第五十二章 黑夜行路女

　　鸳鸯和德仁离开了哗哗流淌的小河，攀上了长长的公路大坡，走在绿纱帐环抱的乡间小道上，他们又自然而然地挽手前行；走到偏僻的沟底，他们又自然而然地拥抱着亲密接吻，很久很久。他们继续挽手前行，鸳鸯说：“哥哥，我们的游戏和演戏到此全部结束，你给我唱首歌儿祝贺吧！我要听忧郁的。”
　　
　　德仁说：“我唱首南斯拉夫歌曲《深深的海洋》，说的是失恋的心情，但是和你和我没有关系，我们只是欣赏它那种忧伤的风味罢了。”
　　
　　德仁说毕，就动情地歌唱起来，一唱起歌曲，他的心绪就如狂涛巨浪，汹涌澎湃，久久难以平静：
　　
　　深深的海洋，
　　
　　你为何不平静？
　　
　　不平静就像我爱人，
　　
　　那一颗动摇的心。
　　
　　不平静就像我爱人，
　　
　　那一颗动摇的心。
　　
　　年青的海员，
　　
　　你真实地告诉我，
　　
　　可知道我的爱人，
　　
　　他如今在哪里？
　　
　　可知道我的爱人，
　　
　　他如今在哪里？
　　
　　......
　　
　　德仁唱得很动感情，鸳鸯听得泪流满面。。。。。。
　　
　　距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他们握手分别。
　　
　　鸳鸯说：“哥哥，我会记住这首歌儿的！”
　　
　　德仁说：“告别忧伤，我会看见一个快乐的鸳鸯！”
　　
　　暮色苍茫中，德仁回到家里，远远的就听见两头猪比赛似地吱吱、吱吱地叫个不停。他赶快烧泔水，烫猪食，掺点冷水，搅一搅，端到后院去，不等他把猪食盆放稳当，两头猪就争先恐后地吞食起来。
　　
　　然后，他走进厨房馏馒头，熬糁子，切绿辣子，所谓“辣子一道菜”，是用来就馍吃的。渭北农民常年没菜吃，只是秋季收获的白菜、白萝卜、红萝卜、大葱、蒜苗冬贮起来，还可以吃一段时间。
　　
　　德仁端一碗玉米糁子，端一碟绿辣子，拿一个馒头，坐在里屋慢慢地品尝着，究竟都是什么味道，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发生在白天的戏剧一幕一幕地从眼前闪过，是那样的生动逼真，是那样的动人心弦，令他终身难忘。现在，他心绪紊乱，心潮翻浪，思前想后，难以平静；自己有何能耐，使得一个美丽的姑娘，神魂颠倒，甘心情愿地为自己献身。自己身为大哥哥，就应该教育妹妹，帮助妹妹，保护妹妹，让她回心转意，冷静对待，怎么能乘人之危，假戏真做，欺负妹妹，侮辱女性，这样何为兄长？何为人师？如何对得起鸳鸯？如何对得起秀兰？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德仁这样想着，这样自责着，不觉面红耳热，冷汗直流，悔恨万分......
　　
　　天已经黑了很久，仍然不见秀兰回来，德仁坐立不安，有心去接一下，又怕两人走了岔路。转念一想，也许秀兰晚上不回来了，可能是红梅不让她走吧？德仁翻开一本书在灯下看着，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原来秀兰在医院里陪护红梅，电灯亮了，红梅拉着她的手还不让走，一直到红梅睡着了，秀兰才走出医院。秀兰急急地走着，她晚上不能不回家，家中的笸箩里还有几斗搅拌好的酿醋麯料，一旦发热过头，就无法酿出好醋来，一家人就没醋吃，损失可就严重啦。
　　
　　县城里面有电灯，自然是亮如白昼；可是出了城，到了东关，已是光线暗淡；走上公路的大坡，更是漆黑一片了。黑更半夜，在野地里走七八里路程，一个男人尚且害怕，更别说女人啦！秀兰在公路边的小树上使劲地扳下一根树干，一边走路，一边在路上咚咚地敲打着为自己壮胆。她听老人讲，一个人走夜路，要是遇到蛇虫、野狗、鬼怪，你用棍棒击打路面发出的咚咚声，能把它们吓跑。秀兰就是这样一边敲打路面，一边前进着，即使如此，公路两边黑黢黢的土崖，还是吓得她一身一身冒出冷汗。
　　
　　走上公路大坡，两旁绿油油的青纱帐现在也是黑乎乎的一片，神秘莫测，夜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吓得秀兰的头皮噌噌地直发颤。她继续用树干敲打路面，可紧张的心情仍然无法消除，她无意地回头一看，一个黑影竟然在后面紧紧地跟着，妈呀
　　“别怕，姑娘！我是郭家村的人！”
　　
　　那人答了声，秀兰这才放下心来，等黑影走到跟前，原来是玉娥她爹，秀兰喊了声“大叔”，玉娥爹也认出了秀兰：“啊，是秀兰！黑更半夜的，你一个人，咋才回家呀？”
　　
　　秀兰说明情况，玉娥爹说：“别害怕，我送你一程！”
　　
　　两个人说着话往前走，秀兰的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
　　
　　玉娥爹说：“德仁中午到食堂来吃饭，我给他多打了些回锅肉。”
　　
　　秀兰惊讶地问：“和谁呀？”
　　
　　和你妹妹嘛。你妹子长得真漂亮，不知道有没有对象？我村的郭小泉，初中毕业两年了，长得一表人才，提亲的人把门槛能踢断了，可小伙子就嫌长得不好看，和他不般配，到现在还没定下来。我看，你妹子和郭小泉真是天生的一对，你能不能把他们撮合一下？
　　
　　秀兰高兴地答应了：“行啊，这事儿我来办！”
　　
　　玉娥爹说：“麻烦你给自强捎句话，叫他吃过早饭到我家里来。”
　　
　　秀兰答应了。说说话话，眼看离安平村不远了，秀兰谢过玉娥爹，看着他转身往回走去，多好的大叔啊，她在心里暗暗地称赞着。秀兰走到村口，看见一个黑影一闪，她心里又发毛了......
　　
　　“秀兰，是我！”
　　
　　原来是德仁来接她了，她跑过去就扑到德仁的怀里了：“仁，你在家里干啥呢？咋不早一点来接我呀？把人能吓死了！”
　　
　　“我看见一个黑影过去了，他是谁呀？”
　　
　　“玉娥爹嘛！走上大坡碰见了他，多亏他一路护送我回来。”
　　
　　德仁的心里咯噔一下，看样子和鸳鸯吃饭的事情瞒不住了，德仁在冷静地思考着对策......
　　
　　秀兰一进门，先洗净双手，面对着拌好麯料的笸箩，双手合十，口里念念有词：“醋婆婆保佑，醋婆婆保佑，叫我家的醋发得好好的，酿得酸酸的，到时候我给你做汤面吃！”
　　
　　德仁虽然觉得好笑，但是他还是神情严肃地在一旁观望着，并不介入，也不表示反对。万一醋做坏了，她又埋怨是自己干扰破坏的。
　　
　　祈祷完毕，秀兰拿起放在笸箩上的擀杖和菜刀，－－这是用来镇压邪恶鬼怪的，掀开苫在麯料上的单子，把手伸进麯料里摸了摸温度正好，抓起一把放在鼻子上闻一闻已是醋香扑鼻，秀兰连忙双手合十感谢道：谢谢醋婆婆！这才伸手把一堆麯料搅拌均匀，分散开来，让它发散热量。
　　
　　德仁虽然学过化学，学过酿醋的方法，但是对于土法酿醋却一窍不通，而且秀兰一再强调酿醋是女人们干的活儿，男人不要插手，而且连问也不要问，他只是看到了制麯、备料、拌料、酿醋的全过程罢了。
　　
　　先是制麯：采集一篮桃树叶，放在面汤锅里烫一下，再把面汤倒进麸皮里搅拌，然后把麸皮放在脸盆里压实，倒成几个圆饼，放在楼上僻背的地方用柴草苫起来发酵，这就是麯料。
　　
　　其次是发酵：把小麦、玉米、高粱、黄豆炒熟，放在缸里，把晾冷的面汤倒进去，把麯料劈成小块放进去，进行发酵，并经常添加面汤，以增加液体的数量。
　　
　　第三是酿醋：在大笸箩里倒入麸皮，把发酵好的麯料连汤带水倒在麸皮里，搅拌均匀，干湿合适，苫上单子，继续发酵，直到酿出好的醋味。
　　
　　最后是淋醋：他们现在正在进行这一道工序。德仁先在过道里靠墙放两个小方桌，一个桌上放一个淋醋专用的大瓦缸，秀兰把下面的竹筒用棉花塞紧。德仁端着脸盆，秀兰舀着麯料，一盆一盆地倒进瓦缸，刚好装了满满两缸。他们前天才用大铁桶拉了满满一瓮水，德仁用脸盆到厨房端水，只倒了几盆水，一个瓦缸就满溜溜的了。
　　
　　德仁还要给另一个瓦缸端水时，秀兰制止了：“傻瓜！不用再端水了。这个缸里淋的醋，还要传到那个缸里，再淋下来就是最好的头遍醋了。”
　　
　　德仁觉得这样慢慢地泡着，太费时间，就想用擀杖伸进去搅动一下，秀兰马上制止了：“大傻瓜！这贵贱不敢搅动，一乱动，醋就淋不下去了，那可把人整死啦！”
　　
　　德仁说：“没我干的活了，咱们睡觉吧！”
　　
　　秀兰埋怨道：“你就知道睡觉！到厨房去，把那两个大瓦盆端来，放在瓦缸下面，准备接醋。你小心，要两只手端，一次只能端一个，不能用手提，小心把瓦盆掰破了。”
　　
　　德仁果然跑了两次，端来两个大瓦盆，放置好了。
　　
　　虽是九月天气，连续多日干旱，气候仍然燥热，晚上睡觉也不需要盖被子。德仁和秀兰光身子躺在光席上，在明亮的电灯下，互相欣赏着对方的胴体，都嘻嘻地笑了。
　　
　　德仁说今晚没有孩子来干扰你也正值安全期咱们就在电灯下光明正大玩一回，秀兰说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正好补一觉你睡你的我睡我的咱们互相不干扰，德仁说咱们都是年轻人要是没有这点劲儿活着还有啥趣味儿，秀兰说晚上你到我身上找趣味白天你和鸳鸯干什么你要不好好来坦白叫你不得沾我边，德仁说好妹妹听我说中午咱家没有饭鸳鸯叫我去食堂吃了一顿家常饭，秀兰说瞎仁仁你还把我当瓜娃家常饭还带肉片片吃饭还喝酒水水，德仁说好兰兰我给你全部来坦白肉片片是鸳鸯她买的酒水水是郭叔他送的咱是一个口袋空空双手空空的大穷汉，秀兰说好哥哥别说了别说了听得妹妹直想流眼泪都怪咱人穷没有钱我只有一个光身子送给哥哥解解馋，德仁说好妹妹都怪哥哥没本事没有办法挣来钱叫妹妹跟我受活罪，秀兰说好仁仁咱们不兴说点高兴的活跃一下情绪再来玩，德仁说兰妹妹咋高兴我胳肢你你胳肢我嘻嘻哈哈就乐起来......
　　
　　果然，两人嘻嘻哈哈，欢欢乐乐，说说笑笑，一会儿就调动了情绪，达到了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