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齐小燕听说面前这位模样端正、长相水灵的女孩正是自己未来的儿媳妇，不由大惊。儿子柳海已经二十三岁了，像他这般年龄的男孩，结婚生子的已经大有人在。自从儿子十八岁起，她便和丈夫柳志宏四处托人给儿子说亲，可是女方一打听她家那寒酸的家境，纷纷打了退堂鼓。转眼五年过去了，柳海至今还是光杆一条，亲事没有着落，这事也一直成为齐小燕夫妻二人的一块心病。
　　前些日子，女儿的婚事刚一提起，张志奎便急不可待地送来了一万元彩礼，还自告奋勇拉来了砖、水泥、砂石，为她家盖起了新房，这事一下在柳林镇传为佳话。没出几日，媒婆柳花婶便喜滋滋地跑来告诉她：“齐嫂，喜事，喜事！你家柳海的亲事有着落了，北柳村有一户人家的女孩主动要嫁给你柳海做媳妇呢！”
　　齐小燕喜出望外，她一时不敢相信这事是真的，误以为是睡在自家炕上做黄粱美梦，不由使劲拧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感觉到疼，这才相信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呢？天下掉馅饼的事怎么偏偏能砸到我儿头上呢！莫非北柳村这女孩有什么缺陷，是聋子，哑巴，或者瘸子？”齐小燕疑惑地说道。
　　“齐嫂，你就别瞎想了！我给你说的这位女孩既不聋也不哑，还不瘸，虽说长相比不上你家柳萍，可也是模样端正，身材苗条，水灵灵的一枝花，配你家柳海那是绰绰有余。还有，这也不是什么天上掉馅饼，而是水到渠成。过去你家柳海为啥说不上媳妇，那是因为你家穷，穷得叮当响。现如今不一样了，今非昔比，你家柳萍说给了柳林镇的头号富裕户，还是凤溪县城的官宦人家，而且你家还要在咱东柳村盖最为漂亮的一砖到顶大瓦房。这风声一传出去，那可是家喻户晓呀，恐怕过不了多久，这十里八村的姑娘都会排着队争着抢着要往你家嫁，给柳海做媳妇呢！这么细想一下，这北柳村女孩的此番举动也就不足为奇了。”柳花婶笑呵呵地说道。
　　齐小燕听柳花婶这么一说，觉得倒也有些道理，接着说道：“也不知这女孩叫什么名字，家有几口人，家境咋样？”
　　柳花婶说：“女孩名叫唐芙蓉，今年二十岁，上有一双父母，和一个年龄与柳海同岁的哥哥。家境和你家不分上下，处境也一样，也是等着用女儿的彩礼给儿子换媳妇。可是这唐芙蓉性子烈，前面我给她说了好几户人家，她都不乐意，亲事也就一直这么搁着，谁料昨天她父母给我捎来了话，说自己的女儿情愿嫁给你家柳海。我心里一想，这可是双喜临门的大好事呀，所以今天一早便来和你商量，只要你们男方这边没啥意见，我就提早安排你们两家见面，将这亲事定了，也盼望早日喝上你家柳海的喜酒。”
　　齐小燕一听事关儿子的婚事，脸上一下乐得像开了花，急忙说：“这事我没意见，我家柳海也一定会同意，现在就麻烦你这个大媒人保媒牵线两头跑，我和你志宏大哥还等着抱孙子呢！”
　　“没问题，我这一两天就专程去趟北柳村，尽快将你家柳海的婚事落到实处。”柳花婶话一说完，转身离去。
　　柳花婶提说柳海亲事是在前天，没想到时隔一天，这未过门的儿媳妇便自己找上了门，而且还是和女儿柳萍一块来的，齐小燕心里当时就乐开了花。她满脸堆笑，说：“你真是北柳村那位自告奋勇愿嫁给我儿柳海的唐芙蓉？”
　　“是，就是我，我就是北柳村的唐芙蓉，而且北柳村也就我这么一个姓唐名芙蓉的女孩，如假包换。”唐芙蓉倒也性格活泼，和未来的婆婆一见面，便开起了玩笑。
　　“真是喜从天降，也不知我老柳家上辈子哪位先人积下了阴德，使得近几日好事扎堆往家里挤。芙蓉，啥话也别说了，跟阿姨回家，阿姨给我娃蒸凉皮，炸油馍，做好吃的。”齐小燕拽起唐芙蓉的胳膊大踏步向家里走去。柳萍目睹此情此景，深感母亲和这位未来的嫂子真像似一对喜剧演员，她俩的一言一行，全都像是在演戏，而且演得那么惟妙惟肖、逼真动人。看着她二人远去的身影，柳萍无奈地摇了摇头，跟随二人向家里走去。
　　刚一到家，母亲便洗了把手脸，吩咐柳萍帮她烧火做饭，同时把唐芙蓉领到了自家的卧房内，取出了糖、花生、瓜子，让唐芙蓉吃。柳萍惊讶极了，她感觉自从那位程老太太到过她家之后，父母和哥哥的一言一行全都模仿起城里人的样子，就连招待人的糖和瓜子、花生，都早有准备，就像是知道最近家里会来非常重要的客人。
　　正在这时，柳海从外面回到了家。齐小燕赶紧将柳海拉到一边，附到儿子的耳根前说了一阵悄悄话。柳海顿时大喜，既激动又心跳，脸色一下子也变得通红通红。他鼓足勇气，来到唐芙蓉的面前说：“我就是柳海，柳萍的哥哥，”接下来便傻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唐芙蓉见柳海如此窘迫，不由哈哈大笑，笑完之后抓起一把糖反客为主给柳海递，说：“别傻站着呀，吃糖。”
　　柳海连连推让：“不吃，不吃，这一切都是专为你准备的。”他这一推让，手指无意间碰上了唐芙蓉抓糖的那只手。唐芙蓉嘴一撅，娇嗔的说：“柳海呀，我看你娃表面老实，其实心里一点都不老实，第一次见面便想拉人家女孩的手，请问这是何居心？”
　　柳海听唐芙蓉这么一说，一下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看你那傻样，谁说你是故意的呀！来，坐这边给我剥花生。”唐芙蓉将身子挪了挪，让柳海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这一系列情景被躲在窗户外面的齐小燕偷看了个正着，而且使她险些笑出声来。齐小燕捂住嘴，掩饰住内心的喜悦将她所看到的情景一五一十说给了正在烧火的女儿柳萍。她本希望和女儿分享一下这难得的快乐，没想到柳萍却脸一沉说：“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恶心，可耻！”
　　面对女儿的恶语攻击，齐小燕佯装没听见。她有她的活法，有属于自己的世界观和对事件成败的理解。她感觉，此时此刻是她此生最为快乐、幸福的时刻，天下再没有比给儿子娶上媳妇这件事让她动容，让她幸福快乐了。
　　饭后，天色已经擦黑，齐小燕望了望唐芙蓉说：“芙蓉，天都黑了，去你们北柳村又多为山路，我看今晚你就住我家，明天吃过早饭再回去，你看咋样？”
　　唐芙蓉拍了拍手，开心地说：“可以呀，借此机会我还可以和柳萍妹子多聊一宿呢！”
　　这时柳志宏皱了皱眉头，说：“让芙蓉住咱家这倒没啥说的，但却不知芙蓉离家时给大人是咋说的，她父母见芙蓉没有回来，担心起来又该如何是好？”
　　唐芙蓉嘴一撇说：“没事，没事！我离家时早给我爹妈打了招呼，说今天去同学家玩，早了就回家，晚了就住同学家，不回来了。”
　　柳志宏说：“既然是这样，那我也就放心了。芙蓉，今晚就委屈你了，你和你姨、柳萍挤一个炕上。我们家日子恓惶，住宿条件有限，别嫌弃，不过等以后新房子盖成了，一切都会大变样的。”
　　唐芙蓉说：“柳叔呀，你咋一家人尽说两家话呢。我感觉你家挺好的，你和我姨，以及柳海哥待我都挺好，比我家强多了。”
　　齐小燕说：“芙蓉，既是这样，以后有空就常来我家玩。我一定会像对待亲闺女一样对待你，不，比亲闺女还要亲。”
　　“嗯，我以后有空就跟柳萍妹子来家里玩。”唐芙蓉说道。
　　当晚，唐芙蓉便住在了柳萍家，和柳萍母女同睡一张大炕。齐小燕取出了新被褥，给唐芙蓉铺好，自己和女儿则继续睡以往的旧被褥。
　　三人睡下之后，唐芙蓉脑袋一偏，一下挤到了柳萍的被窝边，说：“柳萍，我看你们全家其他人待我都热情，唯独你待我不冷不热，就好像我上辈子欠你似的。”
　　柳萍鼻子“哼”了一声，说：“欠不欠你心里清楚，总之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脸皮厚的人，还没订婚呢，便让别人称呼你嫂子，且死缠烂打让我带你到我家，晚上还不愿回去，这事传出去都不怕让人笑话。”
　　唐芙蓉急了，顿时脸红脖子粗：“回不回是妈答应我住家里的，与你何干？”
　　“怎么？你和我哥的事八字还没见一撇呢，现在就叫上妈了，未免太猴急了吧！”柳萍说道。
　　“你——你——你这是欺侮人。”唐芙蓉恼羞成怒，无言对答。
　　“别吵了，明天还要上学呢！”齐小燕心中窃喜，从中劝解，当起了和事老。
　　屋子里一下陷入了宁静。没过多多久，三人渐渐都打起了细微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