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未正名》第二十五章

扬起一抹苦笑，“因为太痛了，所以选择忘记；因为太痛了，所以根本忘不了。”她扬起清亮的眼眸，“二少主，我想起来了。没错，我想我是喜欢凤崎君的。在我的生命中，我想，我也只会为他动心。但是，请你别怀疑我的为人，更别玷污凤崎君的人格，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是天城之民的身份，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天城之事；而凤崎君，我相信他不会想要对付天城的，他在冷漠的脸容下，是一颗仁厚的心。”
像是被方明空难得露出的女子娇媚所震撼，他没有说话。只听见方明空低语，“我想，也该是恢复女子之身的时候了。”之前不打算，是没有遇见让她产生这个念头的人。“一舟，他到底为何会受伤？”
“别管这些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请义父过来为他诊治，救他的性命。天城里的那些所谓御医都是一群废物，居然说没法子了。”宁一舟这才回过神来，说着就要往外走去。
这时候，二少主走上来。“你义父？可是刚才御医——”
“我义父就是冷大夫，凤舞城里面令人敬仰的神医。”他抛下这么一句话，留下方明空与二少主面面相觑——
给二少主倒了杯茶，“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是二少主说的话刺激到我的记忆，让我将所有回忆都记起来了。”她在他对面大方落座。“若然你对我尚存有怀疑，不妨将我幽禁天牢，待到事实查清，再将我放出。”她丝毫不在意。
喝了一口茶，二少主倒是对方明空有些歉意。“明空，很抱歉，我刚才说话是过分了些。但，我希望你能够明白，其实我也——”
轻轻一笑，阻止了二少主的话，“二少主，明空知道。”她的眸底染上些许的忧愁，“难得二少主还愿意相信明空，明空还真是不胜感激。”她转首看向内室，所有的宫女都已经遣退出去，她知道在这里就只有她跟凤崎君还有二少主三人。“现在明空无所求，只想要他能够好起来。”
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二少主扯唇一笑，“明空，你知道吗？为什么我向来都与你最为亲近吗？”他突然如此说，“那是因为，你虽然是天城第一商，本该奸猾狡诈，唯利是图。但是我却看到你的眼睛居然出奇的干净清澈，让我不由得对你起了好奇之心。交往越深，就明白你虽然心机颇为深重，但却与人无害。你是一个单纯与奸诈的混合体，让我佩服。”
讶异地看着二少主，她还没来得及表现自己的诧异，对方就已经对她浅笑道。“明空，我相信你。”他举杯，对方明空敬了敬，然后喝下杯中的茶水。“好了，你跟凤城主独处一下，我先出去了。”
有些胆怯地来到凤崎君的床前，她小心翼翼的坐下，从来没有见过凤崎君毫无防备的模样。按捺不住心中的欲望，她伸出手抚摸他俊朗的脸庞，原本干净爽朗的脸庞，此刻挂着不少的大小伤痕。她心中不舍，“你这个笨蛋，明明自己的武功高强，怎么会弄到这个模样的？小心你毁容了，我可不想要一个丑丈夫呢。”说着说着，她的脸蛋稍微红了起来，眼泪却扑簌扑簌地落下。“你不是说过，你要活得好好的，不要让我孤独地生存在这个世上的吗？如果这次没有一舟，你是不是就要毁约了，然后再来对我说声对不起呢？”
她咬着下唇，却掩不住哽咽的声音。“你要记住，即便我们没有在一起，但是我们顶着都是同一片天，我们呼吸的空气都是一样的。但是如果，你有一天心跳停止了，呼吸止住了，那就代表你毁约了。我，方箬灵绝对不会允许你这样的行为，到时候无论你是在天上，还是地府，都等着我去找你算账好了。”她终于止不住心酸，呜咽出声。“你知不知道，你是我这一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想要相守的人，你怎么可以这样？”
听着方明空的呜咽，二少主深吸了口气，与才刚到来的三少主对视一眼，同样叹息。现在方明空面前的危机还没有解除，即便他们愿意相信方明空是无辜的，但是不代表那些人是这样认为的。现在还知道了方明空与凤崎君有这样的一段，真是感到相当棘手。
“义父，我知道你可以的，但是你为何不救大哥呢？要是没有你，他会死的。”宁一舟不依不饶地跟在老人家——冷大夫的身后，“你也不是不知道大哥的情况。”
冷大夫突然间回眸，“你真的想要救他？”他低沉的声音似乎隐含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当时你说要回凤舞城替梦汀纤找解药，我就知道你的身份会被揭露的，而随之而来的，就是暗藏的危险。但是，我清楚你对梦汀纤的心情，所以成全。”
眼看宁一舟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他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但是，当年发生那件事情之后，原本凤崎君对你的兄弟之情，都被推翻了。他还对你落井下石，你难道忘记了吗？”
“我没忘，当年我是很恨大哥的无情，恨大哥的狠心，恨他的见死不救，袖手旁观。”他在冷大夫的注视下，缓缓说道。“但是，我知道，大哥那时候是被老太婆控制了心智，所有对我们的无情都不是出于自愿的。我很清楚，大哥在清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放我们逃脱。我相信，你一定知道，若非当初大哥暗中相助，我们还逃不了。”他不相信冷大夫不知道此事。“我明白，大哥在你心中，向来都是聪明睿智，宅心仁厚。但，为何你不愿意救大哥呢？”
苦笑了笑，“这件事情，我很清楚。就是因为他曾经冒险让我们逃脱，所以我才会对他的无情狠心有所谅解。”他对上宁一舟的双眼。“我不认为这件事情就是让他死了这么简单，我相信那个老太婆的阴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的。现在凤舞城朝廷之事，我们都不清楚，无法猜测那女人的心思。我曾经，答应过宁夫人，即便我死了，我也要保全你，我不能食言。”
宁一舟更加不解，“这根本没有冲突的。”
“你知道吗？为何我会让你当乞丐吗？三百六十行，我为何一定要你当乞丐吗？”他冷喝了一声，“就是因为放眼天下，乞丐是为数最多，最不惹人注目的一个行业。为了保全你，我才让你当乞丐，也让你在当乞丐的时候，看清楚世间炎凉。”他的双眼表露沉痛，“我不可能永远都能够留在你的身边，我老了，总有一天会离你而去的。但我不放心你哪！没想到，你居然为了一个梦汀纤冒险回到凤舞城，这样一来原本沉潜的危机便浮现了。”
宁一舟没有办法回应，他只是低头听着冷大夫的话。“原本看到你表露真实面貌，我心里面已经隐隐不安了。但这里是天城，即便那个老太婆再怎么厉害，都不能够将魔爪延伸过来，何况你还在方明空的庇护下。这就是当初，我没有阻止你的原因。但是，你现在——”他轻轻叹息，“为了凤崎君向天城表露了身份，虽然现在两城和解了，但互相的猜忌还是没有减少，你觉得你现在会安全吗？为了暂时保全你的安危，唯一的方法就是，老太婆的棋子就只剩下你。那么即便你在天城出事，她都会尽力保全你的。”他也不想，不想这样做的。
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跟他相处了十来年的老人，他以为自己已经够了解他的了。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将心思藏得这么深——他摇摇头，不愿意相信。“不，你是骗我的。”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冰凉下来了，因为他的这一番话。“你怎么可以这样？大哥，大哥是凤舞城城主，没了他，凤舞城会大乱。”
“不会的，那个老太婆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出现的。或许，凤舞城里面就只能够容得下你们兄弟其中一人了。”他也不愿意这样做呀，他没有办法，他真的必须要保全宁一舟。
摇头，宁一舟不愿意相信。“义父，你，不可以这样。去，去救救大哥。”他原本以为义父是因为不想到天城皇宫才会这样的，没想到他这样盘算。“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就大哥？之前，让我去找二少主也只是缓兵之计，而且，可以给你一个理由，名正言顺逃避的理由。”他大声吼叫，丝毫没有想到这个真相。
冷大夫像是苍老了很多，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你知道当初，我研制了‘冷知音’这种毒出来，害死了很多人吗？凤舞城当时，死伤无数，即便连我都束手无策。最后，我曾经自责归隐，后来朝廷对我既往不咎，想要请我出来当御医。开始，我拒绝了。”他在宁一舟诧异的眼神中，平静的叙述。“后来，是宁夫人，给我送来一样东西，才让我出山的。那是我青梅竹马的恋人的信物，我当时就知道了，宁夫人就是我失散多年的青梅竹马。她当时怀着你，但是每天过的战战兢兢的，担心自己的吃用会被下了药，或许在临盆的时候有人对她下毒手。她不怕死，但担心你年纪小小的，跟着她去死。”
宁一舟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的听着，“我心软了，出山了，为她挡去了很多的荆棘，为了她的安危，得罪了那个老太婆。为了她，我度过了一个个的生死大关，我毫无怨言。那件事情，发生了，她只求着让我带走你，务必要保全你。她说，她的根已经埋在那个葬送她青春的宫中了。”他知道宁一舟绝对会讶异的，“我后来，对她许下承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能够保全你，即便要我的命都可以。”
“但，我为了让你忘记那场痛楚，忘记丧母之痛，我对你下药，让你忘记了当年的那场变故。是的，那时候你是忘了宁夫人是你的娘亲，忘了我是个御医的身份，忘了你自己是凤舞城二少主的身份。但，我很后悔，因为担心那些药对你的身体造成影响，所以下少了药量。后来，你还是恢复了一部分的记忆，想起了宁夫人，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却没有记起我曾经的御医身份。”他苦笑了笑，“我没得选择，即便我去了，我也无法静下心来为他治病的。”
宁一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皇宫，怎么对方明空说出这件事情的，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呀。“为什么？他怎么可以为了保全你，而牺牲凤崎君呢？”方明空听见宁一舟的话，她不敢相信。“走，你带我去，我去跟他说。”
“可——”宁一舟还没有说出阻止的话，她便已经拉着他往外跑了。
方明空自然会碰上阻拦的人，最后是二少主解除了她的禁令才让她得以外出。最后宁一舟终于看到她决心，带她到他住了十年的地方——
“冷大夫，我方箬灵求求您了，您去救救凤崎君。”她已经打算恢复女儿之身了，所以她都是以本名来求人。而且方明空是不会求人的，只要她是方明空，就不求人，也不能求。因为方明空，没有权利表现软弱——“求求您了，只要您愿意救他，您要我做什么事都可以。”泪水不争气地滚落，她站在老人的背后苦苦哀求。
老人不为所动，宁一舟也别过脸，不忍看方明空的软弱。她在他的面前，有时是慧黠，有时则是潇洒从容，从来未曾有过这副模样。这些，全都是为了凤崎君，也只为他呀。
见到老人不为所动，方明空顾不得什么，双腿一曲，跪在地上。跪在那些碎沙石上面，她娇嫩的膝盖传来针针刺痛，却不及她的心痛，她双手一撑，不住地磕头。“求求您，求您救救凤崎君。如果您不救他，他会死的——”额头上传来阵阵的疼痛，她仍然没有停下。“冷大夫，您不能够见死不救呀。求求您，现在就只有您能够救得了他——”
听着方明空哽咽的恳求，还有她磕头的响声，他勉强自己硬起心肠来。“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方姑娘，你回去吧。即便我跟你去救他，我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静下心来，你要知道不能静心为病人诊治，对于病人而言不是一件好事。”他没有看方明空一眼，担心自己若是看到她苦苦哀求的模样会忍不住答应她。
方明空没有停下来，只是不住的磕头，即便额头上传来刺裂的痛，她依旧没有停下来。“冷大夫，如果您都这么说，凤崎君就死定了，求您，求您不要这么狠心。凤崎君他并没有对不起您呀，求您大发慈悲，求求您——”宁一舟在一旁看不过去了，想要过去扶起方明空，却被她甩开了手——“冷大夫，医者父母心，难道您就这么狠心，看着一名心怀抱负的年轻城主就这么丧命吗？”她哭泣的声音一直在回荡。
没有人看到冷大夫的肩膀轻轻颤抖，他也不想要看到这样的结果。“你别说了，回去吧。”他打算越过方明空往外走去，却被方明空一把搂住他的左脚，阻止了他的去路。“冷大夫，箬灵求您了，求求您。”
其实也不是动惮不得，只要他抬脚将方明空踢开就可以恢复自由了，但他看到方明空的脸蛋上挂满了泪痕，额头上一大块淤青，甚至已经渗出血珠来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一舟曾经说过，你忘了凤崎君，你现在——”
“不，箬灵忘记不了，忘不了他，因为他是值得我用生命去爱的人，我忘不了。”她否认，“即便曾经以为自己遗忘了，最后还会想起来的。”
“但，你又没有想过，或许将他救活，他都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他像是想到些什么，继续发问。
方明空浅浅一笑，“即便不能够在一起，但只要他活着，我就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只要他能够平安，我什么都无所谓，即便我们的人无法在一起，但是我们的心早已经相连了。”她的眸底闪烁着幸福的光圈，震慑了冷大夫。“他，永远都是我心里面的住客。”
冷大夫淡淡的瞟了她一眼，“是吗？只要他能够平安，你什么都无所谓吗？”他好像是明白了些事情，“难道这就是盈盈要我明白的道理吗？即便，人不能够在一起，但心早已经相连了吗？原来，我以为的深爱，其实并不是爱，因为我不懂爱为何物呀。”他淡淡苦笑，对上宁一舟的眼神，似乎询问他是否真的愿意救凤崎君。
宁一舟若有若无地颌首，冷大夫淡淡一笑，“方姑娘，起来吧，我救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