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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作品名称:春回大地      作者:张会      发布时间:2018-02-02 13:45:12      字数:12769

  仓库这边吵聒噪声不绝于耳,韩队长两人快步来到人群中,脸冷得让人不寒而栗。王会计把小布袋儿递给韩队长说,“你瞧吧,这是什么?”
  韩队长接在手中,打开后火冒三丈,怒不可遏地低视大维。大维像似周身被北极寒冰挤压着,瑟缩抖作一团,他明显感觉到搂坐他旁边的妹妹抖动剧烈。韩队长认定他是做贼心虚的表现。打布袋口,取出一些麦种,慢慢洒在大维头顶,这是一种十足的羞辱,“胆子不小啊?你怕了?怕了你还敢偷?后悔都晚了,哼哼……”
  伴着夺人心魂地冷笑韩队长把布袋摔在大维身上,大维顿感耳膜碎裂,脑袋里宛若一列火车在疾驶,轰鸣声震得他半昏迷状态……布袋落到肩上,沿着臂膀滚落掉在地,麦子从口内溢出些,“我没偷,不是我偷的,大家可为我作证。”
  “捡起来。”韩队长厉声喊道,“你说不是你拿的就不是你拿的?证据就在旁边你的辩解还有意义吗?无论谁偷的也不会承认的,你不但胆子大,我看你穷疯了,又拿麻又偷麦种的。”
  大维哆哆嗦嗦捡起来,抬手递给韩队长的意思,韩队长又一声大喝,“麦子撒了一地,快给我一粒一粒的都捡起来。”
  蹲在哥俩旁边的晓霞她们擦完自己脸上的泪水,忙着用手绢拭去哥俩的泪,手绢也在滴泪。
  韩玲原以为父亲来能主持公道,哪料想不问青红皂白,气得她粉面发青。爹爹的话事关重大,能扭转大局,还能把大维打入万劫不复……眼下只有自己的话起到些许作用,她竭力扭转局面。质问道,“爹,你不先了解情况反到大喊大叫?咋就说是大维偷的?那布袋上写着是他偷的了?”韩玲拉起正捡麦子的大维,说,“不捡,也不是你整洒的,谁整洒的谁捡。”
  “我是你爹?敢和你爹我叫唤?你赶紧躲开,事实都摆在这我还用得着了解吗?”
  “啊,你到这没问,听这杨占山的一面之词,那也算了解了?你怎么不问问我们呢?这事不是大维做的,我们大家可以保证。”韩玲瞪着杨占山,“不用你坏。”
  “我们都给大维当证人。”晓霞她们扶起大娟子哥俩说,“我们和大维形影未离,我们断定另有其人。”
  “是我们就是证人。”沈英说。
  “反正不是我哥拿的。”大亮被吓得惊魂未定,颤声说道。
  “那是谁?我问你们,这里就你们,都在这,我也不相信是张大维。那还有谁?你们把那人指出来?”韩队长驳斥道。
  “是啊,就你们几个,也没别人来,你们说呀?是谁做的?”王会计火上添油说。
  “嘿嘿,你们说不出来了吧?”杨秃子拍拍大维的肩头,说,“小伙子呀,你就承认吧,别瞒了,说说是怎么偷的?或许能减轻点罪行。如果侥幸心理会害死你自己的,想好喽?”
  “我没偷,你叫我承认啥?队长,相信我,我真没偷。”
  “哟哟哟,这物证都在这,你没偷,糊弄傻子啊?难不成你真把领导当傻子不成?”千载难逢的时机,杨占山哪肯放过,明着好像让张大维承认,弦外之音是张大维耍弄领导。
  韩玲恨透杨占山:“你别在这胡说好不好?我还说你是偷的呢?你进仓库里那么半天,我认为是你所为,只有你才有时间做这样的事,我看你就承认了吧,别再冤枉无辜的好人啦。”杨占山眨动小眼睛,似乎再想应策。韩玲一阵冷笑,“哼,我说的有道理吧?你偷完麦子藏在麻殃底下,后来王会计让你把麻扔了,你知道事情败露正好强加在大维身上,真应了那句贼喊捉贼的话。”
  杨占山脖子一伸一缩的嘴不停嘎巴:“这,这怎么可能呢,韩队长你可要相信我。”紧张的神情转瞬变得异常冷静,“说我偷的也行,可我和王会计脚前脚后进的仓库,我想偷也没时间偷啊?但这可是我问谁放的麻秧子,张大维说是他放在那的,那你们大家想想,那东西可在麻里藏着的,反正多说异,秃头上的虱子是明摆着的。”他摩挲下头,又摸着与耳朵一平的半圈头发说,“我可不是秃头,我还有半圈头发属半拉儿秃。”
  “你就承认吧?”王会计担心夜长梦多,哄骗道,“我们保证从轻处理,到时要调查出来,不但你得受罚,还得被生产队开除,孰轻孰重你掂量掂量。千万别忘了,还得连打带罚哪样也逃不掉的。”
  
  “我哥没偷,你们叫他咋承认?”大娟子哭着说。
  “真是刁民,我告诉你别牵着不走打倒退?”王会计喝道,“赶紧说我们没工夫和你磨,我最后问你一句,到底说不说?”
  “不是我哥拿的,让他说啥?问几百遍也是两字,没拿,没拿。”
  大娟子的话使王会计更加恼怒:“你们不用嘴硬,我们会有办法治他的。小丫头片我告诉你一句话,记住喽,牌输犟汉,官打刁民,一会把你哥关进文化室,多暂承认多暂放人,看谁能治过谁儿?”
  “别和他罗嗦了,赶紧把他关进文化室得了,要不他不会承认的,啥时候承认了啥时候放出来,不然就关着。”杨占山本想让张大维游街,王会计如此说自有他的道理,到了舌尖的话憋了回去。
  “你算个啥呀?哪说话哪有你?”大娟子一口吐再他脸上。
  “你敢和我得瑟?我算啥,我就算是公正老,不像有些人偷偷摸摸的被人抓个正着,你现在随便赖,赖谁都行。”杨秃子抹过的脸上附上一层奸邪地笑。
  “你们说他就是他了,今天杨六子和王志刚都进仓库了,这也悬是他俩偷的。”韩玲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为大维开脱莫须有的罪名。
  刘晓霞几人说:“我们都看见了,划拉麻秧子是我给他的,我怕别人说啥,所以让张大维搁在仓库门旁,他搁好后就过来了,时间很短,他想偷都没机会。”
  韩玲提醒道:“爹你要好好想想,你不信别人的,你也应该相信你闺女的话;另外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张大维的为人我们心里清楚得很,你不要相信杨六子他爹的话,你也知道他们之间有过节,不然他能咬住不放?”
  韩队长闻言气消一半,问道:“你俩说说,杨六子你先说说我听听?”
  杨六子说:“早晨他们让我拿打绳子的绳车什么的,我也没工夫偷。再说借我两胆我也不敢哪,那麻秧是刚才才放到那儿的,还有这偷不偷的和早晨也没关系呀。”
  “啊,是这么回事。”韩队长听完杨六子的话,心中有了数,又问王志刚,“你说说你是进去干啥了?”
  
  王志刚在杨占山喊的那一声吓得大惊失色,幸亏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仓库那边,不然就是傻子也能一眼瞧出来。他心跳突然加速直冲嗓子而来,他嘴闭得紧紧的,怕是一张嘴心就会被吐出来,大脑一片空白:这回可出事儿,出大事儿了。暗想对策,大脑也不受自己控制,听到杨占山的一番话,自己才从挣扎中醒过神儿来,挪动不听使唤的双腿来到众人面前,越听心里越有了底气,腿也不再抖了,大脑也恢复正常,心中暗自称赞自己的未卜先知,幸亏那晚和爹偷设计在前,真派上用场了。张大维呀张大维,你也别怪我,我本意没想这样做,可没办法了,你委屈点吧!这你不能怨我,怨就怨你命不好。
  想着想着减少了紧张,耸耸肩坦然自若地回答道:“我也进去一会儿,但我是收拾绳子了,你们也看到了那里让我摆得多规矩,我根本不能拿麦种,我家也不缺粮食,拿那点东西也解决不了多大问题,是谁干的我也不能瞎猜,反正不是我。”
  “那就说不是你拿的啦?”
  “这绝对不是我,我想也不是张大维所为。”王志刚说得异常婉转。其实是为自己脱干系,他所有说的话已挑明只有张大维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不是张大维那就是你啦?”
  
  王志刚忐忑不安,他不敢直视韩队长,把头转向杨六子,杨六子明白王志刚的意图:“不是我刚哥,我用我的人格做担保,真不是他。”韩队长的眼睛看得杨六子直发怵。
  王志刚连忙说:“我不用过多解释,韩大爷想啊,你都把仓库钥匙交给我了,如此信任我,我再拿队里的东西,纯属给韩大爷脸上抹黑吗?我再不懂人情义理但起码的常识应该懂得,不然我白念那么大的书了。”
  “又不是你又不是他,你说到底说是谁?”
  “我也不知道是谁了,但也不是杨六子。”
  “张大维既然王志刚说不是他了,就你俩可以怀疑的,我也看出来了,王志刚的脸没一点变化,可你吓得那样,不用说了肯定是你。”韩队长没有选择余地,王志刚是王会计的儿子,是不是他都得排除。
  
  张大维筋松骨软,大亮若不扶住他,他可能结实地重摔在地,声音变得越来越小:“真不是我,相信我……”
  “爹,你咋凭面部表情就断定?这也太武断了,看表情的话这里的人都像。”韩玲有些急了,“张大维脸上的表情是让你们给逼迫出来的,别说他了,我都有点害怕。”
  “哪都有你?行,就算我不看表情,那麻是谁拿的?”韩队长问道。
  韩玲明知爹是向着他们,气道:“我刚才都说过了,你没听明白呀?那好,我再说一遍,是张大维的,是我们大家给的,不信你问大家,大家都在场,你再确认一下?”
  大亮大声说:“王志刚他也是答应给的,队长你问他是不是这回事。”
  韩队长强词夺理:“队里的东西你们说得算是咋的?就是任何人无权答应把生产队的东西给人,针鼻儿大的东西都不可以,就是领导私自拿都不允许,任何人也不例外。”
  
  韩玲觉得事情越发棘手,她干脆想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给谁儿不是给,是我的决定,要说拿就是我拿的,与任何人无关。”
  韩队长声音不大,极具穿透力:“扔了他可以捡,但还不能让人看见,这是规矩,怨也只怨他耐小,拿了麻又把这小布袋藏在中间也说得过去,你也不用为他扛责任,除非你把小偷找到?这麻的事咱们暂且不论,不然罚他个二罪归一。”
  “我能找到就不用和你在这说了,我说多少遍就不是他。”韩玲急道。刘晓霞、沈英、大亮说:“不是他,肯定另有其人。”
  
  韩队长无意纠缠下去,磨破嘴皮都是同一个事情:“谁也不用说了,证据确凿,杨组长把张大维关进文化室,没有的我命令谁也不行开门。”一甩手走了两步回头,留有余地的说道,“除非找到真贼我立马放人。”
  “是。”杨占山答应一声,拽着张大维的脖领子叫道,“你赶快跟我走,要不然你就说出实情,我可以在领导面前美言几句让你免受游街之辱,光明大道就一条,你要想好了,只要你再迈错步,想挽回都难喽!”
  大娟子差点疯掉,抓住杨占山的胳膊:“我哥没偷麦种,凭啥关他,你们不要随便冤枉人,我和你们拼了。”两行痛泪留下来,拼命地破开杨占山的手,怎奈身单力薄无济于事。她听哥哥叫道,“我不去,我没偷,我更没什么可说的。”大维原地没动。韩玲等人不顾一切的拉住大维的手。
  王会计朝王志刚使个眼色:“你把张大娟她们推到一边去。”王志刚答应一声和杨六子把她们拽开,王会计伸开双臂挡在众人面前,他把文化室的钥匙交给王志刚,让他打开门。大维极力想挣脱他们的魔爪,这回惹恼了杨占山,“哎呀,你还挺硬气,六子,志刚帮我一下。”三个人连拉带拽把大维关进文化室里,嘎巴锁上门。杨占山趴在窗台,隔着玻璃说,“你好好反省,向毛主席反省一下你做的错事,想好了叫我,我就在门口坐着。”
  
  韩玲她们眼睁地看着大维被拉走却无能为力,她们想抢钥匙开门,还想砸碎玻璃救出大维,无理智地冲动只能增加大维的罪行。大娟子泪流满面,拉着韩玲的手乞求道:“韩玲姐,求你了,你快救救我哥吧,只有你能救得了他,要不然我哥就完了,我们家也完了……你可别忘了我家就指着我大哥呢!这事如果让我妈知道,我妈都得火愣死。”
  韩玲拍拍大娟子的手:“你不用着急,我一定想办法,你放心吧。”
  
  王会计追赶上韩队长:“用不用把他抓走送他去学习班?”
  “算了吧,事情还没弄清是咋回事呢,先关他两天再说吧,别把事情闹得太大?”韩队长心里烦乱,女儿的态度他尽收眼底,父女俩的裂痕刚刚愈合,这次自己找不到合理的说法,爷俩的关系会再次破裂,话已出口,又不能收回。
  王会计趁热打铁:“事情已经定了,不如交给公社处理,让他去学习班得了。老张家真是饿疯了,这点麦子也解决不了多大问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么大的事真得从严处理了。”
  韩队长说道:“你咋不寻思寻思,我也想交,这关于咱们生产队影响问题。送学习班简单,对咱俩乃至咱们屯子影响不好,队里能解决的就在队里解决,因为事情小,咱们有能力解决好的,你说王会计?这事让上边知道了对你脸上有光吗?凡事得三思后行,好了,咱们回去吧。”
  “队长想得真周到,刚才我真忘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确实不能交,对咱俩也有影响,还是不交对。”
  “明白就好,咱们走。”韩队长头也不回走了。
  王会计大声问:“志刚,干完活没?”
  王志刚边往文化室过来边答:“都干完了。”
  “那你和杨六子收拾好了把仓库锁好就住工吧。”王会计叮嘱杨占山道,“看着张大维就归你了,晚上精神点,你听见韩队长告诉的话了吧?没他的命令谁也不许开门,你别让领导失望。”杨占山点头:“王会计你放心回去吧!”
  
  韩玲担负着众人的重托快步追上韩队长,气愤地叫道:“爹!你站住。”
  韩队长无法面对女儿,头也没回问道:“有啥事。”
  “你别明知故问了,我问你到底咋办?”
  “你咋还没完没了了,这又不是你的事,你老掺和啥呀?”
  “我不是掺和,我说了这事跟张大维无关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我咋不相信你啦?”韩队长立住脚,想办法说服女儿。韩玲抓住韩队长的手:“爹,你只听他们一面之词把张大维关了起来,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听我们的话呢?我是你女儿,我并没偏向张大维,我说的全是事实。我再和你说一遍,张大维进仓库不长时间,可王志刚在仓库待了好长时间,这事一定是王志刚偷的,我得说几百遍你才肯相信哪?”
  “这能说明什么,说明是王志刚做的?可那麻又怎么解释,王志刚不能笨得把那小布袋藏在那团乱麻中等着被张大维发现吧?”
  韩玲反问道:“那你也不能认定就是张大维呀?”
  “那我也没有办法,就算我认定是王志刚,可事实在那除非有凭证,王志刚就算偷了,你们谁又跟去他俩进仓库看到了,我也没办法,就得相信现状,毕竟张大维承认了麻殃子是他的,他才可能有做案动机,你想是不是这个理?你又让你爹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也是没办法,我知道张大维不可能,但我身为队长,三百六十双眼睛盯着我看,我要以事实说话?”
  “那可咋整啊?爹,你想想办法啊?”韩玲顿足问。
  “如果没有证据,张大维就认倒霉吧。”
  “爹,我说啥你能相信呢?”
  “闺女呀,爹也不想这么做,可我是一队之长啊,你想谁要是把我往上边汇报,爹头上的乌沙都保不住了,你就理解理解爹吧!我实在是没办法。”韩队长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迷惑女儿。
  韩玲心如同在冷水中浸泡,她在大娟子面前许下诺言,摇晃着爹爹的手:“那你也得想想办法呀?不能让他关在文化室呀?”
  韩队长似要厘清脉络:“那容我回家想想。”
  “你一会儿一定要来哟。”
  “行行行。”韩队长一时想不出万全之策,女儿让他头疼,他更不想因为此事去得罪王会计,真要查出王志刚,王会计爷俩必然受到惩罚,然而自己捡不到丝毫便宜。他和王会计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只能朝一个方向跳。
  
  韩玲看爹走了,转身刚要走,大娟子她们跑过来,泣道:“到底响咋样?你爹说啥了?是不是答应把我大哥放出来了,你快说呀?快告诉我?”
  韩玲紧握大娟子的双手说:“你放心吧,我爹回去想办法了,一会儿就回来。”
  “能回来吗?”刘晓霞焦急地问。
  “会回来的,我爹不敢骗我。”韩玲自信地说。
  “那我赶紧回家告诉我妈去。”大娟子像发疯似地往家跑。
  “你慢点跑,回家和我姑慢慢说,这边有我们呢。”大亮说完也回家报信。
  大娟子答应着,恨不得飞起来。到院子时想着慢慢进屋,她无法收住双脚:“妈,不好了。”她真的吓到了妈妈,定神问道:“咋了?出啥事啦。说呀。”
  “我哥让队长和会计关进文化室了。”
  
  妈妈听完好似迎头挨了重击,只觉得天都塌了下来,昏厥过去。二娟子和三娟子急忙扶住:“妈,你、别吓我们、别吓我们……”
  大娟子的食指甲掐住妈妈的人中,姐三拼命的呼唤,二娟子轻摇妈妈的头,半晌妈妈慢慢缓醒过来,睁开无神的双眼问道:“到底是咋回事?到底是咋回事?”挣扎着站稳,二目垂泪,“快,快告诉我?”
  姐三搀扶妈妈,大娟子说:“我边走边告诉你。”妈妈捂着狂跳的胸口哽咽道,“这,这又是咋了?”告诉跟在后面的张二看家,领着三个女儿匆促地跑向文化室。
  张二哪里能待到家中,他也担心哥哥,嘴上答应看家,但是还偷偷跟在后面,泪水挡住他前行的视线,跌跌撞撞地尾随。
  
  大维被推进文化室的那一刻是百感交集,这突如其来的弥天大祸令他防不胜防,明知自己是替罪羔羊却无力扭转,自己何去何从并没有放在心上,此刻最担心的是弱不经霜的母亲。她老人家遭受一次次痛苦,用她那坚强的意志默默承受,不知这次他老人家还能……雨下的泪水湿透衣襟,慢慢走到墙下,抬起头,模糊地视线望着毛主席和周总理的画像,双手合十,默默叨念:“毛主席周总理你们帮帮我,我没拿,他们冤枉我的,您二老人家知道,替我说句公道话吧!求您啦!”毛主席,周总理和蔼可亲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说:“小伙子你受的委曲我们都知道,我们都看着呢,我们会为替你做主,别哭了,别哭了……”
  
  这时文化室窗外一片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嘈杂声,“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到底出了什么回事……”大维转身向窗外望去,日薄崦嵫,西北天际被风推来的老云压在文化室上空,天地间灰蒙蒙一片。他看不清楚这些人是谁,听声音是舅舅他们来了,好像在向韩玲他们打听情况。
  韩玲简单描述一遍,周兴富他们已明白事情原尾,大家趴在窗户向里面张望,室内光线暗淡,但还是清晰可视大维布满面泪水的脸。
  窗前人头攒动,玻璃上贴满为大维鸣不平面孔:“不用怕,有我们给你做主。”周兴富看着可怜的外甥,眼睛湿了。
  只听见一声比一声高:“对,有我们在,你不用害怕。”大家七嘴八舌响遏行云。
  众人都挤在两个六合窗户旁,谁也没注意双手操袖坐在门口的杨占山,有人想起砸开门锁放出大维,蜂群般涌向门旁。
  
  杨占山起身倚着门,用手格挡。“你在这装啥装?”周老疙瘩照着门口坐着的杨占山秃头就是一巴掌。呵斥道,“你滚一边去,别在这挡害。”
  刚才,杨占山怕他们瞧见他,头插入两腿之间,暗念阿弥陀佛……头顶不知被什么重物击打一下,屁股被震得离地,蹾坐原地。周兴富抢前一步,问道:“快把门打开,如果不听我们的,信不信我把大维放出来把你关进去。”
  杨占山心里琢磨,这些人来善,特别是周家哥俩看架式要打仗的意思,惶恐不安,解释说:“这事与我无关,是,是队长和会计让我看门的。”周兴富抓住杨占山的衣领:“我不管是谁让你把门,我让你把门打开。”
  “把门打开。”周老疙瘩大声喊道。
  “不、不行,队长有……有话,谁来……也不能……打开。”
  “让你打开你就打开,一切后果由我负责。”周兴富伸手掏钥匙。
  “不能……给……给你。”杨占山紧捂衣兜,死活不肯放手,尽管脖子被勒得快喘不过气来。
  “你听不懂中国话是怎么的?给我。”周兴富吼道。
  “别,别逼我……逼我犯错误。”杨占山嘴打摽,双手想抠开周兴富老虎钳子的手,“你不松开别说不客气了。”
  周兴富哼了一声:“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给你听的,你别把我逼急了,我像勒狗一样把你勒死。”
  
  杨占山心生畏惧,盘算设法逃脱,佯言道:“你们可别做傻事,我给你们找钥匙。”
  “快点,你别逼我犯错误。”周老疙瘩抬手说。吓得杨秃子高高举起手架住周老疙瘩的手腕。
  “老杨你是怎么想的,让你拿你就拿得了,不然你皮肉受苦的。”老孙警告磨磨蹭蹭的杨占山。
  杨占山左右为难:“队长和会计交代的,谁,谁也……不行,如果交给你们钥匙的话,我怎么像领导交代?”
  “你咋这样教条呢,队长他们不是不在吗?”老沈商量说,“快把钥匙交出来得了,队长要问起你就说我们硬从你兜里抢出来的,这事让你脱干干系。”
  “快拿出来,后果不让你担。”老刘劝说,“我们大伙承担。”
  杨占山舌头耷拉出半截:“商量我有这么个商量法吗?把我围住不说,还把我勒得连气几乎都喘不上来?这样的话你们谁说,谁说也不……不好使。”
  “那怎么你才肯交出来?”老孙问道。
  杨占山诡诈地说:“除非把手放开。”老沈信以为真,叫道:“兴富你把手松开,他说话不算咱们就动抢的。”
  周兴富松开手,杨占山手拄膝盖大口喘息,其实他寻找时机脱逃,他摘下帽子抛向空中,趁大家举目不明飞行物时,他破嗓道:“我不和你们扯了,我走……”矮身头开道,冲破林立腿的空隙拼命前冲。大家谁都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招,周老疙瘩一把没抓住,随后追赶。
  
  天已黑了下来,周老疙瘩隐约看见前面有人影几个跳跃转弯冲出他视线之外。他脚步未松懈,对后面的人喊道:“咱们分开找,房前屋后都搁人找,我不信他能钻沙?对了,实在找不到杨秃子就把窗户玻璃砸碎,让大维出来。”
  “那可不行,别把事情闹大了,咱们还是继续找那杨秃子。”老沈比较理智,大声回他,“咱们要是把门打开事还小点,要是打坏窗户那事儿可大了去了,咱们到没多大关系,那大维可要罪加一等,到那时悔之晚矣。”
  大家一致赞同他的说法,在房前屋后仔细查找,找碰头儿时相互问道:“你看没看到……”回答一致:“没有。”
  周老疙瘩站在胡同前纳罕:“哎呀,真尿性了,到底跑哪去了?”脚尖狠狠踢夹在文化室和仓库中间那个鱼须篓,“太尿性,真的钻沙了!难道这杨秃子会土遁?”
  “能不能钻进仓库啊?”老沈他们已是第三次找碰头儿了。
  老刘来到仓库门口,摸摸锁头大声说:“锁头锁着呢。对了,他能不能跑家去?”
  “不可能往家跑。”周兴富说,“如果往家跑大家都能看见,就这么脚前脚后的把他给跟丢了,他难不成真会兔遁吧?这么多双眼睛没盯住他,愣让他就土遁给了蹽之大吉,这都成了天大的笑话啦?”
  “咱们还是好好找,仔细找。”老刘说,“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薅出来。”
  
  韩玲,刘晓霞和沈英几人帮着找,又不放心大维,她们回到窗下。三个女孩敲敲玻璃,韩玲告诉说:“大维不要害怕,我们不会走的。”
  “大维我们会陪到你出来。”刘晓霞来到门前用尽全力拽动数下,明知打不开还是认为会有奇迹发生,又连拽数下,脚踢在门板悻悻的骂道,“破门板还挺结实。”
  沈英说:“大维,放心你会没事的。”说完之后来到晓霞旁边扯着她的衣襟,“你可省省你的脚吧,即便你把鞋踢开花了这门你也踹不开,别白费力气了。”晓霞又拽了一下锁头狠命的摔到铁拴上。
  
  大维趴着窗台嘴唇抖动,把满腹感动寄托在双眸上,流出的泪渠上又重新被注满,任凭“滴答滴答”敲打泥铸的窗台上,留下两汪浅浅而又小小的池。
  淑云和孩子们一路小跑来文化室,她精神溃乱,手扒着窗沿,眼贴玻璃向里望去,拍打玻璃呼唤儿子:“大维,你在哪呢,你在哪呢?”可是里面没有人回答。大维不想让妈妈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他蹲在窗台下调整情绪。
  妈妈愈发惊慌,玻璃“啪啪”作响,里面还是寂静无声。她拽住韩玲的手问:“怎么没有人答应,大维他是在里面吗?”淑去最担心儿子想不开出现意外。泪眼模糊,虽近在咫尺看不到韩玲脸部的表情,嘶哑地追问。
  “姨,他在里面,我们一直还在说话。”韩玲帮淑云擦去脸颊的泪水。晓霞和沈英召唤,“大维,我姨来看你来了,你在哪快过来?”
  大维两个袖口被泪浸湿,他又擦了擦,只觉一股清凉从双眼划过,慢慢地直起身,凝望窗外,把抓揉肠:“妈,我没事儿。”大维逐渐看见妈妈脸部轮廓,目光呆滞。
  
  夜色渐浓,妈妈看不清大维的脸,他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伤心,因为他会比自己更伤心,把泪水流到肚子里,哽咽道:“你别害怕,妈在这呢。”大娟子,二娟子还有三娟子透过玻璃抽泣道:“哥,我们会一直在外面陪着你。”
  “妈,这事不怨我,我真的没偷,你要相信我。”
  “儿子你不用说,妈都明白,我知道我儿子是啥样人,妈妈还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妈妈相信你!”淑云掂起脚想看清儿子,里面漆黑如墨只能看到窗内的人影。
  “妈到了。”大亮领着妈妈和婶子来到。李平抱着孩子颤音问,“大维他还好吧?”
  “姐,大维没事吧?”齐华神色慌张。
  韩玲她们闪躲旁边,淑云嗓子里像塞了棉团说不出话,大娟子说:“没事儿,在里面呢。”
  
  齐华手罩压眉毛上,然后放到玻璃上,勉强看到大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问到:“大维,你在我们眼皮底下长大的,你这孩子老实本分是人所皆知的,有人把屎盆子扣在你头上我们清楚,我要知道偷东西的人我非得把他剁成肉酱。”
  “姐你也别着急。”李平把滑下的小毯重新盖在小宝头上。
  小玲尽管翘脚头还是没超过窗台,她手扣住窗台顺势跳起来:“哥你在里面别害怕,我们都在外面给你壮胆。”
  淑云关心侄子对李平说:“你怎么抱着孩子,快回去,别把孩子折腾感冒。”
  “姐,没事儿,孩子不能感冒,再说大维在里面,不知咋回事儿,我哪能回去,回去我不更着急。”
  “韩玲。”李平拉着韩玲的手,“这事就是你能说上话,赶紧和你爹说说,把大维一个人关进这里也不是个事呀,太晚了可咋整?”
  “婶,大维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如果大维不放,我们几个也合计好了,直陪他到出来。”
  “哎,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呀。”李平说,“谁能想到这孩子好模样的,摊上这么大的事。韩玲,这事全靠你了。”
  “我已经和我爹说好,他在想办法呢。我爹一会儿就来,咱们再等一等。”
  
  大亮点亮手提灯,放在窗台上,大声说:“大维哥,你别怕,我们大家都在,你耐心等一等。”
  “不行的话,咱们把门砸坏,让大维出来。”李平找来块大石头。
  “不行,不行,你还闲事儿小哇?”齐华拽住她的手说,“要冷静,要是把门砸坏了,罪名就更大了,那大维就更出不来了。”
  “对了,他们去找杨六子他爹,抢钥匙再开门。”刘晓霞告诉说,“不知藏哪了,都找半天了也不见他人影。”
  李平还是执意要砸:“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让大维出来再说。”
  “听姐的话,别再惹娄子了,听话再等等,依照韩玲说他爹正在想办法,咱们先听听信儿,不行的话在想别的办法。”淑云抢下李平手中的大石头,扔到一边,“另外大家都在找杨占山,如果找到他咱们就好办了。”李平只得听从姐姐的话。
  张二偷偷跟在妈妈他们身后,蹑手蹑脚地躲在一旁,听他们说话。正巧来了一泡尿,小孩子淘气,正好看见鱼须篓,弯下身低头看看,发现这篓子坏了不少小洞,于是掏出小水泵先从侧面快速浇至在须篓顶部。
  
  清明时节,北方虽然白昼温度挺高,都已脱去笨厚的棉絮,可晚上依然很冷,经常跌至零下几度,结冰现象时有出现。杨秃子躲在须篓里,他被大家追得无处可逃,急中生智掀开鱼须篓口勉强钻进去。须篓用来接鱼的,口细,往底逐渐增粗,里面的倒须已经腐烂掉落,可是仍然残留着尖茬,稍有不慎就会戳伤。杨占山扣好后,蹲在里面顺着小洞看得到来回走过找他的人影。他在里面大气也不敢出,只好静静地等,坐又坐不下,两腿蹲得胀痛酸麻,盼望众人早点离去。
  天黑的对面不能辨人,里面温度锐减,微寒的小风从缝隙间逼入,他寒颤不断,找他的人先后离开,正是他溜走的好时机,向王会计通报情况,托着篓底的手刚要加力,一道影子幽灵般迫近。他放下手,看不清那人要干啥,也不敢出声,因为这些人都在这附近,不时听到问,“找到没有”。他屏住呼吸盼望这人早点离开,他正贴着小洞向外观望时嘴自然张大,一股热乎乎的水线射到嘴里,稍低头,眼睛被水柱打得发涩,隐约还有点疼痛感,顺着脸又流进嘴里,嘴里咸咸的,又不敢吐,难闻的腥臭气味令他作呕,眼睛煞的揉不了。里面空隙实在太小,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头低下,任凭尿从头顶往下流,感觉秃头上从灼热到有些发烫,心想,“哪来这些尿?还没头了”。尿从头流到衣服,他整个前半身湿透了,他还不敢用鼻子喘气,因为尿从上往下淌,两个鼻子都是水流,无奈半张着嘴,默默地喝着张二的尿水。张二尿完刚走不远,听见后面须篓里有动静,悄悄地站在那看……
  
  里而的杨占山实在受不了,他想挪动挪动,因为刚才是热的还挺舒服,转眼像钻进冰窟窿里,直打牙鼓,屁股挨在尿浸泡须篓的沿儿上就像坐在冰块上,挪了几下没动,因为胡同很窄,须篓被房强夹得很紧。张二几乎被吓到了,那须篓好像向上动了下,出于好奇心他往这边迈了一小步,蹲下来仔细瞧瞧。突然须篓又起来点,朝自己倒来,张二愕然向后退去,但见须篓晃晃悠悠前移,吓得他“啊”一声,大叫:“不好了,不好了,这篓子成精了,快来人呀。”须篓扣到地上一动不动,张二以为自己眼花,揉揉又凑了过来。仗着胆子捂着胸口,心想,“这玩意确实动了,怎么回事呢?”
  
  周兴富找遍整个院子,连墙边的耗洞都掏个遍就不见杨占山的踪影。大家凑到一起商量准备去杨家翻人的时候,张二的一声尖叫他们被吓到,不知发生状况,幸好离着不远,都聚过来。“你叫啥呀?发生什么事儿啦?”周兴富问道。
  张二颤抖的手指向前面的鱼须篓:“那篓子不知怎么了,它自己走出来了。”
  “竟瞎扯,一定是你轱辘过来的。”老舅以为张二淘气。
  “真……真的,是它自己动的,我没动它。”
  老沈狠狠踢了一脚须篓说:“你小孩净瞎说,别耽误工夫了,还是上他家去找他,要不越拖越晚,怕大维在里面精神支撑不了。”
  
  须篓随老沈这一脚向一面摇动,正顶再杨占山头侧面额头,头顶被条茬根扎破,疼得他直咧嘴,头“嗡嗡”直响,能忍住疼痛但他忍不住刺骨的寒冷,上牙磕打下牙。老刘一听乐了,说:“啊,原来里头有耗子,你们听还直嗑树条呢,你们细听。”
  老沈听听说,“这耗子也忒有闲心了,这么多人在这它还有闲心嗑树条,不怕咱们把他打死。哼哼,我看这耗子不是虎也是缺心眼儿,你们听没听见这人越多它嗑的越欢?”
  “我真听着了,这张二真没撒谎。”老刘说道,“这里的耗子不是成精了,得多大呀?大得都不怕人又能滚动这大须篓。”
  “净扯淡。”老孙一脚踹在篓边,须篓侧翻像车轱辘一样轱辘,还不停地说,“叫你嗑,我一脚震死你。这回让你嗑,还嗑不嗑了?叫你还,还成什么精?”
  
  杨占山在里面是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一个劲地恶心。忍也忍不住,吐了出来,顺着缝隙流在地上,两种气味融会难闻之极。
  张二大喊:“你们快过来,这耗子老大了,看拉这么一大堆屎,快点来呀,快点,我都听见‘扑哧’一声就拉出来了。”
  大家捂住鼻子,一股刺鼻味道从指缝摄取,使人无法忍受。
  淑云她们听见张二的大声叫,不知有发生什么事情,都跑过来,大亮用灯照照这须篓,问:“老弟你喊啥呀?”
  老刘咬牙说:“里面有大耗子。”
  大亮轻踢须篓。
  “哎哟,哎哟,疼死我了,我不是耗子,别踢啦!疼死我了……”杨占山从须篓口伸出两条腿,哆嗦一团,“快来,快来帮我……帮我……让我出去。”杨占山无论怎么也出不来,因为他是硬钻进去的,可出来两个胳膊也不听使卡在须篓口上,不停大叫,“别,别瞅啊,快……快帮我,我实在受不……受不了了。”
  “这叫自作自受,叫你坏,哈哈,报应到了。”周老疙瘩说,“叫你往这里躲,怎么进入就怎么出来呀。”
  “对了,这没人性的东西让他知道坏人就是坏自己,”齐华手指须篓说,“以后再做坏事你就能好好寻思今天。”
  大家就像看耍猴一个样,嘲讽声不断。
  
  “你们在这围着这鱼须篓看啥呢?”大家没有注意韩队长拿个手提灯来到他们旁边,“哎呀”一声急忙捂住鼻子问,“这里咋一股骚臭?还有些发酸的味道,直打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占山听见韩队长说话,好似来了救星,大叫:“韩队长,快……救……救我……”
  韩队长把手提灯往前探去,疑惑地问:“你怎么跑进这里了?是谁把你塞进去的?”
  杨占山的声音愈来愈小叫道:“救,救我……我受不……了了。”他无法摆脱囚笼,从头到脚像针刺一般凉,仅存的一点气力被两腿消耗殆尽。凭借寒气带给他的颤抖,告诉大家他还活着......
  “你们还瞅啥呀?快把他拽出来呀。”韩队长大叫,“再不让他出来的话,我看他离喂狗不远了。”
  
  大家把杨占山硬拖出来,他从地爬起,好似站在轮盘上,周围的人在飞快的转动,他摇摇晃晃站也站不稳,两只脚又好像踩进大坑一样,人重重地摔在地上,还努力的往起爬。好似刚出生待乳的羔羊。
  韩队长看在眼里又不敢搀扶,他身上的气味实在太浓:“你这人也倒是的,往那里钻干什么,那么小的空间哪能容下你?啊,我明白了,你是想要这篓子,既不敢和我们说,又不想别人看见所以想了这样的旁门左道顶着它回家啊?”
  大家借着手提灯的光看清楚杨占山浑身上下都是泥土,脸头都被薄薄的泥土覆盖,眼睛红肿,头上似乎有红色物体出现,样子十分狼狈。
  韩队长心头一紧,忘记杨占山身上的气味俯身问:“老杨,你没事吧?”
  杨占山侧卧在地,抖动发紫的双唇说:“没,没事儿,我,我缓醒一会儿就,就好了。”喘吸粗气,失神的双眼微睁,好大一阵子从地上艰难爬起,有气无力地说,“队,队长……我回……回去了。”
  “你赶紧回去,躺在炕头焐一焐,瞧你冻得、造得都不成孩子样了。”
  杨占山脚步踉跄地走了两步,转过身扔过一东西:“钥……钥匙。”
  “老杨,你能行吗,要不我派一个人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我……能行……”
  “加点小心,别摔着,慢点走。”
  
  “哎,哎。”杨占山一步一摇三摇,他要趁着腿上血液未凝固到家,浑身已没有气力,脚也不听从自己驾驭,开里屋门被门槛绊倒在地,倒地呻吟着……
  屋里人惊恐万分,一股刺鼻的气味直攻乔凤贤和杨六子的鼻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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