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百般狡辩

　　单怡从床头柜上拿起茶杯慢步走出卧室，走进厨房倒开水，看见厨房的水龙头清水“哗哗”直流，她自言自语：“咦——这水龙头是谁开开的？水流的时间可不短啦。”
　　单怡父亲走到厨房门口，一只手按着厨房门把手，望着单怡的背后大声说：“怡——我走了啊！”
　　单怡立刻转身走出厨房，追到房门口：“爸，你在我家吃完饭再走。”
　　单怡父亲看着单怡：“不吃，我和我对门你张大爷我们两个约定好了，去儿童公园里耍几牌扑克。”
　　单怡微笑说：“爸，那你还来我家干啥？耽误你去玩。”
　　单怡父亲回应：“闺女，以后我隔三差五来抽检抽检你婆婆的动向。防备她欺负你，我走了啊。”“咣当”甩门而出。
　　毛豆在床上自己躺着玩耍，自己“哏儿嘎哏儿嘎”地笑，四肢乱弹乱耍。
　　单怡隐隐约约听见毛豆清脆的笑声，她急忙把水杯放，。冲出厨房，跑进卧室，站在床前，微笑迎着毛豆，语言亲和地：“儿子，你睡醒了？”
　　毛豆转目望着单怡，两只小手忽闪忽闪耍个不停，看着单怡“哏儿哏”直笑。
　　单怡弯下腰，伸开双手，把毛豆抱起来，亲昵地望着毛豆可爱的小脸：“儿子真乖，睡觉醒了不哭不闹。”
　　母亲牵着雪儿的手来到儿童公园，看到有随着音乐跳健身舞的，有耍红绣球的，有耍马刀的。他们跟着优美的旋律，悠然表演，看了令人陶醉。她又走到一处，一排排整齐的队列翩翩起舞伴着音乐“唰——啦”一声伴散着五彩洒金的小扇子。光彩夺目的场景让吕强母亲看得眼花缭乱，心醉痴迷，她缓缓神儿说：“我的亲娘咧，这城里就是比乡下好，看看人家过得多么快乐。”她拉着雪儿向前迈步说，“雪儿，走——”牵着雪儿在公园里转来转去，不舍得离开儿童公园是有原因的。第一，她赌气甩门出来，心想，单怡她娘家爹如果回府打朝，回家我少不了和他继续斗嘴，准得败给她爹。第二，这公园里太好啦，看见哪一项活动都吸引人，她犹豫了片刻，牵着雪儿前进。看到三五成堆儿的男女略上年纪的耍牌，牌场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看耍牌的。她好奇地选择一堆打牌的牌场看看，又牵着雪儿走，来到通往公园西面那条宽阔的大道上。左右看看，一个人搂不住，两个人紧够搂的大松树笔直排列在大路两旁，像一个个壮汉，沉稳地站在大道两边。棵棵大松树伸出它那粗长的胳膊。悬在大道上空互相攀枝，互相握手友好。走在林荫的大道下面，觉得清新凉爽，她告诉雪儿。“雪儿，咱娘儿俩坐在这大树下的木条凳上歇歇吧？”
　　 雪儿随声附和：“好。”
　　母亲选一棵大松树下面的木条凳扭身坐下：“哎呦，可该歇歇了。”她轻轻推推雪儿说，“雪儿，去，自己找个地方玩，别总偎着我，我心里烦。”
　　雪儿围着大树周围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一会儿看看姥姥，总是不离开姥姥的视线。她自由蹦蹦跳跳耍了一阵，一跃身子爬上了木条凳子，展开双臂，平衡行走木条凳上，顽皮地看着姥姥：“姥姥，你看我。”
　　母亲立刻指令雪儿：“快下来，摔着你咋办？”
　　雪儿缓缓趴下，上身挂在木条凳子上，下身垂地，双脚不停地踢哒踢哒，望着姥姥说：“姥姥，我在这大树坑里玩。”
　　母亲扭头看看雪儿点点头：“嗯，玩吧。”
　　雪儿在大树周围转来转去，一会儿低头看看偎在大树脚跟的鹅卵石，一会儿抓抓地上的泥土，一会儿趴在木条凳上向大道上张望，她看看姥姥的后背喊：“姥姥，你看，这儿有石子儿，我把它捡起来玩吧？”
　　母亲坐在长木条凳上扭身一看：“别玩，太脏。”
　　雪儿歪着小脑袋，甩着两个小牛角辫子，两只小手往后一背，反犟说：“我非要玩。”
　　母亲瞪大眼睛，怒目雪儿：“你快给我爬出来，你如果不听我的话，现在我就把你送给你妈。”
　　雪儿噘着小嘴儿，不是心甘情愿地从木条凳子坑里爬出来，站在姥姥身旁。一只胳膊搭在姥姥的一条腿上，另一只手揉揉眼睛，无奈地望着大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母亲坐在长条凳上东张西望。
　　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手里提个塑料袋子，从大道走近木栈人行道上，走走停停看看。她看见雪儿姥姥仰视东看西看，晃晃悠悠走到雪儿姥姥跟前问：“大姐，这个小姑娘是你孙儿，还是你外孙女儿啊？”
　　母亲上下打量面前这位妇女说：“这是我外孙女儿。”
　　“哦——是你的老外。”
　　母亲点点头，抬头看看这位妇女，左手拍拍自己坐剩余的一截长木条凳说：“来——姊妹，坐下歇歇。”
　　妇女微微一笑说：“坐会儿就坐会儿，我正好想找人搭讪呢。”她凑到雪儿姥姥身边，缓缓坐到木条凳上。“大姐，你几个闺女啊？”
　　母亲伸出一根中指比划。
　　“哦——你一个闺女。”
　　母亲扭头瞅瞅坐在身边的妇女：“我还有两个儿子。”
　　妇女惊奇地：“啊——你两儿一女啊？”
　　母亲点点头：“嗯。”
　　妇女问：“大姐，你不违反计划生育？”
　　母亲说：“我今年都六十二岁，搞计划生育的时候，正好生我的小儿子。”
　　妇女豁然明白：“哦，怪不得你生三个孩子，你没有摊上计划生育。”
　　母亲跟坐在身边的妇女说：“你不知道，现在谁的儿多女多，谁生的气多。”
　　妇女笑笑：“大姐，不是还有一种说法吗？多子多福。”
　　母亲摇头摆手：“嗨嗨，我总是不信多子多福。”她拍拍身边坐着的妇女。“大妹子，你不知道，我是被大儿媳妇撵出家门的。我来到小儿子家住，小儿媳妇天天甩着个脸，把我气得啊——地面没有裂缝，要是有地缝我非一头钻进去不可。”
　　妇女衷心规劝：“大姐，好办，你去住闺女家。”
　　母亲摇摇头：“唉，别提闺女，她租那间破房，除了她家人穿的衣服放一床，屋里连站的地儿都没有，我还去闺女家住呢。”指着坐在地上玩的雪儿。“这不，我还得给闺女看孩子。”
　　雪儿趁着姥姥和妇女搭讪的机会，她离开姥姥的身边，坐在地上玩。
　　妇女看着地上坐着的雪儿：“大姐，你外孙儿该上幼儿园了吧？”
　　母亲回：“快了，过了春节就上。”
　　妇女说：“上幼儿园就省心了。”
　　母亲自信的口气：“上幼儿园我还得帮她接送，我闺女太难了，每天推着个独轮车卖水果，在大街上叫卖，我说不让她干，也不赚钱，净赚出力赚吆喝……”
　　吕娜从母亲的背后走过来，怨声怨气地：“妈，你光顾和别人说话，不管雪儿。你都让俺闺女坐地上啊？她是女孩儿，你不知道？地上多脏啊？”吕娜迅速把雪儿从地上抱起来，连连拍打雪儿的下身衣服。
　　母亲赶快从长条木凳上站起来，站在吕娜跟前解释说：“你来之前雪儿刚坐到地上，让你看见了。”她瞅着坐在长木条凳的妇女。“让你那个姨说说，是不是雪儿刚坐地上？”
　　妇女随口答应：“是。”
　　吕娜抱着雪儿，赌气大声呵斥母亲：“妈，你领雪儿在家玩多好哇，非要出来玩。”
　　母亲仰视看着吕娜：“你咋知道我领雪儿在这儿玩？”
　　吕娜说：“我去市场买菜路过正好看见你们。”抱着雪儿转身说，“走，跟妈妈回家，妈今天不卖水果了。”
　　母亲大声喊：“娜娜——你去哪儿啊？”
　　吕娜抱着雪儿大步向前跨，头也不回、腔也不答地继续走。
　　母亲站在原地，扭头跟坐在身边的妇女说：“大妹子，你看看，养儿养女泄气不泄气？抱着她孩子头也不回地走，不管她娘的死活。”
　　妇女坐在长条木凳子上，安慰吕娜母亲：“大姐，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别生气。”妇女缓缓站起，“哎呦，我该走了，大姐，你也回吧。”
　　母亲在这条宽阔的东西大道上徘徊，她思想斗争激烈。回乡下老家，老家的街坊邻居都知道我来青岛小儿子这里享福；去闺女家，闺女家没有地方住不说，今天给我甩脸子走了，我无法去她家；回小儿子家，既想享受又不想看单怡的脸色。母亲左思右想，唉，真是老来难。她毅然决定，还是回小儿子家，她上楼走到房屋门口，五指并拢的右手朝房门上“咚咚”直拍。
　　单怡抱着毛豆从卧室跑到厨房门口，看着厨房内正在炒菜的吕强：“强，快开门，妈回来了。”
　　吕强右手操着锅铲子，“刺啦刺啦”炒着锅里的菜，扭头瞅着单怡问：“单怡，你咋知道是妈？”
　　单怡确切推断：“吕强，妈拍门和别人不一样，你快去开门。”
　　吕强“喀嚓”关掉煤气灶，走到房门口，伸右手压一下门的把手，门缝闪开，看见母亲迎面，他亲切地叫了声：“妈。”
　　母亲没有吭声，穿过客厅，一头扎进自己住的卧室，坐在床沿上。
　　单怡抱着毛豆，脸色带气儿，走到婆婆卧室门口：“妈，你洗完苹果为什么不关水龙头？你知道水费多少钱一吨不知道？你以为是你们乡下，吃水不花钱。”
　　母亲坐在床沿上，抬头望着站在门口的单怡，竭力狡辩：“我洗完苹果关上水龙头了。”
　　单怡毫不留情地：“妈，你一惯说谎，藏头露尾。你不可救药了，整天嘴硬得像石头，水龙头自己会开？水龙头的水‘哗哗’直流，你视闻不管，像你这样的老人，天下难寻。”
　　吕强从厨房里走出来，站在单怡身后，看着坐在床沿上的母亲：“妈，你确不确定真关水龙头？”
　　母亲低头支支吾吾：“我记得我关水龙头了。”
　　单怡转身回到自己的卧室，大声说：“没见过这样的老人，有了错，不去闭门思过，还隐瞒过错，百般狡辩。”
　　吕强从母亲的卧室门口追到单怡跟前：“怡，你能不能原谅我妈一次过错，也许她是失误。”
　　单怡气呼呼地：“好，你妈是失误，你包庇你妈，你偏护你妈。她干啥都是理所应当的，强，你既然心里有妈没妻，我走。”
　　吕强顿然瞪大双眼，伸手指着房门口，语气愤愤：“你走，你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