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作品名称:红盖头 作者:宋雅兰 发布时间:2018-01-21 14:44:42 字数:3035
脑里被根多情的弦绷着,一不留神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其实在这之前,曾经渴望能摔上一跤,那样就可以理所当然地睡上几天,等醒来的时候,希望生活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但此时此刻,当她双手撑着地面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头脑却依然清晰,那样便只好坚持着朝前走。然而当她坐在车里,触到那个男人目光的一刻,心里的委屈像点烧的湿柴冒起了浓烟,那份沉重连空气都窒息了似的,只管低头一路闷走,不妨把冷秋梅碰在电梯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竟无意扯到了交易会的事,知道冷秋梅也去,心里不由一怔,忙问:“还有谁去?”
“处里就我和南处长两人。”冷秋梅定眼看着她说,语气里满着炫耀。
她猛觉尾骨痛得钻心,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隐约觉得这事跟打电话的那事有关。好像那个男人躲在暗中正嘲笑着她,哼,不知趣的傻女人,以为你是谁,这么张狂,这就让你知道我是谁。这样一品,就觉得早晨那一跤是轻了,哪里还有心情做事,打开一瓶酒猛猛喝了两口,给呛出一连串的咳嗽来,又怕被人看到了狼狈,躲在洗手间里冷静了许久,才怏怏地回到办公室,就见贾达坤已经坐在那里,便懒懒地倒了茶给他,之后呆到座位里望着窗外。窗外依然是那个样子,像一个人的心思,分不清个阴晴圆缺,唉,一声没来由地叹息之后,她把目光扫向了对面的贾达坤,“局长,也不知天河我能不能去?”直截了当的那个样子,像是把贾达坤惊得不轻。
“可以啊。”贾达坤看着她干脆地回答:“每年上面也去人。”像是她的情绪影响到了他,也跟着率性起来。
“那,费用怎么办?”得到这个意外的惊喜,颓废的心情像给突然激活了,语气也跟着温柔了许多。
“当然是我们这里出。”贾达坤慷慨地说。
“只是,不知南处长让不让我去?”
贾达坤像是觉出了什么,突然大着声音说:“是这,你给小冷说,让她给正轩说,这样转个弯子好些。”
她的目光滑向了无奈,知道不过一张空头支票,便不再说话,来到电脑旁坐下来默默打着文件,想以此来平抚自己失落的心情。时间就这样过去了,眼看到了下班的时候,贾达坤突然站起来对她说:“小周,要去就快去说,不然来不及了。”
她看了贾达坤一眼,像是触到了他心底的那份真诚,便淡淡嗯了一声,抱着侥幸下了楼去,大办公室里见到了冷秋梅,问她中午不回行吗?
“行呢,正准备喊你一块出去呢。”冷秋梅高兴地说。
“好啊,那,走吧。”她满怀信心地回答。
两人走在大街上,她自然是有点心不在焉,老想着该不该跟人家说呢?这样一直矛盾着陪人家选了衣服,选了鞋,选了眼镜,取了钱……直等坐在饭桌前,才吞吞吐吐说了意思。
冷秋梅惊奇地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悬了许久才说:“怎么早不说,票都定了,那边房间都预定了。”
“早晨才有的想法。”她有点懦弱地回答。
“那,是这,你给处长说说,就说主席让你去,再说冷老师也去,是个伴儿,看他怎么说。不过天河也没什么意思,我都不想去,听说明年在黄山,还值得去看看。”
她觉出了那话里的渺茫,近乎祈求地看着对方,“也是,正犹豫呢,要不你给处长说说?”
冷秋梅嘴角滑过一丝优越,“我说反倒不好,绕来绕去的,还是你自己说吧,要说一上班就去说,下午局里有会,再晚可能就来不及了。”
“那,也好。”她勉强地低头看了下时间,离上班还差十分钟,见冷秋梅也无心再坐,就埋了单。可回来的路上,冷秋梅展脚进了服装超市,扯扯这件,动动那件,留恋着不肯出来。催也不好催,心下凉了半截,知道原是不希望自己去的,还指望人家帮自己呢,真是愚蠢啊,心里苦笑一下,便放弃了那个念头。
出了电梯冷秋梅径直去了。
此刻,楼道里寂静一片,知道会已经开始了,便无精打采地回到办公室,心里闷闷地不悦,想自己这是怎么了,你说天地这么大的,为什么要呆在这里呢,这里有什么值得可守的。他吗?想到他,心里满是屈辱,却不知道这屈辱是自寻的,还是他带给她的,说是他吧,有什么理由,没得人家出门一定带着自己才好?说是自己吧,唉,也许真是自己的事,就像一个人面对痛苦的时候,就好比面对着的是两勺盐,如果把它放在水杯里,那水一定苦涩难咽,如果把它放在水盆里,自然会淡去许多苦涩的味道,这当然是在说一个人的胸襟。换一句话说,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只可惜在自己的眼里,真是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在爱情这个舞台上,许多时候拾是拾得起,放却放不下的。这样想的时候,窗外依然是那个样子,穿梭出一片繁华的忙碌,似乎在这个世界里,人人都在忙着奔生活奔日子,而我的奔头在哪里?她问自己。
时间一分分地过去了。
每过一分钟,就知道离那个念头远了一步,每远一步,心就痛一下,最后只能带着淡淡的疼痛,把自己逼向电脑,似乎只有那里才能收住自己狂妄的思绪。唉,其实往深了想,天河也罢,什么地方也罢,对她并没有实质性的吸引,不过是因为一个人,为了一个男人而备受煎熬,这让她更加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从一个无限大的空间缩到了一个无限小的角落。
而那个角落并不容纳我。
一开始就没有容纳我。
她无助地坐在那里,感到了四周的静,静的没有任何生机,只有空气在悄没声息地流动,刚才会议室那边还有响动,可这会儿一切都恍如隔世,万物在瞬间死去了一样,是啊,又是周末,周末像一棵被伐的树,树倒猢狲散,而我还在这里等什么?她问自己,等那个男人吗?想他早都走了,那么鲜活的一个人还能在这里独守寂静,寂静也许只是寂寞者的专利。回过头来,突然想到曾经请他出差告诉一声的事,怕也是白说了。当然,要不是那次苏彬笑她,她也不会提出那样弱智的要求。
那是半年前的一个早晨,她去社科联报奖,被好多琐事拖在那里,又担心单位有事找,就想打电话说一声,南正轩手机关着,坐机也没人接,就直接打到了处里,接电话的是苏彬。哎呀小周,我说你啊,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人家这会子双脚都踏在欧洲大地上啦,那管得了你在干什么,苏彬在那边笑了起来。她在他的笑声里感到了莫名的空落,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那么木讷,出国这么大的事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白丢了一回人,心里愤愤地不平,哼,就算是个保姆,主人要出门,也该告诉一声啊,一时之下便给了他一个短信,婉转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如今想起来,就觉着自己滑稽得很,呵,你以为你是谁,事实上连一个保姆都不如,还奢望跟着他上天河呢!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过去了,心也就这样死了,死了。
现在,差十分钟就下班了,知道什么希望也没了,没了好,没了希望也就没了失望,心里算是彻底放下了这件事,然后按了保存准备起身,可就在这个时候,电梯那边突然传来隐隐的脚步声,那么熟悉的冲击着耳膜,让她蓦然紧张起来,一双眼死死地盯着门口。
南正轩推门走了进来,目光亮晶晶晃在她的脸上。
她呆呆地站起来,心里滑过一丝虚弱的希望。
“哎小周,早晨那个文件见到了吗?”
“是的,看到了。”
“那好,改了发到内刊上去。”
“那,是给上面准备的。”
“哦,是吗。”
“不过,当然。”她马上说:“发在刊物上也行呢。”
南正轩没有吭声,原地走了两步,然后快步向门口走去。
她忽一下从痴呆中回过神来,冲着楼道喊了声处长!
南正轩立即回过身来望着她,眼里有一丝期待,一丝等待。
“那……那保险柜,是你回来再买,还是?”她没话找话地说。
南正轩低头站在那里,许久,终于叹息一声说:“你看着买吧,东西送过来再付钱。”
她无趣地嗯了一声,然后看着他再次的离去,心里像给什么东西堵得喘不过气,回过身来仔细回味刚才的情景,知道他不是冲文件而来,当然也不是为辞行而来,那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眼里瞬间的期待和滑下去的失意要告诉我什么?莫非他已经知道我想去天河,不过等着我开口罢了?哦,天哪,意识到这一点,她软软地跌进了座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