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月光照无眠

　　晓琴的笑声还在空气中震荡着……老高悄悄地来到河边，他看见女儿仰面大笑，德仁茫然四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晓琴，熄灯哨子都响过了，你这样大声野气地笑着，像什么样子？你回去吧，组长也该休息了。
　　德仁说：老高，我们正打算回去，你来了，我这就回宿舍去了。
　　德仁拔腿就走，晓琴喊道：组长哥哥，请留步。
　　德仁只好停下脚步，晓琴却对老高说：爸爸，我讲一讲发笑的原因，省得你起疑心。我和组长哥哥奉命来河边交谈，哥哥说爸爸这样的安排很不好，会使我思想抛锚，上不好大学。我说那是你对爸爸的想法理解错了，爸爸是让你给我谈人生的体验，不是让你和我谈情说爱来的，哥哥窘成个大红脸，我才乐得哈哈大笑的。
　　老高皱起眉头：晓琴，不许你这样讽刺你组长哥哥，人家曾经谈过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在反右中才痛苦地分手了，你不能再往他的伤口上撒盐巴。
　　德仁听了，痛苦地别过身子，晓琴连忙道歉：组长哥哥，对不起，触痛你的伤疤了，我是真的不知道你的情况啊！
　　德仁说：没关系，我们的交谈就到此为止，再见。
　　晓琴说：我们的交谈刚开了头，哪能到此为止呢？组长哥哥，听说你们明天是大礼拜，你再跟我仔细地谈谈人生体验嘛。
　　德仁瞅瞅老高，老高说：组长，她们后天回家，明天你就和晓琴玩一玩，谈一谈，难得女儿对你这么……感兴趣。
　　德仁只好答应了，于是他向老高、晓琴招招手，晓琴高兴地向德仁招手，甜甜地说道：组长哥哥，明天见。
　　德仁转身向宿舍走去，晓琴一边跟着爸爸向接待棚走去，一边望着德仁的背影，突然她大声喊着，“组长哥哥”，待德仁转过身来时，她又喊了一句，“明天早晨，还是这地方，你别忘了”，德仁答应了一声，转身急步走了。直到看不见德仁的背影了，晓琴才跟爸爸一起向接待棚走去。
　　老高惊讶地望着女儿：晓琴，你好像真的变成小芹了，把你组长哥哥当成小二黑一样耍笑起来。人家并没有说喜欢你，你怎么认为他想和你谈情说爱呢？我对他都是挺尊重的，不许你讽刺他，耍笑他。
　　晓琴撅起嘴巴：爸爸，你真的老糊涂了，难道你看不出我喜欢组长哥哥吗？
　　听女儿这么一说，老高反而平静下来：我咋能看不出来呢？不过喜欢归喜欢，你们只能做个好朋友，要想谈情说爱，是不可能的，也不现实啊。
　　晓琴说：那么我问爸爸，你来信里把组长哥哥说得那么好，简直和相女婿一样，又是为什么？
　　傻女儿，你怎么越有文化，脑筋越简单了，说一个人好，就是相中人家做女婿吗？
　　晓琴吃吃地笑着：那么爸爸，你讲真话，你在脑子里有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老高疼爱地摸摸女儿的头：乖女儿，你在玉华只住两天就回家了，安心上好你的大学才是正事，就按照你的说法，学学你组长哥哥的人生体验就行了。
　　父女俩说说话话到了接待棚，晓琴走在前面拉开房门进去，妈妈正赤身露体地睡在床上，听见响动，连忙拉过被子盖住身体，女儿惊讶地喊了声妈妈就退了出去……老高便领着女儿走进隔壁的接待棚，月光很亮，也不用点灯，床铺已经铺好。老高说：晓琴，这里很安全，你安心睡觉就是了。明天你在玉华玩上一天，后天就回家了。
　　老高走出来，晓琴关了房门，躺在床上，她却难以入眠了。山里夜晚倒也凉爽，可毕竟是七月炎夏，关上房门有点燥热，主要还是和组长哥哥的交谈，使她的心情过于兴奋，刚才又看见了母亲的赤身，一时之间胡思乱想，烦躁不安，索性脱光衣服，光溜溜地躺在床上。皎洁的月光从天窗射进来，正好照着她丰满的身体，直挺的双乳，白皙的肌肤，她瞥一眼，啊，多好看，多动人，不觉脸蛋发烫，心跳加快……蓦然想起，今天阴历6月16日，明天就是自己18岁的生日了。难得在玉华这地方过一个生日，可组长哥哥的出现却把她的思想搅得乱鼓咚咚的……
　　高胜拉开房门进去，顺手关了房门。红英掀开被子，献给他一个白嫩光滑的玉体，高胜迅速地脱了衣服紧紧地拥抱住她，不知不觉又进行了一场游戏……高胜亲吻着老婆，不觉激动起来：感谢你这团长的漂亮女儿，能看上我这石匠的儿子，跟我和和气气地过了20多年。可现在，我拖累你了，叫你受委屈了。
　　红英回报高胜几个热吻：老高，别灰心，像你这问题和右派还不一样，牵涉到许多中央的大人物，听说彭的职务也没有全部撤掉，还安排了工作。我爸爸说，中央已经着手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的平反工作，你有希望了，你再耐心地等一等，会有好消息的。
　　高胜搂住红英亲吻不止：红英，谢谢你带给我这样的好消息。不过，你刚才吓着你宝贝女儿了，赤身露体的就睡着了。
　　红英埋怨的：你出去，该能给我盖上被子么！
　　高胜说：我是给你盖上被子的，你可能嫌热掀去了。现在不说这些了，快陪你女儿睡觉去，她怎么无缘无故地就喜欢上了组长？
　　红英却笑了：这都怪你这老头子，有意地安排牛郎织女散步谈心么。
　　高胜说：不说这些了，你就对女儿说安心上大学是第一位的，其他一切都要放弃。
　　两口子穿好衣服，来到隔壁的接待棚前，老高轻轻地喊着晓琴，红英也喊着女儿，晓琴还没有睡着，望一眼自己光溜溜的身体，只好装作埋怨地说：人家刚刚睡着，就让你们吵醒了。你们快回去吧，我一个人睡一张床，还畅快一些。
　　高胜、红英再叫女儿，屋里不答声了，他们只好返回屋里，重新宽衣解带，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了……
　　晓琴这里顿觉面红耳热，心烦意乱：哎呀，我这是怎么啦？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男不钟情？难道我已经有了少年维特的烦恼？难道组长哥哥成了我的初恋情人？咳，谁让我跑到玉华来呢？本来自己只有一个大学情结，现在又多了一个组长哥哥，这可如何是好？她就这样光着身子翻过来再覆过去，想来想去，随着深夜凉气的沁入，她的感情也慢慢冷却下来……一阵山风从天窗倒灌进来，她打了个寒颤，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心里突然想起：明天还要和组长哥哥谈心，要不赶快睡着，到时候肿胀着眼睛该多难看呀！说起来也怪，带着任务睡觉，一会儿她竟然睡着了……
　　那边宿舍里，德仁也是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才睡着的，不过他处理思想问题的办法就简单得多了。一个念头，一句话，自己是右派分子，是劳教分子，只有今天，没有明天，只有劳动的义务，没有恋爱的权利，我只能祸害自己一个人，绝对不能再连累另外一个漂亮的姑娘啦。没有选择的选择，比起在许许多多选择里选择一个容易得多。德仁这样一想，反而没有了一点思想负担，很快地就进入梦乡……
　　十六的圆月，迎来灿烂的红日，忐忑不安的晓琴，迎来心如止水的德仁。潺潺的溪水，柔柔的青草，灿灿的朝阳，伴着这对不是恋人却近似恋人的青年散步、谈心……晓琴踩着青草，迎着旭日，慢慢地走着：组长哥哥，我好奇怪，为什么我们相识不过几个钟头，谈起话来，却像相处了几年的老朋友一样亲切自然？我还奇怪，为什么青年男女走在一起谈话，就认为他们一定是在谈情说爱呢？我还奇怪，为什么男女之间的感情，就一定只能是亲密的爱情，而不能是纯真的友情呢？
　　德仁望了一眼脸蛋绯红的晓琴：晓琴妹妹，你提的几个问题，其实你都能回答，而且答案更准确一些。要让我回答的话，反而要揣测你的心理，难免就要出现误差了。
　　晓琴微微一笑：哥哥，干脆我称你哥哥，你称我妹妹，这样还亲切自然一些。哥哥，这几个问题，我就是要你回答。要揣测我的心理，你就揣测一下；答案不准确，出现误差，也不要紧嘛。
　　德仁一看，小溪拐了个弯，已经看不见宿舍了，才放下心来：妹妹，站在宿舍门前已经看不见我们了，不用再往前走了，咱们就坐在草地上说话吧。
　　晓琴点点头，在柔软的草地上坐了，德仁在她的旁边坐下，俩人中间空着一个人的位置。晓琴笑笑：哥哥，你真封建，就不能再坐近一点吗？
　　德仁说：妹妹，不能再坐近了，这不是封建，这是一种界限，现在的距离就是纯真的友谊，挨在一起坐就变成亲密的爱情了。
　　晓琴笑不可仰：哥哥真会开玩笑，好好，就按你说的来坐，你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德仁点点头，便说出一番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