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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分寸之间

作品名称:疑前科      作者:木一爻      发布时间:2018-02-11 22:32:17      字数:5328

  去青海旅游的还有后勤中心其他人,为了不影响正常工作,这次旅游分两批进行,陶丽蓉和另外十人是第一批,说好了机场见。
  马庆新送省里的客人,顺便捎了陶丽蓉过来。他没下车,怕人们围着他:“马书记,长。马书记,短……的问候。”不是端架子,是场合不对。
  旅游是陶丽蓉的一大爱好,她说:“游山乐水心情最好,各个地方有各个地方的特点,晶莹的河流,罕无人迹的森林,神奇美丽的景物带,大漠荒原……人去了那些地方,一切俗务都丢脑后了。”
  有段时间,她出去旅游的时候,总要动员杜美一起去:“我们下周九寨沟,你去吗?不要舍不得花钱,钱财身外物,我算看开了。钱再多如果要不用就不是自己的。”
  每次杜美都说不去。舍不得花钱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没有心情。电视台组织过两次出游,费用台里全包,但杜美没去,她不喜欢人多的场合,特别是跟着团,指到哪走到哪,再加上讲解员喋喋不休的聒噪,什么心情都被败坏了。她理想中的出游,是仨俩至交,去人迹稀落的自然景观,信步。
  杜美没响应,陶丽蓉就不动员了。她想她是没有那么多的钱,成家不久,夫妻两地生活着,艰辛。陶丽蓉今天特意穿上一条粉白、浅蓝、深黄、拼成几何图案、两边开衩的直筒裙,黑纱上衣,本来丰满的身材更显丰满。马庆新想说这套衣服不适合妻子,但忍住没说。他不愿意让妻子注意到他对女性的衣着懂得很多,进而怀疑他有着这样那样弯弯曲曲的心事。
  马庆新中等偏高的身材,人长得敦实,肌肤本色,从政若干年来,他很满意自己的这副形容。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什么好处都不和人去争,遇到有争议的问题,脸上一副似笑非笑、若有所思的表情,态度很少有明朗的时候,有一些同事认为他城府很深,老奸巨猾;另一些同事说他能力平平,甚至是窝囊。不管别人当面还是背后怎么认为,马庆新都淡然一笑。
  马庆新有着不动声色的沉稳与踏实,能吃别人不愿吃的苦。以往逢年过节,单位上去慰问老干部,车排得一溜烟儿长,车上坐的人有时候比需要去慰问的老干部还要多,马庆新扛起一袋白面或是提起两捅“色拉油”什么的,从车上往老干部家里搬,从来不在乎西服上是不是蹭上了难看的面粉或是油渍。几年下来,马庆新官路顺风顺水。
  最看得见的实惠便是工资增加了三百三十七元人民币。三十七元钱够买一只叫花子鸡。马庆新饮食简单,不怎么吃荤,只喜欢啃鸡翅,尤其喜欢啃叫花子鸡。用工资的零头买只鸡,也算是象征权力的鸡。比平民的鸡多了点身份吧。
  在北城,马庆新也算是地位显赫的人物之一。可他从来不表现出自己是有点地位的。他歌喉不错,舞步娴熟,玩麻将也在行,但要等到完全私人的场合,才偶尔一展身手。曾有朋友和他较臂力,马庆新故意输得很惨。朋友笑着安慰他:“据说臂力不强壮的男人,下面那东西一定强壮。”马庆新笑了笑,没置可否。
  有一次,马庆新和同学时代的上下床、最要好的朋友去洗桑拿,从桑拿房出来,两人裹条毛巾躺床上凉着,房门“吱咛”一声,轻烟一般进来了两小姐,穿得那样露,那样少,身材那样的好。小姐肥乳丰臀,窄窄的腰,扭麻花般扭着,春光尽展挨近前来,娇滴滴地叫哥,大哥什么的,饱满的乳房蹭在他们的身上,依次给他们按摩手、臂、肩胛骨……朋友和马庆新使个眼色,鹰抓鸡般,捏着一个小姐的细腰进了包厢……留下另位稍丰满,涂淡紫色眼影的小姐眼睛勾魂似的斜看着马庆新,扯开了自己的衣服,曲线柔美的洁白肉体晃得马庆新头晕目眩,她碰了一下他的下部,没反应,又轻抓了一下,嗲声嗲声地说:“大哥,推个油吧?”
  马庆新闭着眼,沉声道:“快离开,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莫非是公安便衣?小姐吓得轻烟般溜走。
  朋友差不多快一个小时的时候出来,马庆新还是那姿势躺着,他笑他胆小。
  “天生就欠缺,不能跟人比。”马庆新嘲讽自己,他怕惹病,更怕惹麻烦。
  事实上,马庆新一直认为自己还算个好男人。而那种不讲究情感的肉欲无疑是堕落行为。
  好男人哪能随随便便去堕落?况且,像他马庆新这种身份地位的,哪敢闹什么绯闻?电视上这样的镜头见多了,与光彩照人的女子一旦生命相贴,她不是变成母老虎,把男人一起拉进地狱;就是和生活一般,很快变得平淡无奇,而由此引来的负效应恐怕一生都消除不了。
  这种傻事,他马庆新不会去干。
  ~~~~~~
  马庆新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家世,他三岁那年,他父亲开着硫铁矿,矿石还没开采出来,就遇上了全国性的企业不景气,一份家业赔了个精光。借亲戚的五万元钱血本无归。亲戚和他父亲签了一张还债契约,每月一百元。这样,五万元的欠债差不多要还上五十年。而他父亲当时年已经四十二岁了,有生之年除了“暴发”无论如何是还不上这笔债了。这笔债无论如何要落到马庆新的头上。外婆、姑母、小舅都充满怜悯地看着三岁的马庆新,她们都可怜这个小东西,还没懂事,就背上了五十年的债务。只有当民办教师的妈妈说:“应该,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马庆新虽然是独子,可没享受过家庭的温情。他父亲一心要干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整天折腾得鸡犬不宁;他母亲从小就给他灌输强硬冰冷的大道理。在马庆新考上大学那年,他父母亲先后去世,连件像样的家什都没给他留下,只留了那张五十年的还债契约。大学四年,靠勤工俭学完成了学业,马庆新从来没有像别的男青年那样豪迈过,挥霍过,自由自在过……他生下来就活在一个叫做“责任”的套子里,挣不脱,跑不掉,只能任劳任怨。谁都说马庆新仕途顺,运气好,殊不知,在那些耀眼的光环下,付出过多少汗水、多少心血,所谓“好运气”,实际上是那些不眠之夜的报酬。
  
  下班干吗去?
  手机的指示灯一闪,看到这条王文发来、没头没脑的信息。杜美会意,回复:没事呵。
  那见个面?
  行。哪见?
  520好吗?
  好。杜美答应下来,好长时间没见到王文了,她愿意和他不着边际地闲聊,让整天忙碌着的心稍稍放松。而且,“520”对于杜美来说,是个极其温暖、极其亲切的地方。大约一年前,北城的政务大楼修建,是北城“招商引资”引进来的系列项目之一,那时,北城人还不太习惯大面积的突然拆迁,半个城区都在尘土飞扬中倒下了,正是“十一”国庆期间,精明的开发商邀请一些有关领导和部门去北京、天津两地考察、观光。现代化的办公楼,有绿化带、有健身器材,还有广场;特别是只有在电视上见过、装潢别具风格、窗户飘出空中的住宅小区,有小超市、幼儿园等配套设施,让北城的小市民们大开眼界,作为随行记者,杜美回来后写了篇“逛北京天津、看名品精品、话北城新建”在本台“周末专题文艺”播出后,就当完成了个任务丢脑后了。
  不知隔了多少时日,王文打来电话,突兀地问:“这样修建起来的政务办公室,好不好?开发商是不是骗人的?”
  “说不清呵。”杜美有些摸不着头脑,对王文和她提这个话题。当时,王文刚从城区一所私立中学调去给马庆新当秘书,志得意满。王文是杜美从小学至大学的同学,毕业后在中学当老师,常在报纸上发一些时评性的小文,什么《本土文化的另类解析》、《教师的荣誉感哪里去了》、《拆迁身后事》、《“指”上谈兵带来的革命》、《珍惜时下》……几乎每周都有新作,马庆新很欣赏他的文采,便把他调到身边当了秘书。
  “我不是看了你的‘周末文艺’嘛,为开发商说那么多好话,还以为你了解。”王文的口气半是真诚半是玩笑。
  “那是开发商组织出去游玩,随便写的。你问那么细干吗?”
  “不干吗,就是随便问问。”
  …………
  那次,关于开发商的议题,杜美就当是闲聊,说过就丢脑后了。
  大约一年之后吧,王文约杜美去了新的办公楼,五层,西边的倒数第一间,装饰得很简陋,墙上挂有世界地图和北城地图,两张浅木色的写字台对放着,有只大显屏的台式电脑、黑白打印机,黑色的电话机。明晃晃的大玻璃窗户,连纱帘都没挂。“这谁的办公室?”杜美问。
  “你和我的。”
  见杜美愕然,王文又说:“咱俩编印的《闲话北城》市场看好,好多人都和我要。老干局、老年大学、党校都要求订阅,可惜只做了两期,你就不积极了。”
  “哪里是不积极?没有时间。”杜美把飘到额前的一缕乱发别上头顶,辩道。
  “这是我和马书记要的《闲话北城》编辑室,给你钥匙,以后你没事就过来编稿,弄得好,咱们就能从地下转入地上了。”王文把一枚亮闪闪的钥匙放到杜美手中。
  《闲话北城》是他们俩刚从燕京大学毕业回来,杜美的工作一直没着落,就北城的时事人情写了些看法,王文读过说很不错,王文当了马庆新的秘书之后,视野宽了,擦边球式加了一些对北城各界的时评,两人的文稿组在一起,又收集了些民间话题,以内刊赠阅的形式印了一部分。
  “这么说,你还要编下去?”杜美幅度很小地甩了甩顺溜溜拖在脑后的马尾辫,浅笑着问。
  “不是我,是我们。”王文强调说。
  “我可没固定的时间,主要我喜欢随意。写稿更是这样,有时候一晚上写两三篇,有时候一个月都不写一篇。”
  “这样好,写出来的东西真实,有感觉。”王文很欣赏杜美的率性。
  “我想和你说说许老师,这几天心里憋得难受,晚上都睡不好,又不能和别人说,你听了这话就烂在肚子里。”杜美话一出口,有点后悔。
  “说吧,保证保密。”王文拍了拍胸脯。
  杜美迟疑了一会儿,一股脑儿把许立扬接待市工商局,一次花了五千元的经过说了,马庆新那两万元她留在了嘴边,没亲眼见不靠实。她说:“花钱去那种场合,没个凭证,我心里没底,你说许老师就不怕?”
  “他当领导这么多年了,应该心中有数。”
  “要是查出来,我会不会受牵连?我可只想过安宁日子。”
  “这种事,都是领导指使,你还听说哪里有抓办事员的?”
  杜美的心稍稍平了,话匣子既打开,她又说了:“还有咱们初中时的同学陶二,就是你们马书记的小舅子,开着‘春炫’花卉公司,你看了近期的‘周末文艺’了吧?”
  王文点头。
  “不是有两期‘有奖竞猜’嘛。许老师说有人要去法院告,发的纪念品名不符实。他压下了。我问是谁要告,他又不明说,弄得我心里没底。”
  “这你就别多想了,你又没猫腻。纪念品又不是你买的,谁爱告谁告去。”
  杜美想了想:纪念品是“春炫”提供的,确实和她没多少关系。况且价值50元的东西,比鸡毛蒜皮更不值一提,谁会那么无聊?说不定是许立扬在马庆新面前卖好呢,有这可能。她不愿沿这个思路往深想,又说:“还有,前些时候,许老师电脑桌面上的一个文件夹不见了,怀疑是有人做了手脚。后来,才发现是隐藏到别的文件夹中去了。许老师说内容是四套班子领导开会时做的一些小动作,比如:你们马书记,平时目不斜视,正儿八经的,开会却爱悄悄斜着眼看人,不怀好意似的。其实每个人都下意识地做些自己不知觉的小动作,就像别人说,我说话的时候老皱眉头,都皱出皱纹来了,可我自己不觉得。还有许老师,坐着的时候,老晃腿,这一点儿都不奇怪。主要是,你说许老师收集这些镜头图像干吗?”
  “说不清。”王文不敢确定地说,“也许就像《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那样,有窥视癖吗?”
  “许老师还会有这爱好?”
  “每个人都有。人本能地对别人的隐私有兴趣。”
  杜美点点头,觉得王文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一席话,她心里轻松了不少。
  ~~~~~~
  屋里有些热,王文穿单薄的衣衫,站在写字台前翻阅两期的《闲话北城》,一页页都翻一遍,他翻到杜美写的《狼图腾这本书》:“这本书,有的人看到了兵法,有的人看到了企业经营策略,有的人看到了历史等等。我只看到那只小狼,只被那句‘小狼,小狼,开饭啰’牵心!!听祖母说过,北城有过狼,祖母小的时候去河边玩,见到过狼绿莹莹的眼睛,没怕。狼没吃她……”
  “你奶奶真的见过狼?”王文问。
  “是的。在她八岁的时候。”杜美看着他翻,写字台上有一只褐色的牛角梳子,她拿起来梳了梳辫梢。
  “不起静电,你拿上吧。”王文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
  “我包里有。和这个差不多。色泽、质地都一样,只是形状不同”……杜美说着话翻开手包,找出她月牙儿形状的梳子。然后,和王文的那把换了一下位置。她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动作,完全是下意识。
  “差点儿忘了,王晓玲有男朋友了没,听说她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有个人打问。”王文突然想起来,说。
  “那不算婚姻,就和做了个梦差不多。刚结婚就离了。只是她在社会上那么风头大,名声大,花钱如流水,一个月换过五款手机,谁能养起?谁问了?”
  “是真的,她哪来那么多钱?”
  这也正是杜美想知道的。
  俗话说:银钱是黑的。谁都不知谁的底细。王晓玲哪来的钱?杜美和王文探不出究竟,随即便又转移了话题,从最近看过的书,网络新闻,共同的同学展开,聊。
  聊到黄昏,就要夜了……两人才意犹未尽地告别。杜美回家的路上,见“春炫”花卉公司的那辆白色“越野”,先是开得很慢,然后缓缓地停在路旁,杜美以为下过了雨路泥泞,陶二要捎她一段。冒冒失失走过去,拉开了车门,见是陶二和王晓玲在一起,他喝多了酒,她在数落他,两人全都面红耳赤着。
  “杜姐,是你。快上来,这是我朋友,让他送你回家。”王晓玲忙让,彼时,她还不知陶二和杜美同过学。
  杜美脸腾地一热,走也不是,站也不是,醉眼蒙眬中,陶二认出是她,拉她上了车,三人说着话,才清楚了彼此的关系。
  “原来你们同学,怎么没听你说。”王晓玲拿眼角瞥着陶二,怪他。
  “杜美是好学生,她那时候眼高。见了我们都不大理。”陶二的语气里透着得意,为他终能和当初的好学生一个层面上对话了,更为他能搭上王晓玲这样的美女主持。
  “怎么和陶二——一个有妇之夫成了朋友?”杜美笑,没有多说,心里暗暗纳闷,她不理解漂亮可人的王晓玲如何不找个好男孩过日子,却和陶二混在了一起。在杜美的心中,陶二再发财,再光耀,底色总是见不得阳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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