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签了军令状
作品名称:渭北上门女婿中传 作者:海上明月生 发布时间:2018-02-16 16:53:57 字数:3131
一场及时雨封住了王大宝的嘴,但当男女社员扛着锄头来到棉田活墒锄地的时候,一看见密密麻麻、油绿健壮的棉苗,王大宝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王大宝贼贼鬼鬼地对几个老农叽叽咕咕:你们看,这棉苗才一拃多高,就已经枝叶相连,挤成一堆,密不透风,要是再下上几场雨,就会疯长起来,光长杆儿,不结桃,长成一堆烂柴火,到那时他德仁就是哭也没有眼泪呀!我看德仁就是头犟牛,八条缰绳也拉不过来,自己从来没有种过庄稼,也没见过棉花,却一口咬定了要密植,密植,密植,八寸一株苗,盘古开天辟地以来谁见过?我看这棉苗隔一株拔一株才合适。去年我种棉花,一亩地还产皮棉40斤,他这棉花一亩地要产10斤皮棉,还得谢天谢地呢!
王大宝一席话把老农们煽动起来了,他们纷纷来找张洪亮,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德仁外白面书生,只能念书本,不会种棉花,你看这棉花种得稠的,只能长成一堆烂柴火,还不如趁早把他撤了!就是让王大宝干,也比他强。
张洪亮虽然是个火爆脾气,直肠子,但也不是一个没有一点脑筋的人,他看王大宝和老农们咕咕哝哝地说着什么,就知道是王大宝点的火。于是,他耐心地劝老农们先去锄地,别耽误了生产,至于下一步怎么办,他会和公社工作组马老师协商解决的。
老农们去锄地了,张洪亮的心再也安静不下来了,他一边锄地一边想:张德仁啊张德仁,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推荐了你,你却和我唱对台戏,砸我的锅。
德仁正在专心地锄地。他知道在旱塬上,这一场中雨来的太及时了;而活墒锄地,对于保墒尤为重要。他也许看到了王大宝的暗中活动,老农的集体请愿;他也许什么都没看到。他只是老老实实地锄地,踏踏实实地干活,为了棉花丰产,他把全部心血都奉献出去了。
鸳鸯、小麻雀她们也都在卖力地锄地,她们的心和技术员的心是相通的。
事情发展下去,就演出了一场热闹非凡的“三对面”。
“三对面”就是“三叮本”,就是一场三个人的对台戏:队长张洪亮是原告,技术员张德仁是被告,法官是公社工作组的马老师。
张洪亮首先呈诉:“根据广大社员的反映,棉花定苗过密,互相遮掩,挤成一堆,可能长成烂柴火,没有收成——亩产最多不过十来斤皮棉。广大社员一致强烈要求,撤销张德仁的技术员职务,由王大宝继续担任技术员。”
马老师说:“你口口声声称“广大社员”,但是漏掉了一个人。”
张洪亮问:“谁呀?”
马老师斩钉截铁地说:“张洪亮,就是你自己!”
张洪亮装作茫然的样子:“我……我怎么啦?”
马老师说:“你还装糊涂,你的态度呢?”
一向办事干脆的张洪亮,却嗫嚅着:我我觉得他们是有点偏激,有点过火,可我也觉得棉苗留得太稠,会减少收成。
马老师说:“张德仁,说说你的计划和奋斗目标。”
张德仁陈述:“咱村地处渭北旱塬的西部,无霜期短,棉苗稀则植株高大,伏桃少,秋桃多,天气变冷时熟不了,棉花产量低。听组员说,去年棉花种得稀,结果是,长得像棵树,里头没结啥,远看喜死人,近看气死人。亩产皮棉才40斤。今年实行宽窄行种植,八寸一株棉苗,实际上有的地方株距已经达到一尺,一亩约有棉苗3500株,就按35株拾一斤皮棉计算,风调雨顺可亩产皮棉100斤。如果天旱,亩产皮棉80斤。”
张洪亮连忙说道:“敢立军令状吗?”
张德仁果断地说:“敢!但要保证花肥和农药。”
张洪亮说:“没麻达!”
马老师做中间人,迅速地写了两份军令状,并宣读:
军令状
甲方:队长张洪亮,保证花肥、农药和劳力,在50亩棉田平均亩产皮棉80斤时,队里奖励组员每人10个劳动日,奖励技术员、组长每人20个劳动日。在50亩棉田平均亩产皮棉100斤时,奖励组员每人20个劳动日,奖励技术员、组长每人30个劳动日。
乙方:技术员张德仁,在队里保证供应的情况下,在50亩棉田平均亩产皮棉70斤以下时,组员每人罚5个劳动日,技术员、组长每人罚10个劳动日。
甲方张洪亮
乙方张德仁
张洪亮、张德仁各在自己的名下按了手印。
这么大的事,德仁本来想和鸳鸯及组员们商量一下,但是转念一想,他觉得这个军令状的内容,组员们容易接受,奖励的多,处罚的少,何况他对今年棉花丰收充满信心,他相信姑娘们也会有信心的。另外,他也感谢马老师的良苦用心,处罚的标准定在亩产皮棉70斤以下,这样的指标按今年的棉花长势来看,是有把握完成的。
果然,德仁把军令状的事情跟组员们一谈,大家也都同意,只是怕家里人有意见。春桃姑娘年龄较大,办事稳当,说话也有分量,大家都想听听她的意见。春桃也就实事求是地谈了自己的看法:社员们都靠工分吃饭,把工分看得和命根子一样重要,他们常说“吃工分,穿工分,工分就是命根根”,平日里分分计较,万一被罚上5个劳动日,那数量也不少呀,有多丢人呀!再说,队里的活路大都是,混晌晌,磨洋工,咱们作务棉花起早贪黑,踏踏实实,为什么完不成任务就甘愿受罚呢?我就是担心家长这一关不好过。
鸳鸯发言了:“春桃姐说的都是大实话,可现在技术员已经在军令状上代表我们签过字啦,不能再反悔呀!咱们自己首先要打通思想,一通百通,然后去说服家里人,思想也会通的。”
德仁说:“春桃和鸳鸯都说得很好,做思想工作跟打仗一样,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要主动进攻,打好这一仗。现在,还有一个绝招,我给大家透漏一下。有一种药叫矮壮素,喷在棉株上,可以控制棉花疯长。如果天旱,不用打药;再要下雨,就可以喷药啦。这叫:看天看地种棉花。”
姑娘们兴奋地拍起手来,小麻雀说:技术员真不简单,几天功夫,就从外行变内行了。那个王大宝只会吊儿郎当瞎转悠,啥也不懂,啥也不学,啥也不会,尽生些瞎心眼!
果然,姑娘们回去,把军令状的事情跟家里人摊了牌,做了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得到了家长的理解和支持。家长们觉得奖励是好事,罚工分问题也不大,自家的姑娘在植棉组里又唱歌,又开会,整天乐呵呵地,家里人也高兴,家长也体面,有的女孩想报名还参加不上呢!
德仁回家,给秀兰说了军令状的事,秀兰倒高兴了:“这样也好,省得王大宝再叽叽咕咕地瞎挑拨,也省得张洪亮阳奉阴违地不好好支持,军令状实际上是给你开的通行证。”
德仁兴奋地搂住秀兰亲个没完:“兰兰,还是你理解我!你几句话都说到点子上了。”
当天晚上,队里召开男女社员大会,由马老师宣读了这份军令状,会场上立即吵吵嚷嚷,乱成了一锅粥。社员们不考虑亩产100斤皮棉的价值有多大,光考虑奖励的事情从来没有过;对于处罚一事,自然是没啥意见,就担心要是从植棉组开了头,以后会不会轮到自己。吵吵了一会,大多数人觉得与自己关系不大,也就通过了。
唯有王大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猜不透马老师下的哪着棋,也猜不透张洪亮究竟对张德仁是什么态度,他不知是喜?是悲?还是忧?反正从此以后,他就灰溜溜地不常在棉花地闪面了。
今年,老天也很争气,竟然接连下了几场好雨,德仁也就不失时机、恰到好处地喷洒了矮壮素。果然,棉花不再贪高了,担子不再贪长了,花蕾频频出现,姑娘们的笑脸也绽放如花。当担子长到六七个的时候,德仁安排姑娘们给棉花打尖。小麻雀喊起来了:哎呀呀,技术员!才六七个担子就打尖哪。去年,一直长到十几个担子,王技术员才允许我们打尖啊!
德仁问:“留了十几个担子,结了多少桃?成熟了多少桃?收获了多少棉花?”
小麻雀嘟嘟囔囔地说:“结的桃倒不少,成熟的并不多,拾的棉花一点点。”
哈哈哈哈哈,姑娘们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德仁说:“钢要用到刀刃上,肥料要用在能成熟的棉桃上,六七个担子足够了,关键要保证多结桃,多结伏桃,多结大桃,再结一些能成熟的秋桃,今年的棉花丰收就有保证了。”
鸳鸯笑着说:“留的担子越多,长的柴火越多,社员分的柴火也越多嘛!”
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开心的笑声。
收工以后,姑娘们急急地列队唱歌,大步前进,向村庄走去。德仁落在了后边,走到饲养室旁边时,突然从侧面冲出一个白白胖胖的漂亮女人,把他拦住了。德仁一看,不是冯姨还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