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四）

　　苏梅去看望了苏伶俐，注射了镇静剂的苏伶俐已经平静了下来。医院为了避免她过度伤心伤及身体，又每日给她吃适量的安眠药，让她总是在昏睡中度过大部分时光，可每当苏伶俐清醒过来，还是悲痛难耐抱着苏梅泪流不止。
　　看着苏伶俐神形涣散的样子，苏梅知道姑姑已经被宝慧的死彻底击垮，可自己帮不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失去女儿的泥潭中挣扎煎熬。想到三日后便要离开，苏梅的心更似在油锅里煎炸般痛苦。李明轩只给了她三天时间，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后，也不容苏梅再拖延。
　　对不起，姑姑！对不起！望着床上昏睡哀伤的苏伶俐，苏梅一遍遍在心中愧疚自责，哭成了泪人。她希望有一天等事情过去，和家人一起回到上海，再与姑姑团聚。
　　
　　李云天告知周探长李明豪猝死的消息后，他即刻带了验尸官赶到公馆。验尸官仔细查验了尸首和现场情况后说道，“李老爷，令公子应该是属窒息死亡，而且从现场的情况来看似有他杀的嫌疑。”
　　李云天暗暗吃惊，真被大夫说准了，可他还是不能相信，居然有人在自己眼皮底下作案。
　　“你怎么确定是他杀？”李云天问道。
　　“现在还只是初步判断，李老爷您看，”验尸官掀开被子指着李明豪脚下的床单，“床单凌乱不堪，这分明是死者临死前拼命挣扎蹬脚的结果，如果他是自然窒息而死，床单应该是平整的。”
　　验尸官接着抓起李明豪的手，“我在他的指甲里发现一些絮状物，像是用力抓挠衣物留下的纤维，这有可能是令公子被捂住口鼻后拼命拉扯凶手的衣服留下的，具体要取了样本回去再分析一下。”
　　“还有，”验尸官又指着李明豪尸体边的一个枕头，“那个枕头上有被强力按过的痕迹，凶手应该就是利用这个枕头捂住令郎的口鼻将他杀害的。”
　　验尸官的话让李云天沉默良久，心里又气又恼，想着堂堂李公馆居然出了这种事，传出去真是颜面全无。
　　“另外李老爷，我想问一下令公子鼻梁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验尸官又道。
　　李云天愣了一下，“哦，这事说来惭愧，昨日明豪和他弟弟因一点事吵了起来，他鼻梁上的伤就是争执的时候留下的。怎么，这个和他的死因有关吗？”
　　“哦，是这样。本来我以为这个伤是凶手所致，后来经仔细验看，觉得伤口凝结的时间应该早于令郎的死亡时间，所以想再证实一下。”
　　“李老爷，”周探长道，“令郎的事我很遗憾，望您节哀。您看现在是不是上报局里，我们也好马上立案调查。”
　　“诶，”李云天闭眼长叹，“好吧，没想到在我李公馆会出这种事。”
　　“是的。依我多年断案的经验来看，小贼入室将贵公子意外杀害的可能不大，因为现场并无财物丢失的迹象。李老爷，我再想问一下，贵府的其他房间有没有被人入侵的迹象？可否有财物丢失？”
　　“我没有听太太和下人们说，应该是没有。”
　　“哦，那很有可能是贵公子得罪了什么人，别人来寻仇，并且这个寻仇的人似对贵府的情况比较熟悉。我刚才看了一下令郎房间的门锁窗户，皆完好无损，而且楼层里房间众多，如果其他房间没有被凶手入侵过，那说明凶手知道令郎卧室所在，所以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熟人作案？！”李云天惊道。
　　“是的，有这个可能，”周探长摸着下巴思索道，“这个熟人有可能是府外的人潜入公馆作案，也有可能是贵府里的人。”
　　“什么？！是我府里的人？”
　　“这个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无论凶手是外面的人还是贵府的人，我都要从贵府的人先查起。”
　　“好吧。”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李云天也顾不上颜面了。
　　“那好，请您关照一下府里的人，让大家这几天不要外出离开，我随时要问话。”
　　“可以，不过我小儿子明轩今天刚好外出了，还有我大儿媳的姑妈最近身体不好，每天要去医院探视。”
　　“这个没关系，我可以先问其他人。还有李老爷，我马上要封锁现场，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出入这个房间，我这就通知局里派人过来勘察，也请您先回房吧。”
　　“好的，那辛苦你了周探长。”
　　“李老爷客气了，这是我的工作。”
　　李云天又看了一眼李明豪暗暗道，这个孽子，这么多年都没让我省心过，这回也算是他的报应！
　　李云天回到房间，思来想去都是李明豪的死，到底谁杀了明豪？会是家里的人吗？这家里究竟有谁要至他于死地？为什么要杀死他？
　　这时，三姨太从外面进来，“老爷，周探长怎么说？”
　　“哼，我堂堂李公馆，居然被人登堂入室在我眼皮底下杀人！”李云天愤愤地在屋内踱着步。
　　“什么？！你……你是说明豪是被人杀死的？！”三姨太惊了一身冷汗。
　　李云天顿了一会道，“玉玲，你回头打个电话关照张大夫，叫他不要出去乱说。”
　　“哦……好的。”
　　“另外，周探长等下要排查家里所有的人，你让他们都准备好，没急事都不要出门了。”
　　“排查……家里的人？”
　　“是的，周探长怀疑是熟人作案，家里的人都有嫌疑。”
　　“啊？！”之前三姨太还只是隐隐不安，而现在这份不安如瘟疫般蔓延开来，她感到似有种危险潜藏在公馆的某个角落，随时会冲出来将每个人撕得粉碎。
　　李云天看看被吓呆的三姨太安慰道，“玉玲，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多想了，赶快去通知一下吧。”
　　“哦……好的。对了，明轩走了，我们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怎么办？”
　　说起李明轩的出走，李云天蓦然间像意识到了什么，问三姨太道，“玉玲，明轩昨天什么时候回的公馆你注意了吗？”
　　“什么时候回的公馆……？”三姨太回忆着，“听下人们说好像是在我们回来后不久。”
　　“甄家小姐昨天遇害之前，明轩早就离开了婚宴大厅，然后我们回来以后他才回的家。”
　　“应该是的。”
　　李云天沉吟了片刻又道，“昨天晚上，明豪和明轩在苏梅房里打了一架，然后明轩一早离开了，而接下来你们就发现明豪死了……”
　　三姨太琢磨着李云天的话发现不对，倒吸了一口冷气，“老爷！难道你怀疑明轩他……”
　　李云天阴笑道，“我可没说是明轩，不过我知道张秉升女儿的死明轩一直记恨宝慧，因为张家小姐跳湖之前俩人曾在明轩家里碰过面，然后张家小姐就跳湖了。”
　　“可……可这不能证明甄家小姐和明豪的死就与明轩有关……”
　　“是的，是不能证明，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玉玲，你去忙吧。”
　　“好的……”
　　
　　苏梅每天去看苏伶俐张妈都形影不离地跟着，生怕她丢了似的，苏梅这才彻底明白了李云天调开吴妈的用意。看样子李云天已经开始怀疑自己，而眼看着三天就要过去，苏梅心急如焚，最后她决定拼死一搏，趁众人熟睡之际将账本拿到手，带着吴妈一起离开公馆，与李明轩会合。
　　夜深了，李公馆陷入了沉睡，梳妆桌上的台钟“当当当”敲响了十二下，已是午夜。苏梅蹑手蹑脚地来到张妈跟前，只见她张着嘴打着呼似做着美梦。苏梅轻声唤了张妈两下，张妈并未有任何反应，她这才放心地离开了房间。
　　深夜的李公馆一片死寂，似一个巨大的怪兽酣睡在黑夜中。苏梅怕鞋底在楼道里发出声响，特地打了赤脚。她在黑暗中来到二楼摸到书房的门，打开后也顾不上开灯，凭着印象扑到书桌边，借着月色开了抽屉摸索账本，可奇怪的是她摸了几回，却没有账本的影子。苏梅正纳闷，书房的灯突然间亮了。
　　苏梅吓得魂飞魄散，抬头一看，只见李云天端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平静地望着她，左手还拉着灯的引线。
　　啊！苏梅瞬间瞢了，胸口阵阵发紧，如石像一般呆立在原地，她万万没想到李云天会在书房里，
　　李云天先开了口，“在找账本，是吗？”
　　苏梅囧着不知如何作答，李云天又道，“账本已经被我放进保险箱里了。”
　　李云天怎么会知道自己在找账本？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苏梅惊骇不已，冷汗顺着额头滴落下来。
　　李云天像看透了苏梅的心思，“这应该不是你第一次来书房吧？上次我就发现账本被人动过了，歪歪斜斜地扔在抽屉里。看来你还是个新手，做事情不能这么毛毛糙糙，很容易被人发觉的，知道吗？”
　　李云天似乎并没有生气，反而语重心长地像是父亲在调教女儿，说得苏梅小脸通红。她觉得此刻的自己愚蠢至极，早暴露了行踪居然毫无知觉。
　　“你到底是谁？苏梅还是沈云珠？”李云天突然前倾着身子，死死地盯住苏梅，凌厉的目光让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
　　苏梅自然是不能说实话，低下头沉默着没有回应，李云天又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才是真正的苏梅，你为了救沈云珠，借着去教堂的机会把她换出去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