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北往大都求救兵 扩廓军中起内讧

　　公元1367年春，张士诚之地除了无锡跟平江两座孤城之外，已全被吴军占领。
　　徐达屡次派张士诚旧部劝降而不得，遂加派降兵围攻平江。徐达自领一军攻葑门，郭兴领军攻娄门，华云龙领军攻胥门，汤和领军攻闾门，王弼领军攻盘门，张温领军攻西门，康茂才领军攻北门。常遇春督领各路后备之军屯于虎丘，耿炳文领后备之军屯于城东北，何文辉领军屯于城西北，仇成领军屯于城西南。五十万大军将平江城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一声令下，杀声震地，箭矢蔽天。
　　张士诚督五万之师坚守，令人在城楼上架起床弩反击。床弩威力巨大，射出一枚标枪可透十余人。
　　自高邮、益都、洪都之战后，平江包围战亦再呈现惨烈之状，吴军强攻三月，伤亡八万余人，仍不能克城。北门水军副都督俞通海、闾门元帅杨国兴、娄门同签茅成、葑门指挥使丁德兴皆被床弩射死。
　　徐达叹道，“张士诚果真善于守城。”
　　常遇春恨道，“若城破，当屠城。”
　　眼见形势危急，叶德新道，“元廷大军为何还没南下，若再不来援，如何守住此城？”
　　蔡彦文道，“想必河南王与关中之军还在相互仇杀。今何不遣使直奔大都，在元帝面前述以利害，急求发兵来援。”
　　李行素道，“如今吴军层层包围，如何能突围而去。”
　　徐义道，“谁愿前往大都，某愿亲自护送突围。”
　　都事王蓦道，“某愿前往大都。”
　　徐义道，“如此甚好，都事扮作平民夹在队伍中，突围后，都事匿于野外，待天黑后再赶路，从海上直趋大都。”
　　张士诚遂亲笔写了书信，交于王蓦。城北门大开，骑兵总管王原恭带前队开路，徐义带中队护送王蓦，王胜带后队压阵，一行人冲将出来。
　　北门吴军所料不及，一时大惊，康茂才见状，亲自统军拦阻。王原恭并不恋战，冲破康茂才的拦阻，直接带队闯入吴军后阵。康茂才刚要追击，徐义带军到，又杀一阵，徐义过，紧接着王胜领后队至，把吴军冲得不成阵型。
　　俞通渊、俞通源在后阵拦阻，被王原恭一枪一个挑下马，兄弟两人皆负重伤。张家军冲破吴军内层，直向北窜奔。
　　驻军城东北的耿炳文听闻城外躁乱，知城内军突围而出，遂率军来截，皆被冲散。张家军突围五里后，王蓦下马，钻入密林中。
　　三队人马复又拨马回头，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原路杀回。
　　此时，吴军听闻躁乱，左右营皆带兵来援，数万大军将三队人马困于城外附近。张士诚见状，急令唐杰、石清、单大舍、戴茂出城救应。
　　吴军被前后夹击，一时大乱。张家军且战且退，奔至城下，王胜被薛显缠住，不能脱身。杨璟赶来夹击，一枪将王胜刺于马下。
　　张士诚急令城楼上床弩助援，吴军这才退散。
　　且说王蓦赶至大都，面见元帝妥欢帖木儿，俱言江南之事。
　　妥欢帖木儿闻言大惊，急忙命左丞袁焕、知院安定至关中，诏令两家罢兵，各自统军南下。
　　谋士孙翥道，“朱元璋割据江南，拥兵百万，仅凭王爷手下之兵，实难剿讨。今王爷西事将成，不可误听息兵之旨。”
　　扩廓帖木儿道，“本王亦不想半途而废，奈何圣旨已下，恐圣命不可违。”
　　孙翥道，“袁焕乃贪贿之人，王爷可用厚礼贿赂，令其助王爷在圣上面前言语。”
　　扩廓帖木儿从其言，用金银贿赂袁焕，厚待之，问道，“李、张二人不服调令，本王率兵讨之，今构兵仇杀一年多，又结私怨，现将大破二贼，圣命却下，如之奈何？”
　　袁焕道，“此二贼不除，终究是王爷后患。王爷当聚兵讨平此二贼。”
　　扩廓帖木儿道，“恐圣命不可抗。”
　　袁焕道，“王爷只管将兵征讨，圣上面前某自有言语，必令圣上不怪罪王爷。”
　　扩廓帖木儿道，“有劳左丞相助。”
　　袁焕遂返回大都，谎称李思齐、张思道暗通朱元璋，当初抗命便是欲结连朱元璋。
　　妥欢帖木儿闻言大惊，遂亦不再言语关中之事。
　　谋士赵恒道，“袁焕虽肯在圣上面前助言，恐李、张二人另遣他人进言，进兵之事恐不能长久，况且江南朱元璋已势大，王爷当立刻增兵关中，速战速决。”
　　扩廓帖木儿道，“是也，某当速调貊高从河中驰攻凤翔，覆李思齐老巢。”
　　时李思齐、张思道在关中与扩廓帖木儿鏖战一年多，渐渐不支，多次上书朝廷，请求罢兵，得知知院安定来军中传旨，令两家罢兵，心中大喜。
　　二人遣使至扩廓帖木儿寨中，商议罢兵之事。
　　扩廓帖木儿假意答应，两家同时拔寨撤军。扩廓帖木儿兵分四路，分别令贺宗哲、白锁住、韩扎尔、虎林赤带军袭攻李思齐、张思道大寨，李、张二军大败，部下大将赵琦、穆薛飞、李武、崔德险些被擒。
　　李思齐、张思道各率残兵逃回城里。不久，细作回报，探知扩廓帖木儿非但没有退兵之意，而且令貊高暗调河间、大名等地官军来袭凤翔。
　　李思齐闻信大惊，急忙寻张思道商议计策。
　　张思道叹息一声，道，“今可遣一能言善辩之士进京往言，请圣上令扩廓退兵，若不然，我等必被擒获。”
　　李思齐遂遣人往大都求救，言说扩廓帖木儿暗通朱元璋，当年曾送朱元璋战马千匹。
　　妥欢帖木儿犹豫不能决，太子爱猷识理答腊早就对扩廓帖木儿生恨，趁机进言，王蓦亦多次请求发兵南下。妥欢帖木儿最终下诏，命皇太子总领天下兵马，征调所有兵力，南下剿讨各部反贼。
　　爱猷识理答腊亦下令，命扩廓帖木儿总领本部军马自潼关以东，南下肃清江淮；命李思齐总领本部军马自凤翔以西，南下攻川；命陕西左丞秃鲁总本部及张思道、孔兴、脱列伯之军出武关，南下攻襄樊。
　　诏书飞传各军，扩廓帖木儿接诏惊异不定。
　　孙翥道，“果不出所料，圣上复又下诏。王爷可令貊高统军急行，速破李思齐。”
　　扩廓帖木儿从其言，连发两道军令。
　　貊高统十万大军西进，得令后催军快行。这夜，偏将高脱因多饮了几杯酒，次日醒来甚晚，所部之军落在后头，遭貊高一顿训斥，心中不快。潘诚因跟女子寻欢至半夜，醒来身疲力乏，不愿赶路。屈荣因营帐里进了一只蚊子，整夜没有睡好，亦无精打采。
　　潘诚遇到屈荣，见其不悦，便道，“元帅亦不想赶路耶？”
　　屈荣道，“朝廷诏令让大军南下剿贼，王爷却令大军去关中厮杀。”
　　潘诚道，“此乃谋反也，我等何不尊朝廷诏令？”
　　屈荣道，“我等归河南王所辖，若公然违抗军令，他日恐遭军法处置。”
　　潘诚道，“我等尊朝廷诏令，乃助朝廷抗河南王之反也。”
　　屈荣想了一会儿，道，“若果真抗令，仅你我所部恐难成事。”
　　潘诚道，“高脱因昨夜饮酒甚多，遭平章训斥，元帅与他本属太保麾下，今可去结连于他。”
　　屈荣道，“某这便去后军试探其意。”
　　高脱因心中正愤，听罢屈荣之意，亦有抗令之意，便道，“我等若抗令，当以何理由？”
　　潘诚道，“就以河南王抗朝廷之令为由。”
　　高脱因想了一会儿，道，“仅以我三人所部难成事，当逼令平章一同抗令。”
　　夜里，高脱因结连其他部将，率兵直冲入貊高中军营寨。貊高大惊，披上铠甲正欲应战，刚出营帐，高脱因等人便杀到了跟前。
　　貊高见是部下，高声喝问道，“朝廷对你们不薄，赦免你们前罪，如今又要谋反？”
　　高脱因道，“今非谋反，而是奉朝命来寻平章说事。”
　　貊高闻言，喝退兵士，唤众将入帐，问道，“众位欲说何事？”
　　高脱因道，“朝廷诏命早下，令各路军马南下剿贼，难道平章不知？今河南王公然抗命，乃谋反也。平章欲从河南王抗命，我等皆不随。”
　　潘诚道，“平章若尊朝命而抗河南王，我等皆愿追随。”
　　屈荣道，“平章极善用兵，将来率兵南下，朝廷必依平章为肱骨之臣，何必追随河南王谋反？”
　　貊高考虑一番，见事无可免，终是答应众将。
　　潘诚道，“平章既宣布尊朝命，当攻打河南王掌控之地，以向朝廷表心迹。”
　　貊高从其言，遂率军突袭了卫辉，杀守御官余壬辅，攻破彰德，杀守御官范国英，引兵至清化，得知怀庆守军有备，方引军而归。
　　貊高统军攻城的同时，给朝廷上书道，“人臣以尊君为本，以尽忠为心，以亲民为务。今总兵官扩廓帖木儿，岁与官军仇杀，臣等乃朝廷培养之人，素知忠义，焉能俛首听命。乞求别选重臣，以总大兵。”
　　时孔兴、脱列伯亦被关宝逼迫甚惨，得知貊高起兵反抗扩廓帖木儿，遂遣能言善辩之士至关宝寨中纳言请和。
　　关宝被使者一夸，恃勇而骄，亦宣布脱离扩廓帖木儿，上书朝廷，罗列扩廓帖木儿罪状。
　　爱猷识理答腊大喜，令亲信在妥欢帖木儿面前进言，请求罢免扩廓帖木儿。
　　妥欢帖木儿遂以扩廓帖木儿不受调遣、构兵仇杀为由，罢免扩廓帖木儿太傅、左丞相之职，以河南王食邑汝州，与脱因帖木儿同居河南府，所有从行官属悉令还朝。扩廓帖木儿所总诸军，主帐由白琐住、虎林赤领之；在河南者由李克彝领之；在山东者由也速领之；在山西者由沙蓝答儿领之；在河北者由貊高领之。
　　爱猷识理答腊又用沙蓝答儿、李国凤之计，成立抚军院，总制天下兵马。
　　扩廓帖木儿得诏，叹道，“世事何故如此！”只好在军中交出印绶，令各部回驻地，听候朝廷诏命。
　　白锁住道，“王爷今虽罢权，倘有差遣，某必领军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