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又是重逢

　　只一眼，林韦钰就认出了李海霞。
　　林韦钰对自己的反应也颇感惊讶，虽然十几年没见，虽然李海霞变化很大，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认出这个女人。
　　当然，林韦钰对酒吧了如指掌，对来酒吧的女人更是如此。她们在他面前出出进进，他能一眼看出她们会点什么酒，也能知道她们想找什么样的男人上床。
　　李海霞那桌子坐的都是一帮养尊处优、把世界踩在脚下的年轻人，可她只要了一杯生啤酒，一边小饮一边和男友心不在焉地玩骰子聊天。
　　林韦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身边的男友，他不是她的菜，他毫不怀疑，也因此有些莫名的幸灾乐祸。
　　林韦钰和李海霞原本不会有任何交集，他在一个边陲小镇的海边长大，爸爸在外打工做工头。
　　上高中那年刚好他爸给一个寄宿学校扩建健身馆，托些关系塞些钱，林韦钰来到这所学校。
　　他又黑又壮、口音怪异、学习也不好，对别人聊的话题更是一无所知，周围同学都瞧不上他。
　　直到打了几架见了血，同学们这才知道他不好惹，甚至还有圈子让他入了伙儿。虽然都是些祸害，致力于拼命做爸妈不让做的事儿，但他在学校的日子总算好过些。
　　不仅如此，林韦钰因为大块头、运动场上又伸手敏捷，周围不乏女生偷偷注视他，甚至有些还存心招惹，其中有一个装出真正关心他的模样，可当他靠近时，她立刻让他吃了闭门羹。
　　后来他明白她挑逗玩闹可以，但一定要保持安全距离，这些眼光朝天的女生不可能和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约会。
　　当然这也分人，譬如那些生下来就和父母对着干的女生，越漂亮越想凑到他身边，林韦钰也来者不拒，她们既然愿意，他自然没什么好抱怨的。
　　学校课外活动小组招收会员，林韦钰毫不犹豫加入游泳班。
　　他刚会走路就在海里扑腾，对付一个小小的游泳池自然不在话下。
　　上高三后，学校虽然明文规定毕业班禁止参加任何课外活动和比赛，但林韦钰的游泳水平太出色，学校舍不得那几块稳扎稳打的金牌，于是破例让他继续呆在游泳队。
　　他不需要训练只用直接参加比赛就好，所以那天去游泳馆纯属偶然，碰巧看见一个小姑娘被教练留下来在一边泳道单独受训。
　　她不会入水，尤其是加了哨音进去，不是动作变形就是冲掉游泳眼镜。
　　小姑娘情绪低落，教练也有些疲倦，环顾四周看到林韦钰，连忙招手让他过来：“韦钰啊，过来传授一下入水窍门。”
　　教练互报两人名字后，林韦钰略感惊讶。
　　李海霞比他低很多级，而且她的圈子都是致力于拼命做爸妈希望做的事儿的人，所以两人以前从没见过面、更别说聊天打交道，但他却不是第一次听说她的名字。
　　学校有很多兴趣小组和竞技队，成绩突出的会代表学校参加各种比赛。不像数学啊、围棋、书法什么的，运动队向来被认为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一个群体。
　　李海霞是学校有名的学霸，她能进游泳队的主要原因就是教练需要她拉高学校游泳队的平均成绩。
　　这类女生该是戴着厚厚的眼镜、面目严肃无趣、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可李海霞的瓜子儿脸清丽白皙，弯弯的柳眉下有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一张不大不小的樱桃小嘴微微翘起，鼻子上的两颗雀斑也显得分外可爱。
　　就在端详她的那一刻，林韦钰忽然意识到，他这辈子最喜欢的女孩子就在面前，至少，他最喜欢的女孩子长得该和李海霞一模一样。
　　教练匆匆交待几句就借口有事离开了。林韦钰也不知该怎么教，说了半天还让李海霞身子贴着水面下去一次，痛得她稀里哗啦使劲儿掉眼泪，林韦钰跳进池子赶紧道歉。
　　他真心不想吃豆腐占便宜，可抱住李海霞的一瞬间，他深深感受到什么叫软玉温香抱满怀，全身的血都往下身涌。
　　幸亏在水池里李海霞没注意，不然肯定要出丑。林韦钰尴尬地稍稍离开半步距离，扶着李海霞走到岸边。
　　“要不报名仰泳吧，没有入水动作。”林韦钰看着李海霞的可怜样儿很是心疼。
　　李海霞摇摇头：“知道我为什么能进游泳队？”
　　因为教练需要你让我们这群人看上去不像傻子。当然，他非常怀疑李海霞要的是这个回答。
　　李海霞自己补充，“我这水平就蛙泳能拼拼。”
　　“你怎么会这么害怕哨音？”
　　“我不害怕，只是有些紧张而已。”
　　好像紧张和害怕不是一回事儿似的。
　　李海霞稍稍缓过劲儿就又开始继续练习，林韦钰不敢瞎教，但却一直陪着她。
　　要么两人沿着池子游来回放松、要么就是给她做样子。
　　几乎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李海霞到底还是掌握了入水技术。
　　那次比赛大家成绩出奇好，李海霞也拿了一个第三，林韦钰比他拿了冠军都高兴。
　　每天都会在学校的新闻布告栏前驻留片刻，里面所有获得奖牌的同学合照，冠军在中间，第二、第三向两边排开，所以他和李海霞中间站了两个人。
　　他最喜欢的却是周围的比赛现场抓拍，其中一张是林韦钰和教练的合影，李海霞在他身边几步远的位置，探了个脑袋笑着搞怪。
　　一个比赛、一次交谈、一张照片，这是林韦钰与李海霞的所有交集，比赛完后游泳队就解散了。
　　林韦钰再也没有碰见李海霞，高考、参军、退伍、讨生活。
　　十几年了，李海霞出落得越发美丽，眉眼透着些许成熟和干练，一颦一笑间更是流露出天之娇女的风范。
　　他呢？
　　林韦钰环顾酒吧一圈，今天比平时周四来的人要多，不过一切还算平静。
　　经验告诉他那只是因为一屋子的“猎手”和“猎物”在暖场而已，观察、等待、试探、出击，“88”酒吧名至实归。
　　这种平静通常维持到午夜，闪烁的灯光、醉人的酒精、陌生的人群，很短的时间便可以让男男女女玩得肆无忌惮。
　　这种宣泄或许可以让生活更丰富，但林韦钰痛恨这种疯狂带来的混乱，他的工作之一就是阻止混乱发生，或发生之后，在没有演变成灾难前干涉阻止。
　　一个服务生走到他跟前：“有人问咱们有没有条件好、会玩的女人。”
　　令林韦钰意外的是，服务员竟然指向李海霞的男友，而他旁边的位置空着，李海霞这会儿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他很想把这个自以为是的纨绔踢出酒吧，可也知道这是酒吧的金主，从他们桌上一排排芬兰21和黑牌就可见一斑。
　　林韦钰有些厌恶：“告诉他这儿是酒吧，想找女人打炮出门右拐有会所，他这样的人，混成会员应该很容易。”
　　他扫了眼手表，想赶在混乱来临前偷闲片刻。计算着还有点儿时间，林韦钰毫不犹豫退回到员工区，走出后门来到院子。
　　夏末秋初的凉风让他顿感轻松舒适，林韦钰从兜里掏出一支烟，还没来及点燃就愣住了。
　　李海霞正坐在不远处的一堆木条箱子上，她没有发现身后有人，只是抱住自己的胳膊看着远方发呆。
　　虽然天黑云厚，院子里的灯光仍然将后院照得灯火通明。
　　林韦钰默默地端详，尽管穿的只是件米色休闲短裙和白色无袖上衣，她看上去仍然很时髦。没有被衣服遮住的珍珠白肌肤，让林韦钰忍不住浮想联翩，知道摸起来一定十分温热柔嫩。
　　他深吸一口气，这女人越近越吸引人。
　　林韦钰清清嗓子：“嗨，你不该在这里。”
　　李海霞吓了一跳，扭过脸看见来人先是一愣，然后微微松口气。
　　她在大厅里见过这人，有时当酒保，有时当安检，有时又坐在隔间和客人喝酒寒喧。
　　李海霞正过身子抬起脸：“我出来吐几口酒罢了。”
　　李海霞软软的声音流露出某种熟悉又陌生的迷人魅力，打动他内心深处。
　　林韦钰定了定神：“这是员工区，顾客洗手间在酒吧另外一头。而且，一个年轻女孩独自在外很不明智。”
　　李海霞摇摇头：“洗手间有几个人正嗨呢，老实说，你这酒吧外面可比里面安全。”
　　林韦钰除了暗骂一声“该死的”也是无可奈何：“酒吧通常如此。进去吧，你男友该担心了。”
　　“男友？”李海霞有些茫然，然后明白过来，眼光闪现一丝兴趣，“在里面时你注意到我了？”
　　林韦钰避重就轻：“一出手就上千，很难不被酒吧注意。”
　　李海霞哼了一声：“找乐罢了，当他意识到我不会和他去酒店开房后，我就出局了。这会儿他该再找其他猎物了吧。说起来，你这酒吧名字起得真好。”
　　林韦钰等她继续，但她却不再说话，于是他替她补充：“你对他也没兴趣。”
　　李海霞听出他语气中的指责和笃定。她站起身走向他：“你是了解我？还是了解来这酒吧的女人？”
　　有那么一刻林韦钰有些犹豫，不知她是不是意有所指。
　　她抬眼迎向他的目光：“我叫李海霞。”
　　林韦钰当然知道，可也只是点点头掩饰住内心的失望。
　　他已经断定李海霞没认出自己，她在这里的原因和其他人没有区别，只是喜欢找一个顺眼的陌生人交谈、调情、献身，然后再见离开。
　　林韦钰不知道李海霞为什么盯上他，不过话说回来，很少有女人不会盯上他。
　　林韦钰高中毕业后又蹿了几厘米的个头儿，这会儿更是高大黝黑、健壮有力，他早就发现小家碧玉、大家闺秀、贤淑少妇尤其吃他这套，而他也来者不拒，但是李海霞……
　　林韦钰压住内心的烦躁，催促道：“别在这里呆了，快点儿进去。”
　　“为什么？你不喜欢和我聊天么？假正经！”李海霞站起来靠近一些以便更仔细的打量。
　　这人头发剃成板寸，眼睛冷静敏锐，高高的颧骨配上挺直的鼻梁，下颚留着些许胡渣，但并没有挡住那道细小的新月形伤痕，特别是颈部的一个虎头刺青，给他的帅气张扬又加入一丝不羁。
　　老天爷在造就他时一定心情很好，李海霞暗忖他现在是否单身，如果不是，管好这个男人就得让那女人忙得不可开交。
　　她是如此的专注，以至于过了几秒钟才意识到他注视着她的眼神中混合了消遣和兴趣。
　　林韦钰忍不住想笑，从小到大他拥有数不清的外号，但是被形容为假正经倒是头一回。
　　他耸耸肩：“我不太喜欢聊天，仅此而已。”
　　“哦？那你喜欢什么？”李海霞又向前靠近一步，伸出两个手指在他胸膛上缓缓向上攀爬，在颈部的刺青上稍作停留，然后继续向上，直到停留在左颚上的细小伤疤，轻轻抚摸。
　　林韦钰的身体在李海霞的手指下抽痛，心脏像被重击，甚至感觉到一串汗珠在上唇形成，他死死盯着李海霞，毫无疑问他喜欢什么。
　　“你在玩火。”
　　李海霞诱惑地睁大双眼，使得浓密纤长的睫毛高高扬起，眼睛闪烁出恶作剧的光芒：“是么？”她用揉合了娇媚与甜蜜的声音低声说道，“你烧烧看。”
　　林韦钰的目光渐渐向下来到她衣服领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没有扣，第三颗显然也快滑开，露出一片春光。
　　他的视线牢牢盯着她胸部，注视着双峰随着每次呼吸一起一落。
　　“为什么你不怕我？”林韦钰重新将视线转回她脸上，情不自禁拇指和食指捏起她的一绺秀发轻轻拉扯。
　　李海霞可以轻易退开，她的头发会从他指间滑过，不会感到疼痛，但她没有。
　　结实坚硬的身体向她靠近，林韦钰的手臂撑在她耳侧的墙壁上。
　　李海霞仰头看向他的脸，凝视他的眼，强烈的男人气味让她头晕，而体内奔窜的各种感觉让她感到胃里怪怪的。
　　她轻咬嘴唇，惹得林韦钰顺势碰了碰她的脸，大拇指磨蹭她的嘴唇。
　　李海霞吸了口气靠到他的手上：“我应该怕你么？”
　　“也许。”
　　林韦钰的身体向前探过来，和她离得更近。
　　李海霞的目光从眼睛移向嘴唇，从嘴唇再移向眼睛。
　　他的拇指轻轻把她的嘴唇和牙齿拉开，然后缓缓低下头，与她只隔寸许却不再靠近。
　　李海霞一时忘了呼吸，喃喃道：“你要吻我么？”
　　“你有胆子让我吻么？”
　　李海霞知道她自己一定是疯了。这从头到尾都不是她的风格，当然，并不是说她没有挑逗过男人，可他们个个心思明确、简单易懂。
　　这男人却浑身透着危险的气息，他甚至连名字都不愿意透露。
　　直觉告诉她，他根本不是她能招惹起的，可不知怎的，她心里却总有个小声音在告诉她向前向前再向前，就这一次、只此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