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未正名》第二十七章

宁一舟还没来得及跟方明空说凤崎君失忆的事情，凤崎君便已经醒来了。“你，是谁？”他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俏脸，他搜刮脑子，也没有想起与眼前女子有关的记忆。可是他却可以确认，在他昏迷之中，是她在耳边轻唤。
闻言，方明空的脸色惨白，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日夜守候居然得到这个结果。宁一舟见状，立刻将凤崎君为何失忆的事情告知方明空。其实两人的心思都是一样的，都是想要忘记那段让自己心疼的记忆，或许到最后，凤崎君真会想起来。
“对了，大哥，我忘了问你，凤舞城历代城主都会服下一颗药单，可保城主百毒不侵，你那次怎么会中毒的？”他探问，之前被事情搞得一团糟，让他忘记了这回事。
“谁知道呢！万物相生相克，哪有这么多道理能够说得明白？”凤崎君淡淡一笑，视线却没有在方明空的身上移开，他总觉得她好眼熟，但却不知道从哪里见过。他知道她是真的关心自己的，要不然也不会哭得这么惨。“兰舟，她到底是哪位？”
抢在宁一舟开口前，方明空扯开一抹勉强的笑容。“闲人罢了。”她徐步走出了凤崎君的眼中，就像是再次走出他的心里一样。她突然顿住了脚步，“这样的情境好熟悉呢，我好像一直都是这么走出你的视线，不知道会不会真的走出你的心中呢？我们认识的日子不长不短，没有刻骨铭心，或许这就是你不能够牢记的原因。以前，都是你来找我的，现在或许该换我坚强了，我会让你记得我的，即便忘记了以前的我，也会记得现在的我。”她话落，举步离开。
听见她的话，凤崎君的心中漾起涟漪，一圈一圈的，无法平静。“这儿是哪里？”他开口询问弟弟，“我记得我是在前往天城的路上遇袭的，暝他们呢？”
“呃，对了。”他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大哥，这次的事情应该是你娘亲下的毒手，你打算如何？现在你身处天城皇宫，我请二少主他们为你保密，不让你的行踪泄露出去。因为我担心，一旦你的行踪泄露出去，想必你娘是不会罢休的。”
“是，我也是这么觉得。”凤崎君脑子一亮，“还记得我当初为何要将令牌还你吗？”他微微笑道。“你就是我留在天城的一枚棋子，因为我知道我娘亲的野心，或许当她不满足现状的时候，她会将我铲除，然后取而代之。虽然我有很多人保护，但也难保不会发生像今次的事情。”
宁一舟还是不明白凤崎君的意思，似乎是看出他的疑惑。“在之前，为了保护你，为了不让娘亲起防心，所以我没有恢复你二少主的身份。但是你今次回来要解药，我知道我必须这么做，因为你的出现必定再次造成我们母子的反目，娘亲可能再也按捺不住了。所以我必须还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即便我遭遇不测，都会有你回去当城主。这样，我娘亲的计划就不会得逞了。之前，我软禁娘亲，也是为了办这件事情，若是她知道，必定会横加阻止。所以说，你是我留在天城的后着，也是我给凤舞城留下的一条后路，一条活路。”他对上宁一舟不可置信的眼神，“我知道，你在天城，会比在凤舞城安全，就没有阻止你回来了。还记得令牌的作用吗？”
“我当然知道，但没想过你居然有这么打算。我从来没有学习过当城主的事情，我即便当上了，也不会——”他的话还没说完，凤崎君阻止了他。“你以为我没有想到吗？我已经在朝中为你安排了教辅，他会帮助你，知道你能够独当一面。我真的希望，我永远也不用你回去当城主。”他当了这么久的城主，里面的明朝暗涌已经让他疲惫不堪了，怎么想要弟弟也来受罪呢。“其实，阿爹没有不相信宁夫人，或许刚开始他处于震怒，所以才会这么冲动。但是，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愧疚，后悔。临终前，他曾经下了道密诏给我，让我恢复宁夫人跟你的身份——请原谅大哥，这么久才——”
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傻了，我根本就不在乎那个身份。再说，我还得谢谢大哥这些年对我的庇护。”他握住凤崎君的手。“谢谢你，保全了我们的兄弟情谊。”
哈哈一笑，“你呀！”他的脸色一正，“兰舟，我遇险的事情一定会被娘亲大肆利用，即便没有找到我的尸首，也会造成凤舞城的动荡。如此一来，她便可趁着混乱，把持朝政。为了凤舞城，我想你，应该出手了。”
“可——我即便空有令牌，但按你所言，在朝廷之中已经有了那么多她的心腹了。你觉得，单单靠我一人，能够成事吗？”他瞟了他的伤处，“而且，你身上的内伤，我要帮你运功疗伤呢。”
摆摆手，“我的内伤不碍事，我的功力已经恢复了，我可以自己运功。倒是凤舞城的情况危急，不能再拖延了——”不过宁一舟所言极是，他如何能够仅靠一人取回城主之位？
“若是天城出手相助，借兵给你，如何？”三少主颀长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来到凤崎君的床前。“听说凤城主已经醒来，着实可喜可贺呀！鄙人乃天城三少主钱垣，见过凤城主。”他微笑道。
凤崎君对他扬唇一笑，“三少主，失敬失敬。”他也拱手道，“方才三少主说愿意借兵给兰舟回去夺回城主之位？”他有些诧异，两城之间刚刚和解——按理说，关系也不会怎么密切的呀。
“没错。”钱垣大方地落座，“实不相瞒，是城主在凤舞城内听闻凤城主遇袭之事，见到凤舞城现在混乱不安，曾令鄙人要出手帮忙。”其实他大哥是不忍心见到那位鸾鸾小姐担心忧虑的样子，才会这样的。
挑挑眉，凤崎君的笑意不减。“鄙人在此谢过城主及三少主美意，但此事乃凤舞城内政。即便天城与凤舞城乃姻亲关系，只怕也不便插手。若是此事天城插手，只怕外人会有所非议，说天城图谋不轨，未免陷天城于不义之中，还请三少主打消念头。”他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目前两城关系并没有好到可以互相借兵，若是他们趁着现在凤舞城混乱，侵占凤舞城，岂非不妥。
怎会不解凤崎君的心思，他也不否认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转念一想，既然两城已经和解，若然在这个时候他侵占凤舞城，岂不是让天城落人口实，着实不妥。所以他才没有多想，既然凤崎君拒绝，他也不勉强。“既然如此，那天城便不插手。”
就在凤崎君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方明空端着药走进来，“喝药了。”
凤崎君的脸色一沉，他虽然觉得眼前的人好眼熟，但是心里头却总觉得她似乎另有意图，自然也对她没有好脸色。“谢姑娘美意，不过这等粗活，不劳驾姑娘。”他自认话说已经够客气了，若是她还听不懂，那就别怪他了。
“你——”方明空深吸了口气，将被他激起的怒火压下，漾起笑脸。“好了，别多说，药凉了，更难入口。”她上前，想要喂他喝药，却被他避开了。“我有手有脚，不必劳烦姑娘。”
宁一舟与三少主看着两人的互动，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但也自认无力阻止。毕竟人家正主儿都没话说，他们还能说些什么，而且凤崎君的现在的脑中，并没有方明空的存在，这是事实。“好吧，既然你这么说，就自己喝。”她难得温顺地遵从他意见，自己退开一侧凝望着他将碗中苦涩的药汁喝完。
“谢谢姑娘。”听着凤崎君客气疏离的话，方明空心中不是滋味，鼻子的酸楚又要冒出来了。她勉强一笑，“你们在谈事情，我先出去了。”她逃走似的离开，不顾身后诧异的眼光。
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去，脚上不小心踩到一颗小石头，一阵颠簸下，她扑倒在地。铿哐的一声，药碗应声跌碎，碎片刮伤了她的手——“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她哭出了声，自己爬起来，跪坐在地上，地上草地上的露水渗入她的衣袍，沾湿她的肌肤。
腕上的伤口依旧在渗血，她的泪水止不住的落下，也不知道是因为手上的伤太痛，还是因为心上的伤太痛。她只知道自己的眼泪被满腔的酸意逼出，含着咸味的泪水不断的渗出——
“为什么？”她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出口了，千丝万缕只能化成一句“为什么”。
“跌倒了就自己爬起来，伤痛了就擦药，难道你在这儿哭，会让事情没有发生吗？”一道淡漠的女声响起，她抬眸，只见在暗处不知何时站着一名身材苗条，却利用一身灰白相间的衣袍遮住姣好身形的女子。她不知道站在那儿多久了，“难道这个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摇摇头，方明空逸出一抹苦笑，“不，我只是跑得太累，想要歇一会。”她的声音还透着浓重的鼻音，“不是不知道要爬起来，只是暂时不想爬起来罢了。跌痛了，才知道原来是这么痛，是彻骨的痛。”她别有深意的说。
女子走上前来，伸手扶起方明空，“如果痛得受不了，那就别忘记要小心保护自己别跌倒。”她的声音柔柔软软的，已经没有当时的淡漠。“放弃了，或许会痛一阵子；但如果你坚持，或许就要痛一辈子，你自己想想吧。”她将方明空扶稳，再次走开。
方明空并没有深究对方的来历，没有理会对方是何人，她只是低低喃呢：“虽然如此，但我还是不想放弃，至少现在不想。”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傻了，依照她以往的作法，绝对不会让自己这么继续痛下去的。但她——
才刚回到凤崎君所住的宫苑，忽然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她冲进去。“星龙？”她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是她的笔友，“你这些天都到哪里去了？难道是回中原了，怎么也不跟我辞行？”
星龙回过头，对方明空轻轻一笑，“明空，听说你愿意恢复女子之身了。”他刚刚已经听宁一舟说过了，“我回中原，向头儿汇报些事情。不料看到凤崎君在危难时，掷下了风门的令牌，发出了信号。我们匆匆赶往那里的时候，只见到一堆尸体，并没有见到凤崎君，查了好久才知道原来他在这儿呢。”
耸耸肩，“我没有问你为什么要过来，别跟我详细解释。”她苦笑了笑，“现在我不过是一名闲人罢了，而且还是天城的阶下囚，没有权利听人家的解释。”
“箬灵，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哪有阶下囚会当得这么自在的？我们昨天已经将事实查清楚了，证实你的清白了。你若是想要回去，可以回去了。”三少主淡淡道，对于方明空这些话感到不满。
耸耸肩，“你们在谈什么大事？星龙，你能够给我说说吗？”她没有理会三少主，只是看向星龙。星龙在凤崎君阻挡之前，已经将事情告知方明空。“明空，我们在商量，由风门帮助宁一舟回到凤舞城夺回城主之位。我们是中原的江湖组织，不会有人多说。”
方明空抬眸，凝视着星龙，“为何，你会愿意？”
“因为凤崎君曾经上道地给予方便，风门愿意给予凤崎君一些庇护，也愿意跟凤崎君交好。”星龙详尽地解答。
方明空白了他一眼，“好了，我只是问，你为何会愿意。你为风门解释那么多干什么？”她可不以为自己有必要知道一个江湖组织的目的跟意图。“莫非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你们——”
摇摇头，“不，我会帮忙，是因为我知道你不愿意凤崎君出事。在你的心底里，一定会希望我帮助凤崎君的。”星龙阻止了她胡乱的猜测。“无论你是男是女，我都愿意当你的义兄，愿意给你一个兄长的庇护。明空，你不用时刻这么坚强。”
“谢谢。”她眉头蹙起，“我想，既然我都能够得到自由了。我还是回去，毕竟生意上的事情耽搁太久了。”方明空低头，不再看凤崎君，她不想要在他的眼中看到防备，看到寒冰，看到对她的不信任。这样，会让她伤得更重的。
“明空，相信我，他会想起来的。”星龙担忧的看着方明空，她脸容的憔悴，眼底的疲惫让人不安。方明空回头对他一笑，“不重要了，即便他记不起来，都不重要。只要我记得就好了，真的。”
凤崎君看着方明空再次离去的背影，他的心狠狠地刺痛，脑子闪过一幕片段，一道瘦弱非常的身影在他的眼中离开，他看不到那个人的脸容，却感觉那个人就是方明空。
当身着女装的方明空踏入家门，立刻感受到大家诧异的眼光，她淡然一笑不予理会。对上周倩乍惊乍喜的神情，她微微一笑，反握住周倩的手。“娘，您别这样。我知道你一直想要我恢复女子身份，现在遂了你的愿，不是更好吗？”她扬手招来一名小厮。“来喜，你等下陪我去天香国色楼。”
不管那些人的诧异眼神，方明空回到自己的房中，换下女装，变回男儿打扮。甫开门，就见到周倩站在门前，她见到方明空的打扮，有些不解。“娘，您放心。明天之后，你的儿子会真正消失的，我会还你一个娇俏的女儿。”她不等周倩发问，便已经开口，接着跟来喜一同外出。
来到天香国色楼，方明空自在地走进去，反而是来喜有些紧张。他今天收到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才刚知道原来一直侍候的主子居然是女子，现在又要跟着她来青楼。他从来未曾跟主子外出办事，以往都是迎春跟在身后的，或许是因为迎春得保护小姐吧。
见到方明空才刚踏入，就被人迎了进去，一副熟络的样子似乎是常客。不过，方明空很快便推翻了他的猜测，跟随着方明空左拐右拐，来到一间甚为隐蔽的房间，里头却是精致玲珑。只不过是，书房的模样——“来福，你去找怜香姨娘过来一趟。”
当来福回过神的时候，就见到方明空已经落座于书桌之后，正在审阅着摆放其上的账本，头也不抬地对他吩咐道。“少爷，可，哪位是怜香姨娘？”他好歹也是第一次来。
冷眉一挑，“也是，你没有来过。”她终于将视线放到来喜的面上，“你出去找身着浅紫色衣裳的那位就行了。”她微微笑道，“顺道让她将进来新进的姑娘过来。”她接着又将视线放到账册上，但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内心根本就不平静。
真不知道，凤崎君那家伙到底是怎样了。身受重伤，还在想凤舞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