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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赣江从这里流过>第五章

第五章

作品名称:赣江从这里流过      作者:聿苏      发布时间:2018-02-13 19:47:29      字数:5196

  安南山返回旅馆,身心放松地睡了一觉。下午,再次去找张颂,底气十足地说:“可以签协议了。”
  张颂满脸的疑惑,冷静地说:“我不能仅凭你一句话,就把自己当成蛐蛐。安先生若有实力,请打两千万资金过来,我马上与你签合同。”
  安南山自信地笑道:“原来,在你这个赣都市经济大师眼里,实力唯有银子?”
  “什么意思?你有金条?也行啊。”
  “金条可不能发电。柠檬酸厂不是欠供电局五百万电费吗?供电局不是也欠发电厂的钱吗?我可以调五百万元的煤炭给发电厂,难道发电厂也与你一样,只认钱不认煤炭?”
  “哎,还别说,这也是一个方法。那行,你先把煤炭调来,我再考虑。”
  安南山轻松地笑了,顿然严肃地敬了一个军礼:“是!首长。”
  “哈哈,安先生换了人似的。”说着,伸手与安南山握手。
  “张主任,还有一事需您帮忙。”
  “你说,只要不涉及资金,我都会效劳。”
  “请您给郭厂长透点风声,说我要收购柠檬酸厂。没别的意思,主要想观察一下他的态度,然后才知道该启用谁。”
  张颂笑道:“安先生狡猾,狡猾地。没想到,您是一位运筹帷幄,文武兼备的大将,难怪刘书记如此赏识你。好,这件事对我来说小事一桩,现在就打电话。”随即,拨通郭连成的电话,说,“老郭,最近厂里怎么样?”
  郭连成在电话里说什么,安南山听不见,张颂听了一会,说:“你说的这些难处很快就解决了,这几天,我在与安老板商谈柠檬酸厂整体转让的事。不过,条件还没谈好,我先给你透个风,你心里有数就行,不可外传,以免人心波动。”他挂了电话,得意地,“行不?”
  安南山点头微笑:“你这句,比一根金条还重。”
  “那,可是您说的,君无戏言。”
  安南山笑着,伸出两个指头,说:“好事成双,两根。”
  张颂双手合十,好像两根金条已经落入囊中:“谢谢!哎,晚上约发电厂的老总一块吃顿饭,把煤炭的事定下如何?”
  “好!一切听张主任安排。”
  在张颂斡旋下,安南山与发电厂顺利地签订了“每月两千吨煤炭供应合同”。
  他把合同传回公司,王若哲看了,欣喜若狂,电话里说:“马上亲自安排,南山,不用急于回来,等着接收煤炭。”
  安南山回到旅社,远远看见房门前伫立一个身影,仔细一看,竟然是郭连成。他本想躲开,没等移步,郭连成如同见了久别的老子,小跑过来;到了近前,脸上堆满尴尬地恭维:“安老板,我等你好久了。”
  安南山半开玩笑的口吻:“有款了?”
  郭连成笑出哭的样子:“安老板这话,比扇我耳光还难受。总之,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向新主子报到来了。”
  安南山着实惊讶:“报到?报什么到?”
  “我恳求安老板收留!过去那个有眼无珠的郭厂长死了,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位刀山敢上,火海敢闯的郭连成!”
  安南山前后观望,轻声说:“房间里说。”
  两人进了房间,郭连成一阵忙乎,搬椅子、倒开水、敬烟,好似安南山是客人。落座后,满心的话却不知道怎么说。
  “你怎么知道的?”安南山问。
  “市委一位分管工业的领导告诉我的。说实话,我一听,心里替你捏了一把汗,毕竟你对厂里的情况不太了解,这样进来,不晓得要吃多少暗亏。所以,我郭连成愿意当你的内应,协助你成就一番大业。”
  “条件呢?”
  “什么条件都没有,就是不想让柠檬酸厂死掉。因为,这个厂生产流水线是我郭连成呕心沥血设计出来的,在我眼里,它就是我的孩子,怎么舍得让它死呢?”
  “嗯,这话我信。你想告诉我什么?”
  “我想劝安老板不要立即签合同。因为操之过急,等于是拖着一个半死的新娘进洞房,怕是等不及揭去盖头,新娘就一命呜呼了。眼下柠檬酸厂的催命鬼是几家债主,你若签了合同,五家讨债鬼就会缠不放。我的意思,还是等他们的官司终结了,你再动手,这样的话,一举甩掉了五千万的包袱。一句话,让法院宣布工厂破产;厂房、设备都是银行的,债主们一毛钱也拿不去。然后,通过市政府从银行手里接过净资产。”
  安南山十分认同他的建议。担心的是,柠檬酸厂一旦破产,他的五百万货款随之打了水漂。非但如此,王若哲和粮站的战友立刻精神崩溃,他的大后方所有的资源也随之枯竭。到那时,别说是从银行手里收购柠檬酸厂,只怕巨额债务会把两位战友同时压垮。沉思了片刻,说:“你的建议很好,我会慎重考虑的。”
  郭连成慌忙从沙发上起身,面部几根神经明显地跳动:“我今天才终于明白,安老板的傻是装出来的,白送几百万元的货原是探究虚实,投石问路。安老板,我郭连成苦苦寻找了大半生,今天终于遇到明主了。从现在起,我的工作就是听从你的指挥,你指向哪,我一定打向哪,绝不让你失望。”
  “老郭,既然你有这个态度,那我请你做一件事,先对中层干部吹吹风,摸清楚每个人的心思。”
  “是,是,我明白,新的企业决不能用那些人品不好的人。老板,有一个人你得防,这个人是一条毒蛇。”
  “你说的是周如生?”安南山笑道。
  “是!说实话,他与你签订以货易货的协议之前向我汇报过,我当时不同意的。他说,这个傻子愿意送死,阎王哪有不收小鬼的道理。他让我放心,有了麻烦他顶着。”
  郭连成回到厂里,连日彻夜地活动,把一粒糖衣的药丸捧到安南山面前。两天后,他满脸灰暗地站在安南山面前:“老板,毒蛇开始咬人了。我吩咐他去收欠款,把款直接打到你的公司,可他把三百万汇票都打到厂财务账上,你看这个人何其毒也。不过,只要你一句话,哪怕得罪全厂的人,我也让财务把钱打到你公司。考验我的时候到了,老板请指示!”
  安南山心里七上八下,若是收回三百万,剩下的两百万怎么办?在与市经贸委商定的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五百万欠款置换经营权和债务”,若是收回三百万,张主任会怎么想?刘名江会怎么看?毋庸置疑,他们会认为我是一个不诚实的奸商,所有的用心只不过是讨回欠款,那么,合同的事就此搁浅。
  他原地踱步,突然一挥手,说:“开个管理人员会,我列席。”
  三十多名中层干部济济一堂,周如生也在。与会人各怀心事,表情应有尽有。
  郭连成做了开场白:“今天我们开一个特殊的会议,议题只有一个,月底了,账上回款三百多万,刚好够发工资的。可是,我们与安老板有合同……这事到底怎么办?我是不能决定,所以把安老板请来,大家什么意见,不妨直言不讳地说出来。”
  会场沉默。片刻,渐渐有人交头接耳,低声埋怨。
  安南山依稀听见,“老滑头,好事从来都是自己说了算,得罪人的事推给我们”。
  “真缺德,让我们当臭头,等安老板接管了,还不是要秋后算账。反正是一个月的工资,发不发也不是一个人的事,爱发不发”。
  “我们也是人,也得吃饭”……
  郭连成大声说:“有话说出来,咕叽一点用没有。你们若不表态,我只能看作是同意按合同办事,把款汇给安老板。”
  还是没人说话。
  安南山站起,声音不大,掷地有声:“发工资。”说完,起身离开。刚走出会议室,身后传来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安南山刚进旅社大门,眼角一闪,周如生站在面前,不由惊讶:“从哪来的?”
  周如生阴冷的眼中闪着微弱的泪光:“我一直跟着您,见您在思考问题,没敢打扰。安老板,我来没别的意思,只想说一句话,周如生命不好,错过了这么好的一个重生的机会。”
  安南山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不,没错过……你是位很精明的人,我需要你。”
  “老板,您发话吧,我万死不辞!”
  安南山道:“这样吧,交给你一个任务,写一封联名信送到市委,请求市委不要让柠檬酸厂破产,目的是给刘书记吃一颗定心丸。”
  周如生深吸一口气:“明白!我保证让全厂职工一个不落地签字。若完不成,甭说你不要我,我一头栽进赣江里!”说完,转身迈开大步离去。
  过了几天,安南山接到刘名江的电话:“安先生,你用了什么招,竟然让全厂职工替你说话?”
  “岂敢用招,就是用到手的回款,发了工人一个月工资。”
  刘名江惊喜:“是吗?这境界,高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合同怎么样?签了吗?”
  “还没有,估计张主任在等你明确指示。”
  “哼!好吧,他既然有顾虑,我给你举办一个仪式,彻底打消他的疑虑。”
  第二天,市委在柠檬酸厂召开全体员工大会,会议由一位分管工业副市长主持,刘名江做了简短的讲话,着重阐述赣都市今后招商的标准。其中有一段话记录在晓寒的日记里。
  “经济实力固然重要,但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要件。对一个企业来说,人才应该是第一位的。有了人才,没有资金可以调动市场的资金,没有人才,再多的资金也会流失。对安先生的人品,我不多说,只说一件,你们谁见过一个准老板给职工发工资的吗?就冲这一点,我信任他,市委信任他。”
  张主任带头鼓掌,顺便插话:“柠檬酸厂职工更信任,你们的签名就说明了这一点。”
  清源公司收购“赣都柠檬酸厂”的合同在热烈掌声签字画押。安南山怀揣合同,想的第一件是谁来掌管生产。
  郭连成把自己的办公室让出来,新买了一套高档办公用具,在一个清晨,率领工厂所有中层干部,披着朝阳,来到旅社恭请安南山入厂。安南山看着这样的场面,心里极为不满,但也不好当众驳郭连成的面子,只能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向工厂。
  到了焕然一新的办公室门前,安南山止住脚步。
  郭连成小声说:“老板若是不满意,我重新布置。”
  “很满意。留给需要的人用吧。你的办公用具呢?”
  “搬到了楼上,工会隔壁的一间空房子里。”
  “好,我就在那里办公。老周,你负责新公司注册。老郭去与几家债主商谈债务的事宜。其他人各就各位,把所有精力用在生产上。我的任务就是看。”
  众人散去,安南山无心进郭连成的办公室,一个人独自下楼,挨车间查看。走进发酵车间,主任朱斌受宠若惊:“真没想到,老板这么快就下车间视察。”
  朱斌一开口讲了一个多小时,直说得嘴角挂满白沫。安南山如同听天书一般,越听越糊涂。朱斌说得嗓子有些沙哑,才说出一句让安南山能听懂的话,:“十分抱歉,由于本人不善言辞,现在需要先喝点水。请董事长听小张介绍一下我们车间关于菌种筛选的有关情况。小张是南昌大学生物系毕业的高材生,跟着我已有多年。可以这样说,她学到了不少知识,也做出了不少成绩,这是有目共睹的。她本人已在去年通过了高级工程师资格考试,在这一点上,我远远不及她。我的英语实在是太差,目前还停留在工程师的资质上,而她在这方面恰恰又是强项。”
  安南山这才注意到办公桌另一边端坐着一位年轻聪慧、容貌出众的女工程师,于是挑起话端:“张工,何故半天不理我?”
  张雪梅不防,一时羞得满面红润:“啊……哈,我不够资格。”
  这一句话,让安南山感到这位是个绵里藏针的主儿,于是真诚地说:“张工,我只想知道,柠檬酸生产成本还能下降吗?下降的空间还有多大?究竟在哪里?”
  张雪梅正想回答,朱斌刚好喝下一大杯白开水,嘴唇滴落水珠,接过:“我下面正要回答董事长这个问题。”
  接着,朱斌又滔滔不绝地讲了半个小时,最后的结论:“目前,从生产技术上看,已没有任何降低生产成本的空间,因为各项技术指标在国内行业中已名列前茅。实事求是地讲,降低成本空间在原料采购和销售上,而不在生产环节。”
  安南山有些失望。周如生说过相反的话,两下里把“空间”一推,便把“间”挤没了,只落得一个“空”字悬在心头。
  安南山起身告辞,张雪梅笑嘻嘻地:“我同意朱主任的观点,技术上是没得空间,但在生产管理上还是能挤出一点空间的。”
  安南山犹如遇到了救星,重新坐下。
  朱斌不豫:“小张,怎么可以这样跟董事长说话。我问你,空间在哪里?”
  张雪梅还是笑着:“只需改一下作息时间,把现在的四班三运转改为三班两运转即可。”
  此言一出,朱斌沉默。
  “这一改,有什么奥妙?”安南山听不懂。
  张雪梅道:“现在的四班三运转,明着是工人干八小时,实际上用在工作上还不足五个小时。每天上班后,先是喝水上厕所什么的,有时还迟到。这个样子,开工一个小时就白白丢掉。快下班的时候,大家都提前做准备,让机器空转等交接班。职工不做事的时间,全厂的水电气都是在正常运转;尤其是空压机,那么大的功率,每天要空转七八个小时,这是多大的浪费!更令人心疼的是,看着快要下班,做不完的料液,有的工人大手一拧阀门,干脆把它放掉。我可以负责地说,若是堵住这些浪费现象,这个厂子在能源消耗不变的情况下,每月可多生产出一百吨柠檬酸产品。”
  安南山听着,头一晕,天啊,一百吨柠檬酸可就是八十多万元啊,一年就是一千多万元!他抑制不住内心激动,因下班的时间快到,不得不离开。刚要动身,周如生站在门前,一眼看出安南山心思,说:“中午我请客,让小张好好向董事长介绍一下生产方面的情况。”
  张雪梅起身:“啊哈,我就不用去了,得回家带女儿。”
  周如生夸张地绷脸:“是你女儿重要,还是董事长重要?”
  “上班的时候工作重要,下班后女儿重要。”张雪梅笑道。
  周如生被堵得无语,只好顺着她的话,劝着:“不就是一个中午吗?”
  张雪梅道:“你不懂的,一个中午不见女儿,我整个下午都没心情。”
  朱斌也劝:“这样吧,下午允许你提前下班。”
  张雪梅已走到门口,似走似停地说:“给你们说不清的,这是我最幸福的时候。有时看着女儿,看着看着,就会流下泪来,常常不小心泪水落在女儿的小脸上,打得她一个惊颤,两只小手向上乱抓一气。”
  周如生摇着头叹息着:“唉,女人再多的学问还是女人。”
  张雪梅似乎故意要气他:“还有呐,我不会替女儿擦泪,而是轻轻舔去她脸上的泪水,那滋味真的是天下第一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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