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面难与桃花红，春去秋来总是空

　　离开玉珍家的张长如，带着一种凯旋的心情回到了窑厂。张长如窃喜，他感觉自己今天赢得了一场命运的游戏。虽然，这个游戏并不是他人生中所追求的，但却是他生命中避不可免的。张长如已以一种壮士的气概，去迎击了此次生命中不期的挑战。
　　张长如躺在床上，始终睡不着。他心里总感觉到今天的胜利有点似曾相识，在他的生命里，仿佛以前有过类似的先例。于是，张长如就借助酒性，强行打开记忆的闸门，努力搜寻过去生命中那段傲人的情缘。
　　通过疯狂的回忆，张长如终于挖掘出了埋藏在他记忆深处尘封多年的往事：那是张长如刚进大学，还不到一个月的时候，他在校报上发表了一首诗（后来这首诗又被某某文学诗刊所征集发表），这首诗当时一下就轰动了全校，引起了全校诗词爱好者的关注，这首诗使张长如瞬间在大学里走红。叫人更钦佩的是，张长如这个理工科的才子，居然也有如此的文学造诣，这让全校师生对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在张长如的记忆里慢慢地翻出了那首沉睡多年的诗篇：
　　春雨里我睡在炊烟之上
　　村庄和村庄
　　炊烟笼罩炊烟炊烟缭绕
　　托起我的身躯还有我的灵魂
　　在春雨里升腾净化
　　我看到了
　　看到了燃放炊烟的
　　村姑和村妇的手
　　
　　春雨姗姗
　　洗涤冬的尘埃
　　滋润着复苏的大地
　　小溪的水呀
　　娇柔的像小姑娘的脸颊
　　和我心一起
　　荡漾着美好的涟漪
　　期盼艳丽的期盼
　　在潮湿的理想里徜徉
　　
　　山脚田野河畔青芜
　　长满了少女的心绪
　　堤柳萌发出生命的嫩芽
　　丝丝滴落着苍天的泪珠
　　泪珠合着春雨洗去忧伤
　　我终于拥有了
　　超脱一切的意志和
　　超越一切的力量
　　
　　我的骊驹已冲出了
　　那枯朽的篱笆
　　我睡在炊烟之上春雨作被
　　飘摇飘摇
　　飞向三十三级天堂惬意
　　我要呐喊我在飞扬
　　
　　死亡与新生在这个季节更迭
　　请那手将死亡燃烧成灰烬
　　用那手点燃新生的炊烟
　　在雨的怀里
　　拣起失落的青春召唤
　　召唤那沉睡的记忆
　　乘着炊烟回到
　　我那原始母亲的村庄
　　张长如想起：这首诗当时在校报上发表后，他赢得了多少双敬仰的眼神，尤其受到了多少女生的青睐与追求！韩月梅就是其中的一个，而且是这些女生中最后的胜利者。
　　在众多追求张长如的女生中，韩月梅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因为她和张长如是同班同学，且为这个班里总共五个女生中最漂亮的一个。因此，比起外班外系的女生追起张长如来，韩月梅确实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在那个年代，读书的女子相当少，能够上大学的就少之又少了。韩月梅是本省城里的女孩，天生丽质聪慧，她也是许多男生心目中追求的对象！可是韩月梅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除了像张长如这样优秀的男生，一般的，在她眼里是不会被容留的！
　　其实，韩月梅在追求张长如的时候，她已经有男朋友了。韩月梅就是张长如第一次从别人手里“夺”得的爱情；这次张长如抓住了熊广财劣质的人性，又赢得了玉珍的爱情。所以，在张长如的心里，这两次爱情的“革命”，都有相同胜仗的感觉。
　　在高中时，韩月梅就与她的同班同学陈斌来往密切。他俩的学习成绩都比较优秀，相貌也都出众，他们几乎天天形影不离，出双入对在校园的各个角落。在同学们的眼里，他俩俨然就是天生的一对。可在高考时，陈斌发挥失常，只差几分的成绩而名落孙山。无奈，陈斌高中毕业后就进了工厂，当了一名工人；而韩月梅却顺利地进入了大学，从此，他俩就踏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虽然韩月梅的家和学校都在这个城市，可韩月梅在上大学的期间，除了放假，学期内的星期天基本是不回家的。陈斌经常会在星期天到她的学校来玩，每到中午，韩月梅都把陈斌带到学校的食堂去吃饭。那时，韩月梅对陈斌还比较热情，在同学们的面前，她也默认陈斌是自己的男朋友。
　　通过大学第一学期的前两个月，韩月梅对张长如有了深刻的了解。韩月梅渐渐被张长如的帅气和才华所吸引，尤其张长如的那首诗，更是深深地打动了她的心扉。在韩月梅的心里，常常会不自觉地出现陈斌与张长如对比的情景，韩月梅觉得：无论哪一方面，陈斌都比不上张长如；尤其是在两个人的前途上，不言而喻，那将会有天壤之别。
　　韩月梅发觉自己真的是爱上了张长如，可是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她心里只要拿陈斌与张长如一比，就觉得陈斌无论如何都不值一提了，怎么办呢？韩月梅心想：眼下张长如是女生心中的男神，我不能迟疑不前，我一定要当机立断，否则，一旦失去良机，将会是我终生的遗憾。
　　下定决心的韩月梅采取一边疏远陈斌，一边抓紧追求张长如的手段。当陈斌再次来到韩月梅学校时，韩月梅表现得就不那么热情了，她叫陈斌下次不要再到她们的学校来了，这样会影响她的学习。陈斌不知道韩月梅的心思，感觉她对自己的态度有所改变，神情也有异常之处。陈斌回去后，为了弄清实情，立马就给韩月梅写了封信，虽然他俩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但是自从高中毕业后，他们都是一直保持书信来往的。这次陈斌在信上指出了韩月梅的变化，而且对她直言提出了疑问，并决定这个星期天去她学校，让韩月梅解释清楚。
　　星期六中午吃饭的时候，在食堂里，韩月梅拉着张长如坐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她告诉张长如说有件事请他帮忙，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我们都是同班同学，说什么愿不愿意？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必当义不容辞！”张长如豪爽地说道。
　　“嗯……怎么说呢？”韩月梅放下手中的筷子，托住下巴看着张长如说，“以前你不是看到我有个高中同学，经常会到我们学校来玩的吗？”
　　“是啊，那不是你的男朋友吗？怎么啦？”
　　“才不是呢！他是我高中时一个比较要好的同学，高中毕业后他就工作了。在我一开学时，他就给我写信，说以后星期天的时候，他都要到我们学校来找我玩，我又不好意思拒绝。”
　　“来玩就来玩呗，也没有必要拒绝的呀？”
　　“是没有必要拒绝呀！”韩月梅坐正了身子说，“问题是现在——现在——”
　　“现在怎么啦？”张长如也停下了筷子，盯着韩月梅问。
　　“现在，现在他要和我谈对象。”韩月梅低下头说道。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我当然是不想——不想谈的啦！”
　　“那你就直接把你的意思告诉他，不就行了吗？”
　　“不行，我跟他说过，我们只能做普通朋友，不可能成为恋人！可他不肯死心，他说只要我一天不谈恋爱、一天没有男朋友，他就追求我一天。”
　　“哟！世上还真有这么执著痴情的人啊？”
　　“那不是！这不，他说明天又要到我们学校来了。”
　　“来就来呗，来了你再把话跟他说明了，你不愿意他有什么办法呢？”
　　“没有用的，他这个人非常固执，他是认准了一条道走到底的人。”
　　“那你找我有什么用呢？让我明天等他来了揍他？还是把他轰出学校去？”
　　“不需要你揍他，也不要你轰他。”韩月梅微笑着对张长如说。
　　“那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呀？”张长如不解地问道。
　　“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不知道该怎么帮我啊？”韩月梅带着羞涩的表情嘟着嘴说。
　　此时，张长如大致猜出了韩月梅的用意，却故意说道：“不知道。”
　　韩月梅看着张长如无奈地摇摇头说：“唉！我想请你冒充我的男朋友、恋人！明白了吗？”韩月梅说完含羞地低下了头。
　　“冒充你男朋友、恋人，这样行吗？”
　　“怎么不行？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死心，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张长如心想：这个韩月梅，我一直以为她是有男朋友的，原来经常来学校找她的那个人，只是她的高中同学而已，只不过是他一直在追求着韩月梅，而韩月梅对他却没有那个意思。想到这里，张长如凝视着韩月梅，感觉她今天比起以往任何时候，都格外的漂亮、格外的可爱……
　　“你在想什么呢？你到底愿不愿意帮我啊？”
　　“愿，愿，愿意，愿意！”张长如突然回过神来连忙答道……
　　第二天上午，陈斌如约来到韩月梅的学校。韩月梅领着陈斌慢步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她既是面无表情，又好像是心不在焉！更没有主动说话。陈斌见此状，本来就压抑的心情，一下就迸发了！他用责怪和疑惑的口气，直问韩月梅为什么不回他的信？为什么不让他再到她的学校来了？还有，为什么现在对他的态度变成这个样子了？韩月梅嘴里哼哼唧唧地在打岔，心里就盼着张长如早点出现。
　　他俩走到路边一排石凳前，韩月梅说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在他们刚坐下不久，张长如就大步流星地走来了，他边走边喊道：“月梅，你怎么在这里啊？我找你半天了！”
　　韩月梅听到张长如的声音，知道戏就要开始了。她立刻站起来说道：“长如，你怎么来啦？”
　　“月梅！我们不是说好今天要到学校图书馆去，查阅资料研究古典诗词的吗？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呢？”张长如边说话边打量着陈斌。
　　“哦，我忘了。长如，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高中同学——陈斌。”韩月梅指着身边的陈斌对张长如说道。
　　陈斌在韩月梅介绍的同时，也站起来带着微笑向张长如点点头。
　　“这是——这是——”韩月梅指着张长如说，“还，还是你自己介绍一下吧。”
　　“鄙人姓张，名长如。”张长如在韩月梅话音未落时，就接过她的话来自我介绍道，“我与月梅是同班同学，我俩情趣一致，爱好相投，目前相处颇佳……”
　　说到这里陈斌有点不耐烦了，他一把将韩月梅拉离张长如身边，小声对她说：“诶！他说的什么意思？什么情趣爱好？什么相处颇佳？还一口一个月梅月梅的，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什么关系？他不是说了吗？难道你听不出来呀？”
　　“相处颇佳！这么说，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了？”
　　“你认为是，那就是！”
　　“那我呢？哦，对了，我只是你的高中同学！”
　　“可以这么认为。”
　　“难道我们一直以来就不是男女朋友吗？”
　　“我从来就没有这样认为过，要有，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哦，原来我们相处都是我的一厢情愿，那你们是两相情愿吗？我得问个清楚。”
　　陈斌说完走向张长如问道：“请问你和月梅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你是个聪明人，难道非得要我把话挑明了吗？”张长如带着一种玩味的态度说道。
　　“你必须把话说清楚，你和韩月梅到底是什么关系？”陈斌郑重地重述了他的问话。
　　“你凭什么这样问我？你和月梅又是什么关系呢？”张长如故作不屑一顾地反问道。
　　“我，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我们从高中时就相处了……”
　　“陈斌，我刚才跟你说过的，我们不是男女朋友，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不错，我们从高中时就相处了，那处的是同学友情。”韩月梅立马打断陈斌的话说道。
　　“听到了吗？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什么叫一厢情愿？知道吗？一厢情愿也就是自作多情！”张长如语带讥讽地戏弄道，“你自作多情懂吗？我和月梅才是两相情愿的，你不是要我把话说清楚吗？那我就把话说清楚了，你听着：我，张长如爱韩月梅，韩月梅也爱我张长如，我们是情投意合的男女朋友，我们是彼此相爱的一对恋人！”
　　陈斌听了张长如说的话，满肚子里像打碎了醋坛子，心中不是滋味，同时一种被人戏耍的感觉油然而生。他瞪着张长如说不出话来，连续吞咽了几口唾液，转而面对韩月梅激愤地说：“韩、韩、韩月梅，你变得真快！才上大学短短两三个月就变心了，你真是个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女人！”
　　韩月梅正沉静在张长如刚才的能那番话语中，她的大脑已经浮想联翩，根本没听见陈斌对她的斥责，突兀地冲着陈斌说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再说一万遍还是这个话：你是个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的女人！怎么啦？不是吗？”
　　“你既然把我看成这样的人，那我也就无话可说的了。陈斌，你已经听到了站在你面前这位才华横溢、倜傥帅气的张长如先生所说的话了吧？你我之间就该到此结束了！”
　　“月梅，你真的变心了吗？”陈斌看看张长如又望着韩月梅说。
　　“不是我变心，而是我根本一直就没那个心，何谈变与不变呢？”
　　“你没那个心？那我俩交往这几年算什么呢？”
　　韩月梅正语塞，陈斌又问：“你说啊！算什么呀？”
　　“算你自作多情呗！”张长如看到韩月梅答不上来就抢着说道。
　　“月梅，你是不是认为我自作多情？你说！”陈斌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盯着韩月梅说。
　　“你自己认为什么就什么。”
　　“我是问你呢！要你说呀！”
　　“我——我——”
　　“月梅，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去图书馆了。”张长如看到韩月梅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就插嘴说道，并一把拉着韩月梅走开了。
　　留下陈斌一人独自呆呆地站在那儿。良久，陈斌冲着张长如和韩月梅远去的背影大声喊道：“韩月梅，我终于知道了，我就是自作多情；张长如，你跟她也不会有好什么结果的……”
　　事后，张长如感觉：既是成功地帮了韩月梅，又好像是自己打了个胜仗。打这以后，韩月梅天天黏着张长如，他们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谈理想、谈人生。韩月梅真的把张长如当成了恋人。而张长如对此毫不避讳，他心里感受到，跟韩月梅在一起也是挺快乐的！慢慢地，他俩真的就燃起了爱情的火花。
　　在迷迷糊糊的状态里，张长如想到自己无意中，轻而易举地击败了陈斌这个“情敌”，这是他初次“夺”人所爱的胜利；又想到自己现在把熊广财哄得服服帖帖的，从而方便了他和玉珍的偷情，这是他再次“淫”人之妻的成功。惬意中，张长如脸上露出了微笑，心里滋生了对爱情所向披靡、无往而不胜的傲娇！带着胜利者的喜悦与成功者的满足心情，伴着酒气，张长如渐渐地进入了梦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