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自强的亲事

　　正当德仁参加植棉组心情舒畅、踌躇满志的时候，自强愁眉苦脸地来了。
　　
　　“德仁哥，你现在钻到女娃堆里，一天乐呵呵的。我的事呢，你还管不管？”
　　
　　德仁笑着说：“管！管！看把你愁的。我让你先给你爹做工作，情况怎么样？”
　　
　　自强脸上露出了笑容：“我爹疼我，言听计从，可他说这门亲事是我娘在世时定下的，他不好张口，要退必须女方同意才行。”
　　
　　德仁说：“这就好了，咱们去做女方的工作。”
　　
　　正好碰到一个下雨天，德仁和自强一块儿去了女方家里。按照德仁的安排，采用和和气气解决问题的办法。他们带着礼品－－一包点心，一瓶白酒，一条头巾，一双花袜子，好像是“四色礼”，人家的四色礼是事成以后看望对方的礼品，他们的四色礼却是要把双方分开。
　　
　　女方的家里也只有两个人，父女相依为命。父女二人不知来客的用意，看到四色礼自然也是很高兴的。
　　
　　看到对方的情绪很好，德仁决定按原定计划进行：“四人分成两组，个别交谈。德仁和女孩儿谈话，自强和她的父亲谈话。”
　　
　　谈话中，德仁仔细地打量了这女孩儿，果然是如自强所说的那样“黑、小、丑”再加上不识字，如何能配上自强？
　　
　　谈话以一种奇特的问答方式进行着。
　　
　　德仁问：“你对老人定下的亲事是不是满意？”
　　
　　女孩儿答：“满意。”
　　
　　德仁问：“你和自强的关系如何？”
　　
　　女孩儿答：“一般。”
　　
　　德仁问：“你是不是感到自强对你很冷淡？你是不是感到自强和你越来越疏远？”
　　
　　女孩儿答：“感觉到了。”
　　
　　德仁问：“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女孩儿沉默不语。
　　
　　德仁问：“你想知道原因吗？”
　　
　　女孩儿摇摇头。
　　
　　德仁问：“你为什么不想知道原因呢？”
　　
　　女孩儿低下头呜呜地哭起来。
　　
　　德仁说：“我知道你心里委屈，难受，痛苦，而且有苦无处诉，有苦无人听。”
　　
　　女孩儿哭得更委屈了......
　　
　　德仁看时机成熟了，就推心置腹地和她谈起了道理：“年轻人谁不想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对象，但是必须双方都满意才能幸福，如果一方不满意，没感情，冷冰冰，就只能给对方带来痛苦。爱情本来应该是甜蜜的，幸福的，但你们现在双方都感到很痛苦，你觉得继续维持这样的婚约还有意义吗？”
　　
　　女孩儿默默无语。
　　
　　德仁单刀直入：“长痛不如短痛，我看还不如解除了这个名存实亡的婚约，把你们都给彻底解放了。”
　　
　　女孩儿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边大功告成，那边进行得怎么样呢？
　　
　　自强按照德仁的吩咐，委婉地导入谈话：大叔，你年龄大，人生经验丰富，你过的桥比我走的路多，吃的盐比我吃的面多，我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大叔嘿嘿地笑了：“这孩子，多日不见，口齿伶俐多了。有啥问题，胡同里跑马－－直来直去，何必转弯抹角呢！”
　　
　　自强也笑了：“大叔这话，正对我脾气，我就直截了当地提问题吧。大叔，你觉得人生最大的苦恼是什么？”
　　
　　大叔却严肃起来了：“缺少知心人呗！”
　　
　　自强趁机说道：“大叔老了，缺少知心人，日子还能过。我们小一辈，缺少知心人，日子就难熬了。”
　　
　　大叔警惕起来：“自强，你究竟想说什么？难道我女儿不是你的知心人么？”
　　
　　自强说：“我们没感情，彼此很冷淡，咋能算是知心人呢？”
　　
　　大叔变脸了，他的声音也大起来：“你想怎么？你想退婚？没门！”
　　
　　正在这时，德仁过来了，他连忙解围说：“莫急！莫急！有事商量着办。于是，德仁把自强叫到一边，说了说谈话的情况，然后交换谈心。”
　　
　　德仁和大叔又转入温和的谈话：我是一个局外人，是管闲事的。我看自强下决心要退婚，我担心会伤了你们父女的自尊心，所以我来调和调和。刚才我和你女儿交谈，她同意退婚，大叔也不要太固执了。
　　
　　大叔摇摇头：“这女子！”
　　
　　德仁说：“退婚不一定是坏事，对双方都是有好处的。我来的时候，自强爹说了，这事也对不起你，定亲时给的彩礼，平时送的东西，全作为对你家的精神补偿一笔勾销。再者，这事儿要悄悄地进行，不必大吵大闹，大动干戈，反而伤了两家和气。”
　　
　　大叔的气儿渐渐消了，终于同意退婚。
　　
　　那边，自强和那女孩儿和和气气，客客气气，就像老同学、老朋友那样随意交谈，真有些交谈恨晚的遗憾。
　　
　　然后，大家聚在一块儿，客客气气地说着话，大叔甚至于兴奋地对德仁说：你真是一个知理明义的好小伙，以后没事了，来走动走动，大叔有些事还想请教你呢！
　　
　　走在路上，自强放纵地笑着：德仁哥，我算服了你了。今天这事，真像是在演着一场话剧，悲剧的内容，最后竟然演成一幕轻松的喜剧。谢谢你，谢谢你，我真得好好地谢谢你呀！不过你可要－－
　　
　　德仁同声一字一顿地搭腔拉调地说道：“好，事，做，到，底！”
　　
　　德仁回家把这事对秀兰说了，秀兰自然也是欢喜不尽。后来，秀兰抽空去了趟玉娥家，和玉娥谈起了自强的事，可怜的玉娥还眼巴巴地等候自强的消息呢。玉娥的父母亲倒很开通，也相信女儿的眼力，一听说自强是安平村的，父子二人，院子宽畅，三间瓦房，家境富裕，哪有不同意的。于是，过了不久，自强家给玉娥家过了彩礼，待了客，两人就算订了婚。
　　
　　过后，县城隍庙过会，自强约玉娥去逛庙会，玉娥欣然前往。在两条道路的交汇口，他们会面了。自强笑嘻嘻地，玉娥嘻嘻地笑着；自强说是秀兰姐帮的忙，玉娥说她也喜欢秀兰姐；自强说多亏了德仁哥帮忙退了婚，玉娥说就是应该感谢德仁哥；自强说早上走得急忘记吃早饭，玉娥说我比你还着急你看头发都没梳整齐；自强说是逛庙会也不必去得太早了，玉娥说田野空气新鲜咱们说说话儿；自强说你是啥会参加劳动的，嫩手怕都磨出茧儿了，玉娥说劳动人民嘛哪有不吃苦受罪的；自强说你把手儿伸过来让我看一看，玉娥说你看看看又不是娘娘的手还怕你自强看；自强说玉娥的手又白又嫩摸着又光不像是劳动人民的手，玉娥说自强你别摸了别摸了摸得人心里痒痒的；自强说你没听民歌咋唱的拉手手亲口口哥哥我今天想学一学，玉娥说别学了别学了大路上亲口丢人哩；自强说我不怕我不怕正大光明谈恋爱哪怕别人说短长，玉娥说你不怕我也不怕咱俩的亲事已定好了；自强说你的嘴唇好烫呀你的心脏跳得好快呀，玉娥说别说话别说话快把我身子搂得紧紧的......
　　自强和玉娥手拉手，自由自在地徜徉在田野的大路上，陶醉在经过自己努力争取来的自由爱情的幸福里。自强说我不喜欢逛庙会人来人往拥拥挤挤吵吵闹闹，玉娥说我喜欢两个人安安静静和和美美拉着手儿说着话儿走着路儿；自强说我想给我玉娥买点东西不知道买啥好呀，玉娥说你想买啥你就买啥只要是你买的东西我都喜欢；自强说我不信我不信我只给你买一把梳子一个卡子一瓶雪花膏你能满意，玉娥说满意满意头发梳得光光的脸蛋擦得香香的我满意你更满意；自强说你听着还有呢花衫子蓝裤子方格帕帕花袜子外带一条头巾子，玉娥说说你谝真会谝各样东西都买全我穿戴整齐去你家看你咋样待我价；自强说量麦子磨白面扯绫罗买绸缎任你吃来任你穿把你养得像天仙，玉娥说啊呀呀张自强你把王宝钏骂薛平贵的那段唱词拿来奉承我......
　　自强和玉娥一路上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嘻嘻哈哈，总算到了县城。首要的任务是吃饭，给饥肠辘辘的肚子一个满意的答复，凉粉呀，凉皮呀，调得酸酸的，辣辣的，你一碗，我一碗，吃了一碗又一碗，一连吃了五六碗，把个卖凉皮的乐得合不拢嘴。
　　该买的东西都买了，两个人抱着东西往回走，路边的女孩羡慕地说：你看人家结婚扯货大包小包的。玉娥听了脸儿红得像苹果似的。
　　
　　过了几天，玉娥穿戴整齐，打扮得像个天仙似的，袅袅婷婷地走进自强家门，惊动了整个村子。人们成群结队地走进自强家里，就像观看七仙女一样欣赏玉娥姑娘。
　　
　　年轻媳妇嘴一撇：“哎呀呀，姑娘长得多白嫩，多水灵，用指头一弹也能弹出水来！”
　　
　　“啊啊，你看长相，你看身材，简直和画张里画的没多大区别！”
　　
　　为了防止发生不必要的麻烦，德仁和秀兰早早地就来到自强家里帮忙。德仁和自强爹在拐角的一间屋子里喝茶，闲聊，德仁对自强爹说：“自强的人缘好，玉娥漂亮又大方，又勤快能干，这是自强的福气，也是你的福气，年轻人说说笑笑，吵吵闹闹，你不用管他。”
　　
　　果然，吵闹了一阵儿，人们全走了，院子里安静下来。秀兰一直站在玉娥旁边保护着她，现在秀兰笑嘻嘻地对自强说：你看，还没过门，就这样显眼，以后你可得好好看承玉娥、保护玉娥啊！
　　
　　自强乐呵呵地说道：“放心吧，我是玉娥的保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