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侥幸脱险（中）

　　石家庄坐落在正定县南五十多里处，是正太铁路和京汉铁路的相交点。当初修正太铁路时，因当局财政紧张，不能铺设标准轨，而是铺设一米轨，正太铁路与京汉铁路不能并轨运行。从太原拉来的货物需要搬运工从米轨货厢搬到准标准轨货厢上才能运往全国各地。正太路如通向正定县城，需在滹沱河上修建斜跨大桥。财政本就紧张，哪有钱再修大桥呢？于是把车站建在了隶属于获鹿县的一个小村落石家庄！石家庄由此迅速地发展起来，后来竟然取代保定、天津！成了河北省省会，这是后话儿！
　　再说，王爱爱和小娟发疯似的追赶，终于找到了已被打开的木箱和昏迷过去的池辉！王爱爱见冯剑不知去向，顿时勃然大怒，抓起昏倒在地的池辉！挥起肉嘟嘟的粉拳，劈头盖脸就是一阵猛揍，直打得池辉鼻青脸肿，奄奄一息。小娟见状劝道：“小姐！你别再打了。要是把他打死，没了活口，偷走的东西，咱上哪儿去找呀？”王爱爱哭诉道：“偷走宝贝我不心疼，他把我的如意郎君放跑了呀！”小娟惊问道：“哪来的如意郎君呀？”王爱爱连哭带比划，把经过说了一遍，小娟才知箱子里原来藏着皮家少爷！不是金银财宝。
　　小娟不以为然道：“那皮家少爷又矮又黑，也不咋的。”王爱爱啜泣道：“再不咋地，也总比没有强啊！”小娟冷笑道：“小姐真糊涂啊！天下的男人千千万，两条腿的毛驴难找，两条腿的男人！还怕找不到嘛！你总不能在他那棵歪脖树上吊死吧？”冲池辉一努嘴道：“这个人长得细皮嫩肉，不比你那个皮少爷！强一万倍呀？”王爱爱登时不哭了，怔怔地望着池辉出神。她这才发现，池辉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虽说此时鼻青脸肿，眼眶淤血，也比黑胖子俊俏得多。小娟诱惑道：“把生米做成熟饭，不怕他不愿意。”一句话点醒梦中人，王爱爱用粗胳膊猛地擦干眼泪，破涕为笑道：“还是这个小白脸好啊！我打不了光棍了。王八操的，他敢偷姑奶奶的木箱子，艳（正）好拿他顶杠。”此时喊叫声不断，越来越近。小娟提醒道：“老爷锻（追）上来了。”王爱爱坚决道：“咱得赶紧走，俺达达万一相不中池辉！可就麻烦了呀！”小娟抿嘴一笑道：“咱上哪儿去呢？”王爱爱道：“肯定是去徐州！说啥也不回萧县！咱俩架着他走。”
　　人逢喜事精神爽，王爱爱伙同小娟！把池辉像死狗一样拖到路上。小娟纤弱，累得气喘吁吁，央求道：“歇一会吧，累死我了。”王爱爱不屑道：“你真无依（没用），还不如我自己背着走呢！咱这样走，半月也到不了徐州！”小娟道：“女人背着个大老爷们，叫人家看见，不得说闲话呀！”王爱爱不屑道：“我背得是俺自家男人，谁说闲话呀？”小娟往前一指道：“你看，过来一个骑骡子的。”
　　王爱爱扭头一看，果见一人骑着骡子，迎面走了过来，于是往大路中间叉腰一站，把那人给拦住了。那骑骡人早被铺天盖地的喊叫声吓得战战战兢兢，此时突见一个长相丑陋的女人拦住去路，更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王爱爱厉声喝道：“快滚下来。”那人浑身战栗，干巴巴道：“你……你……”王爱爱不由分说，劈头把他揪下骡子！那人面如死灰，哆嗦成一团。王爱爱塞给他两块银元，见他仍然站着不动，不耐烦道：“还不快滚呀？”
　　骑骡人战战兢兢道：“买骡子时我花了二十块大洋，你只给两块……”王爱爱瞪着三角眼道：“给你两块大洋，那是姑奶奶高兴，一块不给，你也干瞪眼。”那人哀求道：“俺娘要是知道骡子没了，非疼死不中。”王爱爱道：“今天我就是你娘！”那人只想保住骡子，赶紧打蛇随棍上，甜甜地叫道：“娘！”王爱爱顿时开心死了：“嘴怪甜的。”小娟忍不住掩口而笑。那人道：“娘！你就是俺亲娘啊！”王爱爱乐了一阵，沉吟道：“这……这样吧：乖儿子！把你爹抱上骡子！”那人不敢怠慢，赶紧把池辉抱到骡子背上。王爱爱又道：“只要把俺外头（丈夫）驮到徐州！就还给你骡子。”那人大喜，赶紧拾着缰绳，拽着骡子就走。
　　四人一骡在王爱爱的催促下行走迅速，不到晌午便来到了徐州！池辉蜷伏在骡子上，依然没醒，魏立行这一扁担打得的确不轻。
　　走大街串小巷，来到了王家小院，骑骡人把池辉抱下骡子，放进里屋床上，等待发落。王爱爱见他一路上小心，非常高兴，夸赞道：“看不出来，你挺有眼色的。”那人忐忑不安道：“那是、那是。”王爱爱拿出五块银元道：“拿去喝茶吧。”那人道：“谢谢小姐了。”王爱爱笑模笑样道：“给了带腿钱！咋不喊‘娘’了？”那人赶紧道：“娘！俺亲娘！”王爱爱心花怒放道：“乖儿子！没你事了，快麻里（点）滚吧。”那人因祸得福，出门骑上骡子，欢天喜地地走了。小娟心疼，禁不住埋怨道：“小姐洒拉（大手大脚）惯了，出手就是五块大洋！”王爱爱乐滋滋道：“这钱咱花得不亏。”
　　不知过了多久，池辉终于醒了过来，见已被人剥得精光，躺在锦被软席的床上。王爱爱也是一丝不挂，依偎在他的怀里，手腕托腮，含情脉脉、痴痴地望着他！见池辉苏醒了，不管他愿不愿意，搂着就要云雨。池辉魂飞魄散，惊叫了一声，挣扎着要逃。王爱爱拦腰把他抱住，摁倒在床上，搂得他杀猪般地嚎叫起来。
　　小娟从外间探头一看，不觉羞红了脸。王爱爱威胁道：“要是不跟我拜堂成亲，就冲你劫我那箱子金银财宝这条罪，俺达达非枪毙了你不中。”小娟也恫吓道：“姓池的，保命要紧，小姐也是为了你好，非等刀架到脖子上，你才肯点头吗？就怕那时候小姐想救你，也救不成了。‘过了这个村，可没那个店了’，这样的好姻缘，你打着灯笼也难找啊！”池辉目瞪口呆，本想发横财，却中了魏立行的手脚，成了替死鬼！真是“屙屎逮了个拔撅的（替罪羊）！
　　王爱爱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喝道：“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池辉浑身筛糠，嗫嚅道：“我……我……”却不敢说不愿意。王爱爱又喝道：“你‘我’个屌！这辈子就嫁给你了。”池辉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儿！他既怕王国汉杀他的头，又打不过力大无穷的王爱爱！落到这个母夜叉手里，脱身无望。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打掉牙也得往肚里咽。小娟说得有理，自己抢劫在先，只有成了王国汉的女婿，才能保住这条命。“听人劝，吃饱饭”，王爱爱虽丑陋无比，好歹是个女人，也能给池家传宗接代。小娟见他仍然犹豫，不屑道：“姓池的，你不想活了吗？”池辉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小娟小嘴一撇：“也知不道恁祖宗积了啥阴德，叫你欣（娶）上俺家小姐！当上县长的女婿！”池辉就是不叫祖宗积阴德也不行了，因为王爱爱淫声浪语，赤裸的身子压在他身上直蹭（删去152字）……池辉只觉浑身燥热，似有无数蚂蚁在爬，于是把眼一闭，一个鹞子翻身，把王爱爱压在身下（删去205字）。王爱爱大喜过望，使出毕生精力，极力配合。
　　王国汉带人追到徐州！池辉、王爱爱已大战三个回合，尚觉不过瘾，再次携手上床。池辉忙于给祖宗积阴德，激战正酣，哪顾得接待老丈人？王国汉吃了个闭门羹，差点把肺气炸。王爱爱、池辉已把生米做成了熟饭，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事已至此，他虽怒发冲冠，也是无可奈何。不到一年，王爱爱便给他添了一个胖嘟嘟的外孙，长得极像池辉！俊俏可爱！王国汉“不看僧面看佛面”，默认了池辉这个女婿！王爱爱、池辉夫唱妇随，从此一心一意地过起日子来。又过一年，小娟也嫁人了，王爱爱夫妇送了份厚礼，两家来往不断。
　　再说冯剑从木箱中跳出，钻入高粱地，往远处飞奔。不久上了大路，见前方出现一座山峰。走到近前，遇上一个过路的老头，冯剑问道：“大爷！这是啥地方呢？”老人道：“是卧牛山！”冯剑又问道：“离徐州还有多远呀？”老人道：“六、七里路。”辞别老头，冯剑顺着大路，往徐州奔去。
　　〖JP2〗进了徐州城里！冯剑见市景热闹，车水马龙，络绎不绝，顿时傻了眼：茫茫人海，上哪儿去找孙家姐妹呢？他白天打零工，夜里露宿街头。无奈徐州太大，仅靠打听，无疑是大海捞针。刚过两天，便呆不下去了：景志刚、林之波还不知死活，得赶紧上丰县梁寨集找两股会送信。再说，阎陈庄那个雪夜里，告诉他孙家姐妹解往徐州的人可能知道地址，在这儿瞎问，倒不如回去找他！弄清楚再来。小庙墙上的《大风歌》是谁写的呢？邵家墙上也有《大风歌》！得设法解开这个迷。
　　〖JP〗主意打定，冯剑奔出徐州！往丰县梁寨集而去。经唐沟、黄集、何桥，一路往西，傍晚便来到了梁寨集！他虽说到过梁寨集，却是被护路队捆着来的，去黄口救人时又是夜晚，至今不知两股会的驻地。他惦念邱翠菊！直奔淹子大堤，见翠菊家已是断垣残壁，连个人影也没有。驻足许久，见天已擦黑，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去。梁寨南有小河蜿蜒，河堤上绿荫匝地，正好乘凉。冯剑来到河堤上，准备凑合着睡一夜，翌日再说。刚刚坐下，便感饥肠辘辘，想起还没吃饭。好在兜里还有几个零钱，便拖着疲惫的两腿，往梁寨集踽踽而去，准备买几个烧饼充饥。
　　来到梁寨集上，见街上冷清。王国汉征剿两股会，已杀红了眼，白天尚且无人，傍晚谁敢上街，街上没人，生意自然萧条。冯剑走到街北，才买到三个烧饼！往回刚走几步，迎面走来一个女人，扭着屁股，风情万种，正是关建节的骚媳妇沈桂花！冯剑赶紧扭过头去，那女人只顾仰头走路，却没理他！冯剑心中诧异，抖擞精神，悄悄跟踪而来。
　　出了梁寨集，走了约半个时辰，沈桂花来到一个庄上，进了庄东一家。刚进大门，只听屋内有个沙哑的男人惊喜道：“哎呀！你咋来了呢？”沈桂花嗔怪道：“我来了你不喜嘛！”那人显然涎着脸道：“说得这是啥话呀？我巴不得你天天住在这儿呢！”沈桂花“咯咯”笑道：“老贺来了吗？”那人道：“景志刚回到两股会，天天排查内奸，老贺的日子不好过呀！今天是接头的日子，知不道能不能来呢！”听到这儿，冯剑心里一松：“原来景志刚、林之波脱险了。”见窗下有几株鸡冠花！长势茂盛，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隐住身形，忍住蚊虫叮咬，从窗棂缝隙中往里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