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未正名》第二十四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好像脱离了阴湿冰冷的感觉，置身于虽然称不上是柔软，却已经算得上暖和。即便如此，他还是再次昏死过去——
一道叹息微微响起，“幸亏他是掉到两城相通的离河之中，这些天水涨急流，才会在短短时间将他冲到那里，让你救起。否则，若是再拖个一日，他只怕也是回天乏术了。”老人苍老的声音在空旷之地显得格外响亮。“一舟，你怎么会到离河那儿去？”
宁一舟担忧的看着昏迷中的凤崎君，“我昨天为了替汀纤去探听明空的消息，便走捷径，没料到居然见到大哥这副模样。”他当时可算是吓了一跳，急忙将他救起。“义父，现在他可有救？”
眉头紧蹙，“他身上多处负伤，倒也不难处理，但最棘手的是，他的内伤深重。”这才是他感到棘手的地方。“而且，这个乞丐窝也不是适合养伤之处。”
“这，要不我们将他送到客栈里去好了。”宁一舟咬着下唇，他也觉得为难。“他的内伤，我跟他的武功同出一脉，想必能够为他运功疗伤。至于外伤，那就交给义父您就好了。”他看着凤崎君身上也有不少该是在河中，被那些碎利沙石给割伤。“可是，我最担心的是，他的后脑勺像是被重物碰击，现在淤肿结块。将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
摆摆手，“住客栈不安全呐。”他的眼睛锐利如刀，“你想想，他身上多处刀伤，内伤深重，想必是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若是现在他贸然露面，想必会再次引来他人杀机。并不是每次，你都能够及时救得了他，何况，你的武功虽高，但终究也不是无人能敌。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他阴沉着语气说。“他乃是凤舞城城主，在凤舞城中虽然是积仇不少，一般人也会碍于他的身份不敢造次。这次居然痛下杀手，想必是他的存在妨碍了某些人的利益。那个人——最后可能是谁，我想，你应该比谁都要清楚。”
顿时愣了愣，宁一舟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可是，大哥可是她的亲子呀。”他真搞不懂那些朝中之事呀。他从小便无心与大哥争夺城主之位，所以对于朝政之事从来不曾上心，对于权术更是一窍不通。“罢了，现在谈论此事，不过是空想。倒不如尽快将大哥救醒，跟他商讨后续之事。”
“你，当真不怨他？”老人有点讶异的说，“你不是说，他曾经要你服毒，才愿意将药材给你吗？你如今——”他原本就没有真的认为宁一舟当真要救凤崎君。
轻笑了声，宁一舟摇摇头，状似无奈。“有哪种毒药服下之后，全身经脉通畅，武功猛进许多？”他对老人家因为惊讶而蓦然睁大的双目。“义父，亏你还是当年叱咤风云的神手御医，你的医术之高，可以跟阎罗王抢人。但，怎么就没有看出来，我根本就没中毒呢？”大哥还是当年的大哥呀，他从来不曾改变，他们的兄弟之情并没有因为当年之事而有所轻薄。
“这，这，这城主啊！我当年真是没有看错他。”原本他也不愿意相信凤崎君真的命令宁一舟服毒。“他这么做，只是想要掩人耳目。你回去的消息，必定已经传到那个老太婆的耳中，想必他这些年也不好过呀。”他再看了看凤崎君，“天城与凤舞城不是已经和解了吗？若是你能够利用与方明空的交情，与天城二少主见面，请求他帮忙将凤崎君安置在安全地方，并且将他的下落隐瞒。一切待他醒来之后，再作打算。”
宁一舟还是不敢放心，“可，即便我能够找到二少主，可大哥现在伤得如此重，如何能够拖延到那时候？”他的视线不敢移开。到时老人看不过去，“你刚才不是还夸奖我的医术吗？怎么现在如此没有信心？你若是再耽搁，我就真的没有把握了。”他没好气的说。
听见老人家这么说，宁一舟终于放下心来了。“义父，我还担心你不愿意救大哥。”他微笑道，“那我现在就以明空的名义去找二少主，希望他能够施以援手——”
望着宁一舟的背影，老人轻轻叹息。那家伙怎么总是学不乖？
二少主眉头轻挑，他凝望着眼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宁一舟，他唇畔勾起一抹甚有深意的笑意。“你说的是真的？那好，我问你一句，你区区一介平民，如何得知对方便是凤舞城城主？”他淡淡一笑，“即便他身上有什么信物，我想，依照你的平民身份也不该知道才是。”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
早就知道这一关没有这么容易过。“我若说，我乃凤舞城二少主，未知你是否愿意相信？”他跟这位二少主有过一面之缘，总觉得这男人不似外表那样嬉皮笑脸，若非是有能力之辈，他又为何身居高位而能服人？“我知道，我隐身于天城之事，定必引起猜忌。但请恕我不能道出缘由，事关凤舞城宫廷丑闻，着实不堪开口。”
二少主淡淡的勾起一抹笑，扬手唤来下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目送手下离去，他比了个请的手势，“那么，明空与你相交，她可曾知晓你的身份？”
“开始不知。”他说的是实话，“但后来，她知道我与凤舞城已经脱离了关系，不忍我行乞街头，所以收留在府中。”他并没有忘记为了方明空要被软禁宫中。
轻笑了两声，对于他的谨慎，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应该保持什么态度才是。“听你之言，这似乎是凤舞城内斗，天城怎么方便插手？”他眉宇间流露着不以为意。“若是外人道天城僭越，岂不是让天城背负骂名？”
“天城与凤舞城即将结为姻亲，难道这样的关系，还不足以让二少主出手相助吗？”宁一舟不卑不亢，即便眼前之人乃是在天城之中举足轻重的权贵，“倘若，二少主当真为难，一舟也不敢强求。但希望二少主可以将一舟相告之事保密，那一舟将会感激不尽。”他不担心自己会否遭到不测。“还有，别猜疑，我自小隐藏在天城，只不过是想要为了保存自己的性命，对于天城之事，我向来没有多余的好奇心。”
二少主挑挑眉，“且慢。你何时听闻我不愿相助？”他见到原先那名下人回来了，给他带来一封书信，他立马拆开来看。“既然是凤舞城城主遇难，随波逐流地来到天城，自然是想要天城出手相助，此乃天意，我亦不敢逆天而行。”他将书信收起。“请宁兄弟带路，我现在就派人将凤城主接到宫中好生疗伤。”
对于他的转变，宁一舟没有表现出讶异，他将疑窦隐藏于心中。但碍于凤崎君的情况危急，他还是带路了——
“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我见到一些宫女慌乱的神色，还有御医都急着往那儿走去呢？”方明空端坐在凉亭上面，她吃着冰镇葡萄，随口问道。其实她的心里也不是特别想知道的，只是眼下无聊罢了。
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放在方明空的碟子上，“回禀方公子，奴婢听说是有一位贵客在咱们天城境界之处受伤了。不小心落水，幸亏这几天离河河水上涨，急波激流地将他送到咱们京城，离河的尽头。居然还能够留下性命，而二少主接获消息，立刻将人迎进宫中疗养。”她详尽地为方明空解惑。
将一颗葡萄吞下，她扬手制止宫女的行为。“好了，我够了。”她喝了口茶，“这样吧，既然如此，我想若是我过去看看，应该也是可以的吧？”她并不知征求何人的意见，话落，她立刻起身往人们走去的方向而去——身后传来宫女的惊唤声，她丝毫不加以理会。
只见二少主正站在外室等候御医的诊断，见到她过来，立刻上前。“明空，你怎么过来了？”他笑着说，“对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府中的那位宁兄弟是这么大的来头呀，真亏你敢将他收留呢。”他的语气中有着一丝试探。
方明空不解二少主何意，“你是说一舟吗？他有什么大来头？”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像是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我只记得，一舟与我是在途中相识，然后因为同样的理由，所以就一块同行。他有什么大来头，我怎么不知？”
在内室中听见方明空的话的宁一舟走出来，“你，你连这个都忘了？”他不可置信地说，然后回头想想，也是，他的真实身份跟凤舞城的那位城主有关系，自然会被她忽略了。“那你记不记得，当初跟你同行的还有一人，那人是你的义兄？”
立刻知道宁一舟所问何人，但星龙的身份不宜多说。“义兄吗？”她故作没有想到的模样，“我没有印象。”她只能这么说了，心里对星龙致歉。
在一旁静观他们互动的二少主轻轻喝了口茶，从宁一舟的话语中听出端倪。“宁兄的意思，难不成是明空忘记了一些事情？”他冷静的发问，“那就是说，明空在凤舞城里头，做了什么事情，她都不记得了？”眸底闪过一丝冷然。
宁一舟与方明空相视一眼，他们都注意到二少主的眼神有异。方明空心中轻颤，她清楚自己可能因为那句话而万劫不复。“我是忘记了一些事情，但并不代表我会做出背叛天城之事。”她一针见血地说，她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再拐弯抹角。
冷冷一笑，二少主放下茶杯，“既然你忘记了，那你又怎能保证你自己没有做出背叛天城之事？而且和解是你向大哥提起的，你为何如此关心此事？若是你跟凤舞城之人没有交情，又何须理会两城是否和解？”他咄咄逼人地发问，然后沉沉的叹息。“明空，我真的很想相信你。可是，你知道，我身为天城的二少主，保护天城之责，我也不能够有所松懈。”
听到二少主这么说，方明空的心一沉，她似乎已经看到自己黑暗的未来了。冷冷一笑，抬眸瞟了二少主一眼，看到他眸底深沉的寒意，她的脑门像是闪过一丝寒光。如同针刺一般钻入她的脑门，眉头轻蹙——
“两城和解，对于你们来说，不是也有好处吗？你怎么可以说这是明空的不轨之心呢？再说，咱们连城主都已经安置在此了，难道你觉得有何不放心吗？”宁一舟挡在方明空跟前，“我知道，你跟明空的交情匪浅，你应该清楚她的为人。她多年在外闯荡，若真想要背叛天城，何须等到今日？”
二少主闻言，眼神更是一沉。“明空，你在凤舞城之事，三弟已经调查清楚了。”他幽幽的语气响起，“种种迹象显示，你与凤舞城城主关系暧昧不清，他曾经还当众承认你为他的未婚妻。当时，两城尚未和解，你又有何解释。若然你真的是为了凤城主，背叛天城，这是不是最佳的理由？”他依旧紧咬着不放。
“你要真是查清楚了，怎么不早提出来呢？”宁一舟看到方明空因为他的话，越来越辛苦的样子。“我当时也不愿意相信，明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立刻派人再三查证。刚才在将凤城主接来之前，才得以证实，明空你有何要说？若是你，肯说，凭着我俩的交情，我绝对会为你找出证据。”他这么说，证明他依旧不敢相信方明空是那样的人。
二少主的话像是勾起了她心头最沉痛的地方，她大叫一声，抱着头就这么昏倒了。要不是宁一舟及时将她抱住，她只怕就要落地了。宁一舟回眸一扫，“二少主，你可真懂得往人家的伤处踩去。”他将方明空横抱起，将她放到软榻上。“若是二少主真是想要知道明空与大哥之间的事情，那你就随我来。”他在方明空的口中，也得知大半的实情。
冷幽幽地瞟了昏迷当中的方明空，他率先走出门去等候宁一舟——
“原来如此。我又怎么能够证实，你所言非虚？”他现在严肃的神色，根本就与当初那个嬉皮笑脸的男人有着天渊之别。
宁一舟冷哼了声，“如果你真的不相信，你可以问即将嫁到天城来的彭鸾鸾小姐。当初，明空跟大哥就是顾及两城僵凝的关系，才会忍痛割舍情感的。再加上，汀纤的情况危急，着实不能够在拖延，在当时大哥就只有用这个方法来让明空名正言顺的离开凤舞城。”他的语气转为沉重，“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现在挡在他们之间的障碍都没有了。可是他们却忘记了对方，我不明白，难道是按照大夫所言，他们是因为太痛了，所以才会选择遗忘吗？”
似乎被宁一舟沉重的语气给震慑了，二少主扬起一抹笑容，眸底却没有任何一丝笑意。“我会查清楚的，如果能够证明你所言非虚，我就放过明空。”眼角余光瞥见有一名御医走向他这个方向，他站定脚步。“如何？”
御医立刻跪在地上，“请二少主恕罪，小人医术浅薄，无力救回那位公子。”虽然凤崎君到现在还凭着强烈的求生意志来维持着最后一口气，但是他的伤势太重，他根本无能为力。
挑眉，二少主并没有说话，只是瞟了宁一舟一眼。后者低头睇着那位御医，“医术这么差经，算什么御医呀？”他咬咬牙，要是义父肯来，那就好了。“他的内伤，就由我来给他运功疗伤，你只管他的外伤就好了。”
“公子，您有所不知。即便他的内伤痊愈了，外伤依旧难以伤愈。他的肋下有一道很深的伤，直刺入他的内脏，因为泡水的缘故，伤口开始溃烂。而他头部的重创也不是那么轻易地能够处理的，毕竟伤处在头部——”御医依旧跪在地上，“现在小人只能够用药为那位公子延续性命，若是公子能够找到隐世神医翟羽，或者是凤舞城隐没多年的神医圣手冷大夫，那么那位公子或许有救。”
挑挑眉，这次宁一舟没有说话，到时二少主开口了。“那位翟羽真有这么厉害？”他淡淡问道，悠闲的语气，似乎不觉眼前情况危急。“是的，那位翟羽公子在江湖上人称判官劫，即便是地府的判官遇上他都只能够哀叹无能为力的神医。若是他说是无救之人，想必也是命数已尽。”御医详细地解释，“只可惜，当年翟羽公子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你是说你可以延续我大哥的命？”若真是如此，那么他也不会再让义父逃避下去了。既然他都愿意救大哥了，怎么可以因为不想来皇宫就见死不救呢？“你等等，我——”他的话，都还没说完，就传来方明空的惊叫声。
两人立刻抛开御医往刚才的宫殿而去。只见方明空已经醒来了，而且不知道何时，她居然来到凤崎君的床前，满脸泪痕地凝视着双眸紧闭的凤崎君，见到宁一舟，她立刻上前。“一舟，一舟，他，他怎么会受伤的？”
见到她的异样，“明空，你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