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章 真假情信

　　杜娟回到宿舍楼里，掏手绢时发现兜里有封信。信上那字迹清秀整洁，男同学中惟有马志仁是用这种仿宋体写字。杜娟心里一惊又一喜，迫不及待地正要开启细看，偏偏冉桂菊回来了，她慌忙将信塞进裤兜里。本不想解手的，只想急迫知道这信的内容，便来到厕所里连裤带都没解，假蹲在蹲位上忘了厕所那熏天臭气，闭上一口气将那信读完。信的前面说了杜娟如何讨人喜欢，后面落款正是“马志仁”三字。杜娟此时好一阵激动，心中暗想一定找个机会和马志仁去湖边相会面谈……
　　冉桂菊今天见罗强不在柳树阴下等自己，决定去湖边。在前面没走多远，便听见后面有“戚嚓戚嚓”的脚步声在跟着自己，不用看也能猜到一定又是罗强跟来了，便加快了脚歩。可是，无论走得多快都甩不掉那人，依然听见那“戚嚓戚嚓”的脚步声。桂菊索性在湖岸边的柳树下绿草地上坐下来等着。
　　罗强见桂菊坐下了，生怕桂菊站起身来再走，连忙快赶几步坐在了桂菊身边：“桂菊同学今天怎么一个人出来了，马志仁呢？哦——我知道了，你愿意听我说吗？马志仁他……”
　　“马志仁他怎么啦！不会是今天待在宿舍睡觉了吧！”说完起身便要往回走。
　　“我还是告诉你知道吧，免得我们俩被他们俩给耽误了。”
　　“什么他们俩我们俩的，你和我几时成了我们俩的？他又是和谁搞在了一起？你说！”
　　“你别生气，我带你去看了你就知道了。”
　　桂菊还真信了，让罗强带路一定去看个究竟。就在教学楼的后山林边，远远地见马志仁正与杜娟拿着一张信纸在那里指点着。桂菊气得折回身向女生宿舍楼走去。罗强跟在后面道：“别生气了，不值得生他们的闷气，马志仁不喜欢你还有我罗强喜欢你。”罗强一边说一边追着桂菊。
　　原来，杜娟看过那封信后心中十分高兴，吃过了晩饭见桂菊洗饭盒去了，对马志仁说道：“我有话对你讲，请跟我来。”马志仁见杜娟一本正经地说话，也就当真地跟在后面去了。来到教学楼后面见没人，便把信纸掏了出来，“这信真的是你写给我的吗？”
　　马志仁一边接过信纸一边道：“我几时给你写过信的，我为什么给你写信？你看这字根本就不是我写的字。”
　　“怎么不是你的字？明明是仿宋体的，我们班只有你能写出这种字来，后面落款分明是你马志仁的名字，白纸黑字你难道敢写还不敢承认么？你不认账我便去交给班主任。”
　　“是我写的就是我写的，不是我写的我怎能认账？我再说句，这不是我写的，那你就去交给班主任好了。”说完匆匆地一个人走了。
　　杜娟见马志仁生气走了，又后悔地说：“我是－时急了才说交给老师的，我错了，你就别生我的气了……”
　　桂菊见杜娟回到宿舍里，什么也不问，便自己上晚自习去了。
　　第二天蒸饭的时间到了，志仁却没见桂菊来蒸饭，只好独自一人装好包谷面来到厨房。这一段以来，每天都是桂菊主动拿过自仁的饭盒去蒸饭，马志仁到时只管前来吃饭，桂菊带的老盐菜炒的五花肉几乎都夹给志仁吃了，志仁似乎已离不开桂菊的关照，倒不是生活上的事，而是桂菊在马志仁心中渐渐地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印象，凭学习不差、凭模样算得上班花，志仁一时不见桂菊前来蒸饭好像心里掉了块什么，又不好去女生楼问，也不便向别的同学打听，最怕别人说马志仁与冉桂菊恋爱的事，要是让校长知道那还不开除俩人？此时没有见到桂菊，志仁心里空落落的。
　　上课的号声吹响了，各班的同学们都不约而同地纷纷走进教室。马志仁第一个进来。紧接着所有同学都陆陆续续进了教室，杜娟夹在同学之间也到了。志仁眼睛挨个地搜寻着，但始终没见着桂菊的身影，若桂菊再不到班主任就快来了。班主任要是先进了教室，那桂菊今天就算迟到，马志仁此时心急如焚。正在焦急万分时，只见桂菊的身影在玻璃窗外晃了一下，而且旁边还走着罗强，三两步后，俩人同时进了教室。这一幕让志仁来不及想象，顿时觉得头脑有些发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马志仁性格不是十分冲动的人，一会儿头脑便平静下来，思绪平静后想法也随之起了变化：也许他们俩是碰巧走到一起的，就走到一起有什么关系？马志仁心里自我调整着心态。
　　这事并非凑巧，而是罗强趁桂菊与志仁有矛盾之时对桂菊展开强力攻势，务要攻破桂菊这所堡垒。暗中下了决心，与马志仁爱情之争不获全胜决不收兵。
　　冉桂菊自从发现马志仁与杜娟二人那天单独在一起后心中恼怒了一场。但细细想来又有些半信半疑：马志仁与杜娟从未在一起过，怎么会突然走到了一起，即使走到一起也不会有感情基础的。不过还是要让马志仁明白过来，失去我冉桂菊你会后悔，便故意与罗强走在一起走进教室里，然后观察马志仁是否生出醋意来，只要他心中有我他就一定有表情反映出来。此时桂菊发现马志仁脸上果然显现出难安的神色来，不过那神色一会儿便烟消云散了，倒让冉桂菊摸不透马志仁心里怎样想的。不过冉桂菊下了决心，还要再观察马志仁与杜娟是否仍然经常躲在一起鬼混。
　　冉桂菊这回主动等到罗强一起才走进教室，令罗强感到好高兴。下课后同学们都走出了教室，罗强乘教室无人便给桂菊写了一封求爱信，依然用上次写给杜娟那封信的笔迹，因为那笔迹很受人欣赏，他要写信真正地打动他的心上人冉桂菊的心。
　　写好信，罗强一时没见着桂菊，便将信交杜娟帮忙转交桂菊，杜娟接过信道：“我一定不负所托，保证将信交给你的至爱。”说完，杜娟来到厕所里，管他什么道徳不道德的，乘无人来，好奇地打开折叠得精美的信，一时竟然惊呆了，原来上次写给自己那信竟然是同一个人的笔迹。看来真不是马志仁写给自己的，这误会有点大了。她立刻把信恢复了原样，然后交给了桂菊。桂菊知道了是罗强写给自己的，看也不看便还给了杜娟：“你还给罗强吧！”
　　杜娟并没有把信退还罗强，她要用这封信解开自己与马志仁、冉桂菊三人之间的误会。
　　马志仁接过杜娟交给的信，包括上次那一封，看过以后全明白了：竟然是罗强玩的“离间计”！然后再将两封信交给了桂菊。桂菊看罢明白了是罗强从中作梗，于是又开始接过马志仁的饭盒去厨房了。
　　打这以后马志仁和桂菊的心结终于解开了。
　　又是星期六的下午，桂菊对马志仁说道：“下个星期我俩分工合作，你多带辣椒面，我最喜欢吃的，你负责带菜我来负责带大米。”其实冉桂菊想到志仁家里肯定没大米吃了，所以才带的包谷面到学校蒸饭。直接说马志仁家里没大米带会伤他的面子，便换了个说法。志仁也知道桂菊是在想法帮助自己，不便推辞，爽快地答应着。
　　“咱们一言为定。”桂菊跟了一句。
　　志仁回到家里，见奶奶的病已然好了，只是显得憔悴了些，精神比过去差了许多。奶奶正在刮着刚从土里挖回的洋芋，见志仁回来了，不等志仁开口便念叨开了：“孙崽又回来了哟，可惜没好的吃。这年头日子真难过，家里人口不多负担也不重，田地也不少怎么集体就种不出粮食来？年年差饭吃，那点自留地的洋芋还没长大奶奶只好挖来接新，不然我孙儿回来连包谷面都没得带的。”志仁明白了，家里连包谷面都快吃光了。
　　奶奶做好了饭叫志仁道：“孙子快去看你爸妈放工没有，马上就吃饭了。”
　　志仁拿来碗筷摆在了饭桌上，奶奶端来了饭，爸爸从外面进来了，紧接着妈妈放下柴也进屋了，志仁便动手给毎人舀了一大碗包谷面烧洋芋饭。爸爸从来话少，端着饭碗看了看说道：“儿子回来难道就吃点海椒面煮洋芋宝算了？也好，吃了苦头今后才晓得粮食的珍贵。”妈妈没说什么，只是突然扭头擦了擦眼泪。
　　奶奶虽然年纪大，知道有吃无吃全家能坐在一起吃饭就是快乐，立刻扯开话题道：“有洋芋宝吃都不错，还未解放那些年我们上几辈人连洋芋都没得吃，日子还不是照样要过？‘没得衣穿冬天长，没得饭吃天气长’。夏至过了天气就变短了，最多还有三十天谷子就黄了，孙子还克服一个月就有大米带了。一个月还不是四个星期的事？一晃都过去了，没饭吃有么子了不起的？”气氛由先前的伤感变得好些了。妈妈也边吃洋芋海椒面糊－边看着马万福说道：“老马你明天又要去修大寨坝了，中午不又要带粮食吗？”
　　“队长通知的，凡参加修大寨坝的劳力每人每天补半斤大米，等完工后凭出勤天数然后发放到人，自己掏钱去粮管所购买，平价一角二分钱一斤的。其实这批粮食是政府当时下拨的一批救济粮。”
　　听了马万福说了这个消息，奶奶高兴地说道：“我们孙子命就是好，命中就是有粮食，啷们得差饭吃哟？过几天孙子就有大米带了。”
　　不管怎么说，马志仁都明白家里暂时粮食十分紧缺，既然洋芋可以挖来吃了，我这个星期就带洋芋宝，包谷面毕竟是粮食，营养价值无论如何比洋芋要高，得留给奶奶和爸爸妈妈，他们整天劳动没有粮食怎么能行？自己拿着锄头撮箕到自留地里挖了一大撮洋芋要带到学校去。志仁想好了不能让奶奶看见，他看见了一定不让自己带洋芋走的，于是留了一张纸条在饭桌上，背着自己挖的洋芋去学校了。
　　冉桂菊回到家里，爸妈还未放工，自己拿来板凳取了一块腊猪肉，洗刷完毕，要做一钵盐菜炒腊肉。只有腊肉炒老盐菜带到学校才能放上一个星期不变味，新鲜疏菜放久了不能吃，所以，全校的住读生都是这样，或是炒酸菜，或是炒海椒面。冉桂菊知道马志仁家里缺油水，所以，便炒了够俩人吃一星期的盐菜腊肉片。正在装进搪瓷钵中时，妈妈收工回来了：“桂菊炒恁们多菜能吃完呀？一定是要请哪个同学的客。”一边说还帮着收拾。桂菊问妈妈道：“爸爸怎么还没回来？”
　　“你爸今天上大队开干部会了，晩上才得回来呢。”
　　桂菊的爸爸是小队的队长，生产队的大事小事都离不开他。冉队长在全大队算落后队长，从来没被评为劳模，因为大队书记说他因循守旧、不接受新鲜事物，有几次差点被免了职，还是小队社员们非选他不可——有两年他不当队长时小队差点饿死人。自从冉队长当队长以来，生产队里安排得有条不紊，别的生产队养的猪没长肥过，可冉队长选择的饲养员就会养猪，每年大年过春节家家都能分几十斤猪肉。
　　冉队长身材魁梧，力气活儿在生产队中首屈一指，挑水大粪时，全生产队无人能及。生产队修晒屋需要靠人工上山运木材，人家都挑最小最轻的，冉队长却偏要选择大木料往肩上扛。他认为大点的木料才能做栋梁之材——关键是他身板强壮搬得动。
　　他干别的农活也很有一套，生产队有头大水牯牛别人都不敢赶出去梨地用，赶在田中套上犁铧，那牯牛拖着便乱跑起来，掌犁的人气疯了一阵乱鞭打在牛屁股上，越打牛脾气越凶，甚至连犁头都扯得稀烂。冉队长沒得办法，只好自己把牛拉出去用了。那头水牯牛也怪，只要见队长来了它便规规矩矩的。原因是冉队长从来不打牛，也不大声吼叫，畜生也通人性，你对我好我也配合着你干活儿，在队长手里它比谁干的活儿都多，于是队长挣的工分比别人都多。冉队长有一点不好，公社干部和大队干部来了他从不带到家里喝酒吃肉，要么在田里站着接受了指示便依然忙他的活儿。另外，干部来了让他科学种田，大搞密植法等等，冉队长很少配合，每到县里前来检查都给公社和大队丢了面子，所以他与县劳模、州劳模从来无缘。
　　冉桂菊特别喜欢爸爸，爸爸的个性温和，在生产队里从未与人过不去，说话从不用大嗓门。在家里从来不打骂子女，桂菊的大哥在学校挺调皮，有次把同学打伤了，需要治疗费，爸二话不说给了钱后，对儿子只讲了个司马光砸缸的故事，儿子便去给同学道了歉，后来也规矩了。桂菊的哥哥成了班上尖子生正在上高三呢。冉桂菊是想给爸讲，让他下个星期多打百斤大米放在家里，她有重要用途。
　　冉桂菊提着大包小包来到上次与马志仁相遇的那个三岔路口，却不见马志仁来，翘首眺望，远远地有个人影出现了。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渐渐地发现并非马志仁而是罗强。桂菊提着两包东西正要离去，罗强急跨两歩截住桂菊道：“你带这么多东西手提软了，让我给你帮忙提吧。”桂菊并不搭理罗强，斜跨一步迈过罗强身边自顾走了。罗强讨了个没趣，心中恼羞成怒，但脸上却装得若无其事。
　　马志仁其实比桂菊早到，待到蒸晚饭时提前将洋芋去了皮，刚作完准备工作，桂菊端着饭盒过来了，笑吟吟地叫道：“志仁同学，你猜我今天带什么来了？”
　　“除了老盐菜炒肉再没有别的了。”
　　“你果然精明，猜对了。不过是老盐菜炒的腊肉，够我俩吃一个星期的，还有大米。”
　　“可是，还差洋芋，我早预知你家里没有洋芋，这回我全带洋芋来了，咱们吃蒸洋芋吧。”俩人正在淘米蒸洋芋饭，罗强也来了，见马志仁与冉桂菊合作得如痴如醉，心中好生忌妒，口里却说道：“马志仁莫要欺负女同学哦，用洋芋换大米你真做得出来。”－边说一边观察，终于又打起了报复的主意。欲知他要怎样报复？请看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