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人生的体验

　　高胜两口走了过来，德仁、晓琴站了起来。红英说：宝贝女儿，你们谈了一天，总该谈完了吧？哟，女儿脸上还有眼泪，你哭了？哥哥欺负你了？你说出来，妈妈、爸爸帮你出气。
　　晓琴埋怨了：妈妈，咱家人多势众，组长哥哥能经得住打吗？我们好好地谈话，哥哥怎么会欺负我呢？再说，我已经长成大人了，谁敢欺负我哪？妈妈想知道我为什么哭泣吗？……我偏不告诉你。好好，看妈妈着急的样子，我就对你明说了吧！
　　晓琴的嘴张了几张，却没说出话来，看妈妈真的着急了，她才趴在妈妈耳旁悄悄地说道：听哥哥讲他伤心的事情，哥哥哭了，我也难过得哭了。
　　妈妈乐了：就为这点事情，你应该早些讲清楚嘛，在妈妈面前，你还卖什么关子呢？
　　红英说：宝贝女儿说，组长讲自己的伤心事情，把她难过得哭了。
　　老高说：女儿懂事了，富有同情心了。好了，咱们吃晚饭去吧。
　　吃了晚饭，晓琴哪肯放过和组长哥哥最后的谈话机会，爸爸、妈妈只好依了她。还是那个老地方，还是潺潺的溪水边，还是柔柔的芳草地，还是坐在友情的界限里。德仁先说话了：妹妹，我觉得你这人一点也不直爽，就像哭泣这件事情，你直截了当地说清楚就行了，你却卖关子，绕弯子，使得我尴尬了好一阵子。
　　晓琴把嘴一撅：哥哥，我就是要让你难堪，让你尴尬，谁让你不答应我的要求？人家都为你流眼泪、哭鼻子了，你的心肠还这么……硬。
　　德仁想起这事还有点胆战心惊，多亏自己没有拥抱晓琴，要是让老高两口看见，那倒真的有理说不清了。现在，德仁像哄小孩子一样，淡淡地笑了笑：妹妹，说起人生体验，你设身处地，感情投入，我喜你亦喜，我悲你也悲，我已经够感激的了，哪敢有更进一步的奢求呢？
　　晓琴抿嘴一笑：哥哥，你把妹妹说成天上的月亮了，一切都围绕你转，“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你变成李白了。再说，拥抱对于外国人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礼节，你倒封建得很，把它看得神秘兮兮的，不敢越雷池一步。
　　德仁听得胆战心惊：中国有中国的民情嘛。好了，咱不说这些，再谈谈我的人生体验……
　　晓琴摇摇头：哥哥，我不要听你的人生体验了，让人家陪你流了不少眼泪。你的故事悲惨、残酷、伤情，好像给人的喉咙里塞了一团棉花，咽不下，吐不出，憋闷得难受……再说，我上大学，大学毕业了，参加工作，不可能再碰上整风、反右、反右倾、大跃进、大炼钢铁这样惊心动魄的事情了。
　　德仁说：既然如此，我们的交谈就到此为止吧，再见。
　　德仁说着站了起来，晓琴急忙拽住他的胳膊，由于动作太猛，德仁没有防备，竟然摔倒在草地上，晓琴就势趴在他的身上，后来就紧紧地抱住了他。这时，他们的距离是这样的近，可以看见对方眼睛瞳仁里的小人，俩人的嘴唇几乎就要挨住，德仁竭力想迈过脸去，晓琴哪里允许他乱动，稍一用力，俩人的嘴唇就紧紧地贴在一起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不由德仁不动感情了，他索性大胆地搂住晓琴亲吻，晓琴也热烈地回敬着他，德仁迅速地吻着她红润的嘴唇，吻着她粉嫩的脸蛋，吻着她白皙的额头，然后迅速地站了起来，朝周围扫视一遍，所幸没有人影。晓琴也站了起来，自然而然地用手指梳理着头发。事情发展得这么突然，两人都很不好意思，晓琴的脸蛋红的像春天的桃花，德仁的脸庞也烧烘烘的。德仁喃喃的：妹妹，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晓琴羞涩地：哥哥，别这么说，这样的事，没有谁对不起谁的。我是主动的，也是心甘情愿的。
　　德仁说：可是，你还是一个黄花闺女啊。
　　晓琴笑笑：哥哥，你真封建，我们这只是亲吻，又不是……与黄花闺女没有什么关系，你不必自我谴责。在外国，男女拥抱，亲吻，都是一般性的礼节，没有人对这大惊小怪的。再说，我刚才说不想听你讲人生体验了，指的是你在各种运动中的人生体验，其他方面的人生体验我还是想听呀，譬如你的初恋，你的学习，你的交友，你的为人处世等等。你不等我把话说完，就生气地站起来说再见了。哥哥，你讲真话，现在你还想不想和我说再见呢？
　　德仁说：现在吗？就看你的意思了。你想听，我就留下来和你交谈；你不想听，我就说再见，立马走人。再者，我还需要说明一下，刚才我说再见的时候，心平气和，一点儿也没有生气，你想一想，我为什么要生气呢？有生气的必要吗？
　　晓琴诡秘地一笑：哥哥，依我说，你应该生气，因为你这一走，就没有这么漂亮的妹妹和你亲亲热热地谈话了呀。现在，你更不想走了，你能舍得下妹妹吗？
　　德仁却一脸严肃的：妹妹，刚才我们已经犯了错误，现在，我们的关系再也不能继续发展了，调情的话，不要再说了，让我们平平静静地交谈好不好？
　　晓琴大声的：好！先讲一讲你的初恋吧。
　　德仁平静地：要说我的初恋，那只是一段同学之间的交往。那个女同学和你年龄差不多，和你个子高低差不多，和你胖瘦差不多，和你漂亮程度也差不多……
　　晓琴嫣然一笑：哥哥调皮，你干脆就说是我好了。
　　德仁说：妹妹，对不起，你俩真的长得很像，不知道是谁说过，漂亮的女人长得都很漂亮，丑陋的女人长得都很丑陋……
　　晓琴说：谁说的，这是你说的呀。你这话等于没说，就像调侃话说的那样，冬天冷，夏天热，吃饱了饭，肚子不饿。哈哈……
　　德仁微微一笑：妹妹，别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下面的话是，漂亮女人的漂亮十分相似，丑陋女人的丑陋大不相同。妹妹，你想想，漂亮女人大体都是，晶亮迷人的眼睛，弯弯细长的眉毛，白皙粉嫩的脸蛋，而丑陋的女人就各有特点了。
　　晓琴媚笑着：哎呀，哥哥对女人还是挺有研究的。那么你们的关系应该是很好的了。
　　德仁惋惜的：我们相处七年，关系融洽，相亲相爱。整风运动中我被打成右派，便有意地疏远了她。这时，她在中学教书的一个同事关心她，照顾她，并趁机占有了她……
　　晓琴也很惋惜：唉，要不是整风运动，你们恐怕早就结婚了，孩子也有了。
　　一时之间，他们都沉默了。这时，太阳正在落山，西天一片红霞。德仁慢慢地站起来：人生无常，正像天气变化一样，什么事情随时都可能发生。所以，妹妹，你应该做好精神准备，别以为上了大学，参加了工作，一切都会一帆风顺的，你应该做好迎接大风大浪的准备啊！
　　面对着漫天红霞，晓琴十分兴奋：谢谢哥哥，谢谢哥哥的人生体验。
　　晓琴正想伸手搂抱德仁，爸爸妈妈在远处出现了，她便顺势挥挥手，和德仁一起迎了上去。他们往回走去，一会儿，到了接待棚前边，妈妈笑吟吟的：宝贝女儿，你和组长哥哥整整谈了一天，人生体验恐怕早就交谈完了。我们带来的点心食品，想请你组长哥哥品尝一下，咱们一块进屋里去吧。
　　晓琴说：妈妈，品尝点心只需要十来分钟就够了。明天我们就要走了，我和哥哥的谈话，还需要一个钟头，来一个圆满的结尾才好。
　　妈妈笑了：哟，这是写文章，还需要开头、经过、结尾样样俱全吗？
　　晓琴撒娇的：妈，你不是教导女儿做事要有始有终，不能虎头蛇尾吗？
　　妈妈说：好，妈妈就依你，可不能再超过一个钟头了。
　　晓琴高兴的：谢谢妈妈！
　　晓琴搂住妈妈亲了亲，转身对德仁说：组长哥哥，咱们到河边交谈去。
　　在晓琴和妈妈谈话的时候，德仁不好发言，怕打搅了晓琴的兴头，只好瞅了瞅高胜，高胜对他点点头，他这才放心地和晓琴一块儿向河边走去。这时，响起了哨子声，有人在喊着：各小组清点人数，整好队伍，带到饭场去，开大会了！
　　德仁说：妹妹，你听，咱们的谈话就此结尾吧。
　　晓琴嘻嘻地笑着：你骗谁？你不是对大刘有安排吗？再说，李干事知道我们来看爸爸，会照顾爸爸和你的，咱们只管往河边走就是了。
　　晓琴扭头看看，爸爸妈妈还站在门前向这儿瞭望，晓琴跳起来挥挥手，做了一个让他们回去的手势，然后和德仁一同走下土坡，再回头望去，连接待棚也看不见了。
　　河边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太阳落山了，西天的红云把四野映照得一片亮红，溪水载着一河彩云哗哗地向东流去。晓琴看看德仁，看看自己，都像披着锦缎一般美丽，她被这玉华的夕阳美景陶醉了：哥哥，你说我们应该怎样做，才不辜负这大自然赏赐的瑰丽美景呢？
　　德仁动情地：我们应该抓住青春的美好时光，学习，劳动，提高思想，为祖国为人民做出更大的贡献。
　　晓琴十分惋惜的：可是，哥哥，你现在是蒙受冤屈，英雄无用武之地，还谈什么为祖国为人民做出更大的贡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