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大红公鸡

　　鸡叫，在这大山里的农村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每天清晨三点至五点之间，家家户户的公鸡都起来打鸣，报时辰。
　　梨树坡的鸡叫要比别的地方有特色，这个村庄人家多，养鸡的人家也多，几乎家家户户都养，每户人家都养两三只大公鸡，家家户户都互相攀比，看谁家养的公鸡大、漂亮、打鸣声大、好听，自感是一种荣耀。公鸡大母鸡就装，产蛋率就高，下蛋多。所以家家户户每年都从小鸡仔中选最大的留公鸡，这就自然形成了梨树坡的公鸡多、大、壮。鸡叫的声音也格外宏亮，每天早晨这里到处是一片鸡啼之声，此起彼伏，一唱百和，恰似一片悦耳的交响曲，迎接着黎明的到来，又犹如一个庞大的合唱团在演奏光明曲，让人们看到希望的明天。
　　自古到今，千回百转，上至柱棍老妪，下至不懂事的娃娃都是在这千篇一律的鸡叫声中度过了一代又一代，谁都没去用心听这鸡叫会有什么不同。直到有一天，不知道哪位细心的人在暗地里传：“你们知道吗，现在咱们这块儿的鸡叫不对劲，不像以前了。”大多数人听了以后都嗤之以鼻：“净瞎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这鸡叫还成了驴叫不成？”但是也有人听了此话后，回家慢慢地去品味。结果发现确实是不同了。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都证实了这件事是真的。一时间，生产队上上下下，众说纷纭，各种揣测，说法不一。
　　这件事传到山虎耳朵里，山虎根本不相信有这种怪事。晚上回家和叶梅说，叶梅更是不相信这种事情。二人商量好，明早听到鸡叫就起来，好好听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晚上俩人早早就睡下了，第二天清晨，东边的鸡刚叫第一声，叶梅就醒了，她赶紧把山虎推醒，俩人穿上衣服。果然，东边的鸡刚叫完第二声，突然一声粗犷嘹亮的鸡叫声响起。这叫声清脆悦耳，回声长而悠扬，像部队的军号声一样，在夜空中久久回荡。山虎说：“这鸡叫声就像在咱院内，可是咱家并没养鸡啊？”说着拉着叶梅说，“走，出去看看。”叶梅说：“我不去，外边黑黢黢的，怪吓人的。”山虎说：“咱俩你怕什么。”说着拉着叶梅就来到院子，院子里空荡荡的一片，啥也没有。正当俩人疑虑重重之时，第二声鸡叫又响起来了，这声音原来是来自生产队院内。等到第三声鸡叫响起，东边的鸡，西边的鸡，才接连不断的叫成一片。山虎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得把它弄明白了。
　　山虎一连三天早晨都起来听这鸡叫，果然是天天如此。山虎再也坐不住了，一大清早，他就来到生产队，看见小山东正在喂牲口，便上前问小山东这鸡叫的事情。小山东见队长一大清早就来问这件事便笑了说：“我当什么要紧的事呢，这鸡叫的事我早就听见了！这只鸡我见过，就在咱们生产队院内但是它没在地上，而是在马棚上，只有早晨在马棚的房脊上走来走去，很少到地上找食吃；有时我也在院子里撒上苞米粒，但是没见过它下来吃。白天很少能看见它，我也不知道它是谁家的，所以没跟你说。”
　　“至于大家伙说的那么神奇，那是瞎扯。有什么好奇怪的，公鸡打鸣那是它的本性，它爱什么时候叫，那是它的习惯。它吃饱了，睡足了，醒了它就叫。它叫的声音大，那是这只鸡雄壮有力嗓门儿高，别的鸡不敢跟它比这很自然。这只鸡比一般人家的鸡要大上许多。这事不用想太多，没啥意义。”山虎听了之后说了声：“我知道了。”就转身走了。回到家，山虎把小山东说的话又学给叶梅听。叶梅说：“我觉得小山东说的有道理，不用去理会这些事。”山虎说：“事是这么回事，可是我怕传的人多了，有人会借机以此事蛊惑人心，扰乱这里的正常秩序，影响生产。我得找个机会，把这件事给大伙说开了，别迷信这些没用的东西。”
　　在生产队早上安排的生产大会上，山虎着重的向社员阐明了这件事。他说：“最近大伙都在私下议论这公鸡打鸣的事，我也做过试验，确实是有这么回事。但是，公鸡打鸣，母鸡下蛋，这都是很正常的事。它叫得声音大，盖过了其它的鸡叫，那是因为这只鸡体大雄壮，比一般人家的鸡要大许多。这只鸡有人见过，就在咱们生产队的马棚上。它很少露面，也不到地上找食吃，它是谁家的也不知道。这鸡叫的声音大小，我看跟吹喇叭似的，一样的喇叭，为什么吹起来的效果就不一样呢？有人吹的声音又大又好听，这不光是吹喇叭的人技巧好，而且很大因素是吹喇叭人的运气技巧。吹喇叭的花样是靠运气再配以指法而形成的。这只鸡体大雄壮气足，自然叫的声音就大。它叫的声音大，其它的鸡就不敢叫了，只好等它叫完了，才敢叫，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件事以后不要再议论它了，影响生产劳动。管它怎么叫呢，咱们好好干咱们的话。”
　　大伙听到队长这番合情合理的解释，也觉得是这么回事，有道理，所以那好奇也逐渐平淡下来，至此以后，再也没人去讨论这件事了，一切都回归自然了。直到有一天，又有一件意外事情的发生，又勾起了人们的好奇心，这只大公鸡的传说再次掀起波澜。
　　在一个风和日丽，春末夏初的日子里，傍中午，叶梅正在家做饭，正往锅边上烀玉米面大饼子，锅边已经烀上两个了，突然听到自家大门外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儿的哭声；其中的小女孩一边哭一边喊：“叶梅老师。”叶梅仔细一听，这个小女孩的声音，正是自己班上的学生叫小丽，她扔下自己手中的面团子，急忙从屋里跑出来冲向大门。当来到大门口一看，果然是自己班上的学生小丽，手还扯着一个小男孩，约有十岁左右，是她的弟弟叫小松，这姐弟俩背着书包正准备上学去。
　　叶梅刚迈出大门一条腿，正想上前问个究竟，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距离两个小孩四五米远的地方，盘踞着一条这大山里常见的、毒性很大的野鸡脖子毒蛇。这大山里虽然常见这种蛇，但是没见过这么大的。这条蛇约有两米多长，有人胳膊粗，头抬起一米多高，嘴里“刺啦刺啦”地吐着一尺多长的红芯子，两只眼睛通红，身子不停的左右移动，欲向前又不敢。在离蛇大约有二三米远的地方站着一只大红公鸡。这只鸡体大雄壮，鸡腿像大苞米骨子似的，嘴很长，很尖，有点弯曲像鹰嘴似的。鸡爪子很大，爪子尖也很长，样子很锋利。鸡脖子扬起有一米多高，张开的翅膀像小簸箕似的，把两个小孩挡在身后。随着蛇身子的左右移动，鸡的身子也左右移动，两个孩子被挡得严严实实的。并发出“咯咯”的叫声。脖颈子上的鸡毛都齐刷刷地竖立起来了。鸡蛇两下对峙着，谁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叶梅见状，赶紧回身把放在大门旁边的铁锹拿在手里，迅速地来到两个孩子身边说：“孩子，别怕，有老师在。”两个小孩止住了哭声，用手指着蛇说：“你看大长虫。”叶梅说：“我看见了，别怕，一会就打死它。”叶梅虽说胆子大，但是此时她也不敢贸然上前。她知道这种蛇很灵敏，她便急忙喊，“快来打长虫啊！”进随着叶梅的喊声，又有四五个妇女从家中跑来，有的手中拿着铁锹，有的手里拿着撅头，还有一个妇女从家里拿出来一个铜脸盆。一边喊一边敲，一时间乱成一片。大伙只是喊，没有敢上去动手打的。
　　这时孩子的妈妈也跑来了，她一手拉着一个孩子，也只是说：“别哭，别怕。”这时大公鸡一边和蛇对峙着，一边不住地回头看两个孩子。此时叶梅恍然大悟，对孩子妈妈说：“快把孩子抢走。”孩子的妈妈闻听此言，赶紧地一个胳膊一个夹起孩子，躲进了叶梅家院子里。与此同时，只听大公鸡“咯”地大叫一声，只觉得眼前一阵旋风大作，等大伙睁开眼睛时，大红公鸡不见了，只看到在十几米远的地方，蛇已经瘫软成一堆，蛇头只剩下一半了。叶梅喊了声：“快打啊！”便第一个跑上去用铁锹按住蛇头其余的跑上来一顿乱打，终于把蛇打成了肉酱。几个人用铁锹在道边挖了个坑，把蛇埋上了。
　　中午，下地干活的男人们都回家了，叶梅一边吃饭，一边把刚才发生的事和山虎说了一遍。山虎差异地问道：“真有这样的怪事啊？”叶梅说：“这是真的，但是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也就是赶巧了呗。”山虎忙说：“对，这就是鸡蛇意外巧遇，冤家路窄碰上了。”山虎吃了口饭，自言自语地说，“这回又有好戏了。”果然没用上半下午的时间，这大红公鸡啄死长虫，救小孩的事便传疯了，整个梨树坡都传开了，而且愈传愈神奇；更有甚者，把这大公鸡打鸣和啄死长虫的事联系起来说：“这只鸡是神仙下凡来保佑山虎当队长的。”还有的说：“这只鸡是小山东从山东老家带过来的，要不它怎么能住在马棚上呢？”一时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这件事只有一个人不但不信，而且感到愤愤不平，心想这些人净瞎扯，哪有什么神仙，等明天我问问山虎，看他怎么说，怎么解释这些事情。
　　第二天早上，生产队派工会上，等到活安排完了，二板狡黠地一笑，站起来说：“队长，昨天大伙传说的事你听说了吗，你真的有那么神吗？”山虎说：“刘家二叔，你先坐下，你有文化，看书也多，这事你信吗？我问你个日常生活的小事，你说咱们做大豆腐为什么放卤水才能做成豆腐，而不是往里放大酱呢？”二板说：“这话问的，自古以来只有放卤水才能点住豆腐，放大酱，那不喝大酱汤了吗？”山虎说：“二叔说的对，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还有一个三岁小孩都会玩的游戏，叫棒打虎，虎吃鸡，鸡吃虫。这世界万物都是相克相成的，没有一物是长盛不衰的，什么都有它的克星的。昨天鸡把蛇啄死了，这是一个正常的自然道理，鸡和长虫本就是一对冤家，鸡就是蛇的天敌。现在正值春末夏初之际，气温不断升高，地下冬眠的动物开始复苏了。出来晒晒太阳，找食吃。这长虫也是出来找食吃的，不巧遇到了小孩和大公鸡，这完全是意外的巧合，没有什么奇怪的，更没有神仙下凡，我也不需要什么神仙保护。要说保护，我们大伙都是神仙，只要大伙拥护我，支持我们工作就是对我最大的保护，我就能当好这个队长。眼下，春耕大忙时节到了，大伙都别想这些没有的事，都把心思放在生产上。刘家二叔，我说的对不对？”
　　二板赶忙站起来说：“对，队长说的太对了，我们坚决拥护队长，支持队长的工作。”大伙听完之后，“哈哈”一笑，便都去干活了。自此以后，一切又都恢复正常，再也没有人去议论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