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集

　　1
　　江汉平原北部。
　　应城县城。
　　应城县城西陵园。
　　应城县城东南温泉。
　　下午三点半。
　　音画纷呈：相传，秦始皇御驾亲征，出兵伐楚，来到应城地界，身上长出一种奇痒无比的怪疮。这种怪疮令这个不可一世的君王寝食难安，连太医也束手无策。最后，是一位乡野老汉开出的药方，才将始皇的那一怪疮治愈。那药方上开出的三位药引就是：温泉、盐巴、灵芝草。治疗方法就是：每天傍晚到温泉沐浴半个时辰之后，用一种草药和盐巴制成的膏药抹于患处。七天之后，秦始皇的怪疮痊愈。于是，秦始皇龙颜大悦，将温泉、盐巴和灵芝草一并赐给一方百姓，确保百姓安康吉祥。
　　
　　盛夏的下午，三点三十三分。
　　炎炎似火的太阳下。
　　应城县城西陵园。
　　蒋阿狗的心声：如今，两千多年过去了，那温泉、盐池依然如故。可是，我至今却弄不清那灵芝草究竟何物？
　　2
　　鄂西北大山深处。
　　盘龙山断崖之上。
　　韩国清的家里。
　　下午三点三十五分。
　　堂屋里。韩国清擀鞭筒，女人安引芯。
　　韩国清：也不知道阿狗他们照了照片没有？按说也快到了。
　　女人：是呀，韩兴的生（日）已经过了有上十天哩！按说，韩兴“抓周”的照片是该到了。
　　韩国清：就怕洗照片耽误，一耽误就没准了，一拖就能拖上十天半个月。
　　女人：哪能拖那么久啊！顶多也就三五天吧。
　　韩国清：你忘了，阿狗他们办《结婚证》那照片，愣是等了个把月才等来！哎呀，那回把人急的，愣说那照相的师傅是骗子，骂了人家好多回……
　　女人：你那是托人请的照相师傅到家里来照的照片。听他们说，外头照相都到照相馆里，一准比我们这山里头快得多。
　　韩国清：那也不一定，生意好自然是快一些，如果一成几天没有人上门，没有生意他怎么快得了？
　　女人：那是为什么呀？
　　韩国清：知道吗？照相得用胶卷，胶卷没照完就不会洗，不然，就会浪费。你以为那胶卷是我们这擀鞭筒的旧书旧本呀，用不完搁那儿下回再用不碍事儿，那胶卷不照完一曝光就废了，就用不成了你懂吗？
　　女人抬手梳理了一下挡住视线的头发，尴尬地笑了笑：哦，这样啊！我还真是不懂！
　　3
　　江汉平原北部。
　　应城县城。
　　应城县城西大街。
　　下午三点三十八分。火辣的太阳下。
　　韩朝秀用自制的背包背着幼儿，浑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湿透。幼儿的脸上，也渗出了隐约可见的汗渍。
　　蒋小丫推着狗哥穿越大街，往温泉方向走去。她的额头上，也渗出了漉漉的汗水。
　　蒋阿狗虽然坐在轮椅上不出力气，依然被火辣的太阳炽烤得汗水淋漓。
　　蒋小丫用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这大热天，谁还会去泡温泉呀！我们这样兴师动众地去泡温泉，别人该不会笑话我们的大脑有毛病吧！
　　蒋阿狗擦了一把汗笑了笑：不会吧！不过，我虽然出生在温泉旁边，还是小时候随爸爸去泡过几回，但那也是冬天的时候。我这次回来，一直忙得抽不开身，还一直没有到温泉去过。
　　蒋小丫：要不，我们就不去了？
　　蒋阿狗：既然来了，去看一下也可以，你嫂子也没去过，我们不妨一起去看看。
　　蒋小丫扭头对韩朝秀：嫂子的意见呢？
　　韩朝秀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扭头对儿子：爹是当家的，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小家伙抡起双手，可劲地拍打着妈妈的肩头：得递淌咔勒，得摸莫旦豆莫旦（爹是当家的，爹说么办就么办）哈哈哈……
　　蒋小丫扭头对侄儿笑了笑：韩兴真乖！
　　小家伙立即高兴的学舌：鸟猪登呆（小姑真乖）！
　　韩朝秀高兴地扭头对儿子：我们韩兴就是乖！
　　小家伙：妈妈豆士呆（妈妈就是乖）――哈哈哈……
　　4
　　鄂西北大山深处。
　　盘龙山断崖之上。
　　韩国清的家里。
　　下午三点三十九分。
　　堂屋里。韩国清从墙上取下旱烟锅，装上烟末，点上火，悠悠地吧哒。
　　女人坐正了身体扭头对丈夫：这学校都放假了，小妹是不会回来了，阿狗他们估计也不会回来，你说耀儿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韩国清：小妹她回来干什么呀？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哥哥姐姐都没了，蒋连长也没了，这种惨历谁承受得了？亏了那丫头啊，居然挺过来了！如今，阿狗也出去了，你说她能回来吗？
　　女人：哎，当家的，你说小妹她会不会到阿狗那儿去？
　　韩国清：她肯定会去呀！如今，阿狗是她唯一的亲人，她怎么会不去呢？
　　女人：也是呀！我估计小妹再也不会惦记阿狗了！
　　韩国清：人家小妹有知识懂事理，她会把握分寸的……
　　女人：哎，真是屈了小妹了！
　　5
　　江汉平原北部。
　　应城县城。
　　应城县城西大街。
　　下午三点四十五分。烈烈的夏日下。
　　蒋阿狗的画外音：小妹推着我，使我有着一种特别的感受。我发现人们纷纷朝我们张望。我担心小妹承受不住人们那火辣的怪异目光。我扭头仰望着小妹，见她显得是那样的从容、那样的镇定。
　　蒋小丫微笑着对蒋阿狗：怎么啦狗哥？！
　　蒋阿狗显得支吾其词：哦，还是让你嫂子来推吧！这大热天的，弄得你出了一身汗！
　　蒋小丫极为真诚：嫂子有的是机会推你，而我的机会就太少了——（她扭头对韩朝秀）你说是吧嫂子？
　　韩朝秀对小妹：省城到这里也不远，想来就来呗。（之后，她嬉笑着扭头对背上的儿子）你说小姑什么时候来玩都行，是不是呀韩兴？哦，是的呀！
　　小家伙趴在妈妈的背上，高兴地拍打着妈妈的肩头：弟题（是的）――哈哈哈！
　　蒋小丫冲他们娘儿俩笑了笑，又对蒋阿狗：狗哥，我原先打算等毕业参加了工作以后，用自己的工资为你买一辆属于你的专车。没想到，没等我毕业，你已经享受到了这种待遇——真是可喜可贺呀！
　　蒋阿狗：对于这一点，我还真是没有想到。这也多亏了你啊！如果不是你及时地向教育厅反映情况，我爸爸妈妈的冤案又怎么能够得以平反？即使是能够得到平反，谁又会知道当年的那个断腿孩子还幸存呢？又怎么会找得到我呢？
　　蒋小丫：狗哥啊，你也的确是遇上了一个好局长。否则，你和嫂子的工作是不会那么快就安定下来，更不会安排在教育局工作。
　　没等蒋阿狗说话，韩朝秀又扭头和儿子唠上了：这还不是全靠小姑！是不是呀韩兴？你说我的狗爹也不能走，全靠小姑奔跑。韩兴将来长大了，一定会孝敬小姑的！
　　小家伙：兰丁敌邓叫定鸟猪（韩兴一定孝敬小姑）！
　　蒋阿狗的心里骤然一阵酸疼。他突然想起他当年在小姑家里的种种情景……
　　
　　蒋阿狗的心声：如今，我终于长大了，也结婚生子了，我和妻子也顶上了爸爸妈妈的职，安排了工作；可是，我的小姑却失去了她视若娇娃的儿子，正经受着痛苦的煎熬……
　　蒋阿狗突然扭头对小妹：我们不去温泉了。
　　蒋小丫：怎么啦？
　　蒋阿狗：我们去小姑家里。
　　蒋小丫：还别说，我还真想见见那个疼爱我的狗哥的小姑！
　　6
　　鄂西北大山深处。
　　盘龙山断崖之上。
　　韩国清的家里。
　　下午三点四十六分。
　　韩国清磕去烟锅里的烟灰，将烟锅挂在墙上。
　　女人直起身体，抬手梳理了一下头发：当家的，要不，你明儿到郝书记家里去看看阿狗他们的信到了没有？
　　韩国清：光为这事儿跑一趟不合算，我得背上几十挂鞭下去，也好赚个脚力钱儿！
　　女人：行，当家的就是会算计。
　　韩国清：这不算计怎么过日子？古人不是说了吗――吃不穷用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你说我们这些小百姓，既不能贪污也不能受贿，既不会坑蒙拐骗，也不会暗偷明抢，除了埋头死干这点本事，只能靠算计着过日子了。
　　女人嗓音颤抖：当家的，这些年来辛苦你啦！
　　韩国清：看，又来了！至于吗你？
　　女人面露窘态：哦，不了，以后再也不了！
　　7
　　江汉平原北部。
　　应城县城。
　　应城县教育局。
　　下午三点五十分。
　　蒋阿狗的画外音：老局长听说我和小妹要去看望小姑，立即派司机用车送我们。
　　
　　江汉平原北部。
　　下午四点三十一分，烈日下。
　　应城县城东北朱家大湾汪朝秀的家门前，一辆吉普车缓缓地停了下来。正在田里干活的人们纷纷翘首引颈，希望探其究竟。尤其是朱老二的老婆，更是心生疑虑：还真是稀奇，居然还有小车子停在秀嫂的大门口！
　　这时，车门打开，率先下车的蒋小丫更是令朱家大湾的人们眼睛一亮……
　　漂亮的韩朝秀抱着儿子下车，美丽的蒋小丫不顾众人目光的灼烤，泰然自若地和司机小金协力搬下了轮椅。
　　于是，蒋阿狗便利索地坐了上去。
　　现在还没有放工，汪朝秀的大门锁着。
　　小金对蒋阿狗：小蒋，你们今天回去吗？
　　蒋阿狗：我估计小姑不会让我们走，我们今晚就不回去了。
　　小金：明天回去吗？
　　蒋阿狗：现在正是双抢季节，小姑也忙，我们肯定不能在这里长待，明天吃了早饭自然会回去。
　　小金：那行，我明天上午八点钟来接你们！
　　蒋阿狗：不要罢，我们可以搭车回去。
　　小金：局长特意交待过我，这段时间不论你们去哪里，都由我专门接送。
　　蒋阿狗：那也太麻烦你了啊小金！
　　小金：说不上麻烦，这是我的工作。
　　蒋阿狗：那行，我们等你来吃早饭。
　　小金：我吃了早饭过来。
　　8
　　江汉平原北部。
　　应城县城东北朱家大湾西南田畈里。
　　下午四点三十五分，队长来到汪朝秀的跟前：秀嫂，你家里来客人了，你和霞姑（姑字用在这里即为女）先回去吧！
　　汪朝秀：这样合适吗？
　　队长：有什么不合适的？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再说，你秀嫂为人做事谁不知道――没说的！
　　韩朝秀：也行，你就让记工员给我和霞姑少记两分吧！
　　9
　　江汉平原北部。
　　下午四点四十五分，应城县城东北朱家大湾汪朝秀家里。
　　蒋小丫显得特别乖巧，嘴也很甜，一声“小姑”，喊得汪朝秀的心里，比喝了半斤蜜糖还要甜。她亲热地拉着姑娘的手：看这姑娘长的，一个比一个漂亮，这嘴儿甜的呀，比抹了蜜还要甜，一直甜到小姑的心里头去了！
　　蒋小丫笑得尤为自然：我早就听狗哥说起过小姑，今儿一见，确实不假——小姑您确实是一个善良也温和的老人！
　　汪朝秀：我也早就知道我们红儿有一个漂亮也善良的小妹。今儿一见，比想象中的小妹还要漂亮十倍！
　　蒋小丫：我看哪，小表妹才叫漂亮哩！漂亮得简直令我有些嫉妒了！
　　朱昌霞在一片开心的哄笑中，羞涩地躲进了厨房。
　　坐下以后，汪朝秀仍然感慨万千地握着小妹的一只手：这些年来，也亏了你啊小妹——我这红儿也真是亏了你帮忙照顾。不然，还不知道他能不能活到今日！
　　蒋小丫：其实，我也没有为狗哥做什么事情，反而还拖累狗哥。如果不是狗哥在危难中毅然坚持让我继续读书，我也不会有今天！那照顾狗哥啊，主要是我的嫂子一个人承担。
　　韩朝秀对儿子：你说要不是小姑打小就照顾我的狗爹，我的狗爹能熬得过来吗？是不是的呀？哦，连我们韩兴都说是的。你说，要不是小姑打小就照顾我的狗爹，也就没有我这狗爹的狗儿子了！
　　她说罢嗤嗤直乐，小家伙也乐得咯咯欢笑。
　　汪朝秀笑容可拘，满面温祥：看你们姑嫂俩谦虚的！依我看哪，红儿能有今日，全靠你们姑嫂两个照顾，也是托了你们两个好姑娘的福！我呀，还真该替我们汪家谢谢你们了！也谢谢你们的爹妈对红儿的搭救与抚养！
　　屋子里的空气骤然沉闷起来。汪朝秀恍然醒悟，她居然在无意中又勾起了小妹的伤痛。她立刻朗笑一声：不说了，不说了——都是一家人，我们也用不着客套了。你们看电视，我去帮丫头做饭。
　　韩朝秀又逗着儿子：你说姑奶奶你少做些菜，你说今儿来明日又来，犯不着那么客气！
　　小家伙立即学舌：慢不夺那坡得地（犯不着那么客气）！
　　汪朝秀笑呵呵地对小家伙：姑奶奶不客气。姑奶奶穷，也没有什么成文的东西招待我的乖孙子！
　　韩朝秀又小声地教着儿子：姑奶奶有，姑奶奶有好吃的！
　　小家伙蹭到地上，想朝厨房去，骇得韩朝秀急忙抓住儿子背后的绑带（一种防护带），拉牛绳似的紧张地跟儿子身后朝厨房走去。小家伙被妈妈拉着边跑边复制妈妈的教诲：猪歹歹掳，猪歹歹掳嫂吸咿（姑奶奶有，姑奶奶有好吃的）！
　　汪朝秀拿出一袋饼干，笑吟吟地递给小家伙。他也不客气，接过之后就撕，却又无力将包装袋撕开。
　　韩朝秀对儿子：谢谢姑奶奶！
　　小家伙立马笑嘻嘻地学舌：借借猪歹歹，嘻嘻，借借猪歹歹（谢谢姑奶奶！嘻嘻，谢谢姑奶奶）！
　　汪朝秀怜爱地拍了拍小家伙的脸蛋儿：真是个乖孙子！看了这娃儿的精灵样，就不需要看得红儿小的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
　　韩朝秀挠着儿子的脸蛋儿：真是你那狗爹的狗儿子，没有一点走样的！
　　儿子嬉笑着学舌：赌得啼赌得的，哈哈，赌得啼赌得的（狗爹的狗儿子，哈哈，狗爹的狗儿子）！
　　大家听着小家伙那吐字不清的混浊嬉笑，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蒋小丫却突然揉起了鼻子……
　　10
　　鄂西北大山深处。
　　盘龙山断崖之上。
　　韩国清的家里。
　　傍晚。堂屋里。
　　韩国清放下手头的活路对女人：我趁亮先把明儿带下去的鞭先装到背篓里，免得明儿早晨作忙。
　　女人：也是哩！趁早晨凉快下去把鞭先销出去，到晌午可就热得不行哩！
　　韩国清：我们这山里头荫沁，比外面凉快得多。像阿狗他们应城，这时候的三伏天可是够热火的哩！据说动不动就有人热死在田地里！
　　女人立刻惊慌失措：我的妈呀，那哪是人待的地方呀！当家的，你怎么不早说呢？早知道应城那地界那么热，打死我也不会让秀儿和韩兴随阿狗去了！
　　韩国清：你看你，说风就是雨！阿狗什么人哪？他可是你的女婿！他能到田地里干活受热？他能让秀儿和韩兴到太阳底下铆晒？他住在应城县教育局的楼房里，而且还是最底下的一层，冬暖夏凉，别说他们早就买了凉席和电风扇，就是没有凉席没有电风扇，住在楼房的底层，跟住在盘龙洞里差不到哪里去，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太阳也晒不到，你还担心秀丫头受罪？你还担心韩兴受热？至于吗你？
　　女人余悸未消地叹了口长气：我的妈呀！当家的，你吓死我了！
　　11
　　江汉平原北部。
　　应城县城东北朱家大湾汪朝秀家里。
　　晚上，灯光下。
　　汪朝秀拿着小孙子的“抓周”照片，半天说不出话来……
　　蒋阿狗考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将他们的包裹失而复得的事情，告诉了他的小姑。
　　汪朝秀听了以后，不由得叹息声声：唉，他还没有把事情做绝，也还算有点儿良心！
　　12
　　江汉平原北部。
　　应城县城东北朱家大湾汪朝秀家里。
　　晚上。
　　蒋阿狗的画外音：我们围绕着婴幼儿服饰的刺绣，各抒己见、畅所欲言地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探讨。我们一直聊到零点以后才上床休息。小妹和我的妻子睡到一张床上，她们絮絮叨叨地一夜未眠……
　　13
　　鄂西北大山深处。
　　盘龙山断崖之上。
　　清晨。
　　韩国清的家里。
　　装满鞭炮的背篓蹲在凳子上。韩国清在女人的帮助下，吃力地将背篓背到了肩上。
　　女人发现丈夫有些吃力：当家的，这是不是太重了？要不退一些下去？
　　韩国清：没事儿，这一溜的下坡路，背这么点鞭累不着我！转去三五年，还加这么重也难不倒我！
　　女人：你以为你还是那么年轻？
　　韩国清：不行喽，没那么刚劲喽！
　　14
　　鄂西北大山深处。
　　盘龙山下王村长的家里。
　　早晨。
　　韩国清对王村长：小妹跟你们家的莉莉，那可真是没话说。
　　王村长：是呀，她们虽然不在一个地方读书，还是经常联系。去年放寒假的时候，我们家的莉莉还专程到小妹那儿去玩了两天哩！
　　韩国清：是吗？
　　王村长：那还有假？
　　韩国清：小妹也实在是招人喜欢，她和你们家的莉莉简直就好得像一个人！
　　王村长冲灶房：大莉她妈，加两样菜，我和韩师傅喝一杯！
　　轻柔的声音飘了出来：知道了。
　　韩国清：那怎么好意思呢？
　　王村长：韩师傅你见外了不是，不说别的，单凭莉莉和小妹的关系，（他拍了拍韩国清的肩头）我们俩还要分得那么清？
　　韩国清：那是，来不搭米，去不分家。
　　王村长：是是！呃，阿狗最近有没有给你写信呀？娃儿满周岁了吧？
　　韩国清：我就是为打听这事才下来的哩！怎么，你没听说过有阿狗的来信？
　　王村长：没听说。哦，我听郝书记说，阿狗给郝书记打过电话，究竟说了些什么我也不太清楚。要不你吃了早饭去问问郝书记，看郝书记有没有接到阿狗的来信？
　　韩国清：也只能这样了。
　　15
　　江汉平原北部。
　　应城县城。
　　应城县教育局蒋阿狗家里。
　　上午。
　　蒋小丫下车后连凳子都没有坐，便急不可待地对蒋阿狗：狗哥，我要回去了。
　　蒋阿狗：小妹，你能不能再住些日子。
　　蒋小丫：我要回省城打工，趁暑假之际体验一下劳动的滋味，提前准备毕业论文。
　　蒋阿狗没有办法，只好给火车站的吴站长打去了电话，请他帮忙买一张去武昌的火车票。
　　
　　江汉平原北部。
　　应城县城。
　　应城县教育局院门外。
　　上午的日光下。
　　蒋阿狗对蒋小丫：小妹，我把你送到火车站吧！
　　蒋小丫：天气太热了，娃儿太小，受了热，中了署可就麻烦了！
　　蒋阿狗：你嫂子留在屋里照顾娃儿，我送送你。
　　蒋小丫：我又不是不识路，送去送来的怪麻烦的。（她抱过娃儿亲了亲）韩兴乖！大一点跟爸爸妈妈到小姑那儿玩去。
　　小家伙笑嘻嘻地学舌：道鸟猪踏达南气（到小姑那儿玩去）。
　　蒋小丫：对，韩兴真乖！（她在娃儿的头上亲了亲，将孩子递给嫂子，显得极为平静地对蒋阿狗）狗哥，记住我的话，争取完成自学考试。我估计你们往后的支点，应该是婴幼儿服饰这一块，你千万要把握好啊！
　　蒋小丫说罢，一转身，坐上了等候已久的三轮车。
　　刹那间，蒋阿狗的心里显得落寞而空荡。
　　韩朝秀抱着儿子奔跑着呼喊：小妹，常回来看看！
　　蒋小丫回答：知道了。
　　小家伙也起劲地叫喊：鬼代探探（回来看看）。
　　蒋小丫的声音飘了过来：知道了。
　　蒋阿狗目送着小妹渐渐远去，眼睛里已经溢满了泪水……
　　16
　　鄂西北大山深处。
　　盘龙山断崖之上。
　　鄂西北大山深处。
　　盘龙山断崖之上。
　　韩国清的家里。
　　下午。
　　韩国清疲惫地回到家里，女人迎接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当家的，有阿狗的来信吗？
　　韩国清无力地摇了摇头：没有！
　　17
　　江汉平原北部。
　　应城县城。
　　应城县教育局蒋阿狗家里。
　　晚上，蒋阿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的眼前，一直穿梭般地浮现出小妹的身影――
　　
　　她有时欢笑、有时忧虑、有时悲痛、有时哭泣……
　　
　　韩朝秀对丈夫：昨儿晚上，小妹对我讲了一夜的话。
　　蒋阿狗：你怎么不留她多住些日子呢？
　　韩朝秀：她说她在这里呆久了，反而对大家都不好！
　　蒋阿狗有些激动了：有什么不好？这里是她的家，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谁能说她半个“不”字儿？
　　韩朝秀立即噤若寒蝉。她嘤嘤地低声抽泣，令儿子也断然抗议。儿子的哭闹令蒋阿狗更加心烦意乱、六神无主。他轻柔地拍打着妻子的脊背：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惹你伤心了！
　　韩朝秀：我知道你心疼小妹，我也知道你心里烦！我也心疼小妹，我的心里也烦啊！
　　韩朝秀说罢，竟然呜呜地哭泣起来。
　　蒋阿狗：知道了。别哭了。你告诉我，小妹她还对你说了些什么？
　　韩朝秀经过了好大的努力，终于止住了哭泣。她不哭泣，儿子也不哭了，眼角下还挂着泪珠，居然还能笑嘻嘻地哄起了母亲：妈妈布谷老，妈妈呆，妈妈布谷老（妈妈不哭了，妈妈乖，妈妈不哭了）！
　　韩朝秀嗤笑一声坐了起来：小妹她说，她现在，可以放心了，再也不会为狗哥担心了。她说，有陈局长关心爱护，有一个好小姑疼爱，有一个温暖和美的家庭，狗哥也应该知足了！
　　蒋阿狗：是呀，我的确是该知足了！可是，一想到我的小妹，一想到我那孤苦伶仃的小妹，我的心就在哭泣就在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