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二节 击掌为约

　　1
　　郜明亮对土地吐露出心声后，感觉清晨的时间已过的差不多了，就抬头向东方望了望。他见一轮红日正在冉冉升起爬向树梢，大地披上明亮的阳光，渲染的大地格外娇娆。他浏览欣赏了一番这春天美丽的晨景后，感觉汪浩该起了床吃早晨饭了，就从兜里掏出手机欲致电给汪浩。
　　其实，汪浩何止起了床，早晨饭也业已在街上小吃摊上吃过了，正开车前往他开发的伊甸园之一的田园小区，去孤芳自赏的欣赏他的杰作呢。
　　2
　　自从那晚惹妻子吕品如生气之后，他三缄其口的不再在她跟前提及与土地有关的任何蛛丝马迹的事情和字眼了。以免再惹她生气，以免双方陷入无休无止的口角之争中，以免双方心神紧绷而使身心陷入无端的伤害中，使彼此的感情、爱情为之被割的七零八落而陷入疲惫不堪分棚离息的境地。他知道她为他捣鼓土地伤透了心，若让她接受他再捣鼓土地的事情，需要一个漫长而持久的过程，需要他极有耐性的和风细雨般地慢慢寖润灌输，才有可能化开她心中的坚冰，迎来一个春暖花开的笑脸。
　　于是，他在她跟前时，不再流露出一丝忓逆的迹象，而是唯唯诺诺极尽殷勤地应和着她所欲表现出来的行为和说出来的话语。不在她面前时，他就天马行空无束无绊地自由自在地该干啥干啥该想啥想啥，他一刻不停地为得到那片土地思谋着策划着行动着运作着。这也就是说，在一天之中，他与她是聚少离多，能不在一起他就不跟她在一起，他在刻意躲避她。
　　3
　　他驾车来到田园小区，把车泊在临时搭建的简易售楼处门前，就下车走进售楼处大厅里。
　　在售楼处工作的公子小姐穿着一模色的蓝墨制服，个个都显的是那么标志、白净、俊俏、靓丽。见他到来都彬彬有礼地或站起或立住脚步面向他问好：“汪董早！”“汪董好！”他很受用这样的场面，满心欢喜而不呈于色地边走边顿额或招一下手跟员工们打着招呼。他越过售楼厅径直走到办公区，来到既是汪翰的办公室又是寝室的门前，抬手敲了敲门，没见应声，就伸手按住锁柄拧了拧，见门未锁，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汪翰正忙着在办公桌前收拾行包，抬头见父亲进来，说：“爸，你有事吗？”
　　汪浩答非所问的问：“你这是干啥去？”
　　“我准备下乡。村里有工作要做……”
　　“啥工作，不是，又去是，约会吧？”
　　“爸，看你说的，难道你儿子只会约会，就不讲工作不讲责任了？”
　　“那，啥工作非得你去办？”
　　“我给村里联系的蔬菜精加工项目，对方要过来实地考察。你说我能不在场嘛？”
　　汪浩迟疑一下说：“那……好吧，你去吧。”说罢，有点儿犹豫的似想立即抬脚离开，似又感觉心中有话要说的不舍离开，而踯躅在门口里面乱转悠。
　　汪翰侧目见之，忙问：“爸，你有事你说呀……”
　　“没事，没事。就是有事，也不能耽误你的大事呀！”汪浩听见儿子的问话声，好似听到逐客令般，立马抬脚跨出门，头也不回的边向通往田园小区里的小门走去，边说。
　　其实，他是有话想跟儿子先说一说那块土地的事情，看看他的态度和主张，以求获得他的支持，做做他母亲的工作。他知道他这个小儿子一向还是很听他的话的，他也很疼爱他偏向他，很在意注重他的发展前途。他们父子间不管是谁，一旦遇到有解不开的疙瘩，彼此均愿意向朋友一样地推心置腹地相互叨咕叨咕，听听对方的新思想新见解，或是传统思想老主张……然后再向他了解一下所交的那个女朋友的情况。他见儿子要出门，为不能耽误影响他的工作，也是没想好该咋样跟儿子说，所以才把摆在嘴边的话，只好停顿下来咽了回去等以后有空时再说，所以他就迟疑了踟蹰了。
　　4
　　汪浩走到田园小区中央一块有亩把地大的地方站住了脚步，抬目睃视一周那一排排一栋栋，下半部涂着青灰色上半部涂着月白色中间窗口边嵌以红色彩条的六层楼群。这是他的大作、杰作、力作，也是他的自豪和荣耀。他愈看愈感觉这小区这楼群是那么的气魄与恢宏，是那么的亮丽与美观。让他为之而感动，让他爱之难释怀不忍释目。他睃视一遭后，目光收回到脚下站着的空地上。这块空地是这个小区的最后一个项目，要在此建一个街心园地。这个园地里不种花草树木，只在园地的中心建一个漂亮高大气魄的凉亭，园地的四周用木栅栏围起，在围栏与凉亭的空地上划出若干区格，种上四季应景庄稼或蔬菜。不，不单单在此开出园地，还要在楼与楼间隔的中间地带开出一个又一个条状园地，也从中划出若干区格，以出让的形式或卖或租给喜爱或眷恋种地的业主种上四季应时庄稼或蔬菜。
　　他要把这个小区建成一个具有真正田园风光意义的小区，让小区里所有能开出园地的空地都开上园地种上各种各样的庄稼或蔬菜，而至于各个业主的各种车辆，统统让它开进具有前瞻意识超前修建的地下车库里去。目前，楼与楼之间的路面硬化已建设完毕，间隔中的条状园地业已建设过半，很快就能投入街心园地的凉亭建设。当这些附属配套设施都建好后，当园地里都栽种上庄稼或蔬菜后，这里的景色一定不会错，一定别具一格独具特色。这里的业主既有房可住，也能使心中恋土的情愫得以慰籍，跟园地亲近，随时可以与庄稼、蔬菜絮语、谈心、交流，心情一定也不会错，定会赏心悦目。他想。
　　他的这个小区之所以起名叫田园，就是缘于他的这个想法和设计。他之所以有这个想法和设计，是因为他料想能住进这个小区的业主，大都是这个小城市里的人，而这个小城市里的人大都与农民与土地有着不解的渊源，或者说有不少人的前身就是农民，或者说有不少住进来的业主本身就是农民。是农民也好，不是农民与农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城里人也好，大都有恋土情结，尤其是中老人的恋土情结更浓，总想找一片空闲地哪怕只有巴掌大的空地，哪怕只能栽棵芝麻种棵豆，也要捣弄捣弄种些什么。
　　这种现象，在中国的大小城市周边与郊区相连的地带上屡见不鲜，小城市更甚。只要在城市边的道路旁，河道的河坡、堤岸边，看到零星的这开一片那开一片，这种一点儿蔬菜那种一点儿庄稼的情景，就是恋土的城里人或刚失去土地新成为城里人的人弄的。
　　他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这样为业主去想，他的前身就是农民，他也有恋土情结。他想，与其让恋土的城里人，或失去土地的农民，到处去开垦些路边河坡地，借以打发慰籍难以从心底深处抹去的恋土情结，倒不如给他们留那么很小很小的一块空地，让他们耕种来慰籍空下来的心灵闲下来的手脚，来得更实际、更贴切、更好一些。这样也能有效刺激、吸引恋土的城里人，或失去土地的农民来购买这里开发的商品房。
　　5
　　“三哥，三哥，你让我好找啊！”的喊话声，惊扰住了他的思绪，只好扭头张目去看之。原来喊叫他的人，是投资承建盛世嘉园的六弟汪亮。他掖夹黑色公文包大步流星地急速从园外来到他身边不远处说的。
　　“找我作甚？”汪浩侧头看着汪亮，有点儿不悦地问。
　　汪亮听三哥的话味有点儿不对头，就吞下欲脱口喷出的本意话题，转口投其所好的关心起三哥的事体问说：“三哥，这个街心园地和凉亭，什么时候建呀？该怎样建呀？”
　　“这不是你该操的心，你操这个心干啥？快说说，你究竟来找我干啥？”汪浩没好气且生硬地对汪亮说。
　　汪亮见三哥的苗头越发的不对头，思想上好像有点儿郁闷，表情上好像有点儿冷峻而寡欢，心中似压抑着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无名之火似的。为不使其欲发之火，全部搂头倾泻到自己头上，成了个垫背的，就敛声屏气的吞吞吐吐的欲说欲不说的说：“三哥，今个，你……我那事，不急，改一（改天）再说也不迟……”
　　“改啥改一的？当天的事情，就当天处理……快说！”他仍不苟言笑的不放脸色的对汪亮说。
　　汪亮被哥追问的只好硬起心挺起头的如实禀报，但张口说出的话语声，没有以往那么爽朗干脆不害口，而是有点儿打心底深处就发憷地陪着小心谨慎地嗫嚅说：“三哥，三哥，你，你，你能不能周转点儿资金给……”
　　“周转资金干嘛？”
　　“我，我，我不是又物色一个小项目，一块小土地……”
　　汪浩一听见六弟说这话，心里的那股无以言状之火，再也不受拢控地忽地一声蹿跳出来，以恨铁不成钢的口气，大声的吼叫着像训斥小孩子似的训斥起六弟来。“叫你好好工作，把工作搞好，看长远些，别把目光、心思专注在眼前那蝇头小利上，你咋就是不听呢……”
　　汪亮明白，哥之所以敢如此毫不忌讳避讳的呵斥他，是哥太厚爱他厚望与他，不希望他身上出现任何闪失。他是哥像调教自己的孩子一般调教起来的，栽培起来的，希望他有远大的发展前景，去图更远大的宏图大业。而他却违拗哥的意愿不以哥的指挥棒而转，才让哥怒不可遏勃然大怒的训斥起他来。他对哥冲他发火，也像小孩子皮皮脸就过去一样，不慎介意，反而有点儿受宠若惊沾沾自喜的成分在里面——哥越对自己发火，说明哥心里越爱着他越惦记着他……
　　他冲六弟发了火之后，随之眼怔怔的或许多少含着点儿歉意的成分看向六弟，心里却责怪拷问着自己，为何会冲六弟发火？这既可能是自与妻子生气以来，所遗留下的淤气滞结在心中，一直没找到发泄的时机与对象而所致的；也可能是六弟以前做的事情有失分寸让他有不满意的地方；或可能是他是兄长为大，他要在为小的六弟面前拿出点儿威严来，给他点儿威慑，让他不敢在他面前为大不尊有造次之行为……反正不管为啥，总而言之是兼而有之的，才导致他冲六弟发这么大的火的。
　　6
　　郜明亮拨来的电话真是及时，一下子化解了兄弟间的僵局。他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号码，见是明亮打来的，就没有立即按键接听。而是任由铃声响着，边抬起左手冲六弟向外揹了揹，示意他离开，边对其说，“要周转资金，你快去总务室去吧。”而对六弟因得到他的搪塞答复，所表现出的欢悦劲，和接口道出的“谢谢，三哥……”等感谢话儿连看也不看连理也不理的，就信手按下手机接听键，去忙着应答郜明亮的致电。随着他对着话筒长长的发出“喂——”字声，他的脸色他的声音，随之来了大切换——喜色与欢情立马浮上脸面，揉进声音里。
　　电话连通后，郜明亮迫不及待说：“汪兄吗，早晨好呀！吃早饭没呀？”
　　“好好好，你也好吧？你……”他明知故问的打起哑谜的问。
　　“唉呀！汪兄真是贵人多忘事呀！你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
　　“噢，噢，噢，是你呀？你看我这耳朵……有事吗？”
　　“汪兄，前几天你不是说要投资开发那块地吗？现在想的怎么样了，有啥打算呀？咱出来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商量商量呗。”
　　“那事啊？好，不用找地方了，我去你家……我这就去。”他不等话音落下去，就收起手机抬足而去。
　　7
　　应约在家里等着汪浩到来的郜明亮，一听见小车的轰鸣声就慌忙从屋里跑了出来迎上。他不等汪浩停稳车下来就急口说：“哎呀！汪兄。你可姗姗来迟呀！让我好等啊！”
　　“嗳，好酒不怕巷子深，好事不怕等嘛！”汪浩边从车里下来边说。
　　郜明亮忙上前握住汪浩的手说：“是，是，是。请——进……”
　　“好，请！你先请……”汪浩客气的让着说。
　　郜明亮侧身站在院门口一旁，躬身摊着手势连声说：“请请请……您是客，您请……”
　　汪浩被郜明亮这番客气而不失热情的迎接，弄得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的只好客气地说：“请，您先请。您是主人，您不在前面领着，客人咋敢贸然闯进呀？”
　　郜明亮见状，只好走上前一手握住他的一只手，一手拦住他的肩膀说：“你呀你，见外了不是？走走走，咱们一起进去。”
　　二人一起跨过门楼的过道来到院井里，汪浩止步浏览起郜明亮的这院落和楼房来。
　　这个小院落给人的第一眼感觉，是拾掇的要比一般农户家干净雅致多了。它占地足足有半亩地大，东面与南面紧靠村道，北面是一栋明三暗五月白色两层小楼，院门楼开在小院的东南隅，取其寓意为朝阳门的好兆头而建。紧挨门楼沿着南院墙是花坛，里面长满丛丛翠竹与两三棵腊梅树，取其寓意为翠竹伴腊梅，映得三春晖的好彩头而栽种。西院墙下是一个一间房子宽，两三间房子长的鱼池，池内安装了一个给鱼儿供氧的自动定时喷水装置，半池清澈见底现鱼游的绿水，在喷水装置喷出的水儿激荡下泛起一层层涟漪，涟漪下几十条红鱼、草鱼、鲫鱼自由自在的或聚或散的游在水中央，取其寓意为好风水，富水长流有余（鱼）留（游）的好彩头而设置。院井里栽着两颗如鹅卵粗的葡萄树，葡萄藤蔓已爬满沿二楼凉台搭建的架子上，枝枝丫丫修整摆布的合理得当，枝枝嫩芽新叶渐次铺展开来，一嘟噜一嘟噜如绿豆大的葡萄花蕾正在孕育着花儿绽放将结出一串串葡萄来。这葡萄是取其寓意为多子多福而栽植。葡萄架下置一石桌，桌的四边各置一石凳。庭院的地面工工整整的铺满红砖，且打磨的既光滑又洁净，好似铺着一袭红地毯，意为红红火火。这与一般农家相比真是大相径庭呀！满院不见一星点儿柴火（庄稼秸秆）、木棒堆放，不见鸡、鸭、猪、狗、羊到处乱走乱卧。
　　8
　　汪浩浏览了一遭后甚为惊呀地说：“呀，你这个院子收拾的怪很别致呀！不走进来，从外面看跟一般农家没两样，可一走进来却别有洞天呀！”
　　“哎呀，汪兄，别大惊小怪了。跟你相比还不是小巫见大巫吗？悬殊的很，不能相提并论呀！”
　　“不不不，各有千秋，各有特色啊……不是我夸你，你这里拾掇的的确不错……由此看来，你是个很讲究的人，也是个很有文化品味的人，更是一个深藏不露老谋深算的人。”
　　他听他说这话，心里一愣怔感觉这话里有话，有点儿不是个味儿。好似在说他不是个爽朗畅快的人，是个阴险爱算计的人，神情就有点绷紧搁不住了。随之他转念又一想，人是他请来的客，不能为一句半句话斤斤计较，再说人说话哪有事先就打好草稿的呢，咋会面面俱到呢？说一半句不合对方意愿的话，是在所难免的。或许他真的是说者无心，我这方沉了意，不正如他所说吗？想到这，他抬头看着他笑了笑，朗声的说：“汪兄，你这是夸我，还是贬我呀？”
　　他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嘴唇，歉意的看着他说：“你看我这嘴，咋这么口无遮拦，说着说着就下路，把心里想的不该说出来的话咋都说出来呢？真不好意思呀……”
　　这话，不是他不经意间脱口而说，而是有意而为之的。他说这话的目的，似乎在向他表露他是个心口直快的人，不喜欢藏着掖着，也似乎是旁敲侧击地告诫他，你今天约我来，别跟我藏着掖着，把心里所有的想法，都要竹筒里倒豆子，一览无余地全部倒出来。
　　“哎呀，汪兄，这有啥不好意思的？我知道你性格率真，脾气喜欢直来直去，心里有啥就说啥，不喜欢藏着掖着，待人待物以诚相待，不耍阴谋诡计，厌恶勾心斗角阳奉阴违……就冲你这一点儿，我才愿意与你为朋为友，愿意与你合作呀！”
　　他说这话，看似在吹捧他拍他的马屁，实则是在告诫他，这次的交谈和接下来的合作，双方要以诚相待，你别耍阴谋诡计，别勾心斗角阳奉阴违。
　　“哈哈哈……老弟。你骨子里还挺率直讲义气的呀？”他大笑着说，似乎向他表露，他很大度很高风亮节，理解他这话的本意。
　　“嘿嘿嘿……我这人本来就很直，也不喜欢张扬。我这房子之所以盖成外实无华内部装修考究，是为了不被人眼红，不被别有用心的人惦记，而不得己所为之的呀！”他诙谐地笑了笑说。似乎在向他表明，他这人就这样外实无华，内中装的绝不是草包，跟你共事，你不能让我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处处设防……
　　“底确，既想过舒适惬意的好生活，又不想遭人妒忌，真是用心良苦呀！”为结束由他挑起的心中较量，他把话锋转顺着他的话说。
　　“好啦，别文邹邹的转文了。走，屋里坐。”他不想约谈还没正式开始，彼此间就在心里产生不睦的感觉，那接下来还有什么可谈的，往下的合作还怎么去合作？他就此打住话题的说。
　　9
　　双方进屋落座后，郜明亮忙从几上拿起一包大中华香烟从中抽出一支递给汪浩让其燃着，然后边从几上拿起早已准备好的茶具沏茶倒水，边迫不及待地问：“汪兄，那块土地不错吧？有开发价值吧？你准备开发什么项目？”
　　汪浩伸手接下郜明亮递过来的茶水放到几上，然后把叼在唇中的香烟取下用母指与中指捏着伸到烟灰缸边勾一勾食指把烟灰弹落。漫不经心地把拿烟的手就停在烟灰缸边，慢条斯理的避言不答而顾它的说：“弟妹和孩子们呢？”
　　他之所以避言而顾它，不是有心去关心他的家人，而是有意吊一吊他的嗓子，探一探他的心底，让他敞开喉咙把想说的话都到出来，再根据他所言作出判断，好一言中的的达到他所言之目的，且不能让他一览无余地探摸到他的全部心思心机。
　　“汪兄，为了尊重起见，也为了你我的谈话不被打扰，我把他们给撵出去了。”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呀！你看你……这是何必呢？我又不是啥尊贵的客人，不就是一次谈话吗，何必把他们撵出呀？”
　　他故作震惊而极显热情地说，不是不希望他把他不当尊贵的客人对待，而是想扫去刚才因话锋过以刁钻而引起心里的不睦与沉闷，使之接下来的谈话，变为欢快、敞亮，富有热情，达到畅所欲言、推心置腹的目的。
　　“这，你不就看出我心……”
　　“你心我明白……你把弟妹撵出去了，上午饭谁给我们做呀？”
　　“你呀你，啥时变的光讲吃呀？你啥饭没吃过呀？”
　　“没吃过的多着呢，你老婆做的饭就没吃过。”
　　“想吃我老婆做的饭呀？这个不难，停一会儿我叫他回来做不就是了。”
　　“我这人有点儿贱，到谁家去做客，我啥也不想吃，就想吃谁家女人亲手擀的面条。”
　　“哈哈，你呀，不是一般的贱，而是特贱！是个吃腥的馋猫，光想揩人家女人的油！”
　　“哈哈哈……你把我想歪了。我是通过吃面条，来判断谁家男人当不当家，生活过得幸福不幸福。谁家女人擀的面条好吃，谁家男人就当家就幸福，反之则不然。”
　　“一派胡言。难道你家嫂子，擀的面条不好吃……”
　　“哎呀呀，别提她擀的面条好吃了，她连会擀都不会擀……”
　　“好啦，你别卖嫂夫人的赖了。我不信……”
　　“真的，哄你是小狗。”
　　“假若是真的，那你就不当家啦，就不幸福啦，谁信呢？一个当过乡党委书记和副区长正处级的人会不当家？”
　　“信不信由你。反正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说起来话长……”他坐直身子，伸了伸胳膊又接着说：“好啦，咱就不说家长里短了，说说你那块土地。”
　　“好，从哪说起？”他弓着腰似站非站的提起水壶给双方续着水说。
　　“你就直接说，你约我来谈的目的吧。”他目不眨睛地盯着他说。
　　“我约你来，是想看看你相中没相中那块土地？”他避而不言，像踢皮球似的转换攻守关系，把答话变为问话的说。
　　然而他却攻之乏力，守之不密，疏忽防范，给汪浩留下了可乘之机，使他处于被动被追被逼的态势。汪浩句句紧逼的直攻他的中枢，逼他就范，逼他道出心中的真实目的。他被逼的无处可退，像剥蒜一样一层一层地剥下护心皮，直白地露出心脏来。
　　“相中咋说，相不中有咋说？”他模棱两可，不可置否地追问。
　　“若是相中了，我或是积极配合，或是与你合作。若相不中，那就什么也不用说了。”
　　“积极配合，是咋样的配合？合作，是怎样的合作？”
　　“若是配合，在征地时，我积极动员村民，按国家规定的补偿价码出让土地使用权，出面制止干扰你合理开发的不规不法行为，维护你的合法权利与利益。但，你得给行政村另行支付一定比例的占用基金和管理服务年金，凡土地使用权被征用的农户，每家招一至二名人员到你企业里去工作。”
　　“那合作呢？”
　　“合作，好说。你出资金出设备，行政村出土地出人力，共同开发共同管理，利益共享。”
　　“若是合作，你有啥好的项目吗？”
　　“高尖端的项目没有，但，赢利不错的项目倒是有一两个。”
　　“啥项目？”
　　“就是现在运营不错的城乡联营客运站和物流货栈。”
　　“你那不是有地盘经营吗？”
　　“那地盘太小，门前是河阳路，无法拓展，后面是居民楼，拓展不动。”他说着端起茶杯喝了几口又接着说。“话说到这，我就毫不保留的向你全部敞开了心扉了呀，把心窝子里的想法都和盘掏出来了呀。”他说到这停下不说了，端起茶杯慢慢地喝起茶来，借机察看察看汪浩的表情。
　　汪浩笑容可掬的稍微向前探着身子看着他，有点儿急不可耐催促说：“说呀，快说说你的打算……”
　　“别急呀，等点支烟再说不迟。”他有意想吊一下他的胃口，就不紧不慢的拿起烟先递一支给汪浩，而后抽一支燃着慢慢吞吐了好几口，才拾起话题说。“我打算扩大经营规模，拓展营运渠道，改进或调整组织结构，纳入可持续发展的新理念新慨念，强化管理，使之走向规范化、程序化、制度化、秩序化管理模式……”
　　“你这说的全是屁话，哄人的话……”汪浩有点儿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说。
　　他诙谐地笑了笑说：“别急呀，心急喝不了热稀饭。想听好段子，你得等慢慢道来呀！”
　　“慢啥慢，快快快，有屁就放，没屁就憋住！”他被他挑逗的有点儿按耐不住了，不自已的用荤话来催促他说。
　　他看着他焦急的表情，不无得意地笑了笑。心想，你想掏出我心里的真实想法，我也想探知你心里的肺腑之言。你不打开你的宝盒，我怎能亮出我的锦囊妙计呢？看来我这抛砖引玉的方法凑效了，下的诱饵还真管用，他这条鱼想上钩啦，正是要他打开他那宝盒之时。
　　于是，他大笑着说：“哈哈哈……哈哈……你也有心急的时候？要是心急，就先坦白坦白，你到底相中没相中那块地？”
　　“嘿嘿……你呀你，却原来在这等着我呢。好，我也不捂着盖着了，就跟你实话实说吧！我的确相中了那块地。”
　　“那你准备上马什么项目？”
　　“说实话，还没想好呢，我正在考察、求证、寻找……”
　　“好，你就慢慢的考察、寻找吧。再没寻找到好项目之前，先听一听我的想法，会对你寻找项目大有补益的。”
　　“好，那你就具体的说一说。”他说着把身子往前探了探。
　　“我说的还是那两个项目。如果，我接下来说的是如果。如果我的城乡联营客运站，物流货栈，能搬迁到那块地上，我就把它的建设与新火车站的布局构连在一起，建起全市最气派、最豪华、最壮观、最雄伟、最亮丽，能容纳几千上万人的营运大厦。在大厦一楼二楼设候车大厅、购物超市和风味小吃铺，三楼四楼设酒店、咖啡屋、茶馆，五楼六楼设歌舞、棋牌、4D电影娱乐厅，七楼八楼设旅行社、健身、美容、美发、桑拿、洗浴房，九楼设调度室、办公室等服务机构，十楼以上至二十层设旅店等设施。对旅客进行食、住、行、旅游、娱乐等一条龙的服务。”他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等把茶杯放下又接着说。
　　“如果我有雄厚的资金基础予与支持，如果我能借贷到足够周转的资金，我将持巨资收购全市其他大大小小的客运联营站，小物流，让它集聚在一起，进行统一化管理运营。或者是力争市政府的支持，以行政干预的措施，强制全市客运站、物流企业进行优化组合整合，实行集约化、规模化管理的发展模式。这是一举多得美事，不仅可以把它建设成为玉河市交通、物流最热闹繁华中心，也可发展成为最具竞争力最具活力的繁华商业区。这既有利于城市建设，又有利于驱动玉河市的经济发展，更有利于疏通城市交通持续，整顿市容，美化环境，净化空气污染等项工作的深入开展。你看我这个想法中不中，好不好？”
　　他两眼泛着幽幽的蓝光，脸上洋溢着旺盛的激情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把他的宏篇巨论和盘向他托出，有点儿沾沾自喜，有点儿自居不凡，有点儿雄心勃勃，激情难抑地看着他，等待他给与肯定和高度评价。
　　他爽快地应答了一声“好！”字后，有点儿小激动地随即站了起来又说。“好，太好啦！向市、区领导一反映，一定给与大力支持！真看不出你这草饱肚子，会装着这么灿烂的这么宏大的锦绣蓝图。既然你有这么宏大的构想，那你咋不自主开发那块土地呀？”
　　“说起来惭愧，空有一腹空想，英雄无施展拳脚之地，不就是罗锅腰上树——缺钱（前）吗。我要是能借贷到巨额资金，不等跟你说，我早就着手开发了。”
　　“信亏，你缺资金，要不然，我就只有望洋兴叹的份了。不过，这构想，这蓝图，还有美中不足的地方。”
　　“当然，它只是一个构想，欠缺的地方肯定不少。这就等待老兄画虎点睛了，给予弥补充实了呀，使之构想绘成蓝图，使之蓝图变成现实，美梦成真呀！你快快说说，你的构想，或你心中描绘的蓝图愿景远景。”
　　“由你的构想，我才想到。那么大的一片土地，只建起客运站、物流货栈，是不是项目少了点儿？”
　　“你说，你说。”
　　“是不是在扩容一些项目，比如建个像义乌小商品批发市场一样的大型市场，或建个融小汽车销售、建材、装饰、设计，以及批发各种商品等店铺为一体的综合市场，与客运站、火车站构连在一起，成为一个整体布局呢？”
　　“好！”他也激动地站了起来。又说：“好，你这补充，真显得弥足珍贵呀！这构想就更加完美了呀！”
　　“那咱就——”
　　“合作！”两人同时同声说出合作二字。又同时伸出手“啪”的一声拍在一起。
　　10
　　“走，今天，我请客。”汪浩无比激动地伸手拉住郜明亮手说。
　　“走啥？菜来啦！”这时饭店送菜的小师傅拎着食盒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接着话说。
　　送菜小师傅把食盒送到另间房，专门用来吃饭的餐厅桌上，掀开食盒一一端出一盘盘美味佳肴摆放到桌面上，而后来到他们面前，道了一声“请慢用。”不等郜明亮答话就退出去转身走了。郜明亮只好冲着他的后背说：“搁这一块吃吧？”小师傅没回音，只是扬起手摆了摆，就走出门楼。
　　郜明亮目送小师傅走后，回头见汪浩还正沉寖在宏大的构想之中，就走上前伸手拍了一下他说：“别想啦，走吃饭去。”
　　二人来到餐桌边，郜明亮把汪浩让到座位上坐下之后，忙打开酒柜拿出一瓶茅台酒打开斟满酒盅说：“来，为我们的合作干杯！”
　　汪浩端起酒杯站起来说：“好，为我们合作愉快干杯！”
　　两只酒盅“噹”的一声碰在一起，而后两人一饮而尽。接下来二人交杯换盏地边喝边吃边说边接着构想他们如何合作，如何启动运作程序，如何活动才能争得市、区领导的首肯与支持，如何筹措资金开发，如何规避风险，如何使租赁那块土地的商户、企业主自动离开，如何从农民手里获取土地使用权，如何设计规划那片土地，以期达到合理、科学的最有效的利用率……
　　这次约谈，可真够得着是一次旷达持久嫌时光太短的促膝长谈、深谈。他俩从半上午开始一下子谈到天擦黑时，直到郜明亮的妻子孩子都陆续回到家，影响了他俩的继续交谈，汪浩才恋恋不舍的离开郜明亮的家回去。他们的这次长谈，将预示着那片土地和靠它生活或依赖它维系生存的数百号、千把人的命运将予与从此开始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