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作品名称:春回大地 作者:张会 发布时间:2018-01-28 19:38:26 字数:13302
韩队长和王会计迟迟未来,杨占山有些急。来更好,只有队长和会计在他们才能看到他良好的表现,才能凸显他小组长的重要性;不来也好,不来他可以轻闲点,比别人少干点,趁着检查的时机倒背手学学领导走路的姿态。他这组社员敢怒而不敢言,都清楚杨秃子为人,得罪杨秃子的话,就给自己找麻烦,有社员吃过扣工分的苦头,谁也不想辛辛苦苦用劳动换来的辛苦钱被一分分地在账本上抹划掉,一工分也是不小的数目,一天最多能挣上一分。
大家都不愿被分到这组,但又没办法?是队里的安排。他们羡慕周老疙瘩那组,不用提心吊胆地干活。杨占山伛身脖颈前探,立在两组之间。老刘拾起小粪块扔出,正中杨占山老头帽的兔尾巴上。帽子呈盔状,两个比拳头小许多的帽耳朵由兔皮制成,挽起来像兔子的尾巴,他摘下来磕打。老刘搓去手中粪沫:“杨秃子,你东瞅西望的,找啥呢,你心丢了么?”
“瞧你爹来没来呀?”周老疙瘩逗趣的话引来哗声一片。
杨秃子瞪大眼睛骂道:“你别满嘴喷粪,说点人话?”
“哎,说笑话,你急眼干啥?”老孙锹头没入碎粪内,向空心拳没吐口唾液,然后蹭到锹杆上。锹磨得发着幽光的锹杆上光滑得无法握牢,只有洒点魔粉。
杨占山帽子指向周老疙瘩:“闹笑有你这样闹的吗?我爹死多少年了,我还哪来的爹?他这不是明明在骂我是鬼嘛。”
“我没说你亲爹,我是说,我是说你的,你的新爹。”
“你说啥?再说一遍我听听?”由于笑声阻挡杨占山听觉,他晓得是骂他的话;扣上帽子,马步前挪,由掌变拳伸出,自创的七伤拳没碰过别人身体,每每打出都会波及自己,轻则屁股挨踢,重则受群殴。想到此,挑动眼皮,脚步后撤。
“好话不说二遍,你琢磨吧,哈哈……”
“你们笑啥?你们到底是哪头的?再笑我扣你们工分,不信就试试。”杨占山退回本组,大着嗓子叫出。果然有效果,顿时鸦雀无声,可那组还是笑声依旧。杨占山保持克制,人群外围首尾相连的车要是被惊毛一辆,其余的都可能发疯狂奔,真若如此会酿成大祸,鼻孔哼哼着:“周老疙瘩,我不和你斗嘴,你给我等着。”
“啊,我等着,看你能把我咋地?”
“不能咋的,咱们就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你别说骑驴瞧,就是骑老虎我也不怕呀。”周老疙瘩躬身抬手,端锨瞬间跃起,稳稳的落在粪帘子内。老沈锨头担在粪帘子沿上,“老疙瘩你可算帮他们那组出口小气,看把他们乐的。”
“不怪骂他,队长和会计快赶上他爹了,一看见他俩来围前围后的,好像孙子似的。一时看不着领导都不行。”周兴富说,“最可气的就是他刚回来那暂,队长和会计去我姐家他也跟着去了,我听说喳喳乎乎,比领导都横。那天我没赶上,赶上的话,哼哼,我叫他得瑟不起来。”
“咱们都在一个队多少年了,他啥样谁不知道?谁谁提他谁都来气。今天咱两组离得太近,唠嗑最好不要带上队长和会计,他听到会当领导面前下舌的。”
老刘说:“是,小心为上,你看他和队长会计一抬一行的,除非整不到谁,整到谁也真够呛啊。”
“他们三个纯是个……”老孙的话说到一半时,被空气送来韩队长的话打断:“你们干活不好好干,我和王会计大老远就听见这里嘻嘻哈哈,老杨组长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队长和会计咋来这么晚呢?”杨占山体内注入了兴奋剂,一溜烟迎上去。
“队里临时有点事,这事该你问的?”王会计冷若严冬的面孔,冰封不住杨占山前进的步伐。
“领导来了必须有人招呼,不然把领导撂到一边,面子上也挂不住哇?我是关心您俩嘛!”
“你这一套我耳朵都出茧子了,你能不能换一个?”王会计把杨占山拉到一旁说,“你能不能不往我俩跟前儿凑,没看队长都不乐意了,都因为你不好好干活,我都不知道为你咋解释啦?”
“我见到你们我就管不住我的脚。”
“你咋又来这一套了?”王会计碍于杨占山在众人面前的形象,不好发作,小声说,“下不为例,今后得注点意。”
“哎哎哎。”
“对了,王会计咱们不知仓库那边干得咋样了?对了杨组长我们没来这,没有挑皮捣蛋的吧?”
韩队长的问话,杨占山报喜不报忧,证明他领导有方,否则他会失去领导地信任:“队长,有我在这儿谁敢挑刺儿,哼哼,借他们几个胆。”
“啊,是这样啊?”韩队长摆手示意杨占山去干活,回头对王会计说,“要不王会计左右这没什么事,咱俩现在就去仓库。”
王会计眼睛打转:“韩队长咱俩去那也是干呆着,和那些孩子又没什么话说,仓库那噶哒有我家志刚还有你宝贝女儿谁又敢起屁儿。我已嘱咐我儿子,如果有什么事要及时向我汇报,我即使不说你也应该清楚,要去的话咱俩再等一会儿再去,这天还大早呢。”
“那咱俩在这也没啥事儿,呆得我是无饥六受的还没什么营业干。”韩队长背着的手抽至腹部重叠在一起,右脚尖踮着地。王会计拉起韩队长的衣肘,“走,我领你去消遣消遣。”
韩队长滞留不动:“上哪呀,我不去了,要去你自己去吧。”
王会计用力拉他边走边说:“也不是什么太远的道,加外几步的路。”
说话间来到西边的经官房,推开破木门,屋里空无一人。王会计说:“韩队长你先站在这,我喊马经官收拾一下屋子,这屋造的都下不去脚了。”回头喊道,“马经官,马经官你在哪,马经官......”连喊数声只见马经官从草料栏子走出来,手里端着的筛子,筛子里装着筛好的谷草料,慢吞吞地答应道:“我在这呢,我在这呢,王会计和韩队长你们来了。”王会计不悦:“我都喊你快一百声了你咋才答应?”马经官把草料添到马槽中:“我耳背,才听到。”
王会计朝他摆手:“你过来快把屋收拾一下,怎么造那么埋汰,快赶上猪窝了。”马经官答应一声走过来,韩队长摇摇手:“不用收拾了,岁数大了行动慢,等你收拾完了,回头这马都喂不上了,明天就没使唤的了。”侧脸说,“王会计你叫我来究竟干啥呀?好模样的让马经官收拾屋子又是哪一出哇?”
王会计问:“马经官你这可有扑克?”马经官摇头说:“没有,这块就我自己也没人来和我玩,再说扑克我都不认识。”
“没有你就说没有,还整一堆废话,完了还是没有,下回和我们说话透喽的,别净说些没用的城门大套。”他径自走进屋,捏住鼻子把满是油泥的行李卷到炕里,又把凌乱的衣服裤子塞到墙角,拿起茱萗扎的笤帚扫扫炕,手摸下烙得发红,中间位置有些糊黑的炕席,然后盘膝而坐,道:“这炕挺热乎呢。韩队长你可以坐了。”
韩队长扫视满是粪沫的屋地:“我出去喽,咱俩还是在外面待会得了。”
“坐吧韩队长,没扑克我也有办法,就玩一会,咱们再该干啥干啥去。”
韩队长不好推辞,屁股只挨在炕沿边,歪头看见王会计手伸进兜。当见到王会计手中晃动的东西时,不由一惊:“王会计,你,你,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王会计双手不停地晃动两沓半崭新的小票子:“这是粮票啊,队长不认得了?”
韩队长不解地问:“你拿粮票做什么啊?别告诉我你把公家的东西据为己有?你可别找错误犯啊?”王会计眯起眼睛诡辩道:“昨天我下工分账时,看到抽屉里凌乱的粮票,我就捋好,揣入兜里过过瘾,下完账竟然忘记放回去了。不过,咱们队加里加外就剩这些粮票了,我澄清我一两没拿,再说账上都有来着。”
韩队长隐约知道王会计的用意,遂说道:“你呀你,和我说这么清干嘛?低点办事我放心,我信任你。”
“韩队长我想,不如咱俩就分……”
韩队长先是一怔,接着连连摇头:“那可不成,绝对不行,别忘了咱俩是干部,不能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情。这事要是走漏出去咱俩饭碗打是小事,半辈子名誉毁于一旦,万万不可。”
王会计反应机敏:“呵,队长不愧是队长,临危不乱,面对诱人的东西都不动声色真让我佩服,佩服之至!韩队长我不该用这样方法来试探,原谅我的错误。韩队长,我真正的想法,咱俩就用粮票当扑克玩一会儿,你看?”
韩队长完全醒悟,他万没想到王会计对几斤粮票动了心,这些粮票预留出来的,倘若远道出车给车老板和跟车人下饭馆儿的,估计是用不上了,春夏两季基本不出车,立冬过后新粮下来自然有粮票了,可两季内真若急事出车到时怎么办?社员们不是傻瓜,他们知道队里粮票有存留的,队长是干啥的,难道社员背后不议论?队长比会计责任大,韩队长清楚的。他不好拆穿,敷衍说:“玩倒行,不过,粮票紧缺,这让人看到咱俩拿粮票玩不得造反哪?拉倒吧,我看还是小心为上。”
王会计下地推开门喊道:“马经官,我和韩队长有话商量,我不叫你你不许进来。”
马经官答应声,端起筛子走进草栏子。
王会计把韩队长重新扶坐到炕沿上说:“这回你尽可放宽心,咱俩玩完之后我保证完璧归赵。”他咬折缠在粮票上的红线,左右手的粮票各放炕上一小半,然后把炕上的半沓全国粮票掺到地方粮票里,洗乱,分给韩队长一半:“地方粮票和全国粮票都洗乱了,按玩扑克对命的玩法,全国管地方,半斤管二两,二两管一两的,大的管小的,谁大谁赢。如果两个一样的就算对命,再出一张谁大谁赢,不过输的要多给三张,韩队长明白不?”
韩队长无奈,接过一半说:“就这些,不许把那两个半沓掺合了,谁输没咱们就上仓库。”
王会计从最底部抽出一张往炕上一放,翻过来:“地方粮票,韩队长你出。”韩队长学着也从底部抽出一张一放一翻:“全国粮票,我赢了。”王会计夸道:“韩队长手气不赖呀!”
“还凑和事吧。”韩队长还未捋好粮票。这时一个人推门进来,两人鄂然失色,想藏起粮票已然不及,王会计故作镇定喝道:“领导讨论事情,你进来怎么不敲门?你,你还懂不懂点最起码的礼数。”
杨占山哈腰低头退出去:“我什么也没看到,我什么也没看到。”
王会计对杨占山又气又恨,他坏了他的好事,既然他都看到了,若说出去非同小可,心生一计叫道:“你进来吧。”
杨占山下巴顶着胸骨走进屋,裤子明显微抖。王会计说道:“我和韩队长在查咱们队剩余的粮票,你,你竟闯进来了,你进来干啥呀?”
杨占山语无伦次地说:“我,我是来看粮票的。”自知失言改口道,“我是看二位领导渴不渴,如果渴了我给你们弄点茶去。”
韩队长面现紧张,闷不作声。王会计见状一指:“杨组长你坐,我们不渴,也不用你找茶。正好你来了,韩队长呆着憋屈,不如咱们用这粮票当扑克玩一会儿。”
杨占山心道:你们明明是在玩,还想糊弄我,既然你邀请我玩,那我也过把摸票子的瘾,还说不定弄一张半张的揣回家过过眼瘾。笑得眼睛眯有一条缝:“我哪敢和领导玩,借我几个胆也不敢。”
王会计顺手拿起炕上的半沓的地方粮票又放上两张全国粮在底部,递给他:“有什么不敢的,别人想和我们玩他们还没资格呢。来吧,陪领导玩是你荣幸,拿着。”杨占山接过爽手的票子,整个人顿时精神起来,大脑皮层内想入非非。只听王会计问到,“你会玩吗?”
杨占山笑道:“会会,我们也玩过,但是没两张,都是二两最大的。”
韩队长逐渐冷静下来,他看看杨占山如何跳出王会计掌心。他出了一张地方粮票,王会计也扔出一张地方粮票,杨占山背上面下然后翻转:“我这是全国粮票,我赢了,我可全拿喽?”
王会计抢过来说:“咱们可是真输真赢的。”
杨占山说:“真赢的话,那我也没有哇?”
“你手上的就给你了。”杨占山兴奋得屁股颠几颠炕,下地推开门,被王会计一手薅住衣领,“你干啥去?”
杨占山举起粮票:“我不玩了,我有这些够我用半辈子了,我干嘛还玩,死我也不玩了。”
王会计抓着他手中的粮票:“你不玩这个得给我,能让你拐走吗?”
不在手里也就罢了,拿到手里就如自己的一个样,想放弃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杨占山喃喃道:“你已经说好了,这些都给我的吗?怎么又变卦了?”
王会计冷笑道:“你以为捡钱呢?就是捡钱也得哈腰,你腰都不想哈想白白拿走?美的你。我不是说咱们玩,如果你赢了你统统拿走,包括我和韩队长手中的。”
杨占山心想,刚玩一把就晓得手起超旺,单单王会计说话可能不作数,有韩队长在假不了,不干活陪领导玩,这样的好事谁敢想?转念一想,自己兢兢业业为领导无怨无悔付出,领导看在眼里,不好直接奖励自己怕社员们挑理,也许是变相奖赏呢!他确定性的问道:“真的?”
“真的,不信我你问韩队长,我们堂堂的大干部能和你个小组长说玩笑,我们吐口唾沫都是钉,你大可放心。”
“我知道、我知道。”杨占山和王会计坐回炕上。
韩队长又先出一张:“我们说的是真的,把我俩手中赢光你就走。”杨占山待王会计出完自己一翻粮票一把抓到手中笑道:“我这全国又管你地方的了,我这手也太幸了。”王会计趁杨占山得意忘形时问道:“对了,我忘问你了,你如果输了咋办?”杨占山不假思索:“我输了,把粮票折合公分,在我账上扣除。”王会计手指打在粮票边缘:“好的,咱们就这样定了。”
杨占山点头:“就这样定了,左右公分会计你管,我输多少就扣我多少。”接下来他出一回输一回,眼看粮票所剩无几。他发觉中计,怪不得领导没说他,原来他看到不该看到的,扁担勾子眼睛长巴着,大鼻涕没过嘴唇,哭腔道:“我这都是地方的,就两张全国粮票,让你们对命都给对去了,我马上就要输个精光,我可拿啥还哪?”
王会计哼了声:“大丈夫顺话要给话做主,要认赌服输。玩是你自己同意的,我和队长也没强求你,你说好了,输了让我从账面上扣的。”
韩队长头扭向一边偷笑。
杨占山商量道:“能不能少点呀?这好几斤粮票也太多了。”
王会计说:“君无戏言,半两都不能少。”
杨占山十分了解王会计,多说无益,趁势滚躺炕稍,双脚蹬炕席:“完了,这下完了,我回去可怎么交差呀,我媳妇非得回老家不可。”
马经官不知发生什么状况,急忙进屋。王会计早就收好粮票。马经官气愤地拍打杨占山的腿:“你可别蹬了,我这炕席本来就没多少囫囵的地方,你又把烙糊的地方蹬坏了,你说我还咋铺啊?你可要赔我炕席。”
杨占山甩了一把鼻涕:“我今天点也真够背的了,刚输完粮票又要赔人家炕席,我可不活了,我撞死得了。”猛然下地,他偷窥,撞到哪儿都会头破血流,他朝“城门”撞去,他想这里是最安全的,真能起到吓唬领导的作用。三个人但听灶内咳声不断……马经官慌了手脚,扯着杨占山的脚踝拼命地拽。
由于杨占山双肩卡死坑门处,马经官费了好大气力像拖死狗似的拖出杨占山。马经官扶起像掉进墨缸的杨占山,熏黄的眉睫毛拧劲儿弯曲,帽子上灰色烟柱打着弯向挂满塔灰的秫秸棚顶攀爬着。王会计急忙摘下他的帽子扔到地上用脚捻灭,拾起戴到杨占山头上,显然有些后怕,除了马经官知晓谁能知道灶坑里面还有未燃尽的炭火。看看他脸上没烫伤:“杨组长你这是干啥又死又活的?行了,你那个不作数啦。我们没时间看你耍狗驼子,我们去仓库看看去。”
王会计说的那个就是粮票,杨占山止住咳声:“谢谢领导,谢谢领导。刚才我真是要寻死的,既然你们救了我,我甘愿为领导跑跑腿。王会计,队长,仓库那边我替你们去,您俩就在这待一会。”
“你可歇会儿吧,就你这出谁看见都以为是见鬼了,你别把那些孩子吓坏了,快舀点水洗洗你那张黑脸吧!”
韩队长说:“你,你可咋整,整得王会计和我哭不得笑不得的?你呀,有点像那个癞蛤蟆,你这摸样我突然间想起来一句话来。”
杨占山眨巴着整个头部唯一发白的眼睛:“什么话?”
“是什么什么钻灶坑......”
杨占山自作聪明:“这句话我知道,是王八钻灶坑,既憋气又窝火。”发觉用到自己身上再恰当不过。尴尬地傻笑,“我自己给各个骂了。”呲牙道,“队长你真高,骂人都不带脏字的,嘿嘿……你叫我自己个儿把自己个儿骂了。”
“我俩求求你找个洞钻进去吧,别烦我俩了。”王会计和韩队长拉门出屋。
“没有正好的洞啊,耗洞又太小,我也钻不进去,嘿嘿,等等我。”他草草洗把脸奔到门槛处,突感脖子发紧又大咳不止。马经官放开手:“你想走,炕席咋办?”
“咋办?我哪知道。”
“你告诉我什么输?什么粮票的事就不用你赔了。”
“你说啥呢?我不懂你说啥?”杨占山打起糊涂语。
“你赔我炕席。”
“你还没完啦?”摘下帽子送到马经官面前,“我新买的帽子烧得都是窟窿,你灶坑有火不和我说声?你赔我帽子。”
“你讲不讲理?我让你钻灶坑啦?要不叫我拽出你,你早就炼成油了,还不得感谢我呀?”
“我没工夫和你扯,你要让我赔炕席你就先赔我帽子。哼,不和你瞎耽误工夫啦,走了。”说完杨占山一个箭步跨出屋,追赶队长和王会计,他听到前面有人大声喊:“队长你来一下,我有点事。”抬头时,原来是老孙招唤队长。
“啥事?”
“你过来再说吧。”
“好吧!”韩队长知道老孙有话背着王会计,想支开他俩扭转头说:“王会计你和杨组长去仓库,我看看他们有什么事,我随后就到。”杨占山感觉是领导对他的信任,应该让大家知道,抬高嗓门儿:“队长有意让我去还莫不开说,和我客气啥呀!”
“让你去你喊什么?不然王会计你自己去吧。”
“我不说了,不说了,王会计咱俩走吧。”杨占山怕出变故,脚下生风。
王会计瞅瞅韩队长,韩队长明白他的意思,摆摆手说:“去吧,去吧,让他跟你去吧,倘若有什么干不了的活他也能让他帮帮干干。”
“嗯哪。”王会计走出数步,被韩队长叫住,“你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
“那边要是没什么事儿快去快回,省得耽误那个欠儿蹬干活。”
“韩队长说的不假,研究他还挺透彻,他是烦人加欠儿蹬。”王会计朝杨占山叫道,“等等我,你走得那么急干嘛呀?”
杨占山停下来:“我没快走,我是怕不让我去,所以先走的。”
“你身上的臭毛病太多啦?还有好显摆自己。”
“这次不是显摆,代表队长,我是多大的荣誉呀,嘿嘿。”
“不和你说这些了。我和你说说该注意什么。”
“咋的了?王会计你说。”
“韩队长在我面前提过多少回了,不管在哪你看见我俩你就一定上我俩跟前儿来。”
“我不关心你俩嘛!”
“你可别说了,再说我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老是老一套,无论是动作呀,说话呀在我俩面前没改过。”
“我不是……”
“得得得,你是你是,你这么一说我都想骂你,总的来说你对我也不错,多少次我想和你发火,后来寻思寻思拉倒吧,人多百众的,还伤你自尊。你也知道我这人的脾气,谁敢在我面前得瑟,我立马就还以颜色。你呀,你要为我想想,我也很难做,为了你,韩队长的小话我得听着,你还不给我长脸?”
杨占山发自心底道:“多谢会计,多谢王会计对我的照顾。”
“我倒没什么说的,可韩队长那人你也知道,翻脸不认人,你还一个劲儿的往上凑。若不是我劝说,你早就被骂个狗血喷头了,你还不自觉呢?”
“我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我看你是属耗子的,撂爪就忘。我都和你说过不下百回,可你总还没启发,气得我是无计可施啊。”
“我一见你俩就想说,也是惯了,还紧张,一想说就那句……嘿嘿,看我以后坚决改正。”
“在有刚才玩的事儿,如若你说出去的话,我就加倍扣你分,你可要记牢喽。”
“王会计你放心,玩的事我烂到肚子里了,连我家里人都不说。”
“算你聪明,不让你家里知道就对了。”
“我家里那破车嘴没个把门的,倘若和谁嘚嘚走嘴,我可对不起王会计对我的信任哪?”
“别说了,到了。”
“这么快到了。”
杨占山还没来得及摆出官架,目光从王会计脸上移开时发现已经踏进仓库院内,幸好那几个年轻人正干活,没有在意他和王会计。他大声干咳,学着韩队长一惯的姿式,倒背着手迈着方步,目测王会计与自己肩距,那神态简直目空一切。脚跺地冒起烟尘,并没有调动来目光。
“爹,你咋来了?”杨六子试图暗示杨占山,“爹你在家吃药了吧?”
“你说啥呢?我没病没灾的吃什么药,没头没脑的问什么呢?”杨占山气不打一处来。
“我看你好像是吃错了什么药。”
“你这孩子说啥呢?”杨占山倒觉儿子反常,“怎么跟你爹说话呢?真是的。”
“你看你,新买的帽子,兔毛不知你怎么整黄了,好像让火烤了,看你回去咋像我妈交代?”
“这……个……”
这群年轻人其实早已看到王会计和杨占山过来,谁敢看他俩,听到他们爷俩唱双簧,大家偷笑。杨占山不去理睬儿子,哪肯错过说话的机会:“你们笑啥?是韩队长让我和会计来这检查检查,你们不要笑了嘛?笑得我有点发毛,严肃点。我虽然不是队长,但也是队长派来的,和队长没什么分别的。”径自走到韩玲前面问道,“韩玲,你爹平时走道是这样吗?”原地踏起步说,“你爹倒背手的习惯我是知道的,这步我走得像吗?你好好看看,我觉得很像。”
“像,像极了。”韩玲讨厌他,眼皮没撩一下。
“真的吗?我感觉也是,”杨占山全然不知韩玲嘲笑他。
“不像我爹走路,我看你倒有点像个大傻娘们走道,噙个头,怕拽的样子,呵呵……”
“爹,你别跑这丢人了,该干啥干啥去吧?”父亲受窘杨六子面子挂不住。
杨占山并不在乎,说道:“你们这帮小娃什么也不懂。”鄙视的眼睛盯住大维,“你小子干啥呢?”
“我在干活呀。”大维哪敢正视,逃避那双眼镜蛇具有攻击性的眼睛。杨占山不依不饶:“你刚才笑啥?你给我说清楚点?”
大维裤角微微打颤:“我没笑,真没笑。”
“你拿我眼睛是吃草的?愿意笑回家笑去,生产队是干活的地方,还是让你来笑来了?”
大娟子眼见哥哥遭到杨占山欺辱,牙根咬得嘎嘣响,大步窜出,韩玲拉住她小声说:“你别多言这有我呢。”韩玲问道,“这也没规定不行笑啊?”她对大维说,“你笑,你笑,看谁敢管,真没人了,一个小破组长管起这疙瘩的闲事来了,你好使是咋滴?啥都管,管好你自己比啥都重要?”
“我不是让他好好干快点干,笑不耽误干活嘛,没别的意思。”杨占山口气软下来。韩玲接着说:“我们大家都笑了,你怎么不说我呀?王志刚也笑了,你说说王志刚我听听。”
杨占山无言以对,手指顺着帽沿伸入,抓挠着秃顶。韩玲说:“我看你净挑软的捏?别打扰我们干活,如果你再说些与干活无关的话,看我回去告诉我爹,说你跑这来打搅混来了,耽误我们干活。”
“姑奶奶,小姑奶奶,你可千万别呀,到那时我可就挨撸了。”杨秃子骇然失色,“我就是看看绳子打得合不合格,我还是检查下。”杨秃子手攥麻绳滑动,“这绳子打的稍微欠缺……”
“你说啥?”韩玲问,“昨天领导都夸好了,你是挑刺来的吧?把眼睁大喽,不要鸡蛋里挑骨头?”
“啊,我是说这绳子打得没欠缺的地方,我得好好学,好好学。这绳子打的太好了,挑不出来瑕疵。”
王会计边看边触摸,暗叹,即使老手也不不过如此。问道:“还有小半截这根就打完了,还有几根没打?”
“就剩这点没打完了。”王志刚的话令王会计吃惊非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问道:“剩多少?”
“我是说就剩这点没打完了。”王志刚又重复一句。
“唉呀呀,你们干得太快了!”王会计笑逐颜开。“你们犹如神手,为队里节省一天大多的时间,值得表扬,值得表扬!”
“嘿嘿……”杨占山鹦鹉学舌,“真值得表扬。”望着王会计说,“王会计你寻思一下,这都是因为你我的儿子在里面干的原因,所以快了许多,真是用了那句话,老子英雄儿好汉。”
“别说没用的,他俩能干这些活啊?这是大家伙的齐心才能干得好,该一就一该二就二,别埋没大伙的功劳。”王会计偶见韩玲刚要开口说话,才说出安抚的话来。
“是是是。”杨占山忘记昨晚梦里惹恼那路神仙,导致今天四处碰壁。
“你们干完就住工。”王会计和儿子对视,王志刚心领神会地应承。
“杨组长咱们......”王会计话还没等说出口,发现杨占山已走进仓库,心里发慌随之跟进来。
杨占山迈进仓库他傻了,黄澄澄金灿灿的粮食使他肝胆俱动……这里是禁地,一个人不得入内。王志刚之所以能掌管几天钥匙,原因是他们心眼没有岁数大的多,再者是会计儿子,这里人多互相监督。他不敢多看一眼,心里有据为己有的冲动,的确,在那个食不果腹的年代,谁见到都会难以把控,他想抓几粒放进口中,王会计眼睛不揉半点沙子,他艰难地转过头,踢踢整齐码放的绳套,转过身东瞅西望。王会计站在门口问道:“你进这里干啥?有你要找的东西吗?”
“我替队长检查一下,我看他们摆放的咋样,回去好向队长汇报。”他看了眼王会计,“我看还行,摆放得倒挺规矩。”
王会计若无其事进来,立在麦囤旁,手扑撸留在上面道道指印。
杨占山走过来问道:“王会计,你扑撸它做什么呢?”
“没,没什么。”王会计脸色突变,“你什么闲事都管?我看啥还得上你报告,你自己不上称称你到底是几两重?是不是我给你点脸了?你这人怎么不知天高地厚,我还想问你到这仓库里干啥呢?”
杨占山惨遭奚落,满脸赔笑:“王会计,你看你怎么说急就急呀?”杨占山不知自己哪句话冲撞王会计的肺管,他体会到在琴弦上跳舞是危险性,走到囤茓前面,转移话题,“这几囤包米、谷子、高粱,还有靡子、豆类的都是种一年留下年,王会计你看下年种是不是得减产哪?”
王会计察觉有些过分,杨占山只不过随便问问,自己反太应过敏感,随即笑笑:“不行也没办法,也没处整新种子,咋说一年压一年留下来的种子多多少少的减产不少。”
杨占山长出一口气:“要是有专门培育种子的就好了,听说新种可以增产增收。”
“你可别瞎说了,哪有种子能培育的。”王会计说,“你说这咋培育?头一年种的咋能培育下一年的种子了,还什么培育种子?咱们这就在培育下一年的种子呢,我看你想象力太丰富了。”他抓了一把苞米高高扬起手,慢慢松开,金黄米柱与粮囤连接。杨占山学起王会计,双手立起两根米柱,自我嘲讽地说道,“我不懂嘛!随便说说,我是老太太捡鸡蛋。”
王会计问:“怎样?”
“奔蛋(笨蛋),我笨蛋,嘿嘿!”
王会计忍不住笑了:“你还挺有意思,还挺能整的,在哪学的?行了老杨,咱俩没事走吧。”
“哎!”杨秃子来到门口,见门旁的乱麻秧子本想撇出去,懒得哈腰,头探出去大声问,“这乱麻秧子搁到这里咋不扔了它?又挡害又埋汰,是不是给耗子准备蓄窝啊?”
“那是大家给我的。”大维说完便后悔了,他想到杨占山若找小脚怎么办?话已说出去无法收回。转念一想即使我不说杨六子也会告诉他爹的,咋的也没办法,顺其自然吧。
“敢拿队里的东西,你真胆大包天,我看你是不想干了。”杨占山绞尽脑汁找不到好文章的题材,他要把文章细节添枝加叶,这样才能吸引更多人品读……他手指着麻殃子,“王会计你也在,也看见了我没冤枉张大维吧?咱们做领导的不能坐视不管吧?这次不做出严重的处罚,生产队的规矩何在?”
王会计眉间的结凝得愈来愈重,他被杨占山的话激怒。
“是大伙让我拿的。”大维意识到事情要严重。王会计像发怒的狮子:“他们让你拿你就敢拿,你把我们干部当成啥了?他们让你把仓库的东西全拿回家,你还把整个仓库安上轱辘推家去呀?”
“是我们让他拿的。”韩玲、刘晓霞、沈英、大亮异口同声地说。
韩玲满心愧疚,大娟子事先问的自己,自己出于一片好心,反而弄巧成拙。她竭尽为大维辩护:“你堂堂的大会计说话也太难听?”
“难听你们凑合听吧,谁说的也不好使了,这是队里的东西。再说你们就这样让他拿生产队里的东西,用不了几天就得把队捣腾黄了?”不容分说抱起乱麻说,“我让队长看看,看他怎么说。”搂了一下,从乱麻中掉下个布袋,低头细瞧时,他万没想到掉下来的东西他再熟悉不过了,是自己常用的宝袋儿。暗想:坏事啦,志刚啊志刚你咋把这藏到麻里了,这下可漏馅了,这可咋办是好?他经脉受到窒碍,大脑短时供氧不足,险些昏厥。偶然间听救命稻草的声音,把他从冥冥中拉醒,即将扩散的瞳孔慢慢的聚拢,恍惚看见杨台山。
“哈哈,张大维你敢偷队里的麦子?”杨秃子把布口袋解开说,“会计你看这里,这回可抓到现形了,看他咋抵赖。”把手伸进布袋抓出些麦子放在手中。
王会计可谓转危为安,不然不但会计当不成反而面临翻家的危险,如果真若如此,自己家仓子里拿的东西他百口莫辩。长长松口气,好险,好险呐!多亏杨占山说出这些话,若不然他已懵懵。调整一下急促的气息,走出仓库气息不匀叫道:“张大维,你小子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了,啥东西你也敢偷?这回事可大去了。”
“咋的了,咋的了。”大家都不知发生什么事,都围拢来。
“你们看这是从张大维的那团乱麻中发现的。”王会计从杨台山手中接过布袋高高举起,他的手在颤抖,他的心也在颤抖,他的良心拷问他不能旧戏重演,提示他应该懂得感恩!可谓生死攸关时刻他必须做出抉择,只有往事从大脑中抹去,才能洗去儿子的嫌疑,也就是牺牲张大维。
张大维宛如被蒙住双眼塞进直升机,在沙漠的千米高空推下,五脏俱裂的感觉远不及无助地荒凉。他瘫倒在地上,辩解道:“我,我我没,没拿,那东西根本不是我的。”大娟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个踉跄跌栽倒到哥哥身边。
“证据在此你还敢狡辩。”杨占山心里从未有过地快感,雪恨轻而易举,接下来看他心情,怎么样来折磨张家姐妹、张家人。瞪视张大维道,“你还说的没有?瞅你做贼心虚的表现。”
“那,那不……不是,我……我的,真不是我的。”大维极力为自己辩护,他的话显得那样苍白无力,委屈地掩面痛哭。他此时想的最多的是母亲能否顶住再次沉痛打击,狠命的抓打贪图便宜的心。王会计怜恤的心上爬满毒蝎子,毒素使他心变了颜色,他像欣赏画作一般,觑目歪首,似乎寻找不足之处,重笔描绘。杨六子则抱着膀踮起脚尖,洋洋自得。
“不用解释,事实胜过雄辩,老杨你赶紧把队长找来。”王会计声音不大,犹如炸雷劈倒大维兄妹,哥俩抱在一起呜咽,那场面让人心碎……
“嘿嘿。”杨占山就地猛跑,被什么东西绊个前抢,摔得“哽儿”一声,不顾疼痛,一瘸一拐飞奔而去。
韩队长见王会计与杨台山走远,来到老孙面前问:“你有什么事?怕人听是咋的?”
“是这么回事,我看我来回跑怪费事的,不如,不如我把保管员交给王志刚当得了。”老孙把想了两天的话说出来,他猜测自己当不长久就全身而退,保住颜面。
“什么?你这话从何说起?”韩队长诧异地目光盯着老孙,“难道是让王志刚把了几天钥匙,你怕我把这重任交给他不成?”
“队长,你别多心,我是这样想的,正好咱们队也缺老板儿,我寻思王志刚也下地了,他还是王会计的儿子,不能有什么说道,正好当保管员挺合适的,这样你既成全了他也成全了我。”
“你哪能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来呢?”韩队长压低声音,“咱们这没有走话,我也挺信任你们的。你们想,他爹是会计,儿子再当保管员,生产队还要不……这可不是儿戏,不是我说让谁当谁就可以当的,队里跟支家过日子没有区别,你应该听说外面有搂钱的耙子家里有装钱的匣子,倘若匣子漏了耙子搂多少钱又有什么用?你就是最让人信得过的匣子,你从未见仓库里的东西眼热,就连一根麻绳都没往家里倒腾过,除了你我任何人都不相信,你这保管员谁也无权撤你,包括我在内。王志刚把两天钥匙那是暂时的,你两头忙我心里有数。”
“韩队长说的极是。”周老疙瘩说。
韩队长走到老孙面前拍了他肩头一下郑重地说:“老孙呐,咱们生产队真有难处,老孙你也知道,队里的确是缺老板儿子,如果真能安排开也不能让你来回折腾,没办法你就克服克服,别耍小孩子脾气啦!”
“队长,我说的是心里话。”
“不管你是不是在试探我,我跟你说句实话,你想不当也行,你只要说服全屯子男女老少我就答应你,保管员责任重大,掌握全屯子人的财产,是老百姓推举出来的,任何官都可以换掉,包括我。可保管员职位不是轻易可以换掉的,你们都懂吧?老孙哪,你是不是心里话我不管,队里就需要像你这样的保管员,有你在生产队当保管员我一千个放心,老百姓一万个放心!你为人实在,虽然家困难从不拿仓库的一针一线,包括粮食也不动弹一粒,这是其一;其二,你干的年头多,还有保管员特有的经验。”
“韩队长,我……我……”
“别我我的,啥也别说,你想不干我是不会答应的。你放心只要有我当队长,你就得儿当保管员,除你之外我任何人都信不着!对了,哪天仓库那边活干完,你要仔细检查里面的东西缺啥少啥及时向我汇报。”韩队长拍拍老孙肩膀说,“你是咋想的我心里有数,你就是有一千个理由也没用啦,老少爷们儿不会让你下去的。”
“既然队长都说到家了,老孙你别犹豫了,好好干吧!别辜负领导还有老老少少对你的信任。”老沈照着老孙的屁股轻踢一脚,“你这人真不识好歹,领导如此信任是你的荣幸。”
“是啊,老孙哥。”周兴富说。
“那好吧,我也不多说了,既然队长这样相信我,我不说啥了,那我还接着干,以后我不再提了。”老孙抹一把脸。
“不但仓库少不了你,就是我们这也少不了你。”老刘笑道,“今后你还是两头跑,你不跑我们都不答应,我们几天不见你想的慌。”
“老孙呐,你生下来就是折腾命,多暂跑死才算完事。”老沈哈哈大笑。大家一致同意老沈的说法:“对,让你跑死拉到。”
大家笑声未止,杨占山气喘吁吁地跑来,把韩队长拽到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队,队长……我……”
“你反气喘匀乎再说,你瞅你浑身是土,脸上都和泥了,咋出这样汗?”韩队长问道,“你这是有啥事要和我说?还神神叨叨的。”
老沈等人抬头:“老杨,你咋造成这样,好像大花脸,让谁家的疯狗给撵成这样?”
杨占山心情好,顾不上大家嘲讽,抹挲一下胸口,趴在韩队长耳边耳语儿句。韩队长脸色骤变:“真有这事?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哪敢和你撒谎啊,不信您赶紧看看去呀。”
“咱俩快去。”韩队长脚步急匆匆。
“等等我。”杨占山紧跟其后。
杨占山的举动引来大家的猜测,周兴富说:“看杨占山的样子一定是有事儿?”
“不能吧。能有啥事可出?”老刘说。
“看杨秃子跑得满头大汗,浑身是土的样子,八成那边出事了。”老孙说。
“出事也是让人给他推倒了,他来向队长告状吧?”老刘猜道,“让队长给他做主。”
“我看他和韩队长嘀咕指定不是好事儿。韩队长的脸都有点变了,他不像来告状的,他脸上的土应该是跑急了摔倒了,看他声色指定有事。”
“我想也是,咱们去看看去。”周老疙瘩抬腿要走。
“还是等会,咱们干完活一起去看个究竟。”老孙叫住周老疙瘩说。
“按你说的咱们把活干一干?”周兴富心神不宁,凭感觉这事好像与自己有关。他把未曾知晓的事情自然而然的和大维联系在一起,搓起半锨粪刚端起来结果又落到地面。
周老疙瘩心慌意乱:“我干不动了,我先去看看去。”
周兴富说:“咱哥俩去那边看看。”
“要去咱们都去吧,要不无心干活。”除了杨占山那组几个胆小的留下看车,其余人等都向仓库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