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修路深山谷
作品名称:渭北上门女婿前传 作者:海上明月生 发布时间:2018-01-22 10:48:02 字数:3283
开荒春播以后,他们转入修路,从此便和公路结下了不解之缘,他们所在的这个大队也称为筑路大队了。
本来是打算搬家的,后来决定不搬了。因为修路由远而近,北边最远的地方距后沟10里,要经过后沟向南修,搬过去,将来还要搬回来。何况,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可供100多人居住的窑洞。住在后沟,至少可以完成20里公路的修筑任务。
吃了早饭,他们扛着镐头、铁锹,抬着箩筐,向工地进发。一路之上,树木青翠,山涧哗哗,小鸟鸣唱,颇不寂寞。老卢自从老婆探望以后,心情一直不错,现在喉咙痒痒的,便放声唱起歌儿:
想睡觉我睡不着,
我想睡觉也睡不着。
人们哈哈大笑,小董说:老卢,你现在还睡不着吗?我不相信。老婆来慰问了两次,孩子也快生下了,你还有什么睡不着的?
韩六说:老卢,人不能太贪心,老婆挺着大肚子来慰问你,你还睡不着,你想怎么着,想让老婆长期住在探亲棚里吗?
老卢连忙说:哎,我唱错了,我另换一首苏联歌曲吧:
在那遥远的地方,
那里云雾在荡漾,
微风轻轻吹来,
飘起一片麦浪。
我是每日每夜里,
永远不断地盼望,
盼望远方的友人,
寄来珍贵信息。
……
德仁仔细地听着,品味着,歌声悠扬婉转,娓娓动听,在淡淡的哀愁中,蕴含着无比深厚的思想感情,他很快就被感染了。这首歌曲,得到大家的共鸣,他们默默无语,感情涌动,谁没有亲人?谁没有友人?此时此地,谁不思念亲人?谁不思念友人?……大家就这么默默地走着,思念着,走着,走了十里路,来到大山深处的工地……
这是一个河谷地带,两岸的高山青翠地耸立着,哗哗的流水声,引来了山岭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的回声。也许这个寂静的山谷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100多人的庞大队伍,从来就没有震响过几十把镐头碰撞石头的丁当声,从来就没有听见过大大小小石头滚落山谷的轰隆声,山雀扑噜噜飞向远方,黄羊惊慌地奔向大山深处……
像张村驿开矿一样,老方、老卢挥动镐头挖土,德仁、老李、老庞、张宏拿起铁锹铲土,小董、韩六、大刘、小许抬起箩筐运土,大家很快地进入正常秩序,干得热火朝天。
按照李干事的要求,劳动时是不能谝(pian)闲传(chuan)的,要专心一意地劳动,提高劳动效率。可是人长着一张嘴,不说话实在闷得慌,而且挖土运石都是简单劳动,也不需要特别的专心致志,所以德仁对于大家在劳动中谝闲传,说闲话,也不怎么严格管理。而且,站在山坡上挖土的老卢,相当一名观察哨,远远地看见李干事来了,吹声口哨,大家自然鸦雀无声了。李干事到了工地,看大家都在专心地干活,也就满意地走了。
这天,李干事到工地转了一圈,走了。大家立即活跃起来,老李咬文嚼字地考证起来:咱们陕西话听起来很土,其实很多话都是从文言词语转化而来的。譬如,谝闲传,现在的意思是说闲话,而在古代的意思是“编贤传(zhuan)”,就是替圣贤编书立传的意思,不过因为时间久远,读转音罢了。
大家一阵哄笑,却突然鸦雀无声了,老李侧身边铲土边说:你们还不信,咱们说的咥(die)饭的咥字,文言词语里就有。
一个声音问道:咥字怎么写呀?
老李说:你连这都不知道,口字旁一个至高无上的至字嘛!
大家立即哄笑起来,声音之大在山谷中激起一阵阵回声。老李觉得大家笑得不大对劲,抬头一看,哎呀,原来李干事就站在他的身旁,老李不好意思地笑红了脸。李干事也乐了:不错,你考证得很有水平嘛。我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真是大开眼界。不过,你们手里拿的是镐头、铁锹,还是要注意安全,不要碰伤了人。
老李连连答应:是,是!
李干事走了,又是一片笑声。小董问道:老李,咥饭的咥字怎么写呀?
老李说;咥你个头!
刚刚停止的笑声又响起来……韩六冲着老卢喊道:老卢,你这个观察哨是怎样工作的?李干事来了也没有发现。
老卢说:李干事采取的是迂回战术,人家刚才就没走,在旁边潜伏着。等到李干事站在老李身旁时,再吹口哨,也来不及了,也暴露了我的身份。
韩六笑笑:好了,你继续隐藏着吧。
山上的土层很快就挖去了,露出来坚硬的石头,镐头挖在上面,冒着火星,铿锵直响,把人的手都震麻了。韩六挖苦道:我说老卢、老方呀,张村驿开矿时你们抢着抡镐头,那里的石头,一层层,一块块,多好挖呀。现在,碰到硬骨头了吧?
老卢笑笑:石头再硬,也没有人的意志坚硬,人们不是常说,让高山低头,河水让路吗?你又何必谈石色变呢?
这一下该韩六脸红了。德仁听了,心里暗暗高兴:老卢的心情真是转变了呢。
于是,他们领来了钢钎、榔头、撬杠,一场向岩石的攻坚战开始了。看起来是一座山,是一整块岩石,但是仔细观察还是有许多缝隙的,于是把钢钎对准缝隙,用榔头对准钢钎去打,钢钎终于慢慢地进入石缝,石缝增大了,把撬杠的尖端伸进去,几个人喊着号子,一齐使劲地压着撬杠,起来了,起来了,几百斤的一大块石头撬起来了,哈哈哈哈……然后,大家一起动手,在大石头下面,伸进撬杠,伸进抬杠,大力士大刘抢先用肩膀扛住撬杠,老方、老庞扛住抬杠,德仁、老李用双手推住抬杠,韩六大声喊着:一二三,用力扛!大家一齐用力,把大石头翻了个身,到了沟边。韩六又喊了声:用力推呀!大家一齐用力一推,大石头便骨碌骨碌地滚下山沟去了,其向下冲击力量之大,使荒草倒卧,小树劈折,碎石崩裂,直至巨石撞击到溪流里,激起一个个水柱,飞起一朵朵浪花,哈哈哈哈……众人发出了一阵阵只有胜利者才能具有的笑声……
接着,许多问题就来了。抡榔头费劲,扶钢钎危险。德仁一想,主要还是扶钢钎危险性大,抡榔头的人都是新手,没有经验,稍不留神,榔头滑下去,就会打在扶钢钎人的手上。石头上面的缝隙,榔头捶打钢钎,是垂直向下打的,还比较安全。石头侧面的缝隙,榔头捶打钢钎,是向侧面打的,准确性就差一些。遇到侧面的石缝了,德仁主动地扶着一根钢钎,对大刘喊道:来,举起榔头打吧。
大刘举起榔头,瞄准钢钎发亮的顶端砸下去,只听得当的一声,德仁的手心震得有点发麻。大刘说:组长,你小心了。钢钎也不要握得太紧了。
德仁笑笑:我小心,你更要小心。
大刘便抡开榔头,一下、两下、三下……,不停地打着钢钎,打了几十下了,那石缝还是没有增大一点点。大刘着急了,抡起榔头,使劲地打了几下,谁知道那最后一锤打在了钢钎顶端的少半个,那榔头就滑了下去,只听见德仁啊地一声,殷红的鲜血就从左手背上流了出来……大刘急忙扔下榔头看时,德仁已经迅速地把碰破的皮肤恢复到原来的位置,用右手紧紧地捂住伤口,并把手臂高高地举过头顶,这时已经没有血液流出来了。其他的人呼啦一下围了过来,关切地问着,看着……
大刘着急地内疚地:组长,我太大意了,快到卫生所看看,不知道伤到骨头没有?
德仁感到伤口针刺一般疼痛,不过他还是微微笑着:没关系,只是蹭破点皮。
大刘还是不放心,要陪他去卫生所。午饭是送到工地上吃的,现在已经半后晌,德仁看了看太阳:不要紧,我一个人去卫生所吧。过一会就要收工,你把大家招呼好。
德仁还是右手紧紧地捂住左手的伤口,双手高高地举过头顶,慢慢地向后沟走去。小董看见德仁的姿势,就想说一句“组长,你这是日本鬼子投降哪”,可是觉得说这样的话,太不近人情了,他的嘴张了张,终于忍住没说什么。
德仁走过八组工地的时候,一眼瞥见杨大夫正收拾好药箱打算回去,杨大夫也看见了德仁,俩人便聚在了一起。德仁放下手臂,抬起右手,杨大夫看了看他左手手背的伤情,碰掉的皮肤已经粘贴在伤口上,一点血也不流了。杨大夫说:好悬啊,榔头只是擦边而过,碰破了点皮。要是伤了骨头,麻烦就大了。
杨大夫用镊子在瓶子里夹出一块酒精药棉,轻轻地搽拭一下伤口,撒上一些磺胺药粉,覆上一块纱布,贴上胶布。杨大夫笑笑:张组长,看不出,你对治疗外伤还挺内行的。皮肤及时复位,可以使皮肤复活,还保护住伤口不受感染。捂住伤口,举起手臂,可以迅速止血,使及时凝固的血液护住伤口。张组长,莫让伤口湿水,有几天就好利索了。要不我给你开一张病休三天的假条,反正你这样子也没法劳动。
德仁说:算了,我到工地转转也好。
杨大夫说:别逞能了,一天来回走20里路,再在工地呆上一天,伤口不容易愈合,反而拖延时间。再说,你不劳动,光动嘴皮子,影响也不一定就好啊。
德仁感到伤口还是一阵一阵地疼痛着,就说:行,杨大夫,听你的,休息三天吧。
俩人边走边说,向后沟住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