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六）

　　李云天和三姨太透露对李明轩的怀疑之后，三姨太就心神不宁起来。虽然李明轩不是她的儿子，出于母性的本能，三姨太对这个失去母亲的落魄孩子总有几分悲怜，她不相信李明轩会做这样的事。但李明轩这样不辞而别又让三姨太感到困惑，如果说他是无辜的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或者他的离开是因为苏梅？三姨太早感觉苏梅与李明轩的关系非同一般，她决定去找苏梅谈谈，或许她知道些什么。
　　“太太，您来啦！”
　　李云天下令让张妈看着苏梅后，张妈就如看门狗似的寸步不敢离开苏梅，苏梅除了下楼吃饭再无自由，搞得她痛苦不堪。三天期限已到，可苏梅根本无法脱身，心里焦急万分。
　　“嗯，张妈，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和大少奶奶说。”
　　“呃……”张妈面露难色。
　　“怎么，主子说话你也要听着吗？”三姨太不悦道。
　　“哦，不是的太太，只是老爷说不让我离开大少奶奶。”
　　“什么？大少奶奶变犯人啦，要你这么看着？”
　　“不是的太太，我只是听从老爷的吩咐，太太您……就不要为难我们下人了。”张妈望着三姨太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可怜样子。
　　“老爷又发什么神经，怎么又这样，”三姨太嘀咕道，“那你就在门外候着，等下再进来吧。”
　　“这……”
　　“怎么？我连和大少奶奶单独说会话的自由都没了吗？那我这就去问问老爷……”三姨太柳眉倒竖，说着就要下楼。
　　张妈也不想和三姨太闹僵，赶紧松口道，“太太，太太，您别去问，我这就去外面等着。”
　　哎，总要我发火才肯罢休，三姨太气道。
　　张妈出去带上了房门，苏梅马上从卧室里迎了上来。
　　“玉玲姐！”
　　“苏梅，我有事找你。对了，张妈是怎么回事？老爷又把你禁足了？”
　　“玉玲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三姨太将食指放在唇边，又指了指房门，苏梅立刻会意地将她让到卧房，关上了门。
　　“现在和我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爷为什么要让张妈这么看着你？”
　　苏梅犹豫着是否要把一切告诉三姨太，虽然她说过有难处会帮自己，可她知道了真相后是否真会相帮苏梅没有把握。但是苏梅如今已走投无路，被张妈看得毫无自由，连找阿旺传个信的机会都没有，现在三姨太找上门来，这个难得的时机又怎能错过？
　　三姨太见苏梅眉头紧锁犹疑不定，似有着难言之隐，“苏梅，你怎么啦？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吗？”
　　苏梅看看三姨太，又低下头，心里仍激烈地斗争着。
　　三姨太搂住苏梅的肩，“苏梅，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我是你的玉玲姐，有什么难处尽可以和我说。”
　　“玉玲姐，我知道，可这事……”
　　三姨太见苏梅纠结的样子想到了李明轩，难不成和明轩有关？
　　“是不是因为明轩？”三姨太试探道。
　　苏梅惊异道，“玉……玉玲姐，你怎么……”
　　三姨太点了点头，“其实……你和明轩的事我早看出来了，只是你们……”
　　苏梅焦急地解释，“玉玲姐，我和明轩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三姨太不解地看着苏梅，没弄明白她的话。
　　“我……我是说，我和明轩并不是……并不是违背伦理的那种关系。”苏梅脸上泛起了红晕。
　　“不是吗？那你们之间……可我觉得他很在乎你，虽然之前明轩也跟我解释过，说你们只是一般的朋友，但以女人的直觉，明轩对你绝对不是朋友之情那么简单，那天晚上他和明豪打得不可开交难道不是证明吗？”
　　苏梅明白此刻再隐瞒下去已无益，看来三姨太早洞穿了自己和明轩的感情，索性就坦白相告。
　　苏梅轻叹一声，放下了包袱，坦然道，“玉玲姐，实话和你说吧，其实……其实我不是大少奶奶。”
　　“什么？你不是大少奶奶？这……这什么意思？”三姨太如坠云雾。
　　“嗯，我是苏梅，但我不是李明豪的妻子。”
　　苏梅拉着三姨太在床边坐下，将与云珠易嫁以及后来又替换救她出公馆的事细细道来，三姨太听得屏息凝神、惊叹不已，仿佛在听一段传奇的说书。不过苏梅并未将与李云天的恩怨告诉她，也没提起昨日书房的事，她不想把事情搞得太过复杂，而且她还是坚信李云天杜撰了自己的身世想哄骗她。
　　“苏梅，我真没想到原来大少奶奶和你竟是双胞胎姐妹！那……那云珠现在还好吗？”
　　“云珠的身子仍是虚弱，不过我相信她过段时间会好起来的。”
　　“哦……那就好。苏梅，难道老爷是因为知道了这事就把你禁足了？”
　　“我想是的。”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玉玲姐，”苏梅说话间就跪在了三姨太面前，“你帮帮我，帮帮我和明轩，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们了。”
　　三姨太赶紧拉起她，“苏梅，不要这样，你起来说话！”
　　“玉玲姐，其实明轩和我说好今天在火车站相见，我们一起离开去找云珠和父亲，可是现在我已被囚禁在这里，根本无法出去。我不想失去明轩，所以你能否帮帮我。”
　　“苏梅，我说过只要你需要，我定会帮你。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你能否通知阿旺去找明轩，让明轩想办法救我出去。”
　　“阿旺？”
　　“是的，”苏梅点头道，“阿旺知道明轩在哪里。”
　　“好的，没问题。”
　　“只是……我担心你帮我逃出去了，你怎么办？老爷会放过你吗？”苏梅忧心道。
　　“苏梅，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想他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玉玲姐……”苏梅望着三姨太凝噎道，“谢谢你，我都不知道怎样感谢你。原先云珠也是你帮忙才得以出来，现在又帮我……今生我们姐妹都欠你的，也许只能来世再报了。”苏梅说着又要跪下，被三姨太拉住。
　　“傻妹子，”三姨太怜爱地看着苏梅，拢了一下她鬓角的乱发，“玉玲姐这辈子没你那么好的福气，能碰到情投意合的人，明轩是个不错的孩子，你好好地与他相守，姐姐希望你们白头到老。”
　　“嗯，谢谢玉玲姐。”苏梅噙着泪水，对三姨太羞涩地一笑。
　　三姨太正要离开，突然想起她来找苏梅的目的，“对了苏梅，我今天来还有事和你说，也是关于明轩的。”
　　“什么事？”
　　三姨太将昨日她与李云天的对话说给苏梅听，苏梅听罢惊道，“玉玲姐，你是说父亲怀疑明轩杀死了宝慧和明豪？”
　　三姨太摇了摇头，“老爷倒也没这么说，可我心里总归不踏实，所以来找你说说。”
　　“明轩绝对不会做这种事！”苏梅几乎要跳起来，“绝对不可能！”
　　“苏梅，你别紧张，现在没人怀疑明轩。”
　　“那周探长那边有说什么吗？他会怀疑明轩吗？”苏梅紧张起来。
　　“周探长又和老爷说他怀疑是熟人作案，也有可能是家里的人。”
　　“啊！所以父亲就怀疑是明轩！玉玲姐，明轩绝对不可能是凶手，我敢用人格担保！就算他怀疑香儿的死与宝慧有关，也绝不会去害她！还有明豪，虽然明轩与他平日里不和，又为了我大打出手，可他也不会就杀了他！我了解明轩，他决不会是凶手，他不可能做这种事！”苏梅不能容忍李明轩受这天大的冤枉，又急又气快要哭出来了。
　　“苏梅，你先冷静一下，昨天老爷也就和我这么说了几句，或许他就是随口说说的呢！其实我也不相信，明轩平时温文尔雅的，又在英国留过学，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呢！况且明轩是老爷的儿子，他也不至于会怀疑自己的亲生儿子吧。”
　　三姨太说到李明轩的身世，倒提醒了苏梅，“玉玲姐，有件事……有件事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苏梅拨弄着手指，不敢正视三姨太。
　　“什么事？”
　　“明轩他……明轩他其实……不是父亲亲生的……”
　　“你说什么？！”
　　“是的，你还记得明轩母亲的死吗？就是因为被父亲发现了这个秘密，她才会……”
　　“啊！你是说……二姨太是被老爷害死的……”三姨太手捂着嘴，瞪大了眼看着苏梅。
　　“明轩一直怀疑他母亲的死与他的身世有关，也怀疑他母亲不是死于自杀，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
　　“那明轩凭什么这么怀疑？”
　　“因为伺候的下人在他母亲死后就离奇失踪了，明轩找了许久都再没下落。”
　　“啊！怎么会这样！”
　　“所以玉玲姐，”苏梅抓住三姨太，“我担心……我担心父亲会利用这件事来害明轩！”
　　“老爷……老爷他会吗？”三姨太的声音微微颤抖。
　　“如果明轩的母亲真是被他害死的，他再害明轩有什么不可能！”
　　三姨太沉默着没再说话，她知道这李公馆向来就是暗礁险滩林立，可她没想离开以后情况愈加复杂凶险，特别是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让三姨太更是感到步步惊心如履薄冰。
　　“玉玲姐，看来我和明轩在这里是绝无容身之地了，我们必须尽早离开。”
　　三姨太思量了一会道，“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周探长已开始调查明豪的死因了，今天就要询问公馆里的人，包括明轩。如果你担心的情况会发生的话，明轩就这样离开不是更让人起疑吗？”
　　“啊！”这是苏梅所料未及的，她仔细斟酌了三姨太的话，发现不无道理，“那现在怎么办？让明轩回来接受调查吗？”
　　“如果明轩想洗脱嫌疑，他必须回来。”
　　“这……”
　　“苏梅，你不要犹豫了，明轩这一关必须过，不然别说老爷要怀疑，连周探长也要怀疑了。你不是说阿旺知道明轩在哪吗？我立即让阿旺通知明轩回来，他大哥死了，他不回来也说不过去的。”
　　苏梅沉吟了片刻道，“玉玲姐，你说得对，也只好这样了。那就让阿旺通知明轩吧，如果他不在家里就应该在火车站。”
　　“好的。“
　　送走三姨太，苏梅开始替李明轩担忧，她万没想到当初的拖延会让自己和明轩卷入如此复杂的局面。宝慧的案子还未能破，李明豪又命丧黄泉，而明轩竟成了嫌疑对象！究竟是谁杀死了宝慧和明豪？会不会是同一个人？为什么要害他们俩个？
　　苏梅又想到了账本，账本已经被李云天锁进保险箱，眼看着云珠到手的胜利果实生生地被自己弄丢，苏梅痛恨自己的无能。可如今已完全暴露，性命也要不保，又该怎么办呢？对不起云珠，姐姐太无用了！对不起父亲母亲，女儿不孝，沈家的仇看来是不能报了！苏梅扑倒在床上低声啜泣，悲伤自责。
　　窗外，阴沉沉的云低低地压在城市上空，寒风呜呜地刮过光秃秃的枝丫，鸟儿们早没了身影，整个世界被一片黯淡的灰白笼罩，又是一个阴冷压抑的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