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章 情窦初开

　　今天是志仁第一天上高中的日子，爸爸因公社兴修水利参加修福宝山水库去了，不能回来送志仁去学校。妈妈早早起来为志仁收拾了被子、被包、碗筷等学生用具，家里没有大米吃，只有包谷面了，只好包了一个星期的包谷面，另外炒了一钵海椒面(辣椒浆拌包谷面)作为菜肴带往学校，便是一个星期的伙食。
　　全村中考被录取到一中的只有马志仁与罗强俩人。二人辞别家里人，步行走了五十里来到县城高中。初来学校，志仁与罗强感情不错。学习中俩人常常相互鼓励，生活上不分彼此，志仁的辣椒面是罗强的最爱，罗强带的咸菜马志仁也不客气，俩人谁有什么都大家合伙用，几乎似亲兄弟一般。二人连床铺都是上下铺，可谓只差抵足而眠。
　　教学楼的围墙北面以外是山，山上除了农家菜园其余尽是荒坟与杂草，所以没可欣赏之处。志仁一个人斜倚在西面的窗沿上向外瞭望着。远眺西北面百米处有两口各是十多亩大池塘叫连二池，池中水清如镜，岸上的垂柳下有同学在此复习功课，志仁看在眼里。那里却是绿树碧水，风光独特。一阵南风吹来，让一池平静的池水顿时波光粼粼，一片明镜般池水顿时形成鱼鳞般光斑闪闪吸引着马志仁的兴趣。动态比静态更有意思，池中立刻显现出了无尽的活力。夏天在这样的地方乘凉正是一种享受，志仁顿时感觉得心旷神怡，立刻想象着去那池边领略一番难得的凉爽，便拉着罗强一路小跑。
　　“这么急急忙忙，你要拉我去哪里嘛，你带了多少钱请客？”
　　“根本没钱，去了便知道那是钱也买不来的地方，你信吗？”
　　二人来到柳树下，刚带出来的暑气被柳丝中的风一扫便已荡然无存。志仁捡了块薄石片侧着身子拽向了鱼鳞般的水面上，飘飘地在水波上跑出一道弧线。后面，突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罗强向后望去，顿时惊呆了。尽管还没正式步入谈婚论娶的年龄，但罗强却对男欢女爱之事有所萌动，对长得漂亮的女生不免心生慕意。刚才后面这女生的笑声十分悦耳，看了那女生天生丽质，在罗强眼里简直是天上的仙女下了凡，一直看了两分钟仍未转眼。似乎那女生并没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她的眼睛并未朝着罗强这边环视，似乎被先前马志仁拽出去的石头片子吸引了，那两只眸子秋波似地漂阅在马志仁身上还挪不开地方。马志仁此时还没发现有一位佳人在盯着自己观看，还仍将注意力放在搜寻着合适的石片继续打水漂。罗强离开马志仁来到那女子身边，正要开口问那女生姓名，只见那女子佯装没看见罗强，从马志仁身上收回了目光转身拉着一起来的同伴向回走去，走了十米远还回头看了一眼马志仁。
　　星期六的下午，全校的学生逢星期天回到家里要带下个星期的粮食。志仁回到了家，家里却是冷火煍烟。往日里放学回家总有奶奶喊志仁娃子的声音，今天到家里竟然不见奶奶，志仁来到厨房也不见奶奶的身影；再到自家的自留地又不见妈妈在地里干活，来到后面山上四下找寻仍不见她们的影子。只好去问邻居家唐伯道：“大伯娘你看见我奶奶和妈妈都去哪里了吗”？
　　“哎呀！是马志仁回来了！没关系，你奶奶有点不舒服，让你妈妈给送卫生院检查毛病去了。还没吃东西吧！快来我们家吃点吧，你的玉碧妹妹天天望你回来，今天终于盼到了，快来家里坐吧，我给你做吃的！”
　　“不啦！谢谢伯娘。”说完转身向镇卫生院跑去。
　　奶奶在马志仁心目中的地位比爸爸妈妈更重要。自从生下他刚满四十天，妈妈便要参加生产队集体劳动，去挣那不足一毛钱一分的工分。从此便是奶奶照顾马志仁的成长。只是饿了时，奶奶便背着志仁来到妈妈干活的地头喂奶水；吃饱奶后，又把志仁交给了奶奶手中。大了点，奶奶便常常带着马志仁去镇上赶场做买卖。虽然自由市场上不准买卖，但有的东西供销社“四个一”的收购指标还是要完成的，这是土政策，不卖不行，主要农产品供销社是要收购的，比如鸡、鸭、蛋、土菸等，完成了便可以奖励煤油票、酒票、付食票、肥皂等商品。志仁从小跟着奶奶身边的时间最多，所以，当志仁听说奶奶病了心中是特别心疼的。
　　奶奶是得的头晕病，当马志仁赶到时，奶奶的吊瓶已经输完，志仁与妈妈扶着奶奶慢慢地向回家的路上走去。
　　妈妈耽误了半天的工分，到家后吩咐志仁道：“你自己做饭吃，厨房还有两鸡蛋，你和奶奶就一人一个吧！吃完自己打点去学校。”
　　志仁忍着饥饿，先将鸡蛋煮熟一个拿给奶奶，奶奶说：“我不爱吃鸡蛋，孙子你把它吃下去，我只想喝点包谷糊糊。”
　　“两个鸡蛋我已吃掉了一个，剩下一个留给奶奶吃的，您就吃了吧！再不改善营养您这身体越来越虚了。”
　　“放心吧！奶奶的身体还硬朗着呢，还要等到孙子大学毕业了我才肯去见你的爷爷去。”奶奶说完强装着开心地笑着。
　　马志仁煮了一锅包谷糊糊，装上一碗先给奶奶送去，奶奶只要了小半碗儿。志仁未等妈妈回来，自己炒了钵辣椒面，然后装上一个星期的包谷面告别奶奶又去学校了。
　　妈妈放工回到家中，先进房中看过奶奶，然后来到厨房。只见厨柜中仅有的两只鸡蛋还剩下一只未动，心中想道：这孩子知事了，两个鸡蛋还留一个。便做了碗鸡蛋花端到了奶奶房中。奶奶说：“我和孙子已吃了两个，怎么还会多出一只鸡蛋？难道孙子他……”
　　“是了，他要把两只鸡蛋都留给奶奶补补身子……”
　　“我这把老骨头还有么子要场嘛，活活地糟蹋粮食。孙子正是吃长饭的时候，吃差了啷们得行啰？”不等梦祝开口，又想起来买猪仔的事，“上辈人说的话没得错的：‘富要读书，穷要喂猪’。至今咱们猪圈还猪毛都没得一根，娃儿们缺油水啷们得行啰？你们就莫为我花冤枉钱了，存几个钱东处西处买个小猪崽回来喂起过年才有肉吃，不然我孙子炒菜没点油水啷们办啰。马万福也不回来……”。
　　“娘您安心养病，‘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马牛’。志仁还年青，吃差点他还能顶得住，您年纪大身体弱才是应该补身体的。买不到猪仔没关系，过两天休息我去南山林场捉对白兔回来，不也能改善生活么？志仁他爸还有几天就完成任务了，您莫要担心……”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外面有人丢行李的声音，梦祝心中想道：－定是儿子他爸回来了。“娘你别想多了，好好休息，我去看看是谁。”
　　见梦祝从娘屋中出来，马万福还和过去一样，脸上无笑容、看上去冷冷的，但那眼神却充满着久别后夫妻才有的那种渴望，三十七八的人离开妻子一个多月了心中怎能不想女人？那渴望只有梦祝才明白：“你别在那里发呆，还不快去看看娘。”马万福才回过神来跨进门槛来到娘床前。没啥说的，只问了声：“娘怎么又病成这样了？”娘坐了起来，不免又要絮絮叨叨了，但精神一下子好了许多。
　　马志仁提着包谷面与那自己炒的有盐无油的辣椒面才走到三岔路口，远远地听到一个女生声音在叫：“马志仁等等我！”那声音甜甜的。马志仁立定半分钟，那女生才走拢身边，只见她脑后拖两条小辫子，是用红毛线打的蜻蜓结。上身穿一件灯草绒手工缝制的大襟短衫；下摆成标准的燕尾形，把个姑娘的细腰显得特别秀美。志仁腼腆地没敢正面看那姑娘的脸庞，恍然匆匆地看过一眼迅速地收回了目光。姑娘倒是挺大方，没有觉得羞羞答答的感觉：“原来你是岭岗村的人呀，咱们是一个公社的人，我是大坝村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岭岗村的？”
　　“你不认识我可我知道你。你从岭岗村方向来，难道家不在岭岗村，咱俩的家最多相隔十里路，所以我和你首先是邻居然后才是同学。”
　　“难道邻居与同学还有区别？”
　　“当然，邻居是亲情，同学只能是友情，甚至有的连友情都算不上。三年学满便各奔前程去了。邻居不同，从小开始相认识，长大了，哪怕毕业了还仍然回到家，开门便在那儿朝夕相见，不然怎么会有‘青梅竹马’这一说法呢？”
　　“既然是邻居，我还不知你姓甚名谁呢。”
　　“我姓冉，名叫桂菊，你觉得我这名字有意思吗？”“对你的名字我研究了一个星期了，还是觉得不明白：桂和菊并不是同一时间开花的植物，两种花综合在你身上我没理解其意。”
　　“看来我的名字你早就知道，怎么还要问我？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我是九月份所生，所以我老汉给我起名桂菊这有什么不对的？”马志仁其实无非是想活跃气氛，无话找话说而已。无形中俩人一路谈话间自然地知根知底了。直走到天黑，几十里路俩人说着话便不觉地到了。男生宿舍楼先到跟前，马志仁道：“我们男生宿舍已到了，既是邻居咱们晩自习教室见。”
　　“教室见。”冉桂菊挥着手目送着志仁直到看不见志仁的背影了才向女生宿舍奔去。
　　罗强比志仁早到学校，放下包包后便来到楼台边乘凉，他见马志仁同冉桂菊走到了一起，心中好生懊恼：他们俩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走到一条路上去了？这可不行！开学那天我就看准了冉桂菊的，本来我打算三年学期满等到高中毕业才去向桂菊提及恋爱的事，可是才开学这么几天就被马志仁抢走先机。趁他俩初次认识、感情基础不牢固时，我必须走在他马志仁前面将冉桂菊争取过来。先还怕别人说我年纪小，怕别人笑话我这么小就谈媳妇，现在不管那一套了。“我老汉说过，‘怕的岩鹰喂不了鸡’，吃屎都要吃头一口。不然好事都被别人抢了先机，到时我在马屁股后面去挖苕哇？”
　　厨房里蒸饭时间到了，学生们都拿出自己的饭盒装上自己带的粮食去厨房里蒸饭。冉桂菊看见马志仁也拿着饭盒过来了，连忙来到马志仁身边：“马志仁把饭盒交给我一起去蒸吧。”志仁知道，自己的饭盒里装的与别人的不一样，生怕冉桂菊看破这点小秘密，谢绝了桂菊的好意。桂菊见马志仁不好意思，却偏要接过马志仁的饭盒来去蒸在同一格蒸笼里，以便于吃饭时和志仁好在一处相聚。揭开志仁的饭盒盖子突然惊呆了，这包谷面如何蒸饭，这蒸出来的饭会是什么样子？看着看着立刻明白了，但心中也有了主意。
　　“当当当，当……”开饭的钟声响了起来，马志仁拿着常常作为每天不可或缺的菜的替代品——辣椒面来到食堂门口。只见桂菊在蒸笼里拿出了两盒一黄一白的盒饭来拌到了一起，然后再分成了两份。桂菊的菜是老盐菜炒肉片，俩人便在阶沿上相互吃了起来。这边被罗强瞧见，立刻来到桂菊身旁，非要把自己的酸盐菜让给桂菊尝：“这是我妈妈做的，很好吃的，不信你吃了还想吃。”有志仁在旁，桂菊便借机道：“马志仁你爱吃酸菜吗，你尝罢，我最怕吃酸盐菜的。”说完端着饭盒去到另一女同学身边。罗强已达到了分开他俩的目的，便假意与马志仁一起吃完了这顿饭。
　　每天下午吃过晚饭，同学们都三三两两地来到湖边柳树下观看湖光山色，消暑乘凉。罗强见冉桂菊今天还没有走出来，便早早地来到路口边树阴下等着。可等到里面再没有人出来还不见冉桂菊的影子，罗强只好蔫蔫地独自一人去到湖边。
　　因为前两天冉桂菊出来得早些，便被罗强在杨树下截住，生缠硬赖地将冉桂菊哄至湖的边远避静处，欲谈自己对冉桂菊的想法；冉桂菊看出了罗强的不良用心，扯了个弥天大谎要去方便才把罗强甩脱。今天一早在窗台前盯着罗强的身影，见罗强站在柳树下盯着不走，知道是在等自己到来，便干脆躲到宿舍楼不出来。所以让罗强空等一回，让他失落了一个下午。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了许久终于明白了，冉桂菊是在躲着自己，于是又打起了另一个主意。
　　与桂菊同桌的同学姓杜名娟，而且与桂菊是同一村人。这几天常常见桂菊与马志仁一起蒸饭、吃饭，便也经常过来凑热闹，因为桂菊对马志仁已捷足先登，不好意思主动与志仁搭讪，但心里对全班男生中唯志仁逗人喜爱。在她眼中，志仁身材匀称、五官端正，有比别的男孩少有的白皙皮肤，课堂上爱发言，成绩优异，与任何同学相处得来。杜娟常常偷偷地瞧着马志仁关注自己没有，对志仁的好感只是藏在心中从不表露，连眼神都不让别人察觉。
　　罗强写了一封情书，折叠得十分精致。中午吃饭时来到杜娟身边坐下，望了望杜娟碗里的椿芽咸菜，香喷喷地刺激着罗强的鼻黏膜，令罗强胃口大开，非要讨要一勺尝尝。趁杜娟往自己碗中夹菜之时，偷偷将那封折叠的精致的情书塞进了杜娟的衣袋里。然后端着饭盒离开去了。欲知那信里写的什么内容下章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