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难懂的杏花

　　当小许说到喝了罗大怀的酒昏迷不醒时，德仁也不好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小许便动情地接着讲下去：
　　这一觉睡得好长啊……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室内灯光昏黄，窗外狂风怒吼，一时之间，我懵懵懂懂，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候，两个同事老王、老张走到跟前：小许，你总算醒来了。
　　我的思维还是不够清楚：老张、老王，现在什么时候了？我究竟怎么啦？
　　老张说：罗书记请你喝酒，你喝醉了，罗书记叫我俩把你送回家来的。看你一直昏迷不醒，我到卫生院请了个大夫，给你检查了一下。大夫说，你呼吸正常，不需要吃药治疗，给你灌一些茶水就行了。大夫说，你的跟前不能离人，要防止你爬着睡觉，以免造成呼吸不畅。还要注意，要是发生呕吐，不能让呕吐物堵塞了气管……我们给你灌了几次茶水，你这一觉整整睡了两天两夜……
　　我吓了一大跳：啊，睡了两天两夜，可得谢谢你们两位老哥了。还有大夫的出诊费……
　　老王说：你不必操心，一切费用都由罗书记支付。
　　听到我屋里的动静，母亲过来了，扑到我身上就哭起来：儿呀，你醒来了，你把妈能吓死，昏昏沉沉地睡着，再喊也叫不灵醒，呜呜……
　　我搂住母亲，也是痛哭不止。母亲说：多亏了这两位同志请大夫，灌茶水，照看你……
　　老张说：这是我们份内的事情，醒来了就好，伯母，弄点吃的让小许安安神。
　　母亲去厨房端来饭菜，我觉得很饿，可是吃了一点就吃不下去了。老张说：伯母，我们和小许再说说话，你休息去吧。
　　母亲端着饭菜出去，却又转过身来对我说：儿啊，想开些，天大的事情都有个下场处！
　　望着母亲的背影，我的思维清楚多了，我回忆着事情的经过，不由得喊叫起来：啊呀，杏花呢？我的杏花呢？
　　我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就要往门外跑，老张、老王连忙拉住我，摁在床上坐了：黑更半夜，你到哪里去找杏花？我们已经到卫生院去过了，杏花没有上班，院里说杏花请了一个月事假，出门去了。
　　我惊恐万状，又要站起来：啊，有这样的事，我去找罗大怀问问情况。
　　老张、老王按住我：小许，别找了，罗书记出门参观去了。
　　我恐慌极了，心神不宁：哇，这么凑巧，他俩都出门去了。杏花，我的杏花，罗大怀把你怎么了？
　　老张说：小许，别太痴情了，口口声声“我的杏花”长，“我的杏花”短，杏花早就把你忘了。
　　我痴心不改：哪儿会呢？，我和杏花青梅竹马，海誓山盟，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杏花说她要给我生一个儿子，生一个女儿……
　　老张和老王互相望了望，交换了一下眼神，老张真诚地说：小许，我们不忍心看你过分难过，本来是想瞒着你的。可是见你这样痴情，就把实话告诉你吧，反正你迟早要知道的。罗书记和杏花旅行结婚，度蜜月去了。
　　老张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给了我当头一棒，我当时就被打蒙了：不会，不会的，这怎么可能呢？哪能这么快呢？再说罗大怀家里还有老婆哇！
　　老王说：小许，你太天真单纯，一直蒙在鼓里。罗书记早在就打杏花的主意，家里的老婆前一向就协议离婚了。
　　我的思想一时还是转不过弯子：再说，要结婚总得领结婚证，贴结婚照吧？哪能办得这么快呢？
　　老王笑了：哎呀，小许，你真是个书呆子，照结婚照，领结婚证，对书记来说，不费吹灰之力，立等可取。
　　我的思想还在钻牛角尖：不管怎么，杏花总得同意吧？照相的时候脸上总得有笑容吧？两个人总得亲亲热热的吧？
　　谁知道，我刚说完，老张、老王已经笑得前仰后合，老张说：小许，你的猜想都很有道理，可是事实上呢？罗书记专门让我俩看了结婚证，照片上的杏花确实是笑嘻嘻的，脸上没有一点泪花，没有一点泪痕，他们俩人也是亲亲热热，自自然然，没有一点勉勉强强、别别扭扭的样子啊。
　　听了老张这一番详详细细、具体形象的描述，我一时之间，竟然窘得目瞪口呆，无话可说了。难道杏花真的变心了？我们青梅竹马的多年深情，卿卿我我的山盟海誓，罗大怀这个老狐狸使用什么方法使她顷刻之间变心了呢？……思之再三，我还是愤愤不平：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找罗大怀算账，他请我们喝酒，说是祝贺我和杏花早结美满姻缘，结果却是鸿门宴，是阴谋诡计。他想从我手里抢走杏花，肯定给酒里下了药，我不相信只喝了三杯酒，就能昏睡两天两夜。不行，我得把这事情向公安局反映，我要告罗大怀。
　　看我这个样子，一会儿如痴如呆，一会儿暴跳如雷，老王拍拍我的肩膀，诚恳地劝说着：老弟，莫急躁，莫生气，人生在世，不怕官，单怕管，在人家手下干事，你还能不受人家约束，孙悟空大闹天宫，武艺高强，终究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小许，可不能乱说啊！说人家酒里下药有什么根据？弄得不好，你还要负法律责任呢？
　　老张也来劝我：罗书记说了，在你和杏花没有结婚以前，杏花是个自由的人，她和谁都可以谈恋爱，和谁都可以结婚，你没有权利干涉人家的自由。细想一下，罗书记说得也有道理，小许，你说呢？
　　我正在想着杏花变心的原委，听了老张的话，似乎也无懈可击，是啊，我和杏花并没有领结婚证，我们的爱情是没有法律保障的。何况，即使结婚了，也可以离婚嘛。想到这里，我心惊胆战，毛骨悚然……两天前的恩恩爱爱，海誓山盟，现在竟然全都成了过眼烟云，美丽的肥皂泡。连最亲密的杏花都不能相信，我还能相信谁呢？突然，我想到了眼前的老张、老王，他们会不会是罗大怀的人呢？他们罗书记长，罗书记短，处处替罗大怀辩护，好像是罗大怀派来的说客，又像是监视我行动的人，我说话还得小心点才是……
　　老张说：小许，得饶人时且饶人，该放手时就放手，罗书记说，只要你听话，别胡闹，他一定给你介绍一个比杏花还漂亮还温柔的姑娘。
　　我还有什么话可以说呢？我沉默了。
　　老张、老王看我默默无语，也不再说什么。夜深了，他俩就挤在我屋里睡了。
　　早晨起来，我觉得昏昏沉沉，心神不宁，无心吃饭，无心上班，老张、老王也就继续陪我聊天，做我的思想工作。由于我知道了他们的任务，也就不那么激动、那么直爽地向他们交心了。
　　罗大怀、杏花还不见人影，失望之余，我终于冷静下来。我在想，杏花即使回来，已经成了罗大怀的人了，他们天天呆在一起，夜夜睡在一起，心里还能有我？我再痴情，我再想她，还有什么用？还是把她忘了吧，永远地忘记了吧！
　　我去上班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常，只是我的心还在疼痛着……说是要忘记了她，心里还在计算着日子，看看一月时间已经到了，罗大怀和杏花终于回来了，而且光明正大地住进了“新房”。早晨上班，我一走进办公室，罗大怀就喜气洋洋地招呼我：小许，快来吃喜糖。杏花说了，一定要给你多装些喜糖。
　　罗大怀说着，抓了一把水果糖塞进我的口袋，他又抓了一把水果糖要给我时，我拒绝了：够了，罗书记，我吃不下去……
　　罗大怀瞅瞅我：小许，行，算你有感情，难怪杏花忘不了你。来，你坐下，咱们谈谈心。
　　我不知道罗大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在他的桌旁坐了。罗大怀叹了口气：唉，没法子，男人和女人的事情，真是没法说。人和人的缘分，难道真是500年前就定好了吗？那天晚上，我请你和杏花喝酒，是真心诚意希望你们结为美满姻缘的。谁知道，你喝了三杯酒，一言不发地回家去了。杏花喝了一杯酒，就不喝了，她扑上来，搂住我，又亲吻，又喊哥哥。当时，我吓坏了，我扶她坐好，我说，杏花，你喝醉了，你哥哥是小许，不是我，我是罗书记。杏花说，罗书记，我没醉，我就是把你叫哥哥，我永远忘不了你的恩情。自从那年在初中认识你以后，我就把你当大哥哥了，我家庭困难，你资助我上学的全部费用；我母亲有病，你借钱给她看病。我初中毕业以后，你送我去培训，安排我在公社卫生院当了一名护士。我一直想着如何报答你的恩情，今天就把我的身子奉献给你吧。杏花说着，脱去了衣服，又替我宽衣解带，我虽然再三说不要不要，杏花却流着眼泪说，罗哥哥，就这一次，我是在报恩呢……
　　罗大怀说得有眉有眼，若有其事，我听得迷迷登登，张不开嘴，后来，我只能一遍一遍可怜巴巴地说着：罗书记，你不能啊！杏花是我的，杏花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