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七）

　　三姨太和苏梅谈完便去找了阿旺，阿旺即刻出了李府奔李明轩的公寓而去。
　　阿旺出去没多久，周探长就带着书记官来到李公馆，开始了调查。
　　“李老爷您早，不好意思，这么早就来打扰了。”周探长向李云天寒暄道。
　　“哪里哪里，不打扰不打扰，那你看，先从谁开始？”
　　“我想就从发现令郎尸体的三位目击者开始吧。”
　　“好，玉玲，你安排一下。”李云天对三姨太道。
　　三姨太让黄管家叫来吴妈和小翠，周探长仔细询问了当天早上发现李明豪尸体的经过，将细节一一记录在册。
　　接着他对李云天道，“李老爷，我记得您曾和我说令郎在死前的那个晚上和他的弟弟发生过争执，您能把那天晚上的经过讲一下吗？”
　　“哦？这件事也要说吗？”
　　“是的，凡是最近发生的和死者有关的事情我都要知道。”
　　“呃……这事说来真是惭愧。诶，家门不幸，是我疏于管教……”李云天显得颇有顾虑。
　　周探长见李云天的表情似有隐情，反而来了兴趣，“李老爷，我理解您的顾虑，但这是调查的需要，现在也不是顾及面子的时候，况且任何一件事都有可能是破案的重要线索。”
　　“哦，那好吧。”
　　李云天将那天晚上发现兄弟俩在苏梅房里打斗的事仔细地讲了一遍，末了周探长道，“李老爷，能否请二公子和大少奶奶过来问话，我想了解一下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死者与二公子起了争执？”
　　“可以，不过明轩前天离开家里了，还没联系上他。”
　　“哦？是发现死者的那天吗？去了哪里知道吗？”周探长警觉地问道。
　　三姨太赶紧插话道，“已经派人去通知明轩了，估计他一会就到。”
　　三姨太的话让李云天颇为惊讶，不过他也没多问。
　　“哦，那就好，那就先请大少奶奶吧。”周探长道。
　　“好的，我去叫她下来。”三姨太道。
　　三姨太来到苏梅房里，“苏梅，周探长要问你话，是关于那天晚上明豪与明轩打架的事。”
　　“啊！怎么要问这事？”
　　“是啊，我也没料到，明豪的死还是和这件事扯上了。”
　　“玉玲姐，那怎么办？他会不会是怀疑明轩？”苏梅急道。
　　“我想现在他只是调查而已，你不用多想。不过我来还是想提醒你，这个周探长经验丰富，疑心很重，等会不管他问你什么，记住千万要镇定，说话也要当心。”
　　“好的，玉玲姐，谢谢。”
　　“好，那下去吧。”
　　周探长和苏梅聊完之后，若有所思地回味着每个细节，饶有兴趣的样子。
　　“所以那天二公子是去找大少奶奶了解你表妹遇害的事，却恰巧赶上大公子喝酒回来，生怕引起误会，便躲进了你的卧室。”
　　“是的。”
　　“后来二公子见大公子酒后失性，想强迫你同房，于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是……是的。”
　　“哦……”周探长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大少奶奶，有件事我很好奇，能否问一下？”
　　“探长您说。”
　　“你表妹遇害的事二公子为什么要去问你呢？他完全可以去问李老爷或者李太太，他们也参加了婚礼。而且二公子特意跑去问你，似乎他很关心这件事。”
　　“这……”苏梅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一句，窘得不知如何作答。
　　周探长见苏梅为难，眯眼笑道，“大少奶奶请勿见怪，我这个人比较喜欢钻牛角，碰到有疑问不搞清楚很难受的。”
　　“哦不，周探长误会了，苏梅并没有生气。只是……只是苏梅平时与明轩比较说得来，而且遇害的又是我表妹，所以他可能……可能觉得问我比较好吧。至于他关心这件事……，因为我表妹与他也是朋友，大家都认识。”
　　“哦，二公子平时与大少奶奶比较说得来，所以才跑去问你，怪不得他见你被大公子欺负后就愤而出手相助了。”周探长继续笑眯眯地说着。
　　几个回合下来，苏梅觉得这个周探长果然不简单，摆着一副随性和善的样子似聊着家常，让人放松了警惕，而言语里却暗藏机关挖坑布阵，不知不觉便把人绕了进去。苏梅感激三姨太的提醒，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应对着。
　　“那大少奶奶，平时你丈夫与二公子的关系如何？这次冲突之前他们可否有过类似的冲突？”
　　“呃……没有，明轩与明豪的关系……还是……不错的。”苏梅到底是不善掩饰的人，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有点心虚，而这一瞬的眼神闪烁却没能逃脱周探长的眼睛。
　　“哦，好，也就是说平时二公子与大公子关系不错，就是那天晚上因为你与大公子发生了冲突。不过……”周探长狡黠地一笑，“从大公子脸上的伤来看，二公子出手好像不轻，真是护嫂心切啊！”
　　周探长有意无意的调侃让苏梅脸上有些挂不住，三姨太在旁忍不住说道，“明轩是个非常有正义感的孩子，家里的下人受了委屈他也会打抱不平。”
　　周探长听三姨太这么说，话锋一转，“哦，我听说二公子是从英国留学回来的。”
　　“是的，我们明轩可是很有教养的，对所有人都彬彬有礼的，周探长等下看见他就知道了。”
　　“哦哦，好，好。”周探长点点头。
　　李云天瞧了一眼三姨太，她护着李明轩的样子让李云天有些看不懂，似护着自己的儿子一般。
　　“对了，周探长，你已经听说了甄家小姐遇害的事吧？你说甄家小姐遇害会不会与明豪的事有关？”李云天突然问道。
　　“是的，我知道，至于这两个案子是否有关联还不好说。从目前我了解的情况来看，好像很难联系在一起，因为甄小姐与贵公子几乎没有交集，如果是同一个凶手作案，那他目的何在？不过李老爷，您这么说也是提醒我了，我会去找黄埔巡捕房了解一下那个案子，看看这两件命案之间是否会有一些隐秘的关系，毕竟案发时间如此接近，而且被害者说到底都是与贵府有关联的人，如果说纯属巧合也是让人颇有疑问。”
　　周探长的话让苏梅心口一紧，不自觉地与三姨太对视了一眼。
　　“那好，周探长费心了。”李云天道。
　　“李老爷客气了，应该的。对了，二公子有回来吗？”周探长看向三姨太。
　　“阿旺去了也有一会了，老黄……”黄管家听三姨太问话赶紧上前回道，“太太，刚才阿旺已经来过了，他见探长在问话便没敢打扰。他说二少爷已经找到，但有事耽搁了，估计晚些时候会过来。”
　　“好，周探长，那您看……”
　　“哦，没关系，我们接着问其他人吧。大少奶奶，您这儿差不多了，如果有需要我再来叨扰。”
　　“探长客气了，那苏梅先回房了。”苏梅起身行礼上了楼。
　　“那接下来还是问贵府的下人们吧，谁是下一位？”周探长问道。
　　“要不就黄管家吧，老黄……”
　　黄管家连忙应道，“周探长，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好，黄管家，案发的当天晚上，你在做什么？”
　　“回周探长的话，大少爷遇害的那个晚上我不在府里，家里正好有点事请假了，太太知道这事。”
　　“是的，黄管家前一天就请假了。”三姨太道。
　　“前一天？前一天是哪天？”
　　“就是甄家小姐婚礼的那天。”
　　“哦，也就是说大公子遇害那天你就不在公馆，那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是发现大少爷遇害的那天早上回来的，一回来就听说大少爷遇害了。”
　　“哦，是这样。也就是说，从大公子遇害到被发现，你都没在府里？”
　　“没有。”
　　“哦，好。”周探长朝黄管家笑道，“你这边倒是省事，好吧，可以了，如果有什么事我再找你。”
　　黄管家欠身退下，周探长又找其他人询问了情况，末了，对李云天说道，“李老爷，今天就差不多了，二公子如果今天回不来的话，我明天再过来。不过走之前，我有些事还想再问下李老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去我书房吧。”
　　李云天与周探长在书房落座，李云天问道，“探长，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好，那我就不与李老爷绕圈子了，我想问的还是贵府两位公子的事。我看得出谈到贵府的两位公子，您似乎有难言之隐。刚才我和大少奶奶谈话的时候也发现，谈到两位公子，她言语间亦有些闪烁，好像有意在掩盖什么。不好意思李老爷，我不是故意要探究贵府的隐私，可现在是侦查破案，我不得不打破砂锅问到底。虽说两位公子都是您的儿子，但如今人命关天，我想您也不愿意大公子死得糊里糊涂吧。”
　　李云天听罢沉思了片刻道，“周探长，我理解你的意思，你说得有道理。那你想知道什么就尽管问吧，我一定坦诚相告。”
　　“好！谢谢李老爷的理解。我想知道的就是贵府两位公子平日里关系究竟如何？他们真像大少奶奶说的那样吗？”
　　“诶……”李云天叹道，“他们俩个不是一母所生，明豪的生母生下他后便一心礼佛，不再过问世事。明轩的母亲自然是比较偏袒自己的儿子，对明豪也是苛责一些，所以他心中不免有些怨气。”
　　“也就是说两位公子的关系其实并不怎么融洽？”
　　“是的。”
　　“那这次之前还有过这么激烈的冲突吗？”
　　“嗯……倒是没有，不过小的摩擦总是有的。”
　　“哦……”周探长思索道，“那……大少奶奶为什么要试图掩盖这些呢？”
　　李云天一声苦笑，表情复杂地看着周探长，周探长立即会意道，“难道这就是李老爷的难言之隐？”
　　李云天咬了咬牙，似做着艰难的决定，少顷他说道，“诶，说出来也不怕周探长你笑话，其实……其实小儿对他大嫂……”
　　周探长眉头一挑，“哦？李老爷的意思是……二公子喜欢他的大嫂？”
　　李云天点了点头，之前的想法得到了印证，周探长如发现新大陆般兴奋起来，“那大少奶奶她……”
　　“苏梅是他的大嫂，自然懂得分寸恪守妇道，对明轩就像弟弟一样。或许是平时明轩和她关系不错，她也不想在背后说兄弟俩的不是。”
　　“哦，哦……”周探长琢磨着李云天的话又问道，“那大公子和大少奶奶的关系如何？他们俩个分房很久了吗？”
　　“他们小夫妻间的事我也不便多问，分房是有一段时间了。”
　　“也就是说大少奶奶与大公子的夫妻关系其实并不怎么好。”
　　李云天无奈地点了点头。
　　“所以那天大公子要求同房，大少奶奶却拒绝，然后二公子出手相救。听您这么一解释，这一切都顺理成章了。”周探长满意地笑道。
　　“好，那周探长，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目前就这些了，不过我还有件事想和李老爷商量。”
　　“什么事？”
　　周探长前倾了身子凑到李云天跟前，压低声音颇为神秘地说道，“不瞒您说，我们在仔细勘察了凶案现场后，又有了重大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