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未正名（第十九章）

留在房中的方明空则是没有办法静下心来，依照她跟城主多年的交情，也多少摸得着他的为人，想必不会以为她叛城。但若是他真的将彭鸾鸾迎进宫中，那只怕会让宫廷无法再有安静之日。
天城宫廷看似和睦，但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城主会做人，雨露均沾，绝对不会偏袒何人。但若是，他真的将彭鸾鸾迎进宫中，她倒不是担心彭鸾鸾会耍出什么样的花样来，而是担心城主会对彭鸾鸾有所偏护，毕竟她的确是摇曳生姿呀。
方明空想事情想得出神，连宁一舟来到她的房中都一无所觉。直到宁一舟拿起那只城主喝过的茶杯，就这么丢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惊醒了方明空。“你在想什么，若我是坏人，你不就死定了？”他当然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他很清楚，即便他来不及救方明空，躲在暗处的，他那爱操心的哥哥所派来的护卫肯定不会让方明空出事的。
没错，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不过他并没有按凤崎君所想的那样，想要拒绝他的好意。拜托，他又不是铁人，如果那些苦差事有人来做，他可不想因为自己无聊的自尊心给退回去。这样，他会后悔莫及的。
不可置信地看着宁一舟无缘无故地打碎那只茶杯，“你怎么打破那只茶杯了？”她真是想不透这男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即便相处了好些天了，她依然没有办法接受这家伙的过于随性。
耸耸肩，“没什么，我突然就是看它不顺眼。”他的语气酸溜溜的，“那家伙原来就是城主喔，这么年轻俊俏喔。我还以为是年纪一大把的老头子呢。”
当然听得出来宁一舟是故意在损城主，方明空也不为自己城主讨回公道，只是喝着自己的那杯茶。“怎么样？回去了以后，要不要来梦媛楼办事？”她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宁一舟的动机。
“为什么一定要去？”宁一舟还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方明空特别的青睐，定要他到梦媛楼去做事。要不是方明空过于坚持，他现在还是那副乞丐的打扮。
“这种无聊的问题，我已经给了答案了，如果你不想去，大可以不去，你知道我是不会勉强任何人的。”方明空笑觑了他一眼。“不过，我姐姐身为天城第一美人，想必狂蜂浪蝶会有很多。若是她下次入寺上香，碰到的劫匪不爱钱财，只爱美人，那她——”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宁一舟恶狠狠地打断了。“我说你这个当妹妹的真够恶毒，居然就这么诅咒你姐姐。若是真这么担心，你多派点人去保护不就行了吗？”他没好气地说。
“呵呵，真是难得，一舟你这般年纪了，还保留着天真呀。”方明空丝毫不给面子地嘲笑了他。“若是每个人都能够雇佣得到武林高手，那么就不会有那么多千金小姐被劫，财物被盗的事情发生了。”她这可是好心呢，给他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接近姐姐的机会，还这么多废话。
原本被方明空嘲笑的宁一舟回头一想，也真是呢。若是当时他跟阿爹再晚一步，那么汀纤早就死了吗？光想到这个可能性，他的心就发寒了。
“如何？如果你还是不肯，那我就请城主帮个忙，我想他应该很——”乐意两个字还没有冒出头来，就被宁一舟气愤地打断了，“这么有什么难的，我去就是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被方明空给骗了，她既然极力保护梦汀纤不落入城主的魔掌，又怎么会为了梦汀纤的事情去求城主呢。
在心里暗叹，真是一个——笨蛋。方明空笑得像是大奸臣一样，眸底闪烁着不定的光芒，就连躲藏在暗处的护卫都为他们的二少主感到扼腕，居然就这么栽在一名女子的手上。
方明空倒不是这么认为，她想，或许宁一舟日后还要多谢她撮合之恩。不过就算是有心撮合，她也想要在回去确认了姐姐真正的心迹之后才行决定。“一舟，明天一早，咱们就离开这里。”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这里潜伏着许多的危险，看不见的危险。
像是看穿了方明空的想法，宁一舟点点头，“日后若是没什么事，我看我们就别随便投宿了。毕竟客栈也是一个人多口杂之地，免不了多生是非，若是能够抄小径回去，用时可以减半了。”他细细打算着。
对于这点，方明空倒是没什么意见，她原本也不想要投宿的。不过宁一舟坚持，在她身子还没有完全复原之前，她必须要有好的地方休息。为了不要辜负了宁一舟的好意，她也没有拒绝。但现在她的身子已经好起来了，就不需要住客栈。
黑暗，的确可以隐藏了不少的未知数，其中包括了不知名的危险正在逼近。
躺在床上，毫无倦意的方明空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毛管因为那突如其来的危险而紧缩。她不知道在另一间房的宁一舟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她轻轻闭上眼，佯装正睡得很熟。却依然没有办法那逼近的压迫感，她依旧表现得自在，像是毫无知觉。
就在她感觉到一道带着杀意的逼近时，一手掀开被子，一手向那黑影撒了一些不知名的粉末。月光透过窗棂进入，照在那粉末上时，粉末映射着淡淡的银白色。在黑暗中，只听见对方大叫，她趁着对方还没有能力伤害自己之时，走下床，好不容易摸到门，想要打开之前，那黑影摆脱了那短暂的疼痛，使着带着杀机的长剑直逼她而来。方明空感觉一阵悚然的寒意，她回过头来，只见那长剑距离她的身子仅余半分。没办法之下，她立刻蹲下身子，狼狈地滚到另一边，期间不小心碰到一些不知名的障碍。即便身子传来隐隐的疼痛，她依旧不能让自己有分毫的大意。
对方对她穷追猛打，丝毫不肯放过。长剑不断地在她的身后逼近，眼见自己已经来到墙壁前面。再次蹲下身子，爬到桌前，在长剑刺中她之前，搬起其中一只木凳挡在前面。趁着对方的长剑插在木凳上不能拔出，她又再摸到门前，好不容易将门打开，还未来得及走出去，身后一阵掌风将那门再次合上。她震惊地看着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自己跟前的黑影，没有办法，伸出手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用尽全力一推。他似乎没有预料到方明空会来这么一招，所以亦被方明空推到了——
看着黑影再次逼近，长剑依然在手中紧握，她摸到一些硬物，往黑影扔去，听见不绝于耳的清脆响声，算是成功暂时阻拦了男人的动作。她心中暗叫了一声糟糕，毕竟手里的硬物都已经扔完了，而门又没办法开得了——
怎么也没个人过来呀！那些人都死了吗？方明空感觉到自己的未来一片昏黑，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就要死在这儿了。她不过才来了凤舞城多久，都是待在宫中，并没有与人结怨。唯一的仇家，也只有彭鸾鸾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她可是从来没将这个笨女人放在眼中呀。
老天，难道真的天要亡她？
就在黑影使出剑招，想要将她毙命之时，黑暗中飞来一只瓷白色的杯子，击开了对方明空的攻击。长剑也被那只杯子打成两半，有一半飞了出来直插入木柜之中，而杯子应声而碎——
不知什么时候，在方明空跟前出现了一条修长的身影，“对不起，方姑娘，属下来迟，让您受惊。”他将狼狈跌坐在地上的方明空扶起，然后冷锐的眸光射向对面的黑影，在对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时，单手一扬，几枚长形的暗器就直射对方的脑门，对方连惨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挺挺地倒下了。
按捺心中的不安，方明空接过那人递来的茶水，啜了一口。“你，你是？”在她印象中并没有见过这个人，他怎么会对她自称属下呢？
轻笑了声，“属下乃凤舞城主下令护送方姑娘安全回到天城的护卫，属下是祈。”他看着方明空的狼狈，心里有些歉疚。“很抱歉，方姑娘，城主曾经吩咐属下连同几名同伴暗中保护方姑娘及二少主。但不料今夜误中敌人迷烟，几位兄弟及二少主皆昏迷不醒，属下因有事外出，不料回来便见到弟兄熟睡情况，心知有异，幸亏能够及时解救方姑娘于危难之中。”
听见祈如此说，方明空总算是大致了解了所有事情。“但，你说一舟也昏迷不醒，那他——”她担心地站起来，忘了自己几处跌伤的伤处，“啊。”不由得轻呼了声。
祈有些忧虑地看着方明空。“这次杀手似乎是冲着方姑娘而来，二少主那边并没事。”看来他们真的太过掉以轻心，才会让敌人有机可乘，真是不该呀。
松了一口气，方明空并没有因为对方冲着自己来而感到担心，反而因为听见宁一舟没事，而松一口气。“那就好。”她对祈致谢。“今天晚上还真是谢谢你呀，若不是你及时出现，我的小命休矣。这么想想，还是凤崎君想得周到呢。”她并没有因为祈迟来了而有所责备。
听见方明空的话，祈反而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请方姑娘放心，日后此等事宜，定然不会发生。”他向方明空保证。他想到若是今夜他来迟一步，那么方明空必定已经命丧，届时他如何向城主交代。
摆摆手，不甚在意。“没事的，其实是人都会有疲累的时候，有些许疏忽也不是你们的错呀。而且，那家伙下了迷烟，哪能怪你们。我倒还庆幸，你当时是外出办事，要不然我死在这儿可就惨了。”她不担心自己的性命，反而担心若是自己就这么死了，姐姐的解药该怎么办。“好了，我想，你也该累了，快去歇着。”
对于方明空的不在意，更加深了祈心中的不安。“方姑娘，若是有事，你尽管大喊属下一声，属下自当立刻来救驾。”经过今晚的事情，他觉得还是要加强一下兄弟们的警觉性，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让人家有机可乘呢？实在是一件太糟糕的事情了。
方明空真的不在意吗？不，她比谁都要在意，只是不想要加深这些人的歉疚感罢了。听祈说，那人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么到底是谁这么想要她的命呢？在她的脑海中，只浮现了一个人的名字，是她吗？
在凤舞城中，她不能说自己人缘很好，毕竟她只是来回于御医馆跟芷兰殿之间，她跟谁交情都不深。况且宫廷之中，似乎没有凤崎君的夫人，总而言之，他就是还没有册立夫人。那么她可以跟谁有过节呢？那就只有一个，就是那个总觉得没有了她阻拦，就能够当上城主夫人的彭鸾鸾。
可是，凤崎君已经帮她掩人耳目了。难道这一招没能瞒过彭鸾鸾，可是看她的样子，应该算是有勇无谋的人，应该不难对付才是。怎么——莫不成是？
可她并没有得罪那个人，她怎么会想要赶尽杀绝呢？还是因为她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还是阻碍了人家的好事呢？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凤崎君不就有危险了？
不行，她不可以接受这样的结果。眼看四处狼藉，笔墨纸砚也不知道哪里去找。而且客栈的人都已经被迷烟给搞昏头了，想必也叫不醒。虽然她觉得事情不是那么危急，毕竟一时半会，那些人也不敢动凤崎君，他好歹也是一城之主呀。但她的心就是没有办法静下来，见到那人遗留下来的断剑，定是刚才祈忘记了收走的。她二话不说，执起剑柄，往自己身上的衣袍一划，单薄的衣袍应声而裂，她利用断剑指头，写了几句话，要他警惕。
“祈——”她扬声叫唤，不一会，祈的身影便已经出现。还把方明空给吓了一跳，差点没有跌倒地上去。“这，麻烦你尽快交给你们城主。”她将布巾交给祈，“一定要尽快呀。”她的心很不安，若是自己能够留在凤崎君身边就好了。
虽然不解方明空的用意，但见她如此焦急，想必此事也不能够暂缓。祈点头，“是，属下马上就去。方才属下已经将其他兄弟叫醒，若是方姑娘有事，可大喊一声，即便有人前来。”他话落，飞身而去——
方明空远看着祈的身影，她心里期盼着凤崎君能够快一点看到，可以提起警惕。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因为这一条小小的布巾，居然会将她带来危机——
就在方明空松了一口气之时，只感觉到伤处传来隐隐的痛楚，她正想查看，房门就毫无预警的被推开，吓了她一跳。“一舟，你怎么了？我好歹也是姑娘家，你就这么冲进来，要是——”
不理会方明空的一串葡萄，“明空，你有没有什么事？我刚才听大哥的护卫说，有杀手想要杀你呀。”他慌张地审视着方明空，想要看看她哪里受伤了。“这到底怎么一回事，我怎么会被迷烟给——”
“好了，好了，我现在没事了。”方明空安抚地对他笑了笑，心想自己还真命苦呀，明明身上被撞伤的地方很痛，还要安抚那个保护不力的人。“对了，刚才我想了想，只想到有个人——或许，是她想要置我于死地。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她的目标应该是凤崎君，所以刚才给割开了自己的衣袍，给他写了血书，警惕他小心。”
宁一舟听见方明空的话，也粗略想了想，“割开？你这里有剪刀，刀子吗？”他记得房间里应该是没有那种东西的才是呀。
“是用那个杀手遗留下来的断剑割开的，看就是割开——”就在方明空想要扬起袍子，让宁一舟看看那被割开之处。割裂之处以上的几寸地方都染成一片黑色——这是凤舞城特有的织麻，用着特殊的药水养殖，只要沾染有毒之物，它就会被染上黑色，不断地蔓延——
方明空立刻抬起手，见到自己流出的血变成了黑色，她似乎也开始感觉到呼吸困难——眼前开始昏蒙，最后见到的是宁一舟那张慌张的脸，她很想安抚他，可是她没办法办得到——
由于方明空要调养身子，所以进速极慢，祈用了两个时辰就已经回到宫廷。因为想要急着将布巾交给凤崎君，加上天色昏暗，他没有看到布巾的改变。而当他将布巾拿出来的时候，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凤崎君，他摊开布巾察看，只见方明空的血字都已经变成了黑色，他的心头一惊。但他还是抱有希望，“明空，不会有事的，是吗？”他不断的安慰自己，“不行，我得去看看才行。”
暝立刻过来拉住凤崎君欲要奔出的身子，“不，城主，你不能这样。现在的你不能够离开宫廷，要不然，老夫人就会抓住城主的把柄了，这样的情况对城主来说实在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