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自言自语

　　晓云回头说：“奶奶，我吃过早饭了。”
　　母亲往自己的卧室走着自言自语：“哎呦，人老了，闹得笑话多了。”
　　晓云走进单怡的卧室，“喀嚓，喀嚓”击掌，笑迎毛豆：“豆豆，来，来、来，让姐姐抱。”
　　单怡正收拾床上的东西，看见晓云走过来连忙向晓云热情打招呼：“晓云来了？”看着床上坐着的毛豆，“儿子，让你姐姐抱着去玩吧。”
　　晓云哈腰伸手把毛豆抱起来，回头看看背面的单怡问：“阿姨，今天我觉得奶奶有点反常？”
　　单怡坦然笑道：“晓云，老人吗，喜怒无常是正常的，她如果像年轻人一样，那就不正常。”
　　晓云甜美一笑：“阿姨，你说得有道理，我妈现在就有症状，她有时候无明火地发脾气，有时候自言自语，自娱自乐。”
　　单怡一只手扶着衣柜的门开着，一只手在衣柜里找衣服：“晓云，我劝你，你在家带毛豆，你奶奶说啥话你都别往心里去，你全当她是个老顽童。”
　　晓云诚然接受：“阿姨，我知道，我以前也没有和奶奶计较过，以后，我更不和奶奶计较。”
　　单怡从衣柜里拿出一件上衣，双手握住衣领抖抖。说：“唉——人无完人啊。”她换上衣服，看着晓云。“晓云，我今天如果超过中午十二点不回来，你把奶粉冲上八十毫升喂喂毛豆。”
　　晓云愉快答应：“好，阿姨，你放心地去吧。”
　　单怡担心自己走后，毛豆哭闹找妈妈，怕晓云在家招架不住毛豆。因为最近单怡每次出去，毛豆总是哭闹一阵子，所以，这次她就轻手轻脚地走到婆婆卧室门口，小声说：“妈，我去店里一趟。”
　　母亲坐在自己卧室给单怡甩甩手，轻声说：“去吧。”
　　晓云抱着毛豆，在屋内走来走去，走到书房，晓云无意看见写字台上打开页面的一本儿童图画书。她一只手抱着毛豆，一只手大概翻一翻书看看。书上有许多简单的彩图，适合一岁多的小朋友学习。她缓缓坐在写字台旁边的椅子上，手翻着书，嘴里柔声和气地看一幅图，告诉毛豆：“毛豆你看，这幅图是山。姐姐看图给你溜一首打油诗好不好？
　　远看奇峰山，
　　近看嶙峋连。
　　倚在山脚下，
　　欲在仙境般。”
　　晓云再翻一页，看到一座小岛上面坐着一位老渔翁钓鱼，晓云低头微笑看着毛豆：“豆豆，你看，这幅图是一位老爷爷坐在大海中的一座小山上钓鱼。
　　海中小座山，
　　渔翁坐上边。
　　独钓鱼上钩，
　　心情不一般。”
　　毛豆专心听晓云溜着打油诗，仰着可爱的小脸望着晓云笑得开心。晓云觉得毛豆的笑，就是给她的鼓励，她给毛豆越讲越有信心，再翻一页，惊奇地说：“哎，豆豆你看，大海涨潮。
　　海水涨潮移岸边，
　　排排浪卷涌沙滩。
　　浪花腾起哗哗响，
　　似如雪花海上翻。”
　　晓云右手指着书中的图画，循循善诱毛豆学习，她继续指着一幅图：“你看豆豆这里还有国旗。
　　国旗徐徐旗杆沿，
　　雄壮国歌军乐伴。
　　红旗招展迎风飘，
　　太阳映旗更鲜艳。”
　　晓云轻轻把书合上说：“好了，不学了，明天继续。”可爱的毛豆一把抓起小儿书，把书放在晓云面前甩甩，发出稚嫩的声音：“姐姐，我看、我看。”
　　晓云笑脸看着毛豆问：“豆豆，你还想让我给你讲？”
　　毛豆甜甜地笑着点头。
　　晓云再次把书打开说：“好、好，我讲。”翻到有花的一面，晓云问，“豆豆，咱看花吧？”
　　毛豆微笑点点头。
　　晓云再次启用她的聪明才华，看着书上的图，临时发挥小诗：
　　“《寒梅》
　　寒梅一枝翘，
　　花蕊迎人笑。
　　凌寒独自开，
　　花瓣柔雪飘。
　　
　　《山牡丹》
　　似如绒球山牡丹，
　　火红朵朵开满山。
　　簇拥清澈泉水旁，
　　牡丹清水环抱山。”
　　晓云低头看看毛豆，毛豆打盹了，晓云把毛豆平放在怀中在屋里游晃游晃。渐渐地，毛豆睡着了，她轻轻把毛豆放下盖上小棉被。然后走进厨房，看到灶台上扔的碗筷零乱水池里摞了几个用过的碗，她卷袖刷碗，刷完碗连忙拖地。
　　母亲看见晓云勤快利索，她顺便吹吹晓云的耳朵：“咦——晓云这姑娘多勤快，整天一身不闲，来到我家又是刷碗又是拖地，真是人勤受人赞，人懒受人烦，像你这种人哪晓云，到谁家你都受人待见。”
　　晓云一边“刺啦、刺啦”推拉着拖把，一边说：“奶奶，我妈妈经常教导我：
　　千叮咛我万嘱咐，
　　苦口婆心儿莫怒。
　　母盼女儿清身洁，
　　勤劳创出幸福路。”
　　母亲坐在客厅沙发上，目光随着晓云的拖把转移：“晓云啊，你妈也是一位有文化、有素质的女人。”
　　晓云左手握着拖把的把儿，右手朝眉头上抹一把汗，暂时停歇，目光转向奶奶：“奶奶，你还会说有素质？”
　　母亲笑笑看着晓云，说：“我都是跟你们学的。云啊，算了，别拖了。这地每天拖一遍不脏。”她拍着身边的沙发，望着晓云。“晓云，把拖把涮涮放下，来——咱娘儿俩唠叨、唠叨。”
　　晓云爽快答应：“好，我把拖把放下。”她到洗手间涮涮拖把，拿到阳台上晾着，回身走到客厅。把茶几上零乱的杯子啦、水果啦、小食品啦、归放整齐，亲热地往奶奶身边一蹲。“奶奶，咱俩唠叨吧。”
　　母亲坐在沙发上欠欠身子，微笑看着晓云：“晓云，你觉得农村好还是城里好？”
　　晓云两眼睁大：“奶奶，当然城里好。”
　　母亲说：“我说呀，城里和农村各有长处，各有短处，农村虽然苦点儿脏点儿，家家户户互相串通，左邻右舍都能互相串门唠唠家常里短。你看在这城里，家家户户封门紧闭，谁都不和谁说话，对门谁都不认识谁。不过也有好处，买东西方便，你只要想吃啥用啥，没有买不到的东西。玩呢，也方便，出门是大公园，夜里条条大街一片通明。在农村可不是这样，一到晚上街里静静的，村村黑灯瞎火的。”
　　晓云劝解说：“奶奶，你在这里住习惯就好了。”
　　“晓云，住习惯我也不能老住这里。”
　　晓云疑惑不解地：“奶奶，为啥不能常住在这里？”
　　母亲满面愁云：“我有三个孩子，我不能光啃这一个儿子。”她情绪低落地，“不过，晓云，我跟你说心里话，我还真不想回农村老家。”
　　晓云笑笑：“奶奶，回老家农村没有在这儿的条件好是吧？”
　　母亲伸出右手，朝晓云的一只胳膊上轻轻拍拍：“哈哈，傻闺女，你说对了。晓云，我的大儿媳妇可刁钻了，她整天盯住我，嫌弃我，老想把我轰出家门，经常对我挑鼻子竖眼的。我在老家跟着大儿子媳妇在一起过生活，连粗茶淡饭都不能按时吃。这回可好了，她把我这块臭肉抛出去，她安心了。晓云，我在这儿多享福啊，生活条件比我在老家相比，从天上掉地上，再掉井里。”
　　晓云“哈、哈”大笑一阵：“奶奶，你说的差距那么大？”
　　母亲说：“可不是吗，我在这里住，你每天都看见了吧，一日三餐几盘子、碟子的菜。吃干的有饼有馒头，喝稀的有小米汤、大米汤，还有鸡蛋汤、鱼汤、鲍鱼汤。天冷了，吃火锅……”
　　毛豆在卧室床上喊：“晓云姐姐——”打断了奶奶的幸福倾吐。
　　晓云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跑到卧室，连声说：“毛豆、毛豆，姐姐来了、姐姐来了。”她哈腰伸手把毛豆抱起来往洗手间走。
　　母亲迎面站在晓云面前问：“晓云，你去洗手间干啥？”
　　晓云回答：“奶奶，我把毛豆撒尿。”
　　母亲悠闲自在地在屋内转来转去，她背扣着双手正在客厅转悠。
　　吕娜在房门外“咚，咚、咚”敲门。
　　母亲大声问：“谁——”
　　吕娜大声吆喝：“我——快开门，我是吕娜。”
　　母亲“喀嚓”把房门打开，阴沉着脸问：“娜娜，你来干什么？”
　　吕娜理直气壮地：“我来送我女儿。”
　　母亲仍然沉着老面容：“你把你女儿送来我也不给你看。”
　　吕娜盯住母亲直追着问：“你为什么不看？你为什么不看？”
　　母亲一拍自己的大腿，愤愤地：“因为你的头不好剃，所以，我不给你看孩子。”
　　吕娜气呼呼地：“妈妈——我看你得住享受学懒了。”
　　母亲顿时大怒：“我享你的受了？我享你的受了？谁说闺女是娘的贴心肉。呸，我才不信呢，你是阎王爷不嫌鬼瘦。”
　　吕娜看着母亲狂妄地发威，她忍不住要刺闹母亲两句：“妈，我才两天不见你，没想到你就成墙上的一棵草了是吧？你的棉花球耳朵眼儿又被谁吹了？”
　　母亲自高自大：“娜娜，你别在这儿瞎猜疑行吧？我活这六十多年，我啥事情没有经历过，我有主见。”
　　吕娜油腔滑调：“妈，你别拿粗捏细了，你给我看孩子吧，你别发迷。等你长病卧床不起的时候，还是你闺女，我——”她指着自己的胸脯。“挺身而出床前床后伺候你，你指望你的两个儿媳妇？那是两盆火。所以，你现在必须给我看孩子，就等于做生意，你给我投上感情资，你把我女儿带到该上幼儿园，我以后才能伺候你，不然，我……”
　　单怡从店里回来推门进屋：“姐，我从门外听见你说投资、投资的，你想更换生意？打算生意升级？”
　　吕娜紧张的神情，看着母亲，又看看单怡，结结巴巴地：“哦——怡，不——不是，是我……”
　　母亲站在一旁向吕娜暗递眼色。
　　单怡环视面前的婆婆和大姑姐姐互递眼神，她马上判断出，事态的结果。但是，单怡是个聪明有智的人，她把婆婆和大姑姐姐的行为，暂时藏在心中。因为她心知肚明，闺女和娘，永远都是同台唱戏，更是同盟联军。觉得如果揭穿她们，只对自己不利。因此单怡装没看见，她走进自己的卧室，开心一笑：“豆豆，妈妈回来了，快喊妈妈。”
　　晓云微笑看着毛豆：“豆豆，你说，欢迎妈妈。”
　　单怡伸手从晓云怀中把毛豆抱回，双手举着毛豆，望着毛豆笑嘻嘻的小脸儿问：“儿子，你饿不饿？”
　　晓云站在单怡跟前仰视着：“阿姨，刚才我喂豆豆喝奶粉了。”
　　单怡问：“喝多少？”
　　晓云说：“喝160毫升。”
　　“晓云，你让豆豆喝水了吗？”
　　“喝水了，喝两次。”
　　单怡满意地：“行、行。”她抱着毛豆从卧室出来，走到客厅，环视客厅，惊奇地问婆婆。“哎，妈，我姐呢？”
　　母亲烦躁的神情：“走了，死丫头，烦人头。”
　　单怡微笑看着婆婆问：“妈，你怎么了？我看你心情不好？”
　　母亲拍拍搭在自己腿上雪儿的一只小手：“你看见吗单怡？这不，你姐姐来送雪儿了，我不情愿接收，你姐姐这个死丫头不三不四说好多难听的话，硬把雪儿扔在这儿，这不是牛不喝水强摁头吗？”
　　单怡和善的面容：“妈，你帮帮我姐吧，她太困难。”
　　母亲装腔作势：“单怡，你姐姐指望我这个老东西帮她，她能把困难帽子甩掉？”
　　“妈，人在困难的时候，你拉她一把，总比推她一把强。”
　　母亲摇摇头：“单怡，人该穷，买罐盐它也会生蛆；人没好命，把她放到糖罐里也吃不出甜。”
　　单怡笑笑：“妈，人光靠命运是不可能等来钱财的。我姐姐她只要坚持，辛苦对每个愿意付出的人是公平的。”
　　母亲说：“让她像老婆纺花一样，慢慢上劲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