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歌咏大比赛

　　东风劲吹，红旗飘扬，形势一天比一天好。大队里通了电，安装了电磨子、粉碎机、打糠机，购买了全大队唯一一台大彩电。每天傍晚，村民们拿着板凳，呼儿唤女，吵吵嚷嚷，奔向大队，去看电视。
　　
　　大队门前，就像过会一样，热闹之极。互相熟悉的拉拉闲话，几天不见的打打招呼，许久未见的大呼小叫，来得早的，坐在前面，来得迟的，续在后面，倒也秩序井然。
　　
　　但是，必须等到大队干部搬出电视，七点整新闻节目开始，才能正式观看电视节目。不管喜欢不喜欢，观众们还是耐心地看完新闻，才能观看文艺节目，这时后面的观众便越续越多......观看电视剧时，社员观众极为真诚，极为热情，感情极易流露，喜怒哀乐极易表现。可笑时哄堂大笑，悲伤时感叹唏嘘，愤怒时咬牙切齿，高兴时欢天喜地，他们毫不掩饰地表露着自己的感情，发泄着自己的感情，隐藏在他们内心深处的丰富的感情世界终于得到一个全面表露的机会。
　　
　　要是遇到电视里播放舞蹈、歌唱等文艺节目，更是年轻人的乐园了。有的歌曲大家耳熟能详，便情不自禁地跟着歌唱演员哼唱起来......
　　顺应社会潮流，活跃青年生活，学唱革命歌曲，在公社工作组马老师的倡导下，大队的青年工作逐渐开展起来。每次青年开会、学习，都要安排德仁先教唱歌曲，德仁也当仁不让，踊跃地担当起这个任务，受到大家的欢迎。而事实上，教唱歌曲并非易事，一要懂歌谱，二要唱得好，三要教得好，四要学新歌，五要有热情，而在大队里具备这五个条件的唯有德仁一人，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教唱老师了。
　　
　　这天晚上，大队召开青年大会。吃了晚饭，植棉组的姑娘及自强等几个男青年就往大队走去。鸳鸯瞅了个空子，在村口等到了德仁，他们便向大队慢慢地走着。
　　
　　鸳鸯早就有话想说了，现在终于忍不住了：“德仁哥，前几天，你家红梅过满月，我也想送一份礼祝贺祝贺，可是思量再三，还是没有去。”
　　
　　德仁笑着说：“这就对了。你和我家，一不沾亲，二不带故，送啥礼呀？”
　　
　　鸳鸯倒严肃起来：“这你就健忘了，你也见外了，咱俩说好是永远的朋友呀！”
　　
　　德仁也严肃起来：“没忘记，没见外，我俩还是好朋友，好同志！好朋友也不一定要拉亲戚关系呀。”
　　
　　几句话噎得鸳鸯无话可说，她嗫嚅着：“是啊，这样不是挺好吗？我还想干什么呢？人家女儿过满月，我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为啥想去送礼呢？这不是自寻烦恼嘛？”
　　
　　德仁看鸳鸯这样自寻烦恼，不免着急起来：“鸳鸯姑娘，鸳鸯朋友，鸳鸯组长，鸳鸯妹妹，鸳鸯同志，我刚才说的话可能有点生分，有点见外，可也是为了你好，为了我好，为了秀兰好，为了大家好，为了你的家庭好，尽量不要惹来人们的闲言碎语，弄得大家都不好做人。”
　　
　　鸳鸯看德仁这样着急，也就渐渐地冷静下来：“好好好，听你的，德仁哥，我今后不再胡思乱想还不行吗？不再和你攀扯亲戚还不行吗？”
　　
　　德仁笑了：“好好，你把劲头用在学习上，你把劲头用在唱歌上，你把劲头用在作务棉花上，你就从个人的感情漩涡中解放出来了。”
　　
　　鸳鸯真心地笑了......
　　
　　大队会议室里电灯照耀如同白昼，青年们聚集一堂朝气蓬勃活力四射。于是，德仁开始教唱歌曲，今天教唱的是《学习雷锋好榜样》。这首歌曲已在社会上流传开来，特别是小学生放学时最喜欢唱的就是这首歌。但是安平大队的青年多一半不会唱这首歌，即使会唱曲调也唱不准，四段歌词也记不全。
　　
　　会前只有半个小时的教唱歌曲时间，德仁给自己定了一个任务，一定要让大家在半小时内学会这首歌曲并且记住四段歌词。德仁在想：怎样教唱歌曲效率高一些呢？学唱的人要有积极性和主动性。怎样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呢？要让他们分队展开竞赛，鼓动他们的争胜心。而且会场的青年也是按照一队、二队、三队、四队的顺序安排坐好的。
　　
　　德仁先教唱第一段，他热情洋溢、节奏分明、声音洪亮地唱着：
　　
　　学习雷锋好榜样，
　　
　　忠于革命忠于党，
　　
　　爱憎分明不忘本，
　　
　　立场坚定斗志强，
　　
　　立场坚定斗志强。
　　
　　教唱两遍后，让大家齐唱一遍，然后再分队各唱一遍，第一段就都会唱了。特别在分队演唱时，各个小队都很卖劲，当轮到三队唱时，坐在前排的鸳鸯眼睛看着德仁闪着亮光，声音昂扬有力，带动了全队青年，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唱歌中去。
　　
　　在学唱的过程中，德仁发现有几个地方唱得节拍不够准确，该停的地方不停，拖泥带水，使得表达不够坚决有力。德仁给大家边唱边说，进行指导：“忠于革命忠于党”，这个“党”字要唱一拍半，空半拍，然后起唱下一句。两句“立场坚定斗志强”，“强”字都是唱一拍，空一拍，就显得坚决有力，如果“强”字唱一拍，再延长一拍，必然显得软绵绵的没有力量。德仁说着就把错误的唱法演唱了一遍，惹得大家哄堂大笑。接下来教唱的时候，德仁在该空拍的地方强调性地说一声“空”，大家也就自然而然地学会了空拍。
　　
　　学唱二、三、四段，关键在于记歌词。德仁先领着大家把歌词读了两遍，然后他把这三段歌词连起来唱了一遍，让大家跟着他小声学唱。接着，德仁叫全体齐唱四段歌词，有人面有难色，德仁说：“没关系，试唱一遍。”
　　
　　德仁起了开头，指挥大家齐唱，结果除了个别地方歌词生疏外，基本上可以唱下去。他又把重点地方教了一遍，于是教唱歌曲的任务便进入冲刺阶段－－分队竞赛。
　　
　　四段一齐唱，各队都鼓足了劲儿。特别是三队，演唱前坐在前排的鸳鸯转过身来，对大家鼓着劲儿：“大声，热情”。
　　
　　德仁指挥，一队唱罢二队唱.......中间不停顿，到了三队演唱时，果然是热情饱满，声音洪亮，斩钉截铁，干脆有力。等到四个队演唱完毕，德仁问道“哪个队唱得最好”时，除过三队其他的队一声响“三队”，鸳鸯他们也自豪地笑了。德仁说：“三队唱得好，其他三个队也唱得好，咱们来个最后胜利－－一齐唱。”
　　
　　于是，四个队齐声高唱，“学习雷锋好榜样”，歌声震天，飞出窗外，飞向四野，久久地回旋在渭北广袤的土地上......
　　
　　形势越来越好，县上成立了打井队，专打深机井，安平大队作为试点单位，打一眼机井只象征性地出一点钱就行了。机井打得很顺利，一个多月就打了200多米，水质优良甘甜，流量充足。县上验收通过后，就要下管子，在大管和小管之间要填充许多碎石，而大队拉的卵石有的有点大，这就需要加工。于是，大队一声命令，各个生产队植棉组的姑娘便带着锤子去大队砸石头。
　　
　　砸石头的场面可真宏大热闹。在机井工地的旁边，四个队植棉组的姑娘各自围坐在一块儿砸石头，丁丁当当，铿锵之声不绝于耳。真应了一句老话，人多好干活，不大功夫，砸好的石头便堆成了一座座小山。这时，姑娘们也长长地舒了口气。于是，鸳鸯鼓动三队的姑娘们“唱一个”，姑娘们也跃跃欲唱，接着，鸳鸯起了头，嘹亮悠扬的歌声便从人堆里迸发出来，飞翔起来。一队的姑娘不甘示弱，也唱起来，紧跟着，二队、四队姑娘的歌声也直冲云霄。工地上成了一片歌的海洋，歌声在翻腾着，滚动着，飞旋着，然后四散飘扬。歌曲一支支地唱下去，唱得姑娘们心花怒放，干劲冲天；唱得打井队的工人们也喜笑颜开，兴高采烈......
　　
　　“歌咏比赛”在继续下去，到了后来，一队、二队、四队的歌曲都唱完了，只剩下三队的姑娘在独家表演，她们越唱越自豪，越唱越热情，越唱越奔放，越唱越动听。太阳升得好高好高，阳光照得人好暖好暖，姑娘的歌声好甜好甜......
　　
　　收工了，姑娘们还在高声歌唱；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们还在纵情歌唱。她们唱着歌向小鸟招手，她们唱着歌向麦苗招手，她们唱着歌向蓝天招手，她们唱着歌向白云招手，她们唱着歌昂首向前，她们唱着歌笑逐颜开......
　　
　　在这片解放了的国土上，在这片自由的大地上，在这片渭北的原野上，她们冲破了一切束缚，她们冲出了所有的樊笼，社会的，家庭的，有形的，无形的，客观的，主观的，天然形成的，自己设置的......向着自己追求的目标奔跑着，虽然她们不知道能跑多远，能跑多久，但是歌声给她力量，给她寄托，给她幻想，给她希望，给她信心，给她奔流不息的源泉，给她灿烂如花的笑容，她们在歌声中陶醉了。
　　
　　鸳鸯也是非常激动，她的胸中涌动着多少话语要对人说，可是不能对父母说，也不能对同伴说，只能对自己心爱的德仁哥说，不过现在也没法说。你能说德仁哥感激你你使我学会了唱歌学会了表达心中对你的深情？你能说德仁哥自从见到你我的心中便时时有了你？你能说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幼稚可是还是无法从心头抹掉你？你能说但愿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有朝一日会有所发展？你能说德仁哥感谢你对我的耐心教诲可是我还是不能忘怀你......
　　
　　想着想着，鸳鸯姑娘的脸也红了，心也跳了，不过她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她应该接受德仁哥的劝告，从自己设置的感情漩涡中解脱出来，奔向一个没有思想羁绊的自由天地。现在，鸳鸯的脸上绽开了笑容，她要郑重其事地对德仁汇报一下早晨“歌咏比赛”中植棉组姑娘所取得的辉煌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