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八）

　　“哦？什么重大发现？”李云天瞪大了眼睛屏息问道。
　　“我们在大公子的床下发现了一颗扣子，应该是他从凶手的衣服上扯下的。”
　　“啊，是吗？”
　　“嗯，而且我们现在可以肯定凶手是成年男性，一来要能抵挡住大公子的抵抗，二来那颗纽扣很明显是成年男性衣服上的，所以我们想……”
　　“你是说这凶手可能是府里的成年男性？”
　　“有这个可能。”
　　“我们府里的成年男性除了我和明轩，还有就是一些下人们，周探长不会怀疑是我吧？”李云天笑道。
　　“从目前我掌握的情况来看，李老爷您没有杀人动机，不过二公子……”
　　“难道你怀疑明轩？”李云天一副吃惊的样子。
　　“从刚才了解的情况来看，我暂时不能排除。”
　　“不会吧？”李云天沉下了脸，“明轩这个孩子一向温和礼貌，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李老爷，恕我直言，我审了多年的案子，有些凶手从外表或者平时的举止根本看不出来，很多时候作案就是一时的冲动。当然，我不是说二公子一定是凶手，只是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不能排除二公子因情杀人的嫌疑，请李老爷勿见怪。”
　　“诶……”李云天一声长叹，“周探长，你的话我理解，只是我还是不能接受。”
　　“李老爷，您不接受我也理解，我也不想怀疑二公子，所以我想和您商量一下，能否取二公子的衣物查看一下，如果能够排除嫌疑最好。其实按正常的办案程序，就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完全可以请二公子去巡捕房走一次了，但考虑到他是贵府的公子，我们暂时不采取行动，不过他这次回来您千万不能让他再离开，在排除他的嫌疑之前，二公子不能离开贵府一步。”
　　李云天考虑了片刻道，“好吧，不过明轩走的时候可能带了些衣服出去。”
　　“没关系，先看看现有的衣服，等二公子回来以后，也麻烦您和他说一声，这只是调查的需要，没有任何故意针对他的意思。”
　　“周探长你放心，这个我知道。”
　　“那就好。另外，我要派人去查大公子在外面经常出入的场所，看看他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李老爷可否提供一些线索。”
　　“哦？你不是说是府里人作的案吗？”
　　“也不排除外人买通贵府的人作案，或者是与令郎交好的朋友并熟悉府上情况的，总之我们要调查所有的可能，并一一排除。”
　　“我知道明豪在外面是有些酒肉朋友，但从没带回来过，因为他知道我不喜欢。至于他经常去的场所，等下我让黄管家告诉你，他应该知道。”
　　“哦……好的。”周探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周探长，你对破这个案子有几成把握？”
　　“呵呵，”周探长笑道，“李老爷，不是我自夸，以我的经验，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破的案子，因为我们基本锁定了犯罪嫌疑人的范围，相比甄小姐那个案子，要容易一些。”
　　“那你觉得甄宝慧的案子究竟与这个案子有没有瓜葛？”
　　“这个……真的很难说，如果是同一个凶手，动机又何在呢？”
　　“这个估计要看黄埔那边有没有查到什么，我想甄小姐被谋害，会不会也是她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什么人？”
　　“有这个可能，但是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大小姐会得罪什么人呢？”
　　“周探长，其实甄小姐的事我本不该多嘴，但是……”李云天欲言又止的样子。
　　周探长灵敏地接收到了李云天话里的信息，立即问道，“哦？李老爷您知道些什么？”
　　“诶，我也是瞎想。我有位老朋友的女儿半年前跳湖死了，据说死前曾与甄小姐谈过话，不知道这件事……”
　　周探长眼眸里闪过一道光，“哦？那这件事黄埔巡捕房的人知道吗？”
　　“不清楚，估计他们会调查到的吧。”
　　“哦……”周探长沉吟着点点头，“不管怎样，我会去黄埔那边了解一下。那好，李老爷，今天就打扰到这了，我先告辞。”
　　“好的，我让老黄取明轩的衣服给你，你也正好问他明豪的事。”
　　“好的，谢谢李老爷。”
　　送走周探长，李云天心中盘算起来，其实他也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李明轩杀了李明豪，毕竟父子一场，李明轩的脾性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但目前的局面对李明轩并不利，他已经站在悬崖边，只需轻轻一推就可以让他跌入万丈深渊。
　　明轩，做了你二十几年的父亲，我也不想恩断义绝，但如果你胆敢带走苏梅，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李云天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一丝寒光从他的眼眸射出，如这上海的冬天一般阴冷。
　　
　　杭州，张秉升的府邸，许昌福看望了姐姐后来到张秉升的书房，一脸的忧虑伤心。
　　失去香儿以后，张秉升的妻子度过了最初的崩溃期，逐渐平静了下来，但每天只是怔怔地发呆，人似傻了一般，任张秉升怎么开导劝解都没用，仿佛她的魂也跟着女儿离开了。
　　“姐夫，我姐这样下去不行啊！”
　　“诶！”张秉升叹道，“我也没有办法，给她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可是吃了药也没见有起色。大夫说她这是心病，让我多带她出去散心，但你姐根本就不愿跨出家门。”
　　“我姐太可怜了，香儿就是她的命，香儿走了还不是等于要了她的命！”许昌福擦了一下眼眶溢出的泪。
　　“前几天我听下人们说，最近你姐去香儿的闺房总是一个人自言自语，还说是和香儿说话，我真怕她精神出了问题。”张秉升亦担忧道。
　　“姐夫，你有没有告诉我姐蜘蛛已经替香儿报了仇？”
　　“跟她说了，但她好像沉静在自己的世界中，别人和她说话都没有任何反应，而且她总相信香儿并没有死。”
　　“诶！现在看来报了仇有什么用？”许昌福悲怆道，“也不能换回香儿的命，让我姐好起来！”
　　“诶，蜘蛛也是尽力了，我并没让他这么做，其实也是挺冒险的。”
　　“姐夫，蜘蛛倒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也不枉费姐夫当初那样帮他。”
　　“嗯，”张秉升点点头，“只是不知道我让他办的事进行得如何了，我就不相信他李云天做事那么密不透风，一点马脚都不露？”
　　“姐夫，依我看也别找啥证据了，直接让蜘蛛下手算了。”
　　“哼，我是想让世人看看他李云天的真面目，就算要了他的命，我们也是替国除奸师出有名。”张秉升冷笑道。
　　“对了姐夫，我们抓了张峰那小子好像把李云天惹怒了，这阵子连着派了好几个人过来。”
　　“且让他再横行一阵子吧，我看他还能嚣张多久。昌福，你马上通知蜘蛛，让他尽快下手，否则夜长梦多。”
　　“好的，姐夫。”
　　“李云天，不要以为你一手遮天呼风唤雨，也不要以为我张秉升好欺负，我也要让你尝尝我的厉害，哈哈！”张秉升恶狠狠地盯着前方，仿佛李云天就站在那里，他恨不能用双眼射出的怒火幻化成一把利剑，刺进李云天的胸膛。
　　
　　入夜，苏梅焦急地等待着李明轩回来。白天阿旺带信来说，李明轩被一些事情耽搁了要晚些过来，可已经到了入睡时分，仍不见李明轩的踪影。
　　明轩，你到底去哪了？出什么事了吗？苏梅在房间里坐立不安，正胡思乱想的当口，卧室的落地门窗上发出一记清脆的声响，似有小石子击打着玻璃。苏梅心中纳闷，站到阳台上朝下张望，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她挥着手。
　　是明轩！苏梅激动起来，想要喊又想起张妈就在隔壁，生怕惊动了她，便拼命朝李明轩摇了摇手，又指指隔壁房间。李明轩没搞懂苏梅的意思，示意她要进来说话，苏梅看着这几米高的阳台正无计可施，忽然灵机一动想起屋内的床单。她示意李明轩等着，回屋将几条床单接在一起，一头栓在阳台柱子上，一头朝李明轩甩了下去。李明轩在国外也经常攀爬锻炼，三下两下便轻松地爬了上来。
　　“梅，我好想你！”刚站稳脚，李明轩就迫不及待地将苏梅抱在怀中。
　　苏梅的手连忙盖上李明轩的唇，轻声道，“嘘，轻点，张妈在隔壁。”
　　李明轩更搂紧了苏梅，生怕她消失似的，“我听阿旺说你被禁足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轩你等等。”苏梅示意李明轩不要说话，趴在卧室的门上听了一会，张妈的鼾声清晰地传来，她这才将门锁上，放心地回到李明轩身边。
　　“明轩，你走后发生了很多事……”
　　“我知道，阿旺和我说明豪死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家究竟是怎么了？我感觉好乱。”
　　“是的，那天早上小妈去叫明豪起床，就发现他……诶，明轩，我好害怕，真想马上离开这里。”
　　“那梅，你还犹豫什么？我们走吧！现在、马上，我一刻都不想等了。”李明轩殷切地望着苏梅。
　　“可是明轩，你现在还不能走。”
　　“为什么？！”
　　“周探长好像怀疑你了，今天他带走了你的衣服，说要查验一下，如果你就这么走了，不更坐实他对你的怀疑吗？”
　　“什么？！他怀疑我？他凭什么怀疑我？”李明轩愤然道。
　　“可能是因为那天你和明豪打架吧。明轩，你别急，我相信你，我知道你是清白的。”
　　“就凭我和明豪打架就认为我杀了他？哈！”李明轩仰天冷笑，“那探长就这种水平？！”
　　“明轩，现在还没有定论，但是小妈说的对，这种时候你更不能离开，既然你没做这事，咱也不怕他周探长查！”
　　“小妈？小妈怎么会和你说这些？”
　　“明轩……”苏梅避开李明轩的目光支吾道，“其实……小妈她……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苏梅将向三姨太求救的经过说了一遍，李明轩听着半晌没有说话。
　　“明轩，你生气了吗？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了，张妈一直跟着我，我连和阿旺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正好小妈来找我，我只好把一切告诉了她，求她帮忙。”
　　李明轩轻叹一声，“梅，我没有生气，我料到那天晚上的事发生以后他们肯定会觉察到什么。”
　　“明轩，不光是小妈，你父亲他……”
　　“什么？！他也知道了吗？”李明轩紧张道。
　　苏梅点点头。
　　“那他也知道你和云珠调换的事，所以就把你禁足了？那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李明轩抓住苏梅急道。
　　“明轩，你放心，他没有，他只是让张妈时刻看着我。”李明轩听苏梅这么说才松了一口气。
　　“明轩，还有一件事，我……我一直不知怎么告诉你。”苏梅低下头，不安地搓揉着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