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一记耳光
作品名称:雪地上走不出路 作者:三步祺 发布时间:2018-01-26 23:10:52 字数:6668
随着吱扭一声门响,石榴跟小豆叶一前一后,从川粤酒楼里走出来,两个人相跟着朝大街走去。石榴去邮电局,发工钱了,她给弟弟寄钱去,小豆叶要去商店买衣服。
春天的小镇,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两个山里来的小姑娘心情很好,迎着朝阳,春风满面。小豆叶穿着高筒高跟尖皮鞋,脸上搽了玉兰油美白护肤霜,跟城里人一样洋,这就把石榴衬托得有些土,假如回到两年前,小豆叶也很土气,跟刚到不久的石榴是一个样。
初升的朝阳,妙龄的姑娘,生活是美妙的,女孩子的心里是充满幻想的。
街面上车来人往,熙熙攘攘,一派喧闹景象。
小豆叶问石榴:“你买不买衣服?天气暖和了,也该换件新的了。”
石榴回答她说:“买倒是想买,可我没钱。”
小豆叶说:“没钱借我的,买吧?等你有钱了再还我。”许是觉得她比别人的钱多吧,小豆叶说话难免气粗了点,且带着几份得意。
石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有钱,她也想买春天穿的裙子呀,皮鞋呀,但她不想借钱买。石榴见小豆叶花钱大方,突然对她有了兴趣,就问:“跟我说说,舞厅里的钱是不是好挣呀?”
小豆叶好奇地看着石榴,突然咯咯咯地笑起来,说:“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嘛,这还用问我?”
石榴知道小豆叶在逗她,说:“不说算啦。”
小豆叶说:“是不是嫌端盘子洗碗辛苦了,钱又挣不多,想来做小姐了?”
石榴抡起拳头就咂小豆叶,小豆叶咯咯笑着跑开了。石榴噘嘴说:“不跟你说了。”
小豆叶过来安慰她:“不逗了,不逗了,知道你是好妹子。”
俩人又并肩走在一起。小豆叶抬头看看天,天空晴朗。小豆叶感到天气越来越热,季节的变化,让她心花怒放,因为她可以穿鲜艳漂亮的春装了。小豆叶打算先买一条短裙,要么是黄色的布裙,要么是黑色的皮裙,还想买破洗仔裤,低腰,能露出肚脐眼为最佳。再配上皮质马靴,玫瑰色外套,小豆叶想象着穿上这些衣服后自己的样子,男孩子的野性,洒脱,女孩子的时尚,清秀,小姐的性感,迷离,可能全有了,那些好吃腥的男人见了,不把他们迷倒,迷得团团转才怪呢。
小豆叶问石榴这样打扮怎么样。
石榴不懂这些,只是凭借想象,觉得又露又紧的衣服,白送她恐怕她也不敢穿出去。
小豆叶笑她无知,说:“女为悦已者容嘛。穿衣服不光是要自己觉得美,还要让男人喜欢看,小姐不性感,谁跟你跳舞嘛,没人看上你,你挣谁的钱去?”
石榴看着小豆叶,不吭声了,她实在不敢恭维小豆叶,却又觉得舞厅里的事很神秘,不由又问:“告诉我,你在里边是咋陪人的?”话一出口,自己先害羞了,赶紧吐了吐舌头。
小豆叶却根本不在乎石榴这样问,说:“告诉你了,你可别怪我教你学坏啊。”想了想,接着说,“这第一嘛要不怕男人坏;第二嘛,小姐也得学坏一点,知道啥意思吗?”
石榴低头不作声,想着"坏"是什么样子。
可能怕石榴误会,小豆叶又说:“不就是搂搂抱抱呗,你可别胡乱猜疑啊。”
石榴脱口问她:“我说小豆叶,你有对象了吗?”
小豆叶毫不含糊地回答石榴:“有啊。”
石榴疑惑不解:“他知道你在舞厅里吗?”
“你傻啊,这能让他知道吗?”小豆叶觉得石榴问得太幼稚,又解释说:“我可没跟男人乱来啊,我的心是纯洁的。”
石榴想:下贱,还纯洁呢,要是我,打死我也不干。
小豆叶低声哼了一句“有谁能够了解做舞女的悲哀”,说:“这是生活所迫嘛。”又指着路边一个推垃圾车的说,“你瞧石榴,这个人干活儿多苦啊,半天挣不到十块钱。做小姐呢,一小时就能挣十块。刚来那会儿我也有点想不开,觉得这样挣钱太丢人,不光彩,谁不想干干净净,体体面面地去挣钱啊,可后来不知怎么就做了小姐,稀里糊涂的,反正现在是说不清啦。”
石榴说:“想钱想的呗,这还用说?”
小豆叶咯咯咯地又笑起来,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的,小心你也学坏了。反正我现在无所谓了,没钱我咋过,拿啥买衣服,光着脚也没人可怜你的。”
小豆叶一蹦三跳,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石榴想到了弟弟,也是为了钱,她的心里却沉甸甸的。
前行是站前街东街口,一眼看到那里停着许多拉脚的出租三轮车。一伙开车的司机正冲着小街乱喊乱叫,有的摆手,有的作出飞吻动作,有的用手卷成喇叭桶呼喊。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冲他们走来的,原来是仨人一伙,俩人一群的小姐们,这些开车的老远就把小姐们认出来了。上午娱乐场所不营业,小姐们能自由活动,夜里挣了钱,出门常坐车,两块钱对于开车的是养命钱,对于她们根本不当一回事。但小姐们都不愿理睬这些胡喊乱叫的,他们越叫,小姐们越躲。不过若遇到的是赵五奎,那她们就不躲了,她们都愿意坐赵五奎的车。
这一天赵五奎也在场,他站在后边抽着烟,不吭不哈,神态坦然,对于眼前的生意,他总是不争不抢。不过这也不是绝对的,偶尔赵五奎也会急,一急,就会变成受惊的兔子,一窜老远,假如这种情况出现了,那就朝前看,冲他走来的女人里边,没准就有他所喜欢的,主动迎面冲过去,自然是很正常的了。如果是认识的那就不用说了,车尚没停稳,人就钻进他的车里去了,如遇到不认识的不敢坐,那也没关系,免费,让她白坐,这白坐要是再不坐那就是傻瓜了。因此,别看赵五奎不争不抢,单论拉小姐,拉得最多的总是他,而挣得最多的就数不着他了。但这些天来,赵五奎却变得有些异常,对走过来的这些女人不但显示不出一点兴趣来,甚至可以说有些麻木了,在别人争抢的同时,他却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闷烟。
一个难题困扰着赵五奎,他不明白石榴为啥不愿做小姐,更不明白的是,一向认为有钱能使鬼推磨,怎么钱就不管用了,难道这个小姑娘出门不是为挣钱,跟别的女人不一样?赵五奎因不愿相信所以不信,尽管金闪闪的金吊坠屁用没顶,他的“好意”也被石榴拒绝了,但他仍想得到这个咋看咋喜欢的小姑娘。无奈石榴此后对他带理不理,像是有意躲着他,这让赵五奎不但想不通,而且很苦恼。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是梦的季节。在小镇,这个季节流行占小姐。所谓占小姐,即是那些男人的白日梦,都知道春季出门打工的女人多,抓紧找个相好的,日后不但快乐有保障,钱也花得值。想占小姐的男人们,有的是厌旧了,想换个新的;有的是见别人找,他也跟着找;有的却是天天换女人换烦了,不如找个对眼的,固定的,能长期跟他好下去。赵五奎呢,便是这后一种人。
让他一万个想不到的是,他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家却怎么也看不上他,并且很讨厌他,烦他。有钱,又不死心,还不服气,但这又能怎样?不过,赵五奎心里依然很踏实,因为他认为,不做小姐是暂时的,做小姐才是迟早的事,从穷山沟过来的女人们,没一个走的不是这条路。想是这么想,毕竟眼下尚没得手,难免心里的滋味不好受。就赵五奎这个人的脾气,这时让他出十万八万,即便石榴只会给他一个笑脸,一杯热茶,那他也会心满意足。
关键是怎样才能接触石榴,这需要有理由,有机会。财神爷做梦都在寻找着接触石榴的机会。忙忙碌碌的人们,谁也不会留心,也顾不上去关注赵五奎的变化,更没功夫去琢磨他的心事,却突然听到机动三轮车嘭地一声发动了,这才看到赵五奎翘腿跨上了车,慌里慌张地朝前冲过去。
前边,小豆叶拉着石榴的手,正朝这边走过来。
小豆叶一眼就看到了迎着他俩开车过来的赵五奎,她想坐车了,问石榴坐不坐。石榴嫌坐车花钱,不坐。小豆叶朝前一指,说:“坐那个人的车,他不要钱的。”
石榴这才看到前边的赵五奎,即刻觉得心口堵得慌,这个令她厌恶的人,怎么是他?就摇着头紧说:“不不不,我不坐他车。”
小豆叶说:“白坐你也不坐?”
石榴说:“谁让你白坐呀。”
小豆叶手一指:“就这个人呗,你不信?”
石榴说:“信我也不坐。”
小豆叶怪她:“你不是还想去逛街嘛,坐车逛街才好玩呢,你这人真是。”正说着,赵五奎的车已开过来,吱咕一声停住,挡在她俩跟前了。小豆叶不容分说,拉住石榴就往车里拽,石榴被她拽得身不由己,跌跌撞撞就被拽上了车。
赵五奎心花怒放,像是天晴了,老天爷开眼了,一高兴,大声问:“去哪儿?快说。”
小豆叶抢着回答他,嗓门老高:“先去邮电局。”
邮局办完汇款手续,石榴出门一看,见赵五奎并没走,在门口跟小豆叶叽叽咕咕,一边说话,一边肯定在等她。石榴要给赵五奎付车费,让他走。小豆叶见了,又使眼色又摇头,不叫石榴给他钱。石榴不听她的,非要给。赵五奎听了,瞪眼跟石榴吵:“看不起我老赵是不是?当我是个要饭嘞?”
不要拉倒,石榴扭头要走,却又被小豆叶一把给拽住了。不知小豆叶今天怎么了,也不想去买衣服了,生怕石榴不高兴似的,并拿石榴跟赵五奎做交涉,说:“石榴想去逛街,拉俺上街转一圈行吗?”
赵五奎说:“少说废话,快上车吧你。”
小豆叶使劲推石榴的腰,硬是把她推上了车。没办法,再说汇钱后石榴心情轻松了,反正有她小豆叶陪着,怕他什么,去就去。
赵五奎问:“往哪儿开?快说。”
小豆叶说:“去建设大街。”
赵五奎叫她俩坐好,喊了声:“车开了啊。”三轮车就嗖嗖地跑开了。石榴怎么了?突然高兴起来,拍手叫着:“逛街去了,太好了,太好了。”
建设大街是临河镇的样板街,小镇的标志性建筑,临河商务大厦,就矗立在大街中央,大厦顶端竖立着巨型广告牌,广告牌浓墨重彩,上书一行斗大的美术字:欢迎四方宾客,共图发展大计。再往里走,大城市里有什么,小镇也一样也不少,什么电脑城、服装城、影楼、健身房、网通、联通、移动、银行、公司、宾馆等,错错落落,花花绿绿,琳琅满目,把个街面装扮得千姿百态。来小镇都快两个月了,石榴还出门逛一逛,头一回看到这里的繁华,这里的盛景,石榴恍若入梦,像是到了人间天堂。刚从穷山沟里走出来的小姑娘,被外边的世界深深吸引了。
见前边有很多人,围着什么在看,还听到有演奏的音乐,有唱歌的声音。小豆叶和石榴撩开车帘朝外望,入眼的是一幅巨大的彩虹门,上写:热烈祝贺温州鞋城宏张开业。原来是又一家外地客商落户小镇,正在举办开业庆典。石榴紧喊停车,她想看表演。赵五奎就乖乖地把车停在了路边上。
庆典舞台上,时装小姐在乱哄哄的音乐里扭来扭去,暴露的着装,婀娜的影姿,真如天外来客。石榴看得入迷,小豆叶却没兴趣,跟赵五奎在一旁不知嘀咕什么,没完没了。
看得入迷,却突然听到小豆叶喊叫她,要她走,石榴还想看,不走。
小豆叶说:“别看了,该吃饭去了。”
石榴看看天,觉得天尚早,吃什么饭呀。
小豆叶凑过来,悄声对她说:“我想请你吃你最想吃的菜,吃不吃,吃不吃?”
石榴一怔,问:“我最想吃的菜你知道?”
小豆叶大声说:“酸——菜——鱼,你说的你都忘了,但我当姐的不会忘,吃不吃,姐我请你吃。”
石榴爱吃酸菜,酸菜是她们陕南家常菜,当然想吃了,但却认为她们老家的酸菜这里不会有,以为小豆叶在逗她,说:“想吃,你拿来呀,拿来呀。”
小豆叶做一鬼脸,说:“想吃就上车,跟我去吃。”随指挥赵五奎,“师傅开车吧,去车站西北角那个陕西小吃店。”
石榴一时相信了小豆叶,高兴得一蹦三跳,顾不上再看表演了,要去吃酸菜。
小豆叶松了一口气,心里开始盘算她的小九九。路上,小豆叶给石榴道出了实情,原来不是小豆叶要请石榴吃,是赵五奎要请石榴吃,小豆叶变着法在骗石榴。石榴一听就跟小豆叶翻脸了,非要下车。小豆叶赶紧解释,说这个人想请她们去吃自助餐,是她知道石榴喜欢吃酸菜,才叫这个人拉她们去的。但不管小豆叶说什么,石榴也不听她的了,无奈车在大路上跑得飞快,想下车她也没办法。
小豆叶怕石榴不高兴,就苦口婆心开导她,说:“这种男人你还不了解,他愿意叫咱吃,吃了他高兴,不吃他不高兴,那咱为啥不敢吃他的?”
石榴嘟囔她:“你就知道吃,吃,吃。”
小豆叶凑到石榴耳朵根,悄悄地说:“不但要吃他的,还要叫他掏钱给咱买东西。”说罢,自己先咕咕地笑起来。
石榴问:“你啥意思嘛?”
小豆叶怪她说:“你真笨。”接着告诉石榴,说这些男人的钱不花白不花,叫石榴如果想吃瓜籽、口香糖、水果、冰糖葫芦等什么的,就只管问他要。说这些男人,在老婆孩子面前是小气鬼,对小姐却大方得很,不过他出钱时,你得去买,不要让他去,如果给你五十,你就花他四十,给你一百,就花他八十,你花了大头,剩个小头还给他,千万不能把他的钱给花完,那样他就不高兴了,会以为你坑他太狠,嘴上不说,心里对你不满,再出钱就不大方了。还要记住,买吃的时,要顺便捎一些香皂呀,洗衣粉呀,毛巾、牙刷呀,这不就省下你日常的开销了吗?
小豆叶年纪不大,心眼这么多,说得石榴又不想下车了,觉得很有趣。
小豆叶说:“知道你心眼好,脸皮薄,等会儿看我的,今天让你开开眼。”
石榴感到很好奇,说:“好啊,不过我不吃,我是来陪你的啊。”
小豆叶笑了:“知道知道,别把你吓着了。”
很快到了火车站,站前广场西北角果然有个陕西小吃店。人没进门,小豆叶就在外边喊:“老板,给你带客人来了。”进去后不用落座,也不用看菜谱,小豆叶张口便点菜,说是来吃酸菜鱼的,点的却是炒腊肉,红烧琵琶腿,啥贵她点啥,这其中的奥秘,石榴是不懂的。小豆叶心里边有鬼,她是有利可图才这么干的,她与这里的老板私下有约,拉来顾客,可以拿提成,怪不得她绞尽脑汁,借题发挥,拿石榴做挡箭牌,如此热情。
离正午还早,店里已坐满了顾客。石榴觉得就餐的男人都像本地人,陪着他们吃饭的女人都像是外地的。石榴觉得别扭,想走。小豆叶好像知道石榴在想啥,先拉她坐下,又指挥老板快给石榴倒水喝。刚坐下,小豆叶就往赵五奎要钱了,说:“俺俩人陪着你吃,不给俺买点好吃的?”就见赵五奎顺手掏出来五十块钱给了小豆叶。小豆叶转手将钱塞给了石榴,她让石榴去买。石榴又把钱推给她,她不去买。小豆叶说:“那我去买吧,你先在这儿等着我,我一会儿就来。”起身便出去了。
小豆叶一走,石榴觉得又别扭又尴尬,她不敢看赵五奎,把脸扭到一边,老觉着赵五奎的眼在盯着她转。心里急切地盼小豆叶快回来,石榴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赵五奎开口了,他劝石榴喝水。石榴低着头,只吐出一个字:“不。”
赵五奎傻笑,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俺又没惹你,你咋不理俺?”
石榴听了觉得更可笑,抬头朝上看,不吭。
赵五奎说:“俺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就放心吧,今天吃饭我请客,吃了饭再去跳会儿舞,行不行?”
石榴一听害怕了,脱口道:“不会跳,不去。”
赵五奎说:“不会就学呗,跳舞也能挣钱,刚出门谁都不会,一学不就会了?”
石榴不想听他说,心里特厌烦,回答得也更坚决,更响亮:“不!”
赵五奎沉得住气,不紧不慢,却在逼石榴:“我要硬叫你跳嘞?”
石榴不吭了,她觉得这个人在欺负她,她忍着。
石榴不理他,赵五奎觉得很憋气,白拉她们跑了大半天,连个好脸也不给,心里很冒火,不由说道:“别人我给十块,你跳,我给你二十,咋样?”
石榴有些急了:“不!我是服务员,不跳舞的。”
赵五奎顶上一句:“再加十块,三十,行不?”
“不。”
“四十。”
“不!不!”
“五十。”
“不!五佰,五仟也不!”石榴坐不住了,起身,冲赵五奎叫,她觉得这个人已不是在欺负她而是在污辱她了。
受了顶撞,赵五奎不吭气了,而心里却窝着火。要是换上别人,他会骂人的,或扬长而去。有钱没地方花了咋的,理你侃!而在这个小姑娘面前,不知为啥,财神爷就是狠不起来,赵五奎强装笑脸,叫石榴坐。石榴不坐。赵五奎就伸手去拽石榴坐。一下碰到赵五奎的手,像受到电击一样,石榴浑身打冷颤,出手“啪”地把他的手打掉了,尖叫:“你干什么!”
赵五奎不能再忍了,一瞪眼:“嘿,你横啥,动一动你又咋了?!”
石榴怒视着赵五奎,叫:“你离我远点!”
赵五奎也急了,想让我远,我偏不远,看你能怎样。他立起来,又去拉石榴,说:“我就动动你咋了。”
一伸手,就把石榴的右手给抓住了。石榴受惊,猛一使劲,手抽出来了,胳膊也抡起来了,手起手落,一巴掌搧了过去,正打在赵五奎的左脸上,“啪”的一声清脆的响,赵五奎眼前一黑,被搧了一个趔趄,未等他醒过神来,睁眼,石榴不见了。
吃饭的人都看着赵五奎笑。
类似这样的场景在小镇的小餐馆里司空见惯,所以谁也不把它当一回事儿。人走了,赵五奎也没心情吃饭了,他强作镇静,点了一支烟,抽了几口就往外走。菜正在炒,待会儿小豆叶还要回来,这些赵五奎都不管了。老板拦住他不让他走,要走也行,炒好的菜得付账。赵五奎吼叫:“谁点菜朝谁要去,我不管!”强行冲了出去。
财神爷,向来是被小姐们当“神”来供奉的,赵五奎怎能容忍一个小女人对他无礼?有趣的是,顺从他,反倒觉得没意思,厌恶他,顶撞他,却更想较这个劲了。赵五奎强忍一肚子气,心里说:骑驴看唱本,咱走着瞧!
三轮车仿佛也有了脾气,一发动就噌地窜出老远。可笑的是,气昏了头,赵五奎并没去撵上石榴,再接着跟她争个高低,而是在街上拐了几拐,最后拐到一家歌舞厅门前停住了。赵五奎走了进去。了解他的人皆知,赵五奎进去后会要两瓶啤酒,要一个小姐,然后在美妙的歌乐声里,慢慢恢复,还原他作为财神爷的尊严:老子从来不缺女人,哼!有钱还怕没地方花吗?花了钱还怕找不到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