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老方的女人

　　自从德仁写信以后，老方天天算计着日子。李干事到玉华发信一天，玉华信到铜川一天，铜川信到西安两天，信到妹妹、妹夫手中一天，妹妹、妹夫讨论信的内容及思想转变三天，妹妹、妹夫到家里去看母亲、看老婆，互相密切关系三天，老婆动身到铜川两天……一共算了13天，老方突然兴奋起来：组长，今天正好是第13天。
　　正在说话之时，门外有人大声喊话：老方，你女人来了！
　　老方喜出望外，赶忙走出窑门，女人已经走到近前，夫妻见面，不顾一切地紧紧拥抱起来，许久许久，才互相问候：你辛苦了！你受苦了！
　　女人说：多亏妹妹、妹夫来看望母亲，资助家里，我才能来铜川一趟。
　　老方领着女人走进窑洞，指着德仁说：这位就是我在信里常常提起的张组长，我给他讲了咱家的困难情况，他马上给妹妹、妹夫写信做思想工作，李干事加盖公章用挂号寄出，他们是咱家的大恩人。
　　女人满脸笑容,如同绽放的牡丹花：张组长，我们全家都感谢你啊！
　　德仁的伤好得多了，正坐在炕上休息，连忙说道：咱们都是同病相怜的人，说什么恩人？谈什么感谢？写两封信，不过是举手之劳。
　　老方和女人悄悄地说了句什么，女人取出一包饼干：组长，让大家甜甜嘴巴。
　　德仁接过饼干：谢谢，谢谢。老方，你不用多耽搁了，把被褥抱到接待棚去吧。
　　正在这时，小董跑了进来，细细地瞅着女人：哎呀，方家大嫂真是一朵鲜花啊，难怪老方大哥这几天坐卧不宁，天天站在山坡上，朝着大路眺望哩！
　　女人红着脸：这个小弟弟可真有意思。
　　小董笑嘻嘻的：这么说，你叫我弟弟了，我可以叫你姐姐了，姐姐，姐姐！
　　小董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女人，眼泪却汩汩地涌流出来。德仁说：莫怪他，他是个孤儿，从小就缺少父母之爱，姐弟亲情。你既然叫他弟弟，他又喊你姐姐，你就亲亲他，安慰一下也好。
　　女人想起自己一年多的苦楚生活，再看看这个孤儿出身的小弟弟，不由得悲从中来，便捧着他的脸庞亲吻了几下。谁知道小董竟然破涕为笑，搂住女人在她的脸蛋上嘴唇上迅速地吻了几下：姐姐，老方，我对不住了。
　　在一片笑声中，小董红着脸帮着老方抱起被褥向接待棚走去……这时，还是那个赶板车的大叔，走进窑洞来了：组长，我问一声，要不要约定一个接客人的时间？要不要买些红枣和黑豆？
　　德仁笑了：嗨，我们只顾说话，把这倒给忘了。大刘，你领着大叔找老方把这些事情落实一下。天快黑了，安排大叔在空闲的接待棚住下，明天再走。
　　大刘领着赶车大叔走出窑洞……
　　晚上，睡在柔软的茅草铺上，躺在老方温暖的怀抱里，女人笑意暄然：这个小弟弟真有意思，组长也真有意思，为什么要让我亲亲他呢？
　　老方亲吻一下女人发烫的脸蛋：你说呢？既然来了，就不能只慰问我一个嘛。
　　女人轻轻地打了老方一拳：你坏，难道还要我慰问组长吗？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就看你怎样报答组长的恩情了。
　　老方自然知道，自己的女人本来是一个美丽活泼、性格开朗的人，你要求她的事情，她就是撕下面皮也会做到的。两人搂抱着，轻轻地动作着，老方说：组长早就看出来，我想女人想得发疯了，他又听说咱家情况特别困难，可是呆在铜川又有什么法子呢？当他知道妹妹、妹夫的情况以后，马上给他们写了信，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办成了……
　　女人兴奋地：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妹妹和妹夫会主动地来到家里，照看母亲，关怀儿子，资助钱财，让我立即到铜川来，原来是组长帮了大忙哇。
　　老方又啰啰嗦嗦地说起有关劳动的一些事情，女人静静地听着，后来就不满足了：我说老方，你别只顾说话，你倒使点劲儿哇。
　　老方说：你懂个啥？咱们一年多没有接触过，猛一接触，就要沉着冷静，千万不敢慌里慌张，三锤两梆子就结束了战斗。我说闲话，王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为了分散注意力，延长玩耍的时间嘛。
　　女人冷静下来，默默地体验着……她发觉男人变换了节奏，浅三下，深一下，力度在逐渐加强，她也得到了最大的享受，甚至于轻轻地声唤起来……老方一张大嘴捂住了女人小巧的嘴巴：别喊叫了，小心别人听见了。
　　女人却格格地笑起来：难道有人听房不成？……
　　唉，苦情的女人，辛辛苦苦，抚老育幼，少吃无穿，受尽别人的白眼，听惯了冷言冷语，今天才有机会来到低檐茅棚，享受这迟到了的夫妻恩爱。她对丈夫的忠诚深信无疑，丈夫对她的贞洁也深信无疑，只是这长期分居使得他们的心理和生理都受到了无形的压抑，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老方又轻描淡写地说了张村驿烧木炭的事情，当说到炭窑崩塌德仁把他拉了出来自己却受伤骨折的时候，女人惊讶得喊了起来：哎呀，老方，这么一件大事，你怎么从来没有跟我讲起过？
　　我不是怕你担心嘛。
　　女人生气了：老方，你真糊涂。你怕我担心你的安全，可是我们更应该关心组长的健康啊！
　　怪我，我真糊涂。
　　组长躺在炕上休养，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脚上长了鸡眼，大夫给他动手术割了。
　　咳，组长动手术了，正需要补充营养，给你买的东西别吃了，全部送给组长好了。
　　老方高兴地亲着女人：你真是我的好女人，咱们想到一块了，我还担心你舍不得呢!
　　女人说：你不是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人家能舍出性命救你，我们还舍不得这一点东西？
　　老方兴奋地：好，说得好。好老婆，我再奖励你一次吧。
　　于是，他们又兴高采烈地游戏在一块了……然后，老方仔细地询问了家庭的生活情况，女人每月43元工资，养活三口人，每人平均14元，吃穿及日常花费包括在内，已经够紧张的了，要是有个头痛脑热的就更困难了。面对着这样的艰难生活，老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一遍一遍地说着：老婆，你辛苦了，让你受苦了……唉，我有罪呀，每个月几块钱的生活补贴，我应该积攒下来，给家里寄去，可是我却花得精光，还劳累你给我寄东西，我真不是人……
　　老方说着用手掌扇打自己的嘴巴，眼泪刷刷地流了出来，女人哭着拉住他的手：老方，不能怪你，几块钱的生活补贴，你得买日用品，哪里还有结余的呢？
　　于是他们又紧紧地拥抱着，哭泣着，许久许久……
　　第二天早晨，老方跟大家一起，上工去了。老方的女人用布袋提着许多东西，大大方方地走进窑洞，慰问组长来了。德仁坐了起来，他不知道女人提着布袋是什么意思，只是微笑地望着她。女人笑了笑：组长，一点东西，不成敬意，只是表示我们的一点心意罢了。
　　德仁说：不必如此，我已经说过，写两封信只是举手之劳，何必念念不忘呢？
　　女人扑闪着一双晶亮的眼睛，越发显出鹅蛋形的脸庞白皙秀丽，她的声音也像铃铛一样清脆悦耳：组长，你就不要过分地谦虚了，写信是举手之劳，难道在炭窑崩塌的紧急关头舍己救人，也是举手之劳吗？
　　女人的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得德仁涨红了脸，他分辩道：咳，紧急关头，顺便伸手拉了老方一把，你说，不是举手之劳是什么？
　　女人妩媚地笑着：组长，就算你是举手之劳吧，可是对老方来说，却因此捡了一条性命；对我们全家来说，也因此改善了生活，使家庭充满了欢乐，把我从苦难中解救了出来。要不是你的两封信，我能高高兴兴地到铜川来吗？我们分离了一年多的夫妻能够欢欢乐乐地团聚吗？老方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给你送这点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呢？老方说，我既然来到铜川，就要当面感谢你，慰问你。我要是跪下给你磕头，你肯定不能答应，我们是平辈，那样会折你阳寿。可是，我们女人又能怎么慰问你呢？你看我这容貌还算俊俏吧？组长，要不的话，你搂住我，亲吻几下吧。嗨，你脸红了，当然，男人有男人的自尊心，抱住人家的女人亲嘴算怎么回事呀？不过，我有个办法，让你接受了我的慰问，而且一点不必难为情。好了，你听我的指挥，闭起眼睛——
　　德仁看女人艳如桃花，口若悬河，他竟然插不进嘴，搭不上话，哪里敢闭上眼睛，便连连摇头摆手。谁知道女人却着急了，生气了，她双手叉腰，两眼圆睁：组长，我是奉了老方的命令，前来慰问你的，要是完不成任务，老方就要骂我，打我，那样你不心疼？再说，你要是不闭起眼睛，我站在这里和你吵吵闹闹，时间长了，别人看见了，还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什么事情呢，那样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德仁一看，太阳已经照进窑洞了，真的得抓紧时间把这矛盾解决了，要是来了人，就更麻烦了，女人毕竟是慰问嘛，也不是坏事情。德仁思考再三，大喊一声：唉，我张德仁，足智多谋，今天却栽倒在一个女人手里，嫂子，来吧！
　　德仁说着，紧紧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