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聚在老宅

　　明日便是清明节，公司放假两天。说是两天，其实就是平时的周六周日。
　　肖总的车在我楼下停着，他打开车窗说：“去收拾下，我们现在就出发。”
　　我去楼上换了套黑色衣服和鞋子，给姑姑打了一个电话，姑姑一再嘱咐我记得也去爷爷奶奶的坟上添土，一定是明日早晨太阳没有升起之前。
　　车上一股烤鸡翅的香味，肖总从后座上拿过来一个包，是肯德基全家桶。
　　“路上会饿，吃点吧！这里有水，系好安全带。”
　　天有些阴，似乎天马上要黑下来。我贴在车窗上看外面的风景，春天到了，马路边的白杨树含着嫩绿的小叶子，万物生发的季节是不一样的，人在其中也感觉到向上的力量。
　　“吃一些吧，我们回去会很晚，一会先到山庄去一趟。”
　　车子开得快起来。
　　山庄大门外的空地上停着三辆轿车，门内有两辆大货车，几个人正在向上搬着东西，我看到是椅子和桌子。
　　肖总将车停在院子的靠里的位置，说：“你要等一会，我尽快。”
　　他和车上的人交待着什么。我看到一拨人从对面走来，才发现，对面的墙已经被拆了，前方一片空地，直到山脚，这个距离太过空旷，让人印象深刻。
　　马场的跑道一览无余，只是马儿不见了，只有一圈木制栅栏站在那。来的人越来越近，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司青的妈妈，她和身边的黑衣男人正在热烈地交谈，手中比划着什么。
　　我下意识往下缩了缩，其实我完全不必担心，她现在的精力全部在她的谈话中，他们从我面前走过，出了大门。
　　不知道岳东如何了？我借着去洗手间，想去看望他一下。一楼大厅内的灯都亮着，里面空空荡荡。上了二楼，二楼的灯也都亮着，有五六个工人在搬东西。
　　岳东在的位置，沙发都被搬走了，也没有他的踪影。我急急去了三楼的书房，里面空无一书，书架也被拆走了。
　　我听到肖总说话的声音在隔壁房间。
　　“今天就能都搬走，款还没有见到，你知道我做事情不是没有任何准备的人。”
　　我去了洗手间，迅速上了车。
　　大约一个半小时候后，大卡车相继离开。
　　他匆匆上车，问道：“等急了吧？怎么没有吃？都凉了。”他喝了一口热水，发动汽车。
　　“山庄要换地方吗？”
　　“对，换个安静的地方。”
　　他说的这话我不明白，因为这里已经是一处很安静的地方。天黑下来，下着零星小雨，雨刷懒懒运动着。
　　“岳东怎么样了？”
　　“他很好，我们回来就能见到他。”
　　车子开得飞快，他一直沉默。
　　到家了，大门紧锁，屋里也没有灯光。他打开门，提着肯德基包进了厨房，一会出来让我倒上两杯水。
　　房子和以前一样干净，他的父亲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很愿意见到那老人家，他的和善和亲切让我觉得很踏实很舒服。
　　他把热好的汉堡鸡腿等放在桌子上，让我先吃一些，然后又去厨房端了两碗面出来，是西红柿鸡蛋面。
　　“今天有些冷，赶紧吃一些。”
　　他看起来也饿了，很快就吃完了一碗。
　　“老人家呢？”
　　“他去我弟弟家了，弟媳生了孩子，他吃完饭再回来。”
　　“好事情，恭喜你。”我笑着对他说
　　“恭喜我？也对，家里添了新人，值得恭喜。”
　　他比我吃得快，坐在沙发里看我吃。
　　我可能是真饿了，吃了一碗面，还吃了一个汉堡和鸡翅。
　　“喜欢吃肯德基？这东西偶尔吃一下可以，不要多吃。尽量吃自己做的饭。”
　　“你都是自己做吗？”我看着他的眼睛
　　他突然笑起来：“嗯，我像你这个年龄时就自己做饭吃了。只是我这样说好像打自己嘴巴，因为我的身体好像并不好。”
　　“颈椎病会很难受吧？”
　　他给我拿了一个蛋挞放在面前，然后收拾着吃完的碗筷。
　　“再吃一个，你正在长身体。颈椎病会让活动受限，视野有些受阻。”他笑得温和，说得温柔。这种平和的感觉让我身心放松。
　　我问他：“要喝茶吗？我去泡。”
　　他点头同意。刚才我看到桌子上有普洱，感觉晚上吃的多了，自己也想喝一些。
　　“喜欢喝茶？走的时候带一些，家里很多茶。”
　　“就是吃撑了的时候喝点。”我朝他笑了笑。
　　他背靠在沙发上，我把茶水递到他手里。
　　“你平时用什么来打发时间？”
　　“哦，看书或者吃饭，好像没有太多其它方法。”
　　“这可不好，年轻人要有一些爱好和兴趣才好。你喜欢什么？羽毛球怎么样？”
　　“大学的时候喜欢羽毛球，经常去玩。不过似乎现在没有那种细胞在活动了！”
　　他看起来非常兴奋，站起身去了二楼。一会功夫又下来，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箱子。
　　“来，这个送给你。以后我们除了跑步锻炼身体，这个会更有意思。”
　　他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副新的羽毛球拍，崭新的。
　　“你喜欢运动，然后没有人陪？是为了让我陪你送给我的？”
　　“哈哈，对，你应该是这个样子，调皮机灵。嗯，你可以这样想。”他给我倒了茶水，“那三本书，你喜欢哪本？”
　　我说：“不喝了，再喝，晚上就失眠了。都喜欢，比较偏爱《理智与情感》，喜欢里面的人物，会给人带来欢乐；我不喜欢悲剧，虽然世间的事悲剧为多。”
　　“嗯，那本书是很有意思。不过我刚看了一点，你可以给我讲讲。哦，十点半了，你去休息吧！改天再给我讲。”
　　“我没有钥匙。”我拿起包看着他说。
　　“门开了，灯也开了。我一会就上去。”
　　他的口气，好像早知道我会害怕一样。我跑着上了二楼。
　　二楼的灯都亮着，我的房间里，一尘不染，床单是蓝黄大格子的，书橱里多了很多书。客厅好像有了变化，多出来一间小房间，里面有浴霸、淋浴头、马桶。还有一面大镜子和一个漂亮的面盆。
　　以前洗刷需要在一楼，现在就方便了很多。热水器里已经烧上了水。我快速跑下去，他正准备关门。我看着他说：“谢谢，很漂亮，很方便。”
　　他摸了我的头一下说：“喜欢就好，去吧，冲个澡，好好睡一觉。”
　　这晚我睡得很香。
　　第二天早上刚五点钟就醒了，天已经亮了。洗刷完，下到一楼。他的爸爸正在做饭，下的水饺。
　　“大爷，早上好。”
　　他回头看着我，笑得憨厚。
　　“来，正好要出锅了。昨天晚上回来的吧？有没有吃好？他做的饭我吃不来，太淡了，不舍得放盐。”
　　“吃得很饱呢。肖总呢？”
　　“去山上了，带着锨头去的，说你要去，不用带东西，他在那等你。”
　　我急忙吃了几个，老人在一边一个劲让我别烫着，慢点吃。
　　早晨的空气实在清新，山路上没有几个人，按理说这个节日人们都会去坟上添土。但是，大部分年轻人都在外面打工，这个节日一般不回来。
　　远远我看到他站在山上，爸妈的坟上，他插了些柳条和松枝，也添了好些新土。
　　“来了，你来添添土。”
　　他把锨头给我，我忍不住就掉了眼泪，“吧嗒吧嗒”流个不停。后来干脆嚎啕大哭起来。
　　他紧扶着我的肩，安抚我的情绪。拉着我的手把我硬硬向山下拽。
　　“这是个祭奠的节日，别哭太多，把思念放在心里。他们能感知的到。”他变了声音，温暖的大手一直拉着我的手。
　　“姑姑让我给爷爷奶奶也去添一下土。”我突然想到姑姑的嘱咐。
　　我带他一起去了远一点爷爷奶奶的坟，差不多快到了他家的果园。
　　添完土，他说：“带你去果园看看，有一种小兰花开了；葱和蒜，很新鲜。”
　　果园里收拾得整齐有序，有一树白色的花，他说是梨花。果园东头有两间小屋子，还有一只小黄狗。
　　他寻了几棵小兰花给我看，问我认识不。
　　“那叫紫金花还是紫荆花，应该带着一个紫。”
　　他“扑哧”笑出声：“是紫色的花，就一定带着紫字吗？你个小丫头。”
　　站在一处空地，他指着我家的方向说：“看到了吗？在这里看你的家，位置很好。”
　　我看过去，发现除了能看清房子，其它好像看不到什么。
　　“能看到什么？就看到房子的轮廓吧！”
　　“谁说的？当年你在那看书，我就看到你了。”他说完后，看了我一眼，像一个少年，带着顽皮的笑。
　　果园不大，有八十棵桃树，三棵梨树，十几棵苹果树，一棵山楂树。他一一说给我听，他最喜欢那棵山楂树，每年熟了都可以自己做糖球吃。
　　下山路上，他突然说：“我们明天下午回去，你有急事的话，我就先送你回去。”
　　“没有什么急事，只是在这里我也没有什么事要做。”
　　“那你可以帮我参考一些事情，下午有人会送来一车书，就是山庄的那些书，我想放到你的房间一些，我住的房间也放一些……”
　　“真的吗？”他还没有说完，我激动地问他。
　　“真的，我思来想去，我身边的人，没有几个爱看书的，所以就放在这里保存比较好。”
　　他可能不知道，把房间摆满书，是我以前的梦想，一直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在亢奋中等待那些书的到来，把房间内可以放书的地方都做了调整，一些常年不穿的衣服，也叠了起来。他也在房间里，做着规整。中午时分，我们一起下楼吃饭，只是他的父亲又去了弟弟那边。我问他去不去他弟弟那边看看，他说前些天去过了。
　　中午他炒了小葱鸡蛋和菠菜鸡蛋汤，还切了一根火腿。
　　“我还留了一部分，放到市里的房间里。回去，你到我那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