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港（二十九）

　　第二天早上，小麦一走进办公室，程少楠就把武夷山四日游的日程安排放在她桌子上。
　　小麦惊愕：“你好像早有预谋？”
　　“是兰玉把我骂醒的。”
　　“昨晚我还为兰玉能否请得出假担心着，原来俩人都是阴谋家，合起来忽悠我，不去了。”小麦把日程往程少楠桌上一丢。
　　“钱都交了，不去也得去。”
　　“你俩去呀。”
　　“我俩去？你想让我挨揍？要不……我们三个一起去？”
　　“算了，还是我去吧。”小麦怕程少楠真跟了去，又从他手里抢过日程单。
　　是下午四点半的飞机。
　　程少楠让她回去准备该带的行装，自己则往工地上去，走了一半又折回来，叮咛道：“放心去吧，工地上有我呢，下午我送你们去机场。”
　　待程少楠离开，出纳把一张银联卡交给小麦，说是程董吩咐的，是她们的费用。
　　小麦没问卡里有多少钱，卡里的钱只会多不会少。
　　时间尚早，小麦忍不住去工地转了一圈，见程少楠事无巨细地指示着，监督着，她悄悄离开工地。
　　下午，兰玉拎着旅游包到了小木屋，跃跃欲试，一脸兴奋：
　　“想不到，到这个年纪，还能经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再谈一场奋不顾身的恋爱，我的人生就圆满了。”
　　“还爱？”
　　“要爱。你看好我脸色，一说爱字，是不是满脸春光？”
　　“是，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小麦笑。
　　“有人说，能让女人美丽永存的最好方法就是爱和旅游。”
　　受兰玉感染，小麦也精神焕发满脸春光，热爱大自然的她，是多么想走遍祖国的大好山河啊，只因条件有限才不得不把念想扼杀。
　　两点钟，程少楠准时来小木屋接她们，翻着她们的行李，提醒着该带的东西，又吩咐她们为了安全别带现金，卡里的钱足够让她们奢侈一番。
　　兰玉笑道：“程董，你真是我们的妇女之友，这么不放心干脆一起去。”
　　“我也想啊，我一去有人就不去，有人不去，你老公就会找我麻烦。”
　　兰玉笑，“他敢。要不……试试？”
　　“给我时间考虑。”程少楠意味深长。
　　到了飞机场，程少楠帮她们取好飞机票，行李打好包，又买了些零食之类，“不能买多，重，完了自己买，想吃什么买什么，卡里的钱不许带回来，知道吗？”
　　“知道了，可是，完了怎么办？”兰玉问。
　　程少楠笑：“完了打电话，我送过来。”
　　“真的？”
　　“真的。”
　　“小麦，我们使劲用吧，让这次旅游成为前所未有的一次豪华游。”
　　小麦始终没有吭声，在进安检的瞬间，她也不敢回头看程少楠一眼，怕自己的眼神泄露内心的秘密。这一瞬间，她真的想对这个男人说：“一起去。”
　　这份懊悔相伴了她一路，直到第二天去登天游峰，懊丧的心情才有所好转。
　　武夷山人说，“不登天游，等于白游。”这八个字，你就能想到天游峰的景色有多美了。
　　来到天游峰登山入口处，检票后正式入山。浓浓的绿意扑面而来，大伏天的炎热顿时消散，小麦“贪婪”地呼吸着深山老林里的原始味道……
　　天游峰之美，美在巧夺天工。一块块岩石仿佛是大自然用巨大的斧头劈出来，然后再细致雕刻而成，游人被大自然的底蕴和力量所震撼。
　　沿天游峰的仙浴潭上行，有座小山亭，站在这儿举目凭栏，满眼尽是令人舒心的翠绿，令人整个身心变得透绿。但见远方峰峦叠嶂，白云茫茫，雾气扑朔，烟雨迷离，层层萦绕，轻风起时，云散云聚，峰颠若隐若现，如水中芙蓉……观云海、看日出、望夕阳、赏明月乃天游四绝，可惜她们只能观云海、望夕阳。
　　小麦用手机拚命拍照，只觉眼睛不够用，记录美好的东西是她最大的乐趣，她完全忘了疲劳，也忘了心底那一抹懊丧。
　　兰玉一声声叫美，除了这个字她也想不出还有别的字语能够形容出它的绝美来。要不是导游一遍遍在边上催促，她们真的想呆到赏月时分。一路上小麦直抱怨，要是不随团就好了，想呆多久就呆多久，在这层峦叠嶂、幽兰生谷香生径的天游峰，骑马观花根本无法品味到它的韵味。
　　晚上回到酒店，两人方觉得疲惫不堪，兰玉指指小麦包里的卡，怂恿道：“酒店有足浴，我脚酸死了，要不去做个脚摩？为了明天精力更充沛，如何？”
　　“既然有人慷慨解囊，我们又何必不领情，是吧？”小麦笑。
　　于是，两人换好衣衫，去做脚摩，做好脚摩又做了个全身按摩，做完果然一身轻松，白天的路程像没走过一样。
　　刷卡时，兰玉问收银员：“能帮我们看看还有多少钱吗？”
　　“可以，请按密码。”
　　小麦想了想，按了自己生日。
　　“对吗？”
　　“对。”
　　“还有多少？”兰玉问。
　　“二百六十元。”
　　小麦以会自己听错，“你再看看，是二千六百元吧？”
　　收银员把卡机对着小麦：“没错呀，你自己看。”
　　小麦一看，傻眼了，洗个脚按个摩这么贵？肯定是出纳弄错了，少存了一个或两个零，程少楠绝不会让她存几百块的。
　　兰玉也是一脸惊骇，“这下怎么办？我一分钱也没带，你带没？”
　　“不是他让我们别带吗？”小麦懊恼地说。
　　“看来……还真的让他送过来了。”
　　“用不着，我打电话给出纳，让她汇到卡上就行了。或者，让她微信转帐。”小麦说完拨出纳手机，可是对方关机。
　　“这女孩子，粗心不说，现在还关机。兰玉，发个信息给程，让他微信转帐。”
　　“你为什么不发？”
　　“我……”
　　“好吧，你不好意思的事我来做。”兰玉说完别过身子，滴滴滴发了起来。
　　一会儿，程少楠就回复：“犯这种低级错误还做什么会计，待你们回来我开了她。”
　　兰玉把短信给小麦看，小麦有些不忍，“不至于吧，谁都有粗心的时候，她还小。”
　　“你求个情准没事。”
　　“我会的。”
　　两人这才安心回到客房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门外传来几声有序敲击声。
　　“是导游吗？这么早？”俩人忙从床上爬起来。
　　兰玉跑过去开门，门一开，惊得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你——你——”
　　小麦闻声从卫生间出来，惊得也是呆若木鸡，胸口就像少女那样“扑通扑通”直跳，他怎么来了？
　　程少楠笑咪咪地望着她们，“怎么啦？我是外星人？看你们张口结舌的模样。”
　　“不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你叫我送钱来吗？”
　　“没有啊。”
　　程少楠掏出手机，递给小麦：“你看，这是昨晚兰玉发给我的信息。”
　　小麦接过来一看，差一点脑震荡：“程少，卡里只有二百多块钱，明天快快送过来。”
　　她把手机递给兰玉：“你呀，比我们出纳还粗心。”
　　兰玉一看不好意思地笑了，“天那，把转字打成了送字。”
　　“你也是，傻呀？还真送。”小麦埋怨程少楠。
　　“怕你们骂我小气，还不得诚诚恳恳登门赎罪？”
　　“既来之则安之。”兰玉接过程少楠手里的包，“怎么沉？什么好东西？”
　　“带来了我的单反，既来了，就用好相机帮你们多留些影。”
　　“你走了，工地上怎么办？”
　　“接到兰玉的招唤，马上把相关工作作了安排，你放心好了。”
　　“怎么来的？”兰玉问。
　　“飞机呀，好在航班多，不然的话你们岂不成贫困户。”
　　兰玉深深叹息道：“如果世界上有很多种幸福，今天早上打开门的一瞬间就是其中最动人的一种！”
　　“你刚到，要不要睡一会？”小麦看看他脸色，关心地说。
　　“行，我已经和这里的出租公司说好包一辆车，所以我们不必随团。你们何不继续睡？睡饱了才能精力充沛地玩。”
　　“太好了，昨天我们还在抱怨随团根本是骑马观花不尽兴。”兰玉开心地说。
　　“可是……”
　　“我已经开好房间了，在你们斜对面。”程少楠说完离开她们房间，可立即又推门而入，“忘了，这是给你们带的早点。”说完把一大包早点递给兰玉。
　　他一走，俩人相视片刻，笑倒在床，小麦骂兰玉粗心，兰玉骂程少楠缺心眼，不过俩人的表情皆满园春色关不住。
　　吃过中饭，他们去玩武夷山最有风味的九曲溪竹筏漂流。由于自己有车，不用担心或早或晚了，一路上极其悠闲自在。
　　路过商场，程少楠带她们进去每人买了一套休闲装、白色球鞋、白色太阳帽和宽边太阳镜，上装都是粉红色的体恤衫，裙子的颜色分别是白色和藏青色，清爽宜人。当小麦白嫩修长的双腿在程少楠眼前伸展开来，令他一阵目眩神迷。
　　为了和她们相得益彰，程少楠也换上白色的运动衫裤，戴上太阳帽和太阳镜，整个人充满活力，清爽英俊得令人眩晕。
　　兰玉打量着他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三个人神采奕奕地来到星村的九曲溪码头，开始9公里的竹筏漂流。
　　武夷山之魂在于九曲溪，溪流清澈清莹，碧绿得像树叶一样。
　　盈盈一水，折为九曲，因此而得名，全长9.5公里，面积8.5平方公里。眼前的九曲溪澄碧清亮，不乏大家闺秀的安静温婉，更添几分小家碧玉的活泼俊秀，属罕有的自然美地带。坐在古朴的竹筏上顺流而下，令人全方位地沉浸在碧水丹山之中，无噪音，无污染，无遮无拦，抬头可见山景，俯首能赏水色，侧耳可听溪声，伸手能触清流……需要转弯时，船工顺势一拨，眼前又是一片风景，就像一部九集电视连续剧，每一集都扣人心弦，每一集都可歌可泣。更像一条九曲山水画廊，每一曲都优美动人，每一曲都诗情画意……正是：翠绿的山，翠绿的水，山水一色，山临水立，水绕山行，山水一体。大自然用尽了它的智慧把武夷山的美刻画得淋漓尽致，超乎了人类的想象。
　　“美吗？”程少楠终于打破静默。
　　“美！美得让我茫然。”小麦轻叹。
　　“看，这就是玉女峰，传说是三姐妹，大姐爱戴花，二姐身材好，三姐年纪小但恋爱早，先上车后买票，你们看那边像不像三姐挺出的大肚子？”
　　“天那，太像了。”
　　“先生好像来过？对玉女峰的传说相当了解。”船工说。
　　“这么美的地方不来上几回如何能尽兴。”
　　“你是喜欢这里的山多一点呢，还是喜欢这里的水多一点？”船工又问。
　　程少楠道：“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我虽非智，但爱武夷山的水胜过爱武夷山的山。”
　　“我也是，水比山有灵性。”兰玉回头说道，她正赤着脚玩水，清澈透亮的水从她脚上滑过，真的是柔情万种。
　　“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因为人类本身就是从水中上岸才演化成后来的陆上动物的。”小麦说完也脱掉球鞋，赤脚踏在竹筏上：“记录美景的任务交给你的单反了。”第一次这么近地感受湍急的水流和暗流涌动的漩涡，在动静之间，在欢笑之间，在山水之间，她彻底被释放了。
　　程少楠叮嘱她：“当心点。”
　　小麦听话地点头：“知道了。”
　　船工对如此喜水的人已见怪不怪了，他问程少楠：
　　“你们还没有去武漂吧？这么喜欢玩水，肯定还没有去。”
　　“什么叫武漂？”兰玉问。
　　程少楠把眼睛从相机上移开，说道：“赤石橡皮艇漂流，可以疯狂地打水仗，还有‘华东第一漂’之誉的大峡谷生态漂流，无论是激流险滩，还是曲折跌宕的弯道，每一次都是一个精彩的乐章，一个生命的惊叹。”
　　“天那，太刺激了，程少，我们一定要去。”
　　“当然，有我当导游，不会让你们带一丝遗憾回去。”
　　“程少，你真好！太痛快了！”兰玉开心地大声喊叫。
　　小麦却急了：“快拍快拍，这儿太美了，你再只顾说话，我可要带着遗憾回去了。”
　　“是！”程少楠握着相机，趁小麦不注意对着她一阵猛拍，在他眼中，小麦才是一道绝妙的风景，动时鲜活生动，静时幽雅迷人……
　　他又把相机递给同筏的一位女孩子，帮他们三人照了好多合影，在这绿色的山水间，他一手搭在兰玉肩上，一手搂抱住小麦肩膀，笑得悠然自得。
　　离开九曲溪时，她们无限留恋，想着明天还有两漂，才有所释然。
　　晚餐，程少楠决定带她们去吃这里的特色小吃。
　　在街上，有很多商贩脚踩三轮车在叫卖，程少楠撺掇着她们：“去看看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她们像两个孩子得到大人的允许后，雀跃着向小商贩跑去。
　　原来是在卖武夷山的特色小吃——糍粑。三轮车那只特制的铁桶里装着用糯米做成的饭泥，有人要卖时，商贩摇动把手，饭泥就从圆孔钻出，一边摇一边用薄铁板分切进芝麻粉或绿豆粉的盘里，滚动几下即可食用，香香糯糯，非常好吃。
　　她们兴致勃勃地每人要了一块，见程少楠在走过来，就对商贩耳语道：“找他要钱。”
　　商贩却摇头：“谁能证明你们认识？”
　　两人都笑起来，兰玉就回头喊了程少楠一声，程少楠会意，走过来把钱付了。
　　她们贪婪地逛着街市，每到一处特色小吃都要停下来尝一尝。
　　程少楠跟在她们后面一边付钱一边叮嘱她们：“好吃的东西在后面呢，别急着买，一会儿吃不下了看着着急。”
　　听程少楠这么说，两人点了点头，但还是买了很多。
　　最后，来到一家餐馆吃饭。这家餐馆店面不大，却很雅致，里面摆放的全是这儿的特色小吃，她们眼花缭乱了，不知吃什么好。经过程少楠的介绍，要了螺蛳、花蛤、菊花草鱼、鸡茸金丝笋、苦槠糕，程少楠要了米酒，帮她们点了仙人糕。兰玉一听又是糕，急了：
　　“你想撑死我们呀？”
　　“此糕不是那糕，虽然叫仙人糕，其实是用一种叫仙人菜的野草经过特制加工而成的清凉饮料，味很好，有野草的芳香。”
　　“野草的芳香？我要喝。”
　　兰玉急不可待道：“我也要。”说完看着程少楠的笑脸，“是不是在心里笑我们的馋涎欲滴样？”
　　程少楠看着她俩微微一笑：“这种真实的生活态度我喜欢看到，可以说这是年轻的特征，洋溢着一种青春的味道。”
　　“真的吗？”
　　“当然。一个人至少在一个星期里要随兴一次，意思就是允许自己一时任性，突发奇想地改变一下原来的面目，这样你的心态才不会老去。”
　　小麦道：“再丑陋的一面在你眼里都成了美事。”
　　程少楠笑：“这段日子跟着你，耳濡目染了。”
　　“我跟小麦半辈子了，怎么就耳不濡目不染呢？怎么就发现不了美呢？”
　　“我免疫力低，易感染。”
　　“这么说是我免疫力太强，才不能跟小麦一样兰质一样慧心？”
　　程少楠听了哈哈一笑。
　　程少楠指指仙人糕问她们：“野草味如何？有没有喝出大自然的味道来？”
　　“嗯——野草味、野花味、泥土味、阳光味、雨水味……大自然里有的味它全有。”
　　“既不锦心又不绣肠的我只喝出它的甜味来，唉，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这么就这么大呢。”兰玉懊丧地说。
　　“你身上也有很多小麦及不上的地方。”
　　“真的？是什么？”
　　“足智多谋，天生是块做公关的料。”程少楠向兰玉会心一笑。
　　“我同意。”小麦举手赞同。
　　“跟神机妙算赛过诸葛亮的你相比，差远了，不然怎么会来无人问津的清水港投资，小麦是吧？”
　　小麦微微一笑：“我也同意。”
　　看着小麦一脸纯净的笑，兰玉捂住嘴，乐了。
　　回去的路上，悄声问程少楠：“她不在你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程少楠老实地点头，“一想她，心里就只有这一件事，别的工作都放下了。你们现在在哪里？安全不安全？吃什么了？吃不吃得惯等等都挂在心上。”
　　兰玉惊骇地捂住嘴，过后又善意地笑话他，“真是看不出来，太让我吃惊了，那么，你以前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你难以想象。”
　　“说来听听嘛。”
　　“难过，太难过了。”
　　“哈哈哈……怪不得所有的男生都大腹便便，唯有你……原来是把一生的苦难都收留在自己体内，烧掉了脂肪。”看着程少楠苦不堪言的表情，兰玉哈哈大笑。
　　一路走一路说笑，这次旅游有了程少楠的加入，有趣味多了。程少楠在日程安排上，让她们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第二天吃罢早饭，他们开车到达闽江源头崇阳溪朱子渡口。在渡口，每人领了一件救生衣，买了打水仗的武器，兴致勃勃地上了橡皮筏。从起点朱子渡口到终点江源码头，全长8公里，全程漂流约需2小时。小麦一听有2小时之久，高兴极了，可是她迷人的笑靥很快就被惊吓替代。还没有在橡皮筏上坐稳，她就遭到邻筏一位男子劈头盖脸的偷袭，他用水瓢朝她一阵猛浇，还没有开战就成了一只落汤鸡。待他们回过神来想发动反攻，他们已像脱弦之箭逃开了。
　　他们一行共有八只筏，在途中不断遭到其他橡皮筏的偷袭或正面进攻，在战斗中，小麦很快损失了一个武器——水瓢，其实，水瓢握在小麦手里一点用处也没有，虽然她在战斗，却一丝一毫伤不到对方，水在中途就落下来。于是程少楠命令她负责放哨，及时提醒他们靠拢过来的来犯之敌。溪涧里所有的筏都在混战，小麦如何按捺得住，没有水瓢她就用手，结果反而把身边的兰玉泼得一头一脸，兰玉急得大喊：“你傻呀，我是自己人。”
　　那些邻筏也真可恶，就把目标锁定在小麦身上，当她又被痛快淋漓“爽”一下时，情急之中她把脚上的凉鞋当作“手榴弹”往对方筏上掷过去……
　　这时候，来了一艘外国舰队，邻邦主动握手言和，要求一致对外，达成协议后，外国友人成了攻击目标，“No、No、No”“Hello、Hello、Hello”此起彼落……
　　最后，一只只筏都开始挂出免战牌，大家正式开始静下心来欣赏秀美的奇异风光。真正领略“水至清、山至美、鱼之多”的武夷山独特魅力，体会到“人行明镜里，鱼游绿水中”的诗情画意……
　　待要上岸，小麦才发现光着一只脚，兰玉笑得前仰后合，程少楠也是忍俊不禁，趁两人到更衣室换衣服时，他跑到小卖部买了一双回来。
　　这晚吃好晚饭，程少楠看看表，还不到九点。现在直接回酒店，似乎有点可惜。他从千里之外追了来不就是想跟小麦度一个武夷之夜吗？于是就建议道：
　　“我们去喝茶吧，这里的茶吧很有名。”
　　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小麦想起了小镇那一晚，只要和程少楠在一起，哪都是仙境。
　　见小麦不反对，程少楠便带她们去茶吧一条街喝茶。
　　这里的茶室果然相当幽雅，喝茶的程序也相当优雅，首先要焚点檀香，造就幽静、平和的气氛；室内轻播着古典民乐，使前来品茶的人进入品茶的精神境界。茶叶是武夷山有名的武夷岩茶，岩茶属乌龙茶，生长在逐渐风化的岩石上，因吸收了岩石中的矿物质而得名，营养价值很高。岩茶用沸水冲泡时须茶叶多水少，茶色发红，加过几次水后颜色变淡，味道也就变淡，这时须换茶叶。
　　“茶有茶道，茶叶是一种奇异的东西，只放在那儿，便仿佛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灵性，不懂它的人泡出的茶一定是淡而无味的，茶艺师则不同，同样是迫不及待的水和茶叶，他们的每一个动作却都显示着领悟的程度，优雅而认真，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差别，可是唇轻轻一点，便知韵味无穷，不可同日而语了。今天你们就将就一下，由我来做茶艺师，看看能否也韵味无穷。”
　　程少楠娴熟地操作起来。并教她们简单的喝茶程序，先鉴赏其色，认真观看茶水在杯里的上中下三种颜色；然后喜闻幽香，嗅出岩茶的香味；接下来三龙护鼎，用拇指、食指扶杯，中指顶杯，此法既稳当又雅观；然后开始品茶味，慢慢领略岩茶的韵味。
　　“怎么样？”他含笑问。
　　兰玉按他说的做，红唇轻点，只觉满口都香。
　　“更不可同日而语啊，你瞧瞧这周围，哪里找得出第二个如此风流倜傥的茶艺师来，韵味尽在这盈盈一水里。小麦快试试。”
　　小麦轻轻抿了一小口，笑道：“嗯，好像是不一样。”
　　程少楠道：“茶乃沉静之水，落云雾之间，取天地精魂，可解人生，悟禅意，可醉人，亦修心。”
　　“怎么解？怎么悟？怎么醉？怎么修？”兰玉问。
　　“用心。”程少楠道，他看看四周，说道：“周作人说‘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之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上十年的尘梦。’和我们现在是不是很应景？”
　　小麦看看瓦屋纸窗有些年岁的茶楼，再看看素雅的陶瓷茶具，又看看温暖相陪的程少楠和兰玉，忽然跳出“半壁山房待明月，一盏清茗酬知音。”令人心动的字来，眼前的情境一直是她追寻的，今夜不经意间植于她心，只觉世间万物皆可舍弃，唯留这片刻温情。
　　程少楠给她们杯里斟好茶，说道：“有一人说，与茶的缘分，如同与人的缘分，缘深缘浅，皆在碗茗炉烟，一片绿叶，看似平凡，品之亦是清淡，却韵味无边，始终无法忘怀。有些人，素日里淡淡相处，交集甚少，可无论过去多少年，重逢时一如初见，还是当年滋味。”
　　兰玉笑道：“这个人说的比周作人说的和我们更应景。”
　　小麦凝视程少楠，重逢一如初见，可已不是当年滋味了，你是有妻子的人。便落落说道：“青春已抛得太远，不是所有的重逢，都可以走出内心荒芜，找到往惜的故人，当年的滋味。”
　　兰玉叹道：“是啊，回首皆是怅然，如果年华和草木一样，有春暖花开之期，那该多好。”
　　程少楠道：“焚一炉香，品一盏茶，听一首古曲，也是一种恩宠。”
　　小麦也感慨：“是啊，在这种恩宠中慢慢老去，亦是一种清欢。”
　　程少楠凝视着小麦，相于心生，境随心转，她当真是个通透之人，在一壶简洁的清茶中，品出了真味，亦品出了清欢。
　　三个人坐在幽雅的茶室里，悠然自得地品味着，音乐飘入耳际，令人更觉甜美、温柔。
　　闻着檀香，听着民乐，品着岩茶，日子也成了可以慢慢品味的东西……
　　对突然加入的男人，小麦更深一层地品出了他的好，及令人心动的地方，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比岩茶更有韵味。有些情感在家里没能释放的，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释放。他说因为她们，他体验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旅程，对于她来说又何尝不是啊。
　　四天的旅游也在品味中结束了，将于武夷山作别的时候，他们的离怀是怎样比大峡谷的波澜还要泛滥啊！他们很想给武夷山个评价，却觉得词穷，无法淋漓尽致地描绘那种奇妙的快感及韵味……
　　这个夏日本很寻常，由于种种原因，变成了不寻常，自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