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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作品名称:红盖头      作者:宋雅兰      发布时间:2018-01-24 13:44:48      字数:3073

  “哎呀雪琪,没想到才短短两年时间,就已经脱胎换骨了,俨然是个很老道的小说家了。”车里平时很少说话的耿野,见她上来突然亢奋地说:“这个稿子,完成脱离了客观描摹,已向人物的深层挺进,不错,呵呵,整天看你坐在那里不声不响,竟然出手这么快。”
  她像是给他的话惊着了,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而事实上,在她将书稿交到出版社之前,曾希望能得到耿野的指点,或者说想听听他的看法。也就是说,耿野是她作品的第一个读者。而在她小心翼翼将书稿交到他手里的时候,心里却是一点底都没有,耿老师,你看看,如果能出就出,不能出就算了。耿野没有看她,只接过去掂了掂。她忙说是有点厚,怕是要占用你许多时间。耿野只嗯了一声便去了。不成想,两天后的一个下午,却见他夹着书稿大步进来,径直走到桌子前坐下。惊得她一下子站起来,忙忙地说哦耿老师,说一声,我到你那里去拿,怎得能烦你亲自上来呢。随之赶紧将一杯茶递上去,然后坐在他的对面,大气不敢出地盯着他,等待着他的宣判。是的,是宣判,那是对她一年来辛苦劳动的宣判。
  很好。耿野说。
  真的吗耿老师?她愣在那里,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这样不自信呢,耿野温和地笑了笑,又将书中几处谈了自己的观点,希望能修改一下,当然,如果不愿意改,那就这样出吧。
  改改改,她坦然接受,兴奋得几乎手舞足蹈。
  三月后新书出炉,早早送了一本过去,不过是昨天下午的事情,不曾想早晨一见面他就这样畅所欲言了。当然,面对自己的劳动成果,能得到大家的如此好评,心里还是挺温暖的,只顾及这样的话题不该绽放在车里,忙拿眼去暗示耿野。耿野才不管这些,该说的照说不误,好似她该有的喜悦多半已移到了他那里。这样以来,就见七嘴八舌的阳光哗一下照过来,竟然让她有点不能受用,好像她这个冰天雪地里走惯的人,对于蓦然而来的灿然,茫然得有点不知所措,只羞得满脸通红,一时,眼睛都不知该放在哪里,慌乱中突然碰到南正轩。南正轩温存的目光中带着期盼,从一边静静地望着她,是审视是欣赏她说不清楚,但有一点是清楚的,那便是,在这样的氛围中,他是唯一被冷落的所在,这让她突然不安起来。于是在这个清晨,她十分清醒地意识道,得送本书下去才好,便坐下来满怀柔情地在一张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心声——
  翘望飞向你的每一只鸟
  雨
  从背后
  为我撑起一把黑伞
  
  她看着这首诗,要不要把它留在扉页上呢?又想到底是写在书上,什么人都翻,还是正规一点好,可若是批评雅正惠存之类,又觉着俗了,那么还是外借一首吧,这样想的时候,心里自然滑出了几句——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地挥一挥手
  不带走一片云彩
  
  好,就用这首,既能让他悟出自己心意,别人见了不过一首名诗罢了,于是便认真地写上去,又盖了雪琪增书的印,篆文,很隽秀,很漂亮。做完这一切后,她带着隐隐的激动和灼热走向了他的办公室,就见南正轩安静地坐在那里,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把他修成一幅美丽的剪影。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也看不清他的思路,只静静过去喊了声处长。
  南正轩没有吱声,默然中有一丝无言的等待,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她忙从信封里掏出新作放在他的面前,然后用十分自谦的语气对他说:“处长,给你。”那份小心翼翼,仿佛生怕什么东西伤到了他,或是伤到了自己。
  他扫了眼书的封面,淡淡地回了句,“好的。”便是再也没了下文,没有祝福没有惊叹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一切都显得那样的平静。
  这是一种异乎平常的亲近吗?
  还是一种视若公事的不屑呢?
  她说不清楚,但有一种感觉是深刻的,好像自己的热情再一次沉入了海底,让她失落得有点自作多情,心里蓦然溢满了酸楚,好像情感被掠夺了一样,空荡荡没了依靠,便匆匆告辞出来,感觉自己是那样的疲倦,许多的事情无法去想,只能闭上眼枕在椅背上,好让自己处在无意识中。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当重新坐起来的时候,思绪才从模糊中渐渐清晰过来,便知道一切依然存在着,现实依然是那个现实,而她依然是一粒尘埃,飘浮于这个坚硬的角落里,却又是那样的不甘寂寞,拼命想以一个人的姿态亮相,却总是事与愿违,只能卑微地挣扎在自己的思想里。唉,真是!
  次日早晨坐在车里,她没有看他也能感到那目光的游离,便知道该看的他已经看了,心里算是得到了点点安慰,可就是不明白那个男人,干吗要把许多东西放在她的目光之外,如果在当时,在她把书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能说上两句那怕客套的话,也能让她虚弱的自尊宽慰一点,可他几乎连翻一翻的形式都没有,这是一个多么吝啬的男人啊!哼,什么了不起的,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而那,却是唯一让我变得卑微的原因,她想,又想起曾跟他的那段对话——
  我怕影响这里的事情。
  你的工作一向干练。
  可你从来没有说过。
  说出来有什么意思呢。
  这么一品,又像是自己肤浅了。
  这里正坐在办公室里发呆,不妨冷秋梅走了进来,也不急着跟她说话,只点着脚尖看着她笑呢,那笑容包罗万象的,什么意思呢?心下这样琢磨着,就见冷秋梅终于开口了,“新书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她像给什么刺了一下。
  “南处长那里不是有一本吗?”
  “啊,不好意思呢,写得不好,怕你笑话。”
  “就不怕处长笑话?”冷秋梅目光咄咄逼人,逼得她没有办法再躲,便娇嗔道:“有钱难买我乐意。”
  冷秋梅瞪她一眼,理直气壮地说:“四本,处里一人一本。”
  “这又不是买办公用品,别人若没有看的意思,我还腆着脸硬塞给人家不成。”她斜着眼看自己的对手,有点得理不饶人的架式。
  冷秋梅放下眉头红了脸说:“这么记仇的,真是小心眼,直说吧,给不给?”
  “呵呵,这样霸道的。”随之笑道:“明天吧,记着带来。”
  “起来,站起来。”冷秋梅根本没有理那茬,突然过来扯起了她的胳膊。
  “干吗?”她还没有搞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给扯到了一边。
  “这里不是有吗,干吗要等到明天。”冷秋梅拉开办公桌抽屉,拿出一本放在她面前。
  她给堵得无路可退,只得一再叮嘱,“千万别在单位看啊冷姐。”
  “知道知道。”冷秋梅不耐烦地说,一边打开扉页让签名。
  “哟,咱们谁和谁,签什么呀。”
  “能给处长签就不能给我签,真是狗眼看世界。”
  给这么一骂,便知道那点隐私已经曝光,心虚地脸红耳赤,再看冷秋梅,倒没有发现别的意思,才暗暗放了点心,又怕事后再有什么想法,灵机一动,也想了四行诗给签了,又拿来信封让装上再去。
  “干吗遮遮掩掩的,又不是偷人呢,再说,谁有能耐谁写,局里这么多人,也没见谁写出来。”冷秋梅推开信封,拿起书颠颠颠地去了。
  望着那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也不知怎么地不安起来,想着一部作品面向公众倒不怕,可在这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好似有双冷眼在暗中窥视着她,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干了件蠢事。是啊,这是什么地方,机关啊,能容一个打工者在这里张扬?除去嘴上的两句客套外,骨子里也许都是不屑的,什么文采,相对于权势来说,怕是轻得就像一张纸。只可惜明白这一点已经晚了。要不怎么也不会被虚荣挂在那里,像一个吊在树干上的罪人,被所有的目光鞭策着,高不就低不落,别人也不好驾驭。当你是个廉价劳动力吧,你又是个文人;当你是个文人吧,又挂着廉价的标签。这都不说了,就连自己有时候也找不准位置。甘心低眉屈膝吧,骨子里又透着清高;保持一份清高吧,伴的却是个低眉屈膝的角儿。与其这样,当初就该以单纯的身份出现,永远都不要暴露自己。那样的话,就算跪着用肩膀支撑别人的脚,也还做得彻底一些,不必再考虑斯文。这才突然意识到,一直一来引以为骄傲的文采,并没有带给她实质性的荣耀。反倒让她觉得很痛苦,这种痛苦日积月累,以至于性格也渐渐忧郁沉闷起来,只想变成一块岩石永远沉在生活的海底。这样便哪里也不敢再去,整天躲在办公室里,只默默祈求这场狂风立即消失,让一切尽快恢复到平静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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