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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大同报丧(下)

作品名称:大雪漫天飘      作者:栳杨      发布时间:2018-01-23 06:54:40      字数:3629

  吃过饭,王进宝闷头吸烟,也不吭声。王朝立瞥了他一眼,催促道:“都半夜了,还不吠(睡)觉去呀?”王进宝支吾道:“就去……”却又不走。王朝立知他有事,斥责道:“哼!有事你就说吧。”王进宝嗫嚅着嘴道:“我……我想在渠阁集上开个杂货店。”王朝立忍不住笑了,调侃道:“你也上渠阁集上看看,牛眼大的地方,已有四家杂货店了,也看看是啥行市,真是‘立秋点豆子——不是庄稼人’!”王进宝不服气道:“进财的小饭馆,不是开得挺好嘛!”王朝立不屑道:“他是媳妇娘家的铺面,不用交房租,你能跟他比呀?再说,他媳妇会策达(算计)。你就不一样了,得租铺面吧?加上税要得忒厉害,动拖(不动)得花钱。看着怪赚钱,年底一算帐,清蚀(亏本)。说是做生意,比种地强不了多少。”王进宝气鼓鼓道:“融共融(一共)十四亩盐碱地,亩产一百二十斤,算高产吧?才收一千六百斤,去掉毛七包央(杂七杂八)的税……就剩几谷囊子(口袋)粮食!根本不够吃的。不干点生意,一家人喝西北风啊?”王朝立冷笑道:“我又不是没种过庄稼,还用你给我算这笔帐嘛!‘家有黄金万两,不如一技在身’!我早就想叫恁俩学点手艺,恁俩就是不学。”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王进宝苦涩一笑,搓着短促的手自嘲道:“我又不是不想学,脑子笨,学不会咋治呢?”王朝立语塞,闷头不语。
  须臾,王朝立问道:“杂货铺准能赚钱吗?”王进宝奋然道:“‘没有不开张的油盐店’!说啥也得试试呀!我是这样打算的:先在集上开个杂货铺嘤嘤(熬)着,要是生意不好,再找旁的门路。”王朝立沉思了一阵,喟然叹息道:“我管不了这么多,要是看着能行,你就干吧。”王进宝胆怯道:“我盘算了一下,要是把货进齐,咋都得四百块大洋!我凑了二百块,想和武君保搁马牛(合伙)!”王朝立嗤之以鼻道:“狗眼大的杂货铺,还两个人搁马牛(合伙)!俗话说得好‘生意好做,伙计难搁’!就武君保这种人!见利忘义,你还和他合伙做生意。哼!”王进宝苦笑道:“我也想单干,不是‘罗锅腰——前(钱)紧’嘛!”王朝立面无表情道:“就知道是钱。”王进宝央求道:“您就借给我吧,也就是磨个弯,赚了钱先还您的……”王朝立端坐着,仰望房梁,一声不吭,气氛有些沉闷。王进宝不知他葫芦里卖得是啥药,便朝母亲瞭望。进宝娘则斜视着丈夫,嘴角直撇。
  须臾,王朝立像是朝着房梁道:“你们总觉得我有钱,问问恁娘,家里有钱不?”进宝娘一甩手站起身来,抢白道:“我屁钱的家不当,哪知道有没有钱呀?亲儿子借钱没有,还所啰鼻子所啰脸(训斥来训斥去)。憨外甥要钱,却连稿(不假思索)都不打,要多少给多少。”撇下爷俩,气哼哼地钻进了里间。话不投机,王进宝自觉无趣,干坐了一会儿,无精打采起站起身,悻悻地走了,父子俩不欢而散。
  翌日一早,沈大同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揉揉眼睛,开门来到院中。王朝立正扫院子,问道:“你睡醒了?”沈大同也不说话,冲他直挺挺地跪下了。王朝立禁不住打了个寒战,颤声问道:“大……大同!你……你这是治啥呀?”沈大同大哭道:“俺娘死了。”这不啻晴天打了个惊雷,把王朝立震呆了。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再说一遍。”沈大同又大声道:“舅舅!俺娘死了。”王朝立一阵眩晕,踉跄一下,差点摔倒,眼泪夺眶而出。须臾,他嘴唇哆嗦,指着沈大同的鼻子边哭边数落道:“大同呀大同!我咋说你好呢?恁娘把你拉扒(扯)大容易吗?恁娘死了,你该在家给她守灵才对。你不守灵,还跑到我这儿蹭酒喝,我打死你这个龟孙!”手中的扫帚高高举起,却打不下去。半晌丢掉扫帚,无力地蹲在地上,喃喃道:“咳!我的娘哎!啥叫差心眼啊!”哭过了一会,他蓦地想起来:光哭不管,得处理后事!于是抹把泪,唏嘘问道:“我的憨外甥!恁娘是找伟(啥时)死的呀?”
  沈大同见舅舅连哭带说,又要拿扫帚打他,早已呆若木鸡!见他不语,王朝立又喝道:“快说,恁娘是找伟(啥时)死的呀!”沈大同这才带着哭腔道:“昨天敞犯(午后),我赶集回到家里,见俺娘睡在床上,我掌(用)手补拉(推、拉)了她几下子,她没动,八成是死了。”王朝立知道姐姐身体不好,不由他不信,泣不成声道:“这么热的天……”强撑着站起身来,步履蹒跚地奔出大门,踉跄着往前院而去。一边走,一边大哭:“苦命的姐姐!你活着受罪,死了也不得安生呀!”趔趄着来到前院。王进宝、王进财两兄弟蹲在院中,在商议事!大儿媳戴素娥则与妯娌刘巧妮拉呱,几个孩子追逐嘻闹。
  王朝立抹泪进来,把兄弟俩和儿媳妇吓了一跳。两兄弟赶紧站起身来,紧张地问道:“达达!您这是咋啦?”王朝立一噎一噎地把情况一说,兄弟俩的脸也拉长半尺。王进财脱口道:“快一天了,不坏了呀?”王进宝忙瞪了兄弟一眼,王朝立早已难过地哭出声来。进宝、进财夫妇慌慌张张叫上进宝娘及几个近门男女!俗话说:“奔丧如奔命!”一行十人顶着晨露,急忙赶往沈塘。路上,王朝立望着沈大同的背影,越看越心酸:姐姐死了,这个傻外甥咋弄呢?姐姐活着,能给他缝缝连连,做口饭吃,这会姐姐死了……把他接到自家来,这样最好不过,姐姐也能圪静(闭)上眼了。可大同差心眼呀!又不是住十天半月,伴能愿意吗?自己有口气,还能保他一口吃的,要是一口气上不来,憨外甥咋办呢?唉!难啊……
  小王庄离沈塘仅四、五里路,大家走得急促,转眼便到了。太阳刚升一竿子高,三三两两的人们端着饭碗,正蹲在树荫下、阴凉处吃早饭。到了庄口,王朝立在前,余下人在后,男人垂头前躬、女人毛巾掩面,鱼贯进庄!一齐放声大哭,直奔大同家而去。
  人们吃惊地望着这一行人!极为震惊。大家都认识王朝立父子,但此时此景,却也不好上前打招呼,交头接耳,相互打听:“大同娘是找伟(啥时)死的?学争!你知道吗?”沈学争也是莫明其妙:“我也弄不清哪锦堂(底细)啊!难道是昨天黑搂(夜里)死的?”一人嗤笑道:“胡屌扯,早清起来(上)我还看见她呢!”沈学争道:“学庆!你说得是真的吗?”沈学庆道:“一点孩(假)没有。不信你问问利文叔!大胜也见过她的。”沈利文、沈大胜更是一脸疑惑,纷纷道:“是啊!天刚昽明,她和秋云疾早巴早(很早)地爬起来,一伐(块)上袁堤口去了,走得一个老洋劲儿(急走),俺俩和她们打招呼,都顾不得停下说。”沈利光、姜红花夫妻俩探头问道:“她俩上袁堤口治啥去了呢?”……
  再说,王朝立领着恸哭的队伍来到大同家。沈大同哭着从门框上摸出钥匙开门,进屋扑到床前,号陶痛哭。王朝立等人跟着进去,也蹲床前大哭起来。王朝立、王进宝、王进财骨肉情深,哭得昏天昏地;进宝娘可着嗓子干嚎,干打雷不下雨;进宝媳妇戴素娥一边嘤嘤哭着一边撩起捂脸的毛巾一角查看周围动静。
  进财媳妇刘巧妮虽然年轻,哭丧却是行家里手!在娘家当闺女时就练成了一套哭丧的过硬本事,远近闻名。她哭丧讲究程序,要从一月份哭起:“正月里来过新年,盼着姑姑回家转,正月十五月儿圆,谁料姑姑升了天;二月里来龙抬头,盼着姑姑有奔头,来年坐着大奔驰,周游全国享清福;三月里来是清明,祖宗坟前烧刀纸,谁料姑姑也过世,坟前尽孝是我们;四月里来是真无奈,姑姑去了望乡台,鬼门关前回头望,晚辈给您来烧香;五月里来是端午,盼着姑姑……”一直哭到十二月,哭得淋漓尽致、心情舒畅。但是这回例外,仅哭到五月份就不得不提前结束了。
  且说,进宝娘抽抽搭搭哭了一阵,就是哭不出眼泪,自感难堪,对大儿媳戴素娥道:“快把手茧擦子(手绢)给我!”准备抹点唾沫,再捂上手绢,好掩人耳目。戴素娥眼神异样,朝床上一努嘴。进宝娘抬头一看,禁不住惊讶地叫出声来:“啊!”回头一看,见大门外围了不少人,躲躲闪闪,议论纷纷,显得既神秘、又兴奋。见她回头观望,大伙马上鸦雀无声,更显得诡谲。进宝娘赶紧拉拉身旁的丈夫!急切道:“别再哭了。”
  王朝立与姐姐自小相依为命,如今姐姐猝然逝去,悲怆欲绝,不可言状。他少受磨难,历经坎坷,却很少掉泪,这回逮住机会,先过足瘾再说。不料正哭得起劲儿,突觉有人拉他,扭头一看,竟是老伴!一脸诡谲,眼中却无一丝眼泪。王朝立勃然大怒,刚要发火。老伴不说话,往后努努嘴。王朝立诧异,泪眼婆娑地回头一看,见门外围满人!交头接耳,神色诡谲、神秘。老伴又指指床上,附耳道:“床上没人!”王朝立往床上一瞅,也是大为震惊。
  他霍地站起身来,把脸上的眼泪鼻涕一抹,打雷似地吼道:“都别哭啦!”把王进宝、王进财等人吓了一跳,哭声戛然而止。刘巧妮睁大哭肿的两只俏眼,望着怒容满面的公爹,惊愕万分:才到五月,咋提前停了呢?姑姑是至亲骨肉,不管咋说,也得哭到十二月啊!忙向丈夫问道:“恁爹熬吃(猛喊)一声,这是咋啦?吓得我一咯慎(哆嗦)。”王进财也是莫明其妙,嗫嚅道:“我也弄不清哪锦堂(咋回事)啊!”
  王朝立伸手揪着沈大同的驴耳朵,咬牙切齿地喝道:“快说,恁娘上哪儿去了?”沈大同也是哭得眼泪鼻涕皆流,突感一阵剧痛,泪眼婆娑地抬头一看,见舅舅怒目而视,顿时吓得浑身哆嗦。王朝立见他不语,又喝道:“你这个龟孙羔子,恁娘呢?”沈大同朦胧泪眼往床上一扫,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床上空空如也,娘的尸体竟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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