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吴王中计诛文正 大举兴兵伐士诚

　　且说汉宋两军在鄱阳湖鏖战之时，淮安枢密院判梅思祖曾上书张士诚，请求趁势发兵攻打朱元璋部。
　　张士诚却希望保持三家共存之势，不肯趁机发兵，更希望汉宋两军在鄱阳湖持久相争，进而两败俱伤。未曾想，陈友谅不幸阵亡，局势陡然转变。朱元璋所获降兵及物资远远超过了伤亡及消耗，因而势力迅速强大。此时，张士诚只希望能守住己境，已不敢轻易发兵。
　　蔡彦文道，“今陈友谅已亡，西面唯有明玉珍可与朱元璋抗衡，可暗遣使者往川中陈述利害，两家共抗朱元璋。”
　　叶德新道，“明玉珍据川中为王，有苟安之心，必与朱元璋结了盟约，况且其尚需防备汉中元军，断然不会发兵出川。”
　　蔡彦文道，“今谢再兴投归于我，两女分别嫁于朱文正和徐达，今可令其派细作劝降二人，若此事不成，可用离间计除却此二人。”
　　黄敬夫道，“二人皆朱元璋心腹，此事恐难成。”
　　蔡彦文道，“二人虽忠，岂不顾妻妾之情？”
　　张士诚道，“蔡参议所言甚是，当派人试之。”
　　蔡彦文道，“某愿亲自前往。”不久，蔡彦文至川中，见罢大夏皇帝明玉珍，道，“朱元璋有独霸天下之心，圣上若想久居川中，两家当共抗朱元璋。”
　　大夏丞相刘祯道，“朱元璋已遣使与我朝订立共处盟约，先生此言是要川中百姓遭受战火。”
　　蔡彦文道，“某早料到两家订立盟约，但此举不过是暂安之计，将来大势若定，岂允天下有两主。”
　　明玉珍道，“朱元璋未必有其能。”
　　蔡彦文道，“不管有无其能，今其势大，却是事实。”
　　刘祯道，“你休再言出兵之事，否则莫怪圣上震怒。”
　　蔡彦文怒道，“众位既然不想出兵，何不早些投了朱元璋，却换来高官厚禄。”
　　明玉珍大怒，下令将蔡彦文乱棒打出。
　　蔡彦文离开川中，来到洪都，亦被朱文正呵斥而出。蔡彦文遂令人宴请洪都按察使李饮冰、杨希胜，席上假装醉酒，言说朱文正欲叛投张士诚之事。
　　二人大惊，慌忙至信朱元璋。朱元璋得信亦大惊，遣使唤回朱文正，审问无果，将朱文正幽禁起来。
　　朱文正自以为守卫洪都功大，反而见疑被拘，心中愤恨难平，经常于院中道，“叔父竟如此多疑，早知会如此对待亲侄，果真投了陈、张而去。”
　　看守兵士将言语报于朱元璋，朱元璋闻言大怒，下令诛杀朱文正，被马秀莲劝阻。不久，朱文正试图翻墙逃跑，杀死十余兵士后受伤被俘。朱元璋闻信，下令立刻将朱文正处死。没过几日，吴军细作偶然从平江探知内情，遂报于朱元璋。
　　朱元璋得信后方知冤杀了朱文正，追悔莫及。不久，寻事将杨希胜、李饮冰处以刑罚。
　　且说朱元璋尽收湖广、襄樊之地，犒赏三军，大会诸将于都督府，对众将道，“今元廷内部依旧争斗不断，天作时机，令某破了陈友谅。今欲进兵张士诚，众位有何进兵方略，尽可说来，大家共议之。”
　　徐达起身道，“主公可派水军封锁长江，将张士诚之境一分为二，然后兵分三路，分别从无锡、宜兴、湖州进围平江，直覆张士诚老巢，一如收取湖广之地，一旦武昌下，其余境地大多望风而降。”
　　朱元璋听了，道，“徐右丞之方略，众将以为如何？”
　　常遇春、曹良臣、茅成等武将尽皆赞同。
　　陶安却道，“以某之见，当先攻江北之地。”
　　朱元璋问道，“参议何出此言？”
　　陶安道，“某出此言，概因有三，湖州、无锡、平江皆坚城，又是张士诚之根本，必不易取，我军若久攻不克，空耗兵马钱粮，日久士气必堕，其江北之军若从海上来援，乘势进击，胜败难料，。即便平江果守御不住，张士诚率众突围成功，逃至江北，继续坚守高邮等地，我军逐城围攻，尚不知何年可尽收其境。再者江北之地与元廷相接，即便擒了张士诚，境内守将未必肯降，万一投归元廷，却直把元廷大军招来。”
　　众人争论数日，难下定论。刘基道，“主公当速下决断，莫待元军大举南下。”
　　朱元璋道，“依先生之意当先取江北，还是先取江南？”
　　刘基道，“先易后难，以振士气。”
　　朱元璋最终决定先攻江北，后攻江南。常遇春不从，坚持先攻江南，后收江北。朱元璋厉声道，“先攻江北，若进兵不利，某不加罪众将；若先攻江南，倘进兵不利，愿担责否？”
　　常遇春气闷不应。
　　朱元璋遂令徐达为统军大元帅，常遇春为右副统军大元帅，冯国胜为左副统军大元帅，率兵三十万，进攻江北之地。康茂才、俞通海、廖永忠督领水军，封锁长江，作为后备之军。
　　吴军大举进攻泰州，张士诚与百官商议计策，道，“泰州乃吾根本，倘若有失，某心中着实不安，今众将谁愿去救？”
　　李行素道，“朱元璋击败陈友谅，所获巨舰甚多，运输粮米兵马极为方便，此乃我军短处也。某以为不易从江南调兵去救，且令淮安之地军马往援。”
　　蒋辉道，“江北之军兵力有限，恐不能敌朱元璋三十万大军。倘若有失，必撼动军心。”
　　李行素道，“今可乘朱元璋江南兵力空虚，派大军攻袭，迫使朱元璋大军南下救援。”
　　蒋辉道，“虽然如此，仍需派一军北上相援，以助江北守军士气。”
　　张士诚点头称是，遂对杨士心道，“过去枢密不愿与大宋为敌，今大宋已被朱元璋架空，彼又来侵我地，枢密欲归顺乎？”
　　杨士心道，“哥哥如何怀疑贤弟有二心，贤弟必誓死守境。”
　　且说徐达统军抵达泰州城外，令冯国胜、茅成分别率军屯于城南、城北，以阻南北援军，令常遇春统一军分攻海安，唐胜宗、陆中亨、丁德兴、顾时分别率军围攻泰州。
　　泰州守将唐杰、夏思忠带八千兵坚守，淮安院判梅思祖派兵来援。吴军攻打半年，未克。
　　时杨士心从平江统军来援，先派出一军在江阴游弋，作为疑兵，主力三万余人则从海上登陆，直奔海安。
　　常遇春正督军攻打海安城东门，忽然杨士心带军从背后杀到，城东吴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常遇春亲自带军来敌杨士心，试图稳住阵脚。斗三十回合，左右亲军被冲散，常遇春落败而逃，吴军大溃。杨士心带兵在后趁势掩杀。
　　时薛显正督兵攻打西城门，见吴军被追赶，立即下令停止攻城，率军来援。杨士心只顾率兵追杀，冷不防后路遭薛显袭击，急忙回兵迎战，两相混战起来。常遇春收拢残兵，又反杀回来。杨士心只好收军而去。
　　常遇春丢了城东之寨，折了好些人马，只好移帐南寨。不几日，双方列阵于城南，欲决战。杨启宗与蓝玉对战二十余合，败归。杨士心恐折了士气，亲自上阵，斗三十回合，刺中蓝玉掩心甲，将蓝玉挑下马去。薛显急忙出阵来救，两人斗了八十回合未分胜负，各自回阵休息。此后，又数次混战，均未分胜负。
　　这日，常遇春带众将巡视营寨，路过伤兵营帐，见受伤军士甚多，心中忧虑不已，便道，“某唤作遇春，春日进军方有利，此乃秋也，恐不利进军。”
　　时有一只野猫在寨外叫春，郭兴指向野猫道，“此亦春也，可进兵。”
　　常遇春遂又催兵来战，见城内之军不出，遂下令攻城。
　　杨士心得知泰州形势危急，夜里带军暗出海安城北门，欲袭泰州城东门外吴军营寨。时天方刚亮，杨士心带军来到泰州城东十里处，正要攻袭，却见一支军皆张家军打扮，杨士心大惑不解，遂带军上前询问。
　　寨中军士见了，先是一阵慌乱，不多时出现一个将官，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吴军大将杨璟，原来他奉徐达之命扮作淮安援军，欲诱城内守军出战，不想军士刚换好衣服，就遇到杨士心带军来偷袭。
　　杨璟遂将计就计，急使人通报左右邻军，并出寨来接杨士心，佯装对杨士心诉说吴军分布情况。时杨士心身边的将官李清纳闷道，“此处离敌营如此之近，既是偷偷而来，为何还要安营，难道不怕敌军发觉？”
　　杨璟大惊，道，“是了，怎未想到。”
　　李清大疑，遂吩咐左右查看营寨。杨璟拔剑劈来，大喝一声，道，“安敢私闯营寨！”言罢，将兵厮杀。杨士心大惊，仓惶应战。徐达统大军包抄而来，杨士心被层层包围，身中十余箭而亡。张家军或死、或降，李清带百余人逃至兴化。
　　徐达令兵士诈开城门，率大军一拥而入，趁机攻破泰州城。夏思忠被擒，唐杰带数十亲军突围而去。不几日，海安城亦被克。吴军趁机进围高邮城。徐达驻军泰州。
　　且说吕珍、李伯升、戴茂统十万大军围攻长兴。吕珍对众将道，“长兴紧邻吾境，十年来发重兵五次，攻打不下百余回，始终未克，今若再不能克城，我等有何脸面存于世上，诸将当需奋力攻城，一月不下，诸将皆斩。”
　　各将领命，催兵攻打。
　　耿炳文督兵守城，夜不解甲。这日守城，耿炳文左耳中了一箭，箭矢穿透了耳朵。亲兵前来救护，耿炳文推开众将，一把扯下箭矢，继续在城头挥兵拒战，直至张家军退去，才来查看伤势。入夜，耿炳文心慌难眠。费聚前来问询。
　　耿炳文道，“某忽然想起当年相师言语。”
　　费聚道，“不知是何方相师，又有何言语？”
　　耿炳文道，“当年随父率军来援，半路遇一相师，那相师言说不易出兵，更言十年之后我将遭一坎。当时我父不信，不几日果遭伏身亡。如今守御长兴正好十年，今恐应劫。”
　　长兴城危，朱元璋令廖永忠、俞通海自水路至溧阳、常州，分两路进援长兴。
　　吕珍探知消息，令大军奋力攻城。
　　援军未至，长兴城破，耿炳文率残部突围出城，身中三箭，侥幸未死，奔回江宁，养伤甚久。
　　
　　淮安援军曹兴、曹震见吴军势大，不敢出战，禁守寨栅，反遭吴军袭营，万户吴聚等四千兵勇遭擒，大军退奔二十里，及至泰州城被克，淮安援军又后撤五十里，屯于高邮城东北。
　　高邮同知陈旺见吴军围城，对徐义道，“兄弟有一计，可擒敌军一将立威。”
　　徐义问道，“计将安出？”
　　陈旺道，“可用诈降之计赚敌将入城，待其率军入半，用桩木封锁城门，合兵杀之。”
　　徐义道，“此计可用。”
　　陈旺遂派使请降。冯国胜连看几遍书信，疑虑不定，打发掉使者，唤副将胡美、顾时商议道，“城内同知欲降，其他将官不从，今欲作内应，请城外之军入南门，某恐其使诈，因而拿不定主意，两位觉得当不当派兵？”
　　胡美道，“倘若陈旺果真欲降，元帅若不派兵入城，恐错失破城机会。”
　　冯国胜道，“某亦如此想。某想派指挥使康泰带军入城，意下如何？”
　　胡美想了一番，道，“一切听元帅安排。”
　　次日夜里，康泰带一千骁勇之兵入高邮城南门，队伍方刚进入一二百人，忽然城楼上一声呐喊，木桩巨石落下，截断康泰之军，城门顿时立封。康泰及百余吴军将士皆被杀。
　　朱元璋得信气愤不已，令胡美节制冯国胜所部，责罚冯国胜徒步返回江宁。
　　公元1366年二月，胡美围攻高邮甚急，徐义遣使向平江求救。张士诚遣徐志坚将兵三万从海上救援。
　　蒋辉道，“三万军如何敌三十万大军？太尉当聚境内之兵北上，与吴军决战，何故如此再三分兵？”
　　李行素道，“大军极难调度，万一战败，必搓动筋骨，诸城如何能保。将军此去，只管闭寨坚守，壮城内守军之势。”
　　蔡彦文道，“仅凭我部难与朱元璋抗衡，太尉今可遣使至河南王，向其陈述利害，请其发兵南下。如此，方可保守我境。”
　　李行素道，“听闻朱元璋与河南王一直遣使保持往来，恐其不肯发兵南下。”
　　黄敬夫道，“彼与朱元璋通使往来乃势所需，我境若被朱元璋侵吞，其必虑朱元璋势大。况我等尚归属元廷，今形势危急，如何不救？”
　　叶德新道，“参议所言甚是，某愿亲往洛阳，必说服其发兵。”
　　张士诚应允之，又对徐志坚道，“贤弟带兵去，就依军师之言，只管闭寨坚守，吴军不久必退。”
　　常遇春据守海安，有了前车之鉴，早在海上布了暗哨，探知徐志坚从海上来，急忙报于徐达。
　　徐达得信后，添兵至高邮，对胡美道，“江南援军将至，且小心应付。”
　　胡美跟顾时、王弼、张温等人商议道，“今何不将计就计，扮作救援之军，诈城内之军出战。”
　　计议已定，王弼、张温扮作救援之军，在城下与吴军大战。徐义果然中计，派陈旺带兵出城夹击，被大军所困。吴军趁机攻城。徐义知城难守，遂率军突围，尚未与陈旺合兵，陈旺便中箭而亡。徐义突围而去。
　　吴军遂趁机进围兴化及淮安。
　　徐志坚涉海而来，得知高邮已失，遂进援淮安。立寨未稳，便遭吴军夜袭。乱兵四散而逃，徐志坚喝止不住，遂带亲军突围。行不多远，正撞见徐达中军。
　　徐达道，“何不早降？”
　　徐志坚更不答话，将兵冲来。徐达两翼兵来不及救，左右亲兵急忙上前阻拦。
　　徐志坚策马疾驰而来，一枪刺穿徐达身边的亲兵队长，不能拔出枪来，遂弃枪拔剑，向徐达脖颈砍去。
　　徐达低头躲避，盔盖及盔婴一并被砍了去，回身看时，徐志坚早已突出重围。
　　梅思祖见援军已溃，吴军势大难敌，遂对左右道，“太尉若早听吾言，何有今日之势。我等恐难久守，不若出降。”
　　众将皆应，遂开城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