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探亲棚夜话

　　半后晌，板车载着女人到了后沟，闻风前来迎接的大刘一看见女人立刻惊呆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怀六甲、大腹鼓起、身体笨重的女人，已经不是到张村驿看望他的那个身材窈窕、风度翩翩的女人，只是娇美的面容依然是那么迷人，富有魅力的眼睛依然是那么勾人魂魄。
　　大刘紧紧地握住女人的手，关切地说：老婆，你不该来呀！再说，你怀孕了，也不该瞒着我。既然来了，劳累了一天，赶快到旅社休息吧。
　　女人扑闪一下水汪汪的大眼睛：山沟沟里还有旅社吗？
　　大刘高兴地：有，有哇，还是我亲手建造的呢。不过，这里没有毛驴拉的板车，咱们先和大叔约好，你哪一天走，让他哪一天赶着板车来接你。
　　女人妩媚地笑笑：行倒是行，不过我打算住上五六天，接的时间怎么定呢？
　　大刘说：五六天，你这是熬娘家哇？得，最多住两天，就这么定了，让大叔后天来接你好了。可是，要让大叔来接你，总得交上一些定钱才行。老婆，你把大叔的工钱、定钱掏出来，打发人家走。
　　女人的嘴张了几张，本来想说“你是掌柜的，却让我掏钱”，可一看大刘目前的身份，便把话咽了下去。女人掏出钱，递给大刘，大叔只收了工钱：不用交定钱，你怕我不能按时来吗？山里人是最讲信用的，只要我答应了的，绝对不会误事的。
　　正在说话，德仁来了：哦，我去联系一下李干事，昨天，他还说想去铜川办事哩。
　　德仁瞅了一眼女人，算是问候了她；女人也用漂亮的眼睛瞅了瞅他，做了回答。德仁跑去向李干事汇报，李干事高兴地说：正好，我家在西安，有急事要回去，现在就坐板车赶到铜川去。明天上午，给灶上买些东西，叫赶车的捎过来，晚上就住在这里。后天早早起来，带上刘宝发的家属赶到铜川，才能坐上开往西安的火车，也省去了在铜川住一夜的劳累和花销。
　　德仁说：好好，李干事想得太周到了。我这就去叫板车过来。
　　德仁过去，毛驴在山坡吃饱了青草，已被套在车辕里。德仁把情况给大刘和赶车大叔一说，大叔高兴得很，急忙赶车跟着德仁到了队部。李干事早就准备好行装，给了大叔两个大馒头，大叔眉笑颜开，把馒头揣在怀里。李干事说：你吃吧，吃了咱好上路。
　　大叔说：我不饿，拿回去给老伴一个，孙孙一个，我们那儿吃不上麦面馒头。
　　李干事心酸得说不出话来，默默地到伙房又给大叔拿来两个馒头：大叔，你吃，吃饱了好赶车。
　　大叔含着眼泪，一边咬着馒头，一边赶车出发了……
　　德仁看得眼睛湿润，直到望不见板车了，才抹抹眼睛往回走。德仁走到探亲房，大刘已经铺好被褥，女人正躺在床上休息，看见德仁来了，女人要坐起来，德仁做个手势，让她不要起来：嫂子，劳累了一天，你休息吧。我和大刘说几句话。
　　大刘走出来，闭上房门。德仁悄悄地说：嫂子这么个样子，你还把她叫来，晚上可不能睡觉啊，闹出个啥事情大家都不光彩。
　　大刘一脸委屈：组长，我冤枉，老婆怀孕的事没有告诉我呀。
　　德仁拍拍大刘肩膀：唉，不管怎么，嫂子已经来了，你好自为之。嫂子吃饭的事，李干事安排好了，你只要交粮票和钱就行了。
　　德仁要走了，女人在屋里大声喊着“组长”，大刘拉开房门，两人走了进去，阳光也就斜射进去，女人的脸笑成了一朵桃花，红艳艳地好看：组长，这事怪我，怀孕的事没有给大刘透漏一点消息，目的是让他来一个特大的惊喜。可是后来一想，有点不妥，现在要是不来，等以后生下孩子，大刘还说是……
　　大刘埋怨道：老婆，别胡说了，我还能不相信你吗？你去年11月到张村驿来，算来六个月了，再等三个多月，到9月份，就是正常的生产月份。
　　女人还是笑眯眯的：组长，你听，还说相信我，扳着手指头计算生产月份哪，万一早产呢？要是8月份生产了呢？或者10月、11月、12月生产了呢？就要怀疑我了。
　　大刘说：哎呀，越说越荒唐了，早产、晚产几天倒有可能，哪能差一个月、两个月呢？
　　女人倒认真起来：哪吒的母亲怀孕三年多，才生下哪吒，又该怎么讲呢？
　　大刘说：那是神话！
　　德仁看大刘和女人，从开始的玩笑话，越说越较真起来，他觉得既可笑又可悲，真的让人无可奈何，唉，他们要是始终厮守在一起，也就不存在这个问题。现在，他只好做一次和事佬了：大刘，嫂子，不就是一句玩笑话吗？怎么较真起来。你们这样身处异地，谁不相信谁呀？只要自己相信自己就行了。不管是什么时候生的孩子，都是你们两人的孩子。赶车的大叔明天就来了，后天一大早嫂子就要离开，你们抓紧时间说说知心话。大刘，开晚饭了，咱们一块打饭去。嫂子，你好好休息。
　　不等德仁走开，女人取出一包饼干：组长，分给大家吃吧。
　　德仁盛情难却，只好收下：谢谢嫂子。让大家甜甜嘴巴，我们会永远记着你这漂亮的嫂子。
　　走出探亲棚，德仁真诚地对大刘说：大刘，我看嫂子对你是够真心诚意的了，去年不顾天寒地冻，不顾别人议论，来张村驿探望你。今年，挺着大肚子又来看你，实在难得。嫂子一句玩笑话，你又何必当真，生产日期又何必一天一天仔细计算？临近产期，让家里人陪着勤往医院检查就是了，你在这里也操不上心啊。晚上，你应该向嫂子陪不是才好。
　　是，组长所言极是。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生下孩子，请你赐名。
　　德仁笑了：大刘，我有何德，敢给你孩子赐名。
　　组长，我就喜欢你给孩子起名字，你嫂子也会喜欢的。
　　德仁略加思索：好，生下男孩叫富生，女孩叫富英。
　　大刘高兴的：富县怀的，叫富生，富英，太好了，太有意义了。我先代表我们两口感谢你了。如果咱们出去得早，我一定请你喝满月酒，吃周岁饭。
　　谢谢，谢谢，我提前谢谢你了……
　　晚上，睡在柔软舒适的探亲棚里，大刘向女人连连道歉，说了一大堆检讨的话儿。女人吃吃地笑着：大刘，你从来都是一个钢铁硬汉，不肯向人低头认错，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说老实话，是不是组长教你的？
　　大刘一脸严肃的：报告老婆，正是组长所教。
　　女人说：组长是个好人，我也得感谢他。那么我再问你，组长还对你说了些什么秘密话呢？
　　大刘为难的：……他还说，不该叫你来，他还说，不能和你……睡觉……
　　女人的脸有点发烫，却噗嗤一声笑了：这个组长，自己还没结婚，女人的事情能知道多少。他不叫和你睡觉，我偏偏要和你睡觉！
　　女人一兴奋，喊出声来，大刘连忙用手捂住女人的嘴巴，接着便是亲吻，抚摩，手掌贴在女人鼓胀的肚皮上感觉：老婆，孩子在肚子里蹦达哩。
　　女人说：孩子是蚂蚱吗？还会蹦达？大刘，不是蹦达，是动弹。当然，组长操的是好心，我有个同学是妇产科大夫，我问过她，她说怀孕六个月，可以发生房事，小心点就是了。
　　女人说着已经有点冲动，大刘也冲动起来，便慢慢试探性地动作着，大刘说：这肚子是重点保护对象，绝对不能压迫，不能碰撞……
　　这时候，女人像一只温顺的小羊，喃喃的：这事都怪我，不该对你隐瞒怀孕的真相，好像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要是将来生产的日期，和你计算的日期对不上号，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大刘笑了：黄河水浑，越洗越脏，你索性糊里糊涂生娃就是了。
　　女人却难过得哭了：组长也知道这件事了，万一将来对不上日期，丢人死了，呜呜，人家会说我有野——
　　大刘的大嘴堵住了女人乖巧的嘴巴……耐心地劝说着：组长通情达理，绝对信任你，你别胡思乱想了。
　　大刘继续慢慢地动作着，女人却破涕为笑了：我说大刘，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样文雅了？又是组长教你的吗？把人闹得痒痒的，怪难受的，嘻嘻……
　　午饭后，小董和韩六悄悄相约，到探亲棚看望大刘的女人。大刘正好去小溪洗碗，女人接待了他们。望着女人粉红的笑脸，小董和韩六只是嘻嘻地笑着。女人被他俩痴痴看得满面绯红，却更加妖艳无比，女人莺声燕语：两位小兄弟，有事吗？
　　小董盯着女人亮晶晶的眼睛：没事，我们只是看看嫂子。自从去年你来窑洞看望我们以后，我总是忘不了嫂子你这个大美人呀。
　　女人红着脸：这个小弟弟好俏皮，结了婚、生了孩子的女人，就变成婆娘，比不得年轻姑娘啦。
　　韩六说：不然，我就喜欢像嫂子这样窈窕妩媚而又风情万种的女人，咳咳，我是说，我以后找媳妇，也要找嫂子这样美丽多情的女人。
　　听见门外似乎有大刘的脚步声，俩人推开房门一溜烟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