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敌军官频施劝降计，陈凤生慷慨赴大义

　　敌人押着陈凤生在村子里兜了一圈，又回到了陈氏宗祠，发现聚集在门前空场上的人已经全部散去了。
　　敌人要扩大战果，抓获更多的人，就必须从陈凤生这里打开缺口。于是对陈凤生进行了突击的审讯。
　　陈氏宗祠的大堂，变成了临时的审讯室。在大堂正中，摆着一个火盘，火盘里的干柴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天又不冷，敌人生火做什么？”就在陈凤生疑惑的时候，敌人对他的审讯开始了。
　　“你就是陈凤生？”
　　“既然已经知道，何必再问？”
　　“你担任过松遂龙游击队的总指挥，是吗？”
　　“没错。”
　　“那你该有全体游击队员的花名册吧？”
　　“有的。”
　　“放在什么地方？”
　　“放在我的心里！”
　　“赶快把它说出来！”
　　“休想。”
　　“你还是玉岩区苏维埃政府主席、中共玉岩区委副书记，全区有哪些苏维埃政权的干部和共产党员，你总该知道吧？”
　　“我知道。就是不说。”
　　“我们有办法撬开你的嘴的。”
　　于是过来了几个人，解开陈凤生身上绑着的绳子，脱光他的上衣，又反剪他的双手，绑起来吊到了屋梁上。
　　“你说不说？”
　　“有什么招术，你们就使出来吧！我陈凤生吭一声，就不算好汉！”
　　“给我往死里打！”
　　一个长着满脸横肉的敌兵，拿起一根硬木棒，照着陈凤生赤裸的上身，使劲敲了过去。陈凤生的背上，立刻出现了一长条的血印。那敌兵仍不松手，木棒雨点般落到了陈凤生的身上。
　　陈凤生的背上皮开肉绽，血流不止，但他咬牙挺住，始终没有吭一声。
　　“我再问一遍，你说不说？”
　　陈凤生还是不吭声，用沉默表示他的对抗。
　　“你这个死硬分子，看来想顽抗到底了。来人，给他换一种刑罚！”
　　一个士兵拿着一把火钳，放到了火盘里。拿出来时，火钳的头上已经烧得通红。
　　“你说不说！”
　　“你们做梦去吧！”
　　于是，烧红的火钳头放到了陈凤生的胸脯上，随着一阵“吱吱”的声音，他的胸前冒出一股烟，伴随着人肉烧焦的臭味。
　　“说不说？”
　　“不说！”
　　“给我再烫！”
　　已经变黑的火钳被重新放回火盘，烧得通红后，又一次放到陈凤生的胸脯上。他疼痛得昏过去了。
　　要是就这么让陈凤生死去，敌人心有不甘，他们还想着从他身上挖出更多的东西。于是敌营长对手下做了个放下的手势。
　　陈凤生被放了下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个士兵提来了一桶凉水，泼到了他的身上。
　　敌营长见审讯不出什么，于是将陈凤生押到设在龙泉城北的团部。这次，他们要换一种方式，来打开陈凤生的口。
　　“报告，共匪头目陈凤生带到！”在团部门口，敌营长喊道。
　　“带进来吧！”里面传出了一个声音。
　　一行人进入了团部。敌团长挥手让部下退去，然后亲自给陈凤生松绑，还给他让座，倒茶水。
　　“听说陈先生是松遂龙三县游击队的总指挥、玉岩区苏维埃政府的主席。”敌团长坐到了陈凤生的对面，和气地问道。
　　“你了解得不全面。我还是中国工农红军挺进师地方工作团的副团长、中共玉岩区委副书记。”
　　“先生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大的作为，在下非常钦佩。”
　　“既然你钦佩我，就放我回去吧！”
　　“我在想，陈先生本来应该更有前途的。”
　　“此话怎讲？”
　　“要是你在我们国军这里，凭你的资历，最小也能当个团长。”
　　“只能当个团长，和你平起平坐？”
　　“我是说最小的。”
　　“那最大的是什么？”
　　“先生看来对此有兴趣，如果先生愿意，我可以保荐你做个旅长。”
　　“不怕扫你的兴，我对当你们的官没兴趣。”
　　“为什么？”
　　“因为我做官是为普天下劳苦大众服务，你们做官是为少数剥削阶级服务。”
　　“你这就是傻话了。只要自己官做得大，管他为谁服务呢？”
　　“你是说有奶便是娘了？这也正是你们有一天要灭亡的原因。”
　　“我们灭亡？笑话！你难道没有看到，你自己都成了我们的阶下囚吗？”
　　“这是眼前的情况。发展下去，鹿死谁手就很难说了。”
　　“陈先生对未来就这么有信心？”
　　“我牢记《国际歌》里的一句话：英特内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可是非常遗憾，你看不到那一天了。”
　　“要是那一天真的到了了，我会含笑九泉的。“
　　“那就做你的共产梦去吧！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敌团长终于露出了他的庐山真面目，凶神恶煞似的喊道。
　　一队士兵走过来，将陈凤生押到了临时刑讯室，将他的双手绑在了板凳上。一个士兵拿来了一个榔头和一把铁钉，将铁钉一根根钉入陈凤生的手指，直到将双手固定在了板凳上，鲜血流在了板凳上，再滴落到了地上。
　　陈凤生忍着钻心的疼痛，仍然咬着牙，不吭一声。
　　为了杀鸡儆猴，敌人决定将陈凤生拉出去游街。
　　满身是伤的陈凤生，被敌人五花大绑着，一瘸一拐地行走在大街上。但他依然昂着头，挺着胸，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街道两旁是看热闹的人群。
　　“大家快来看，这就是陈凤生！这就是跟随共匪作乱的下场！”一个士兵一面敲着锣，一面扯着嗓门大喊着。
　　围观的人群却不卖他的账，人们私下议论起来：“那些人够狠的，将人打成这样。”
　　“这个人肯定吃了不少的苦，还能做到这样，也算是一条好汉。”
　　见游街不能达到应有的目的，敌人只好收起这一套。敌团长一个指示下来，陈凤生又被押解到了位于龙泉县城的敌十一师师部。
　　十一师师长黄维已经在师部为陈凤生摆下了接风酒宴。陈凤生刚押到，他便迎了出来，像对待老朋友那样地对陈凤生说：“凤生兄弟，总算把你给请来了。”
　　“你们就是这样请朋友的吗？”陈凤生看了看绑住自己的绳子，说。
　　“部下没按我的指示乱来，让陈先生受委屈了。”黄维说着，亲自为陈凤生松了绑。
　　并且对他说，“我今天特意设下这接风宴，就算是黄某人对你表示道歉吧！”
　　“这一桌接风宴，要消耗掉不少你们搜刮的民脂民膏吧？”陈凤生瞥了一眼那丰盛的宴席，不无揶揄地说。
　　“这是从军费里面开支的，与民脂民膏没有丝毫的联系。”黄维辩解说。
　　“你们的军费从哪里来的，还不是从老百姓那里搜刮去的？”陈凤生义正辞严地说，“这样的宴席，我是坐不上去的！”
　　“你不上宴席，我也不勉强。但有几句话，我还是想跟陈先生说一说。”
　　“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我黄维敬你是个人才，有心向军长和蒋校长推荐你。你只要放弃你的信仰和立场，我保证你能飞黄腾达，出人头地。”
　　“收起你的这一套吧！我不会放弃对共产主义的信仰，也不会改变与反对派对抗到底的立场。”
　　“你不觉得为了那个不着边际的共产主义理想，而搭进去身家的性命，有点可惜吗？”
　　“为了共产主义的理想而献身，我不觉得可惜，反倒觉得自豪！”
　　“你就不为家人考虑一下？如果你被枪毙了，你的家人的身上，将永远背负着‘乱匪家属’的恶名，永远也抬不起头来。”
　　“‘乱匪’的名称是你们强加给我们的。我们为了替广大的劳苦大众谋幸福，献出了自己的性命，老百姓会记住我们的。至于我的家属，他们都是明白人。我死后，我相信他们会活得轻松，活得扬眉吐气的。”
　　“难道你就这样执迷不悟？”
　　“这就是共产党人坚定的革命立场。”
　　“既然我们没有共同的语言。那就谈到这里吧！送客！”
　　敌人于是将陈凤生投入大牢，用坐老虎凳、插竹签、灌辣椒水等刑罚来折磨他，甚至用很长的铁钉将他的身体往墙上钉，都没有让他屈服。
　　这一天，黄维收到了一份军部转来的信件，那是蒋介石写给他的一封亲笔信。大意是：在我的老家浙江，出了陈凤生这样一个民众首领，其具有非凡的号召力及杰出的组织领导能力，实属难得之人才。对其应以感化为主，不可图一时之效。如有可能，是否让其赴南京一晤。
　　黄维正准备派人将陈凤生押往南京，又接到了龙泉县的乡绅们写的一封联名信。其意是陈凤生领着一帮穷鬼造反，闹得大家不得安宁，生命财产遭受巨大损失，天怒人怨。如此不法之徒，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黄维考虑再三，提起笔来给蒋介石写了一封回信：“校长指示，学生岂敢不遵？怎奈陈凤生在浙西南作乱，受害者众多。今受害人联名上书，恳请速于当地处决之。枪决陈凤生，非学生所愿，实属民命难违也。”随信附上乡绅们的联名信，发往南京去了。
　　1935年11月22日上午10时许，陈凤生被敌人押着，来到了龙泉郊外。他身上戴着脚镣和手铐，步履蹒跚，却依然昂首挺胸，大义凛然。
　　“跪下！”行刑的士兵命令道。
　　“我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开枪吧！”陈凤生平静地说。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穿过了陈凤生的头颅，他直挺挺地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