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沉重的代价

　　张宏由甜蜜的往事渐渐地转为痛苦的回忆：
　　后来，却很难见到小王的面了，而反右斗争却分外激烈。马一兵暗箱操作，安排了几个亲信，编造了我的几十条右派言论。批判会进行得异常激烈，我的辩驳发言被一次次“打倒张宏的嚣张气焰”的口号声所打断，后来我只好沉默不语了。小王也在会场，她只是痛苦地低着头，一点不敢正视我，也没有发言，偶尔我们的目光相遇，她就急忙低下头去。
　　我的问题终于定性了，右派的帽子牢牢地扣在了我的头上，我万念俱灰，痛苦不堪，可就是不知道小王为什么这么狠心，总是躲着我，不来见我一面。这天，下了班，两个好友到家里来看我，我苦笑着：哎呀，自从我划成右派，就像一个身染伤寒的重症病人，大家见了我都远远地躲开了，你们胆大包天，还敢来看我，多谢多谢！
　　 他们尴尬地笑着：不是不敢，人言可畏，生怕自己被抓住了小辫子。整风运动中谁没有发过言，谁没有提过意见？可是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抓住别人的一点小问题，无限上纲上线，一次普通的发言，都可以分析成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反动言论。在抓批右派的斗争中，个个过关，人人自危，谁还敢接近你？我们要对你说句知心话，你这次被定成右派，都是因为小王。
　　我疑惑的：此话怎讲？
　　咳，你真的被小王迷住了，周围的世界全都看不见了。你难道一点没有感到？小王美若天仙，天真活泼，马一兵色迷迷地盯着小王的样子，真是垂涎三尺，恨不得立即把小王吞进肚里似的。偏偏小王和你好上了，马一兵必然对你恨之入骨，他要是不打倒你，又怎能把小王抢到手呢？
　　你们分析的对，我早就有这种感觉，可是小王是爱我的，她对我海誓山盟，永不变心！即使我成了右派，她也会永远爱我的。
　　可是，人是会变的，小王早就变了心，背叛了你，投靠马一兵去了。
　　我歇斯底里地喊着：我不信，我不信！不许你们侮辱我亲爱的小王！
　　唉，张宏，我们亲眼所见，每天天黑不久，小王就悄悄地钻进马一兵的宿舍，而马一兵住的是一间房子，第二天天色快明的时候，小王才偷偷地出来。
　　我疯狂地喊着：我不信，我不信！
　　于是，他俩对我说：你还不信，今天晚上我领你去看看。
　　我仍然将信将疑，忐忑不安，看看天色将晚，便催促他俩领我去看。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去窥看，不过有他们陪伴，我心里更踏实一些。夜幕降临，我们走进医院宿舍区，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这里正好可以看见马一兵居住的平房。夜色一点一点吞食着亮光，周围已经是一片昏暗，马一兵房间里电灯亮了，突然又灭了，就这样一亮一灭，连续三次，好像对暗号似的。我的心情突然紧张起来，不要，不要，小王绝对不要出现啊！可是就在我几乎要喊出声的时候，一个熟悉女人的苗条身影，轻轻地飘了过来，她警惕地四周瞧了瞧，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我分明感到她就是小王，我正要张嘴呼喊，两只手掌把我的嘴巴紧紧地捂住了……
　　就在我感到既愤怒、又羞耻的瞬间，女人走到马一兵的屋前，举手在门上嘟嘟嘟地敲了三下，电灯立即熄灭，随着房门吱扭一声响动，女人闪身进去，房门随即啪地一声关闭上了，房间里立即传出来轻轻的嬉笑声……
　　我心痛得要命，狠狠地咬着牙齿，像个木头人似的，呆呆地伫立着……不知道我是怎样走回家的，两个好友陪伴着我，苦苦地劝慰着我：张宏，事情已经如此，你也不必生气，你也不要埋怨小王，更不要痛恨她，她可能也有难言之隐，要不是马一兵威胁利诱，她绝不会背叛你的。
　　后来，我终于冷静下来，也想起了小王告别时所说的话：宏哥，请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把这些话对好友说了，他们说：果然，小王有难言之隐，她投身马一兵，完全是为了搭救你。没想到，马一兵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占有了小王，反而对你变本加厉地进行迫害，似乎不打倒你绝不甘心。目前形势非常紧张，听说马上就要对右派分子进行处理，既然说是敌我矛盾要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就不会对右派判刑、劳改。近来已经公布了劳动教养管理条例，看样子是专门给右派制定的，你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既然如此，我们就好人做到底，如论如何也要把小王叫到你家里来，让你把事情的真相了解清楚，即使你劳动教养了，也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走呀。
　　我连声感谢好友……果然，过了两天，在一个月色朦胧的晚上，两位好友带着小王来了。小王含羞带愧，泪眼汪汪，哭泣不止。我送好友走出房门，握住他们的手连连感谢，好友说：事情已经如此，不必过多地责备小王，要是逼出什么事情，我们也脱不了干系。你们的事情也许会有转机，也许你们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不管怎样的结局，你都要和和气气地对待，冷冷静静地处理。我想，你还是不要抱什么幻想，你去劳动教养，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出来，听说你可能要被开除公职，以后的工作还没有着落，小王能够心甘情愿地等着你吗？
　　 送走好友，走进屋里，小王哭哭啼啼地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了我，许久许久，还是抽抽噎噎，泣不成声：宏哥，我对不住你，马一兵欺骗了我，他说是我只要和他睡一晚上，就保证不定你的右派，谁知道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从此缠住了我，每天晚上都逼着我去他的房间，要是缺一晚上，就要加重你的罪行。
　　 对于小王的话，我还是半信半疑：小王，你既然说是马一兵逼迫你的，为什么你到了他的房门前熟练地对着暗号，进了房子就听见你们嘻嘻哈哈的笑声？
　　小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宏哥，你什么都知道了？你在暗地里监视我？你不相信我的话是真的吗？就连今天晚上我到你这里来，都是借口我妈病了，才得到马一兵批准的。马一兵是个性虐待待狂，每天晚上都让我脱光衣服供他玩乐，而且不让我哭丧着脸，一定要笑嘻嘻的，乐呵呵的，呜呜……为了宏哥，我出卖了自己，结果也没有救下你，呜呜……
　　小王哭泣不断，眼泪像泉水似地汩汩地流着……我终于相信了她，原谅了她。她能够为我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无论如何我都得感谢她呀。于是，我想起了我们在一起恩恩爱爱的日子，我便紧紧地搂住小王亲吻，小王被搂得出不来气了，她便举起小小的拳头捶打着我的胸部：宏哥，我没法透气了，你要把我憋死吗？亲吻着小王带露芙蓉般娇艳的面庞，亲吻着她温润的嘴唇，我终于按捺不住身体的冲动，一下子忘掉了所有的屈辱和痛苦，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团聚了，我双手捧起小王，便把她扔到了床上。我冲上去，疯狂地剥着她的衣服，小王喊着：宏哥，你疯了，你魔了，你把我的衣服撕烂了！
　　我仍然不顾一切地撕扯着她的衣服：小王，我就是疯了，我就是魔了，今天晚上，我要报复你，把这些天的损失全部捞回来！
　　到了这个时候，小王反而静静地躺在床上，听凭我随意撕扯了。小王光溜溜地摆在床上，我现在却没有了往日亲吻和抚摩的耐心，直接就俯身上去……小王也许是为了博取我的欢心，也许是为了补偿我的损失，每当我重重地动作一次，她就欢快地尖叫一声，使得我们的亲热更加和谐，更加有滋有味，很快地就达到了高潮……
　　人，道貌岸然的人，有时候却是一个非常龌龊的动物，是一个充满着低级趣味的东西。我突然十分伤心地感觉到小王再也不属于我了，她会长久地搂着那个狼心狗肺的马一兵睡觉，和他嬉笑言欢，给他生儿育女，而我却走进冷冰冰的劳教所。我的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一个恶作剧式的问题，不管它会不会刺伤小王的心，会不会给小王受伤的心上撒上一把食盐，于是在我们又一次亲热的时候，我来了一个干脆利落的动作，嘿嘿地笑着：小王，你说老实话，我和马一兵相比，哪一个人的动作，更使你感到舒服，感到受用，感到兴奋？
　　谁知道，我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小王就怒气冲冲地把我推了下来，别过身子，呜呜咽咽地哭泣起来……我一看自己闯了大祸，后悔不迭，赶忙向小王道歉，承认错误：小王，原谅我吧。我不是人，我是畜生，你为我受尽委屈，做出牺牲，我却提出这么低级、这么下流的问题，有意来刺伤你，这等于给你受伤的心上再撒一把盐呀！你今天含屈忍辱来安慰我，我却恶意报复，冷酷打击，请妹妹你原谅这心怀窄狭的哥哥吧。唉，我明明知道自己被定成右派，要被开除，送去劳教，前途难保，你必然会和马一兵结婚，我心中不服，气愤难平啊！
　　我说着说着，痛哭流涕，眼泪打湿了小王的身体。小王停住了哭泣，反转身子来安慰我：宏哥，我不怪你。自己心爱的人去陪别人睡觉，任谁心里也不能平静。来，宏哥，撇开这一切令人心烦、令人痛苦的事情，还是先享受眼前的欢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