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关中四将抗军令 宋帝太保江中行

　　且说叶德新来到洛阳，见到扩廓帖木儿，献上薄礼，表明来意。众人听罢，皆哈哈大笑。叶德新惊疑片刻，亦哈哈大笑。
　　扩廓帖木儿问道，“不知先生为何发笑？”
　　叶德新道，“众位又为何发笑？”
　　蔡子英道，“我等笑张太尉多此一举。先生即便不来，王爷早已审时度势，亦将发兵而去。”
　　叶德新惊喜道，“此言当真？”
　　扩廓帖木儿道，“本王昨日已发令至关中、汉中，令诸将进兵襄樊之地，待朱元璋分军回援之际，本王将亲统大军南下。”
　　叶德新道，“王爷果真英明，太尉有救矣。”
　　宴上，众皆其乐融融。不几日，叶德新回平江而去。叶德新刚离开洛阳，传令官便满脸伤痕回到洛阳。
　　扩廓帖木儿大惊，问是何故。传令官道，“李平章见得调令，破口大骂，道‘吾与尔父进兵，尔父进酒，尚三拜而后饮，乳臭小儿，在吾面前无立锥之地，竟妄称总兵调吾。’”
　　扩廓帖木儿闻言大怒。蔡子英道，“待其他传令使到，且听如何回复，不听调令者，总兵可上书朝廷，以叛逆之名尽讨之。”
　　张思道、孔兴、脱列伯得知李思齐不听调令，亦纷纷抗命，并结为联盟，相约共同对抗扩廓帖木儿。
　　扩廓帖木儿大怒，整顿三军，令关保统兵七万横渡黄河，分道攻袭孔兴、脱列伯所控之地，自率大军十万欲攻李思齐、张思道之地。
　　赵恒道，“今总兵统军入关，张士诚势危，若久不见大军南下，恐聚众投降。总兵当先派使者通报张士诚，以慰其心，令其坚守。”
　　扩廓帖木儿道，“此言甚是。”
　　游蒙想到与张士诚尚有旧情义，本欲亲赴平江，初蒙帖木儿放心不下，执意阻挠，游蒙方作罢，乃随大军一起入潼关。
　　李思齐大起军马八万，并张思道军马六万，一起来敌扩廓帖木儿。双方在华州境内厮杀不止。
　　归德府枢密同知陆聚见元军不但不南下，反而在关中相互厮杀，愤而聚众投降。安丰路总管韩政亦降，江淮之地皆归于朱元璋。
　　朱元璋大喜，犒赏三军，整备军需，发兵五十万，大举进攻张士诚。汤和、冯国胜、胡美、丁德兴率军自常州攻无锡，康茂才、茅成率军助援俞通海、廖永忠，进围宜兴，徐达、常遇春、唐胜宗、陆中亨进攻湖州。大军所至，必先发文告，遍贴各地：凡尔人民，若能归顺即我良民，旧有田庐，仍为产业，永保家室。张氏臣僚或全城归附，或弃刃投降，名爵赏赐，余所不吝。
　　莫天佑据守无锡，吴军攻打数番，皆不能下。
　　徐志坚据守宜兴，城破，突围而去。
　　李伯升据守湖州，形势危急。吕珍、戴茂、梁成、唐杰、徐义率军六万来援，屯于城东旧馆，筑五寨坚守，与湖州相互策应。
　　徐达凭借优势兵力，令常遇春、王弼统军十万，一面临阵御敌，一面构筑营垒，绝旧馆大军后路。
　　吕珍统兵来战，血战数番，不能胜，及至吴军营垒筑成，后路被绝，粮草无所供应，只能率众投降。援军既没，李伯升亦只得开城投降。徐达遂统大军围攻平江，并分兵攻拔附近州县。
　　时李文忠身为浙江行省左丞，执掌建德府、诸全、金华、处州等地，朱亮祖道，“今张士诚势孤力穷，各地守将心惊胆战，皆有归附之意。左丞若遣一旅之师，便可收取绍兴、余杭等地，今何故坐守观望，战功却都让别人得去。”
　　李文忠笑道，“元帅所言是也。”遂上书朱元璋，佯称牵制余杭之地援军，遂率军进兵余杭。
　　余杭守将正是谢再兴，知城池早晚必破，便道，“左丞若能保得众将性命，我等皆出降，不然，宁愿战死城下。”
　　李文忠道，“某于数万军士面前立誓，众位若出降，必保众位性命。”
　　谢再兴遂打算出降。李福劝阻道，“我等叛降而来，今势窘而归，朱元璋必不肯饶恕，当竭力坚守。”
　　谢再兴道，“今太尉被围甚急，我等外无援军，内无粮草，如何守住？不若降。”
　　李福见不能劝阻，跳城楼而亡。
　　谢再兴率众出降，吴军尚未入城，驻守杭州的潘袁冥遣员外郎方彝到军门纳款请降，李文忠惊异道，“大军未至杭州城下，便来请降，未免太早乎？”
　　方彝道，“待兵至城下，恐投之不及。”
　　不久，李文忠统军至杭州城下，潘袁冥早已令人擒拿蒋英、刘震，将其绑缚至城门口，另让女乐载歌载舞相迎。
　　徐达统军猛攻平江数次，一直未能下，附近州县却已相继归附，各地降将官吏聚拢起来有数万人。不久，徐达令廖永忠将降兵降将押往金陵。
　　廖永忠大惑不解，前来问道，“主帅何故遣属下押送俘虏？”
　　徐达道，“此等小事本不应安排廖同签去做，奈何主公来信要廖同签回金陵，因而此次押送降将之任就顺便交由廖同签。”
　　廖永忠问道，“不知主公唤属下回去有何事？”
　　徐达道，“主公信中未提，某也不知。”
　　廖永忠心中甚疑，一路上也未能想到有什么事，押送俘虏回金陵后，急来府衙见朱元璋，问道，“主公去信招属下回来，不知有何吩咐？”
　　朱元璋笑道，“将军一路劳顿，暂且安歇，明日去领命不迟。”
　　廖永忠心中捉摸不定，遂回私邸休息。次日，来到府衙，众官皆在，廖永忠道，“吴王唤某回金陵，不知有何事吩咐？”
　　朱元璋道，“明日将军去滁州，将圣上及太保迎至金陵。”
　　廖永忠听罢，惊疑不定。廖永忠回至私邸，坐立不安，想了一通，来到李善长府上。
　　李善长见到廖永忠，问道，“廖将军此来，莫不是为明日滁州之行？”
　　廖永忠道，“右丞所言正是。某难测主公之意。”
　　李善长道，“当年北上救安丰，众将皆言不可，唯廖将军言说可去，今大势将定，主公不派廖将军去，更派谁去？”
　　廖永忠道，“此事遣一文官便可。”
　　李善长道，“可主公偏要遣一武将，而且还是声名显赫的大将，却是为何？某只能言语至此，廖将军好自为之，请！”
　　廖永忠心中一惊，起身叹道，“复为秦桧，又能奈何！”
　　次日，廖永忠率数千兵勇分乘十条大船，出江口，北上而去。一路上，廖永忠一直愁眉不展。部将史德胜见状，便问道，“同签何故如此？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廖永忠道，“你可知主公令我去滁州做何？”
　　史德胜道，“属下如何不知。主公令同签迎宋帝回金陵。不过，属下觉得主公---”
　　廖永忠冷笑道，“你果真以为主公肯把辛苦打来的江山让了？若如此，当年主公安丰解围后，早就将宋帝迎至金陵，何需等到今日？”
　　史德胜大惊道，“难道主公是令同签---”
　　廖永忠叹一口气，道，“廖某要成为千古罪人！”
　　史德胜道，“是主公令同签如此，如何能怪到同签头上？”
　　廖永忠道，“主公当着众官之面，令我迎宋帝至平江，但心中之意却是令我诛杀宋帝。”
　　史德胜道，“主公既未明言，同签何不装傻，将宋帝迎至金陵便是。将来主公要如何对宋帝，皆不管同签什么事。”
　　廖永忠道，“你不懂。主公岂会不知我实知主公之意。我若果真将宋帝迎回，徒令主公添一病症，将来必饶不得我。”
　　史德胜听了，亦叹息一声，道，“此任何故落在同签身上！”
　　廖永忠道，“当年我三哥被擒，主公不愿将张士德交换，我心中生恨，初时曾满腹牢骚，必令主公心中生疑。如今事已至此，无可奈何，只求主公将来莫以此事恩将仇报。”
　　史德胜想了一会儿，道，“同签将宋帝杀了不好，迎回金陵也不行，放了更不可，何不让天杀？”
　　廖永忠道，“如何让天杀？”
　　史德胜道，“主公可下令将宋帝所乘之船凿沉，回去就说江上风浪大，宋帝的船被打沉了，宋帝溺亡江中。”
　　不几日，廖永忠来到滁州，向守城将官展示了手令，而后带着韩林儿跟刘福通上了大船。返回的途中，韩林儿身着龙袍，满心欢喜。刘福通却忧心忡忡，似乎觉察到了异样。
　　船队行至瓜州，廖永忠在船舱中宴请韩林儿跟刘福通，一脸忧虑，不知如何言语。
　　刘福通见状，终于忍不住问道，“吴王果真要将军带我们回金陵？”
　　廖永忠并不回答，起身打开船窗，看着外面的风景道，“外面山水多好，虽然隆冬季节，又常年遭受战乱，但转过春来，经过几年休养，将是多么好的秀丽河山、繁华之世。可惜这山河不属于大宋。”
　　刘福通听罢此言，呆然无语。韩林儿却道，“这地方吴王不是派兵打了下来，怎么不属于大宋？”
　　廖永忠回至桌前，举杯对韩林儿跟刘福通道，“末将敬皇上跟太保三杯酒。这第一杯算是末将迎奉皇上跟太保。”言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又斟满。
　　“这第二杯酒算是请罪之酒，想你刘福通在颍州首举义帜，天下大动，如此之豪杰，竟落个这般下场，而我廖永忠更成了千古罪人，天意如此！”廖永忠忍不住流下泪来，仰头又灌了下去。
　　“这第三杯酒算是为皇上和太保送行，怎么偏偏是我廖永忠有这个情义！”言罢，廖永忠又一饮而尽。
　　韩林儿此时仿佛才明白过来，惊恐地看着廖永忠，问道，“你要杀朕跟太保？是吴王要你这么做的？朕要见吴王，朕可以将帝位禅让给吴王。”
　　廖永忠流泪道，“圣上不懂！昔徐寿辉将帝位禅让给陈友谅，又如何？陈友谅终免不了恶名加身。他邦之主可恕，唯故主不可饶。”
　　此刻，船体忽然传来了闷响，水手已经开始凿船。刘福通感慨万千，韩林儿吓得哭爹叫娘。
　　廖永忠看了二人一眼，转过身去，就要离开船舱。
　　这时刘福通忽然道，“将军且慢，某尚有一言。”
　　廖永忠停下脚步，问道，“太保还有何事？”
　　刘福通道，“自宋帝登基后，便将教主之位让给了赵空意。今日之事将军恐不但要背负骂名，还要遭明教弟子的报复，将军可将实情告知教主。”
　　廖永忠道，“多谢太保好意，末将心领。”言罢，出了船舱，上了另一条船，直看着刘福通和韩林儿所乘的船沉入江面，才跟史德胜率部离去。
　　廖永忠回到金陵复命，言说风浪翻船之事。
　　朱元璋听后大怒，要严惩廖永忠，众官告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