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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作品名称:红盖头      作者:宋雅兰      发布时间:2018-02-06 14:17:02      字数:3549

  这是少有的安逸时光。每当身处这样一份安静里,便可暂时放下世俗的许多,是的,此时此刻,这里没有生涩的应酬,没有功利的驱逐,没有奔波的劳累,更没有欲望的冲动,一切自然的如同原野之风,微风吹过,柳条轻拂,春意荡漾。散步的行人不算很多,只是不远处的河提边,偎着三步一对两步一对的情侣,他们在朦胧的月光下无所不能地尽显风情,但这一点也影响不到她,事实上,她的思绪依然停留在不久前的一个场景里。
  “咦小周,咱们自己的书里怎没你的文章呢?”
  “什么书啊?”她问,一边就常副局长桌上的拿起来看,是套精美的文学丛书,小说、散文、诗歌三卷六本,装帧十分美丽,然后她看到总策划是郑局长,耿野为主编,又见省内知名文人几乎都在目录里,心里滑过淡淡的失落。
  “哦,我没有短文章。”她息事宁人道。
  而事实上,之前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此刻,她很想问问身边的耿野什么时候的事,但话到嘴边终没说出来。呵呵,说什么,放在人家手下的事,都没有告诉你一声,可见文学也是有圈子的,文学的圈子如果落于机关的圈子里,一切都不再是那样敞亮了。毕竟你不再像初涉文坛时的那样简单了,毕竟你已经走进了这座大厦,虽然你只是一个边沿人,但总归是整天一辆车坐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可能再是从前的风景。如若不然又如何解释?但反过来又想,是不是自己太敏感,是啊,也许人家压根没把这事当回事。但事实证明不是这样的,事实上,谁都在乎自己在圈里的影响,这个在随后的几年里就已经深刻地感觉到了。莫非自己研讨会太张扬,已经触及到了人家什么?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在她的眼里他是一座高耸的山峰,而自己只是山下的一颗小树啊。然后,她又想起参与局重点图书的事情,当时耿野很平淡地对她说,既然是郑局长的意思,那我就给编委们说一声,那语气背后分明有点勉强在里面。唉,看来再清高的人,也有落俗的时候,只不过那俗气是淹在清高的背后,不轻易被看破罢了,想来这也是文化的修行,到底不比南正轩那样的露骨罢了。
  坐在花园的石椅上,望着河对面繁荣的灯火,似乎谁都不愿打破这种宁静,抑或是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人,真是很奇怪的。自那件事后她突然觉得跟身边这个男人之间,像是多了点什么又少了点什么,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无话不说了,便也不必再考虑一个人的存在,思绪茫茫然飘向了另一个地方。
  那天,在沙沙开车去接南正轩的时候,她独自在包厢里有点手足无措,当然,那与幸福欢乐之类的感觉无关,更准确地说是有点力不从心,就像一个卧久了的病人,猛乍乍看到阳光就会昏晕一样。似乎不久前所拥有的全部荣耀,也不能给她点点的自信,仿佛她的自信只是一片枯叶,给那个男人的目光一扫就飘走了。
  当时,她实在有点后悔去了那里。
  因为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当南正轩满面春风走进来,看到自己的瞬间冻结在他脸上的表情,必是一愣,然后僵硬地跌进座位里,一言不发地盯着餐桌,让一个热闹的气氛蓦然跌入冰冷,就像凤凰群中突然飞进了一只野鸡,凤凰就不再是凤凰了似的。
  那么,为什么要在那里等待一个尴尬的场面出现呢?
  我应该立即离开才对,她想,可是那个时候,双脚使了魔法似的粘在那里,好像只要走出那个房间,自己就不再是自己了。是的,说到底她是一个不肯服输的人,尽管看上去有点平庸渺小,心里是很有一股子倔劲的,只要认定了方向就一定会向前走,哪怕前面等待的不是光明,也要以一个弱者的姿态去迎接一个强者的挑战。更何况,生活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就算自己是一只野鸡,也要跟凤凰媲美,也要像凤凰那样挺着脖子高傲地望一眼这座城市了。然而,她还是有点怕的,怕他来,仿佛他来了,她的力量就会怦然倒塌,但又希望他来,毕竟那是一次平等相见的机会。其实当把那样的见面当做一次机会的时候,她从心里是很可怜自己的,觉得自己基本上跟乞丐没有什么区别。
  哦,他来了。
  他终于来了。
  可是看到他从走廊深处缓缓走来的时候,她的意识就已经模糊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迎上了他的目光,是不是冲他笑了一下,是不是问候过他什么话。在他走进雅房落坐的整个过程中,她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然后她再次看到了屈文静,当目光无意捉住那个女人的瞬间,她的脑里就悬出了一片空白。
  屈文静一身自负地坐下来,立即喧宾夺主,主动道了开场白,又是点蜡烛又是分蛋糕,满桌子点着敬酒,那气势既不像五四女学生,也不像浪漫女诗人,就见她歪着的身子拧来扭去的,指头满桌子点着绕了一圈,最后落在南正轩那里,哼哼了两声说,这满桌的男人,都不是男人,只有一个男人在这里,嘻嘻嘻,来南处长,我敬你,你是男人你得喝。
  南正轩红光满面地站起来,温存地端起酒杯正要喝呢,就听沙沙笑道好啊,南处长,要我说,就冲这评价也得喝个交杯酒是不是?
  她就有点坐不住了,想出去,却给沙沙暗暗扯住,那意思是说瞧你那点出息!
  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完了,一切都完了。
  在男人挽着女人把酒杯送到嘴边的时候,她已经分辨不出这是不是对自己极大的嘲讽,但她必须强迫自己挺在这里,像尸体那样挺着。同时,她觉得一个人在心里的感觉突然轻飘了,就像一棵草被你看成了一棵树,而当你明白它是一棵草的时候,就再也不能把它看成一棵树了。当时,南正轩开始回避着什么,目光盯着桌面专注地夹着菜,这种专注让桌上的气氛都有点儿紧张了。这在意料之中,尽管她很想以沙沙朋友的身份不卑不亢,可还是感到有点支持不住了,好像肩上总有一双手压着,非要把她压下去半截不可,还有屈文静看她的目光里分明有了另外的一层意思。
  她有点心虚,好像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人家。
  雪琪,祝贺你啊,毕竟小说改编成电视剧了,才女啊,哈哈,不过在男人眼里这不算什么,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是不是南处长?
  南正轩不知可否地笑了一下。
  她想屈文静大概是大了。
  自己好像也有点大了,因为所有的笑脸已经在眼前渐渐不真实了,这让她突然想起自己曾冲着那个男人背影喊出来的那句话:难道屈文静就那么好吗,看来这话已经传到了人家的耳朵里,而且她十分肯定他已经把什么都告诉了那个女人,并且完全感知到他们背后对自己的议论。但当时,她只能装着什么也没有听懂,虽然心里已经恨起了这个男人,哼,其实,就算没有眼下的这个场面,已经在他面前败得很惨了。难道这个男人还要看着另外一个女人以这种方式来羞辱我吗?这,是一个男人烙在一个女人心灵深处的耻辱。那瞬间,她分明听到自己身体里发出的一声怒吼,那怒吼像一把剑从头顶直劈下来,咔嚓一声就把她劈成了两半。一半是躯壳的她,一半是灵魂的她。躯壳的她尽管还像一个人那样坐在那里,而另一个她却腾一下从椅子里弹起来,顺手端起一杯酒朝那个男人的脸上泼去,然后手里的杯子就砸在了餐桌上,玻璃溅起来的碎片向四面飞扬。她是在剧烈的破碎声中回过身的,长发随着身体的方向旋起了一个美丽的波,在黑发飞扬中她离开了餐桌。是的,如果还有点骨气的话,就该这样做的,可为什么还要像局外人那样平静地看着一个场面的结束呢?她当时十分沮丧地问自己,便在回家后就把那张银联卡丢进了抽屉里,等于把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放在了脑后。是的,没有他的祝贺,一切对我都没有意议,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吧,唉,想到这里她长长叹息一声,将思绪拉回了身边男人这里。
  “个人的事怎样了?”她终于打破沉默。
  “还那样。”耿野回答得十分冷漠,好像心底也有块不愿触及的伤痛,使他面对现实生活再也掀不起那怕一点点的激情。
  “还不肯回来吗?”
  “随她去吧。”
  她笑了一下,不再吭声。想他这样优秀的一个男人,妻子怎就忍心走了呢,七八年不见回来,唉,人间悲凉,就说吗,那国外到底有什么好呢?可以让一个人丢家弃业的独行。不明白真是不明白,这样想的时候,心下难免生出些同情和怜悯,所以闲来时总会约他出来走走。按说两人的关系够哥们的,圈里圈外几乎无话不说,可一碰到现实的事情又隐隐觉出了不畅,那怕在他面前把南正轩说成一个臭鸡蛋,但绝不肯流露出半点心底的隐情,不然,摆在他们面前的似乎必是尴尬。然而,对于她一个远方的漂泊之人,又是多么渴望能有一个可以倾述的对象,让她回归人性的本真。是的,在遇到他之前,她也许并不相信男女间会有真正的友情,可是,每当与这个男人走在月光下,坐在一起的时候又觉得是那样的安全。很多次她都想放下女人的矜持,把一份脆弱寄托在他那里。哦,不是我说的那样耿老师,事实上我爱着那个男人,那个叫南正轩的男人,我是多么爱他啊!就像耿野是她人生的导师,如同是她文学路上的导师一样。然而,随着接触的一步步走近,她突然明白一切并不是想像的那样。事实上,抛开那些貌视知己的浮尘,一层隔膜分明就在眼前,也就是说,在这个看似孤傲的男人眼里,边沿人的身份依然是卑微的,依然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那么,又怎么可能在局重点丛书里推介她的文章呢?或许,他们的交往只能定格在这无人的角落。唉,机关啊机关,真是一个孤独的所在,站在深夜分手的路口,望着耿野渐渐远去的背影,她暗自感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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