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沉默王一河　

　　王一河来到五组一年多了，整日低头纳闷，沉默寡言。韩六跟他开玩笑：王一河啊王一河，根据你的名字分析，你的话应该最多，就像满满的一河流水，滔滔不绝地向前奔淌。可是，在咱们组里，你的话却最少最少，一年说的话也装不满一箩筐啊！
　　在一片笑声中，王一河也尴尬地笑了，可是德仁发觉即使在笑的时候，他的笑容依然是那么苦涩，那么沉闷……德仁知道，在小组检讨会上，王一河说他盗窃了单位的公款，挥霍一空。因为盗窃的金额不大，便被送来劳教了。王一河深刻地批判了自己贪图享受、不劳而获的剥削阶级思想，表示今后一定要好好劳动，改造思想，不断地进步。
　　那么，事情到此也就结束了，为什么王一河还沉默寡言、心事重重呢？德仁觉得他心里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隐藏在心底的秘密才是他痛苦和沉默的根源。德仁并不想知道王一河的秘密是什么，他只是想把他从痛苦的深渊里解救出来。他知道，长久的悲痛和抑郁必然会损害一个人的健康。这天，上工的时候，德仁有意地靠近王一河走着，王一河望了望他，淡淡地笑了笑，便默默无语了……
　　一连几天，在上工或下工的路上，德仁靠近王一河走着。这时候，德仁心里却暗暗地笑着，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难道我想做救世主不成？难道我想做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不成？嘿嘿……
　　德仁心里笑着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笑出声来，嘿嘿……王一河说：组长为什么发笑？
　　德仁说：我在笑我自己，自作多情，自作聪明。
　　王一河听了，心里似乎有所触动，不过接下来依然是沉默无语……过了几天，王一河主动地来找德仁：组长，咱们晚上去河边谈谈心吧。
　　这自然在德仁的意料之中，不过比他的想象来得快了点。这是一个漆黑的夜晚，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对面不见人影，倒省去了不少的表情，全靠声音来表达了。他们坐在河边，潺潺的溪水完全隐去了白日的光彩，而用小夜曲般甜美的歌声，歌颂着生生不息的永恒主题。虽然刚刚过了国庆，山里的夜风已经冰凉袭人，就连天上的星星也冷得瑟瑟发抖。王一河说话了，声音有点发颤：组长，真不好意思，打搅了你的休息，还要你经受冷冻。我看你是一个好人，经常和组员谈心，帮助大家化解思想疙瘩。我的问题窝在心底好几年了，憋得我心疼得慌，你要不帮我化解一下，我非得闷死不可。
　　德仁诚恳的：一河，你只是一般的盗窃，认识到错就行，改正了就好，你还年轻，来日方长，何必这么苦恼呢？
　　王一河痛苦万状，声泪俱下：唉，组长，我不是盗窃，我有罪，我对不起父亲……咳，再丢人，再痛苦，我也对你说了吧。
　　我14岁那年，妈妈因病去世。当时，我正上中学，爸爸又忙于工作，家里一时之间全乱了套。于是爸爸打算给我娶个后妈，正好一个农村的亲戚来了，说他村里有个女孩，因为家里穷，哥哥年龄大了还找不下对象，如果谁能够拿出500元彩礼钱，给他哥哥娶了媳妇，她就嫁给谁。当时，爸爸每月只挣40元，500元可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听说爸爸33岁，在城里当干部，女孩立即就同意了，年龄大一点也不在乎。爸爸听了倒还愿意，我却坚决反对，我说：这女孩才17岁，进了门，我把她叫姐还是叫妈呀？爸爸生气了：你当然叫妈呀，你要是不愿意叫就啥也别叫！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那女孩来到我家，看父亲风流潇洒，态度温和，十分满意，住下就不走了。介绍人说：姑娘，你先回娘家去，等到结婚迎娶时你再过来。你这么住下来，算怎么一回事啊？
　　女孩理直气壮地：我不管，家里把我当牲口卖哩，把我卖到王家，我就是王家的人了，我有怕的啥呢？
　　父亲一看，女孩很执拗，就和她去领了结婚证，自然农村开的证明上女孩是18周岁。结婚后，单位上给继母安插了个家属工，后来转了正，户口也由农村迁到城里。一家人和和气气，日子红红火火。我初中毕业，上了高中。继母刚进门的时候，我才14岁，毕竟是个孩子，见继母态度热情，性情温和，给我端吃端喝，缝缝补补，洗洗涮涮，我也就亲热地叫她一声妈。谁知道继母却受宠若惊，满面绯红，背过父亲悄悄地对我说：一河，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你不叫我还好一些，叫我“妈”我真的承受不起呢。
　　从此以后，当着父亲的面，我称呼继母做“妈”；背过父亲，我对她就没有称呼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和继母的关系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起先，我孩子气较重，和继母说话的时候，无所顾忌地直视着她的面孔，对于她的美丽也没有放在心上。后来，我上高中了，个子长高了，成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小伙子。继母也长得丰满迷人，好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我见了继母，竟然表现出莫名其妙的羞涩，既想看她的花容月貌，又不敢正视她的面容。而继母也表现得有点奇怪，我走进家门，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很兴奋，对我也特别热情。当父亲在家的时候，继母对我就变成平平淡淡的态度了。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父亲到外地出差去了，家里只有我和继母俩人。我发现继母表现出少有的兴奋和活泼，长时间维持着满脸的笑容。吃饭的时候，她特意做了我爱吃的木须肉，并且专心地看着我一口一口地吃着，脸上露出妩媚的笑容。后来，她索性夹起一个肉片，笑嘻嘻地给我往嘴里喂。我哪里敢接受这种特殊的待遇，可是她非要给我塞进嘴里不可，没有办法，我只好张大了嘴，让她把肉片塞进去。吃了这顿饭，我心跳脸热得不行，钻进我的房间，再也不敢出来了……
　　这天，我放学回家，桌子上摆着饭菜。继母在她的房间喊道：一河，我吃过了，你自个吃吧。
　　我一个人静静地吃着，没有继母陪我吃饭，竟然感到少有的空虚。吃了饭，继母在屋里喊着：一河，我觉得不大舒服，你给我端杯开水，我吃点药。
　　我端着一杯开水推门进去，屋内的情景使我惊呆了，我欲进不能，欲退不能，竟然死死地钉在原地上了。原来，继母正一丝不挂地站在大木盆里洗澡呢，整个身体像一块白玉雕塑，丰满的乳部直挺挺地对着我晃动。我觉得浑身燥热，所有的血管都在膨胀，几乎就要爆裂，我赶忙闭起眼睛，身体却在瑟瑟发抖。继母吃吃地笑着：一河，你看都看了，还闭起眼睛干什么？这不是自欺欺人么？来，你不必害怕，我并不要你干什么，不过要你给我擦擦脊背罢了。
　　看我仍然站在原地不动，继母说：一河，你没有听过24孝的故事吗？母亲病了，不能动弹，夏天，儿子天天给母亲洗澡。我要是有一天，老了，不能动弹了，你能天天给我洗澡吗？
　　我没有睁开眼睛，却回答着继母的话：人家那是亲生的儿子，你是我的继母哇。
　　继母似乎有点伤心了：一河，怪道你对我生巴巴的，原来我们中间隔着一层哩。看样子，将来我老了，想让你伺候我是没有希望了……呜呜……
　　继母说着，竟然伤心得哭泣起来，听着听着，我着急了，喊起来：妈呀，你老了，走不动了，我背你，伺候你，还不行吗？
　　继母说：一河，我不要你叫妈，也不要你背我，只要求你给我搓搓背，还不行吗？好了，你不愿意睁眼就闭着眼睛，只要把脊背给我搓洗干净就行了。
　　继母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还能推脱吗？就摸摸索索地走了过去，伸手摸到了她的肩膀，我立即有一种触电的感觉，那是一种滑腻腻麻酥酥的感觉，我的心脏马上剧烈地跳动起来……我镇静一下情绪，接过她递来的毛巾，把右手裹在毛巾里，左手压在右手上，一下一下给她擦着脊背……屋里闷热，我一紧张，额头上便聚满了汗珠，后来竟然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她的背上……继母可能感觉到汗珠的热量，甚至于以为我流了眼泪，她突然激动地转过身来，紧紧地搂抱住我，把两片炽热的嘴唇贴着我的嘴唇亲吻，我还是不敢睁开眼睛去看她啊。
　　继母轻轻地啜泣着，后来声音越来越大，竟然变成呜呜咽咽的啼哭声了，我这才慌了手脚，只好睁开眼睛安慰她：妈呀，你可不敢大声啼哭，让邻居听见了，还不知道咱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继母止住了哭声，吻了吻我：一河，你还知道害怕？你不想让我大声啼哭，就按照我的要求办，好孩子，听我的话，我不会让你太为难的。来，用毛巾带上水，给我把身体的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细地擦洗一遍。
　　我不敢违背，只好从木盆里扭出湿毛巾，给她一下一下地擦着身体……
　　王一河停止了叙述，心情却激动得久久难以平静：组长，我不能再讲下去，我受不了感情的折磨，我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让我冷静几天再给你讲好吗？
　　德仁拍拍王一河的肩膀：别太激动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没有用，谁也无法挽回，你看，就像这河水，日夜不停地向东奔流，任谁也无法让它向西倒流啊！
　　王一河静静地思忖着：组长，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