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交流会渡边传经 相见时难别亦难

　　75，夜话别后
　　
　　根据韦区长的意见，渡边一行五人在青云庵下榻，永贵副区长负责接待工作，静怡和霖儿协助。静怡看得出霖儿的复杂情感，轻声告诉霖儿晚上陪好渡边弘一，别让他失望。霖儿脸红一阵,说：“这么多年没在一起，真是感到既亲切，又陌生；天天盼见，突然相见又怕见。即使有千言万语要说，一时还真不知从何说起，真是既难为人，又难为情啊。何况我乃出家之人，应该六根清净，脱离红尘凡事，真不知如何是好。”
　　“世上本无路，走着走着就有路了，慢慢来吧。世上无难事，只要丢掉杂念，心境归一，也就迎刃而解了。”静怡师太安慰霖儿浮燥的心绪。
　　“嗯，我听师父的，就从这次来少林寺的感想说起，由近及远。”霖儿说。
　　晚饭后，永贵副区长陪渡边弘一散步。静寂的青云庵因为客人的到来忽然有了生气。永贵指了指霖儿的房间，渡边弘一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永贵说：“渡边君，中国有句古话叫久别胜新婚，好好和妻子说说别后吧。”
　　来到霖儿的房间，他礼貌地敲敲门说：“里面有人吗？”霖儿没吭声，却把门打开，看到眼前穿着八路军军服的渡边弘一，帅气地站在门口，嫣然一笑。渡边弘一故意问：“吴霖霖同志，可以进来吗？”
　　霖儿也故意不回答，把脸朝向屋里。渡边弘一忍不住跨进屋里，随手关上了房门。
　　霖儿笑着说：“唉——你怎么关门啦。”
　　“是你叫我关门的呀，你把脸朝里屋，不就是告诉我进屋说话呀。”渡边弘一说。
　　“哈哈，你太聪明啦，……”霖儿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渡边弘一一把拥在怀里，霖儿顺势倒在渡边弘一的怀里，两颗甘苦的心掉进了蜜糖里。
　　“不行不行，渡边君，我是出家人，不可逾越色戒这道坎。”霖儿强烈地情感撞击，从渡边弘一的怀里挣脱开来说。
　　“啊呀，我还真忘了问你，你是怎么出家的呢？”渡边弘一让霖儿这么一挣，倒是清醒了过来，他放下了霖儿，坐在床边想听霖儿说她别后的遭遇。
　　于是霖儿把自己和渡边弘一离别后，生子、逃难、寻亲、出家的痛苦经历告诉了渡边弘一，泪水、伤情、苦难和无奈，一股脑儿地倾诉出来，被压抑的心情顿然舒缓了下来，她自然而然地倒在渡边弘一的怀里，亲昵他的热唇。渡边弘一的泪水滴落在霖儿的脸上，和霖儿的泪水交织在一起，两颗心再次碰撞和交融。渡边弘一紧紧地搂着自己的妻子，突然问道：“怎么没有看到自己的孩子？”
　　想起自己的孩子，霖儿离开渡边弘一的怀里，站起来说：“多好的孩子呀！”她大声地感叹说。霖儿把逃难时，经过济南，在冬日大明湖畔意外看到白天鹅的那段经历告诉了渡边弘一，她给孩子起名“渡鹄”，问问渡边弘一赞成不？
　　渡边弘一连忙称赞这名字起得好，他祝愿自己的孩子像天鹅一样自由飞翔。
　　“啊呀，也许就是这名字起坏了，天鹅真的飞了，飞得那么高，那么远。”霖儿说完眼泪又流了出来。
　　霖儿突如其来的感叹和泪水，把个渡边弘一说得心如乱麻，急问：“后来孩子到底怎么样啦？怎么飞啦？你倒是快点说呀。”于是霖儿把自己出家时对静怡师太的许诺，送鹄儿上少林寺习武的事说给渡边弘一听。
　　接着霖儿又说：“没想到鹄儿的少林功夫学得那么好，他非要坚持独自闯天下，跟法空师傅出走少林寺到上海去了。也就是你来少林寺的前几天才走的，真是天不择时，让你父子这次难以团圆。”
　　“没事就好。我能理解孩子的心情，他长大了，天鹅翅膀硬了，去外面的天空试飞是正常的现象，父母应该庆幸他的成年和志向。”渡边弘一说。
　　“你倒是想得开，知道做母亲的担心和牵挂吗？”霖儿说。
　　“当然知道，要不我怎么一直守着你们两母子呀。”渡边弘一说。
　　“唉，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没在日本找女人结婚啦？”霖儿问。
　　于是渡边弘一把自己回日本，母亲和两位姐姐要给自己找女人，可自己坚持不再娶的事告诉了霖儿。
　　霖儿听后非常感动，从怀里掏出了那一半的玉风车，递给渡边弘一，说：“我一直都没有忘记随身携带玉风车，是它鼓舞着我生活的勇气，克服一个一个的困难。每次遇到苦难我都要把它掏出来，对天询问我能逃出这次劫难吗？真的，玉风车成了我的护身符了。”霖儿感慨万分地说。
　　“说得没错，我也时常掏出玉风车看看，我相信上天会保佑我的妻儿平安无事。”渡边弘一说完，也掏出那半个玉风车，和霖儿的那半个合在一起，果然这玉风车又开始转动了。他再次把霖儿搂着怀里，亲了又亲，吻了又吻，霖儿的心里防线早被冲垮了。师父说的人的心境归一的时候，什么事都迎刃而解了。的确如此，此时的一对男女又怎么能违反这人生的轨迹，不食这人间烟火呢？暴风雨后的彩红是那样的美不胜收，激情放松后的温馨是那样的心旷神怡。经历过苦难才陪感甜蜜，霖儿躺在渡边弘一的怀里进入了梦乡……
　　
　　76，经验交流
　　
　　也许是夜话时间太长，也许是心太苦累，渡边弘一和霖儿都睡得很香，玉风车不间断地转了一个晚上。一大早起来，霖儿发现玉风车还在转动，她还没有洗漱就让风车停下，取下另一半揣到自己的怀里。渡边弘一这时候也醒了，说：“玉风车怎么停了？”
　　“我要等到鹄儿回到你身边，才把玉风车的另一半正式还给你。现在我们赶快起来吧，今天还有会议，你该去自己的房间，我们俩这样在一起多不好。”霖儿说完，去洗漱了。渡边弘一也意识到了，赶忙爬起来，没有洗漱就去了自己的房间。
　　霖儿梳理好自己，就慌慌张张跑到静怡师太的房间，她跪倒在师父的面前，忏悔自己没有守戒保节，请求惩罚。静怡师太扶起霖儿笑着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你拜师那会儿我就看出你尘缘未了，必有还俗的一天，这也是在我的预料之中。修行本是苦渡，然而又有几个人能渡过。我看你我尚有佛缘，也不必惩罚，等到一切顺理成章了，你就还俗吧。”
　　“谢谢师父不罚之恩，我现在还不想还俗，我要跟定师父到老。”霖儿说完，又跪下了。
　　“起来吧，为师知道你的心思，现在还不是还俗的时候，师父不会赶你走的。现在去准备开会吧。”静怡师太说。
　　来开会的人陆续来到青云庵，韦区长来到渡边弘一的房间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谢谢区长的问候。这里青山环绕，气候宜人，又值早春时节自然好睡呀。”渡边弘一说。
　　“那好，我们就一道去会议室开会吧。”韦区长说完，就和渡边弘一一起到达会议室。
　　会议室的与会人员都到齐了，韦区长主持会议。首先请渡边弘一作经验介绍。渡边弘一的介绍是从自己的亲身体会入手，他说：“我从一个战俘转化成一名反战斗士，再到一名八路军干部，这样一个转变过程，使我有了切身体会：首先是对这场战争的性质有了清醒的认识，我经常现身说法。要让学员们认识到，侵华战争是非正义的战争。无论怎么说，你把战火烧到人家门口都不是正义的。然后我再从人性的角度，历史的角度，政治经济发展的角度来引述这场战争的非正义性，这就从根本上讲清楚了，日本上层发动这场战争是错误的，揭穿了军国主义者的要害，为树立反战思想打下基础。”
　　与会人员结合实际谈到俘虏们思想弯子转变的难度，一方面语言不通无法沟通，一方面受军国主义毒害也很深，需要有个过程。
　　渡边弘一说：“是的，转弯子的确有难度。要善于运用具有影响力的人去引导，这一点很重要，要从他们中的意识形态相对缓和的人中突破，孤立少数顽固分子，做好分化瓦解的工作，也是非常必要的。山东分校，就是因为有今野博这些反战斗士的影响力，才使反战联盟的范围不断扩大。”
　　接着渡边弘一介绍说：“在延安日本工农学校学习期间，让我亲身感受到中国共产党人的博大胸怀，学员在生活待遇上和延安的干部、战士一样是供给制，这就从心理上把日本战俘和八路军战士同等看待，甚至和美国、英国那些外籍人员一视同仁，这在任何一个国家和政党都做不到的。延安当时的经济条件并不好，能够做到和自己的军队同样对待真的不容易。美国人在访问工农学校学员时，学员们都非常感动，学员们自觉组织自卫军参加保卫延安的战斗，把延安当作自己的第二故乡，这在二战历史上也属罕见。我回山东分校时，也向鲁中军区的领导汇报了延安的经验，得到军区领导首肯，学员的待遇也比照八路军战士待遇执行，和学校的老师待遇差不多，让师生们打成一片，极大地鼓舞了学员们学习的积极性。这一点也是人性化的管理，非常重要。”
　　“的确如此，我们在战场上俘虏了日军，回到营地和我们的干部战士一样吃喝玩，开始俘虏们以为八路军要鞭打脚踢，有的当时就想自杀，后来通过做工作，改变了看法，看到他们被当自己人看，还能和八路军战士一起打球、拔河，敌对情绪迅速改变了。”赵部长说。
　　“是的，这里有个潜移默化的心理转化过程，必须正确把握好，才能打好这场心理战。只有心的距离缩短了，他才会和你一致，共同对敌。”渡边弘一说。
　　渡边弘一接着重点介绍了他根据对敌斗争中的经验总结的《五步工作法》。他说：“我在实战中摸索出的一套行之有效的工作方法，可以给大家提供参考借鉴，其中也有一些是技术性问题，大家可以结合自己的实际工作，进行修改和完善。”
　　“我们目前有日本俘虏70多人，组织一期学员培训是没有问题的。今天听了渡边副校长的介绍更坚定了我们办好分校的信心。”赵部长说。
　　“是的，就地取材培养日本籍的老师也非常重要，他们之间交流没有语言障碍，便于沟通，你们的条件也不错，有像吴霖霖这样的老师也非常好；她不仅懂日语，会讲日语，而且中文也非常好，担任相关教学任务是相当不错的。”渡边弘一说。
　　“正是因为这样，我特别邀请她参加分校教学工作，理所当然的是我们分校的教学骨干力量。”韦区长说。
　　整个经验交流会在和谐共进的气氛中进行的，大家共同研究，互相探讨，气氛活跃，韦区长最后做了总结性的发言。他信心百倍地布置任务，说：“看来今年3月1日分校准时开学没有问题。这次会议之后，赵部长可以回去向皮司令汇报，拟定2月26日学员可以进驻分校，教师们也同时到位，开学典礼请皮司令到场讲话，请渡边副校长方便的时候，也能出席我们的开班典礼。有关准备工作由永贵副区长负责全权督办，静怡和吴霖霖协助。最后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感谢渡边弘一副校长为我们所做的精彩经验介绍。”
　　会议散了，韦区长交待，有关课程设置问题，今天下午请永贵副区长和静怡、吴霖霖与渡边副校长共同研究，拿出一个具体方案，一式两份，一份交给赵部长带回去向皮司令汇报，一份报区政府备案。
　　77，离别时难
　　来少林寺的各项任务都已经完成，渡边弘一依恋霖儿的心情一直非常强烈，尽管霖儿心有余悸，耐不住渡边弘一的软磨硬蹭，毕竟夫妻相隔十四年，难得一见，也是情有可原。眼看任务已经完成，该到归队的时间了，不能在此久留。
　　在霖儿的房间里，渡边弘一带着离别时的难分难舍的情绪对霖儿说：“中国有句古诗，‘相见时难别亦难，春风无力百花残’。一想到我就要离开你了，这心里真的不是滋味。难道你我夫妻就注定要天南地北，各奔东西吗？”
　　“这就难说了，现在兵荒马乱，鹄儿又不在身边，而且我现在还是出家之人，出门入室多有不便，何况你现在总不能因为我而离开部队吧？思来想去，你还是按计划回部队吧。男子汉应该拿得起放得下，不可以儿女情长，粘粘糊糊。”霖儿说。
　　“话是这么说，可我这心里好难受啊，不知道何时再相见。”渡边弘一说。
　　“其实我何尝不是跟你一样的心情，盼了十四年，终于见到了，却又要离开，怎么不叫人伤感。我想等到鹄儿回来了，我们一家三口再团聚，到那时随你渡边弘一到哪儿，我会紧随其后，不离不弃。”霖儿说。
　　“这可是你说的。中国有句古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绝不反悔。”渡边弘一说。
　　“当然，到时候我会脱去袈裟随你还俗，任你摆布，说话算数。”霖儿说。
　　“好的，我相信你向来说话算数，这次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你们分校开班时，我能不能到场很难说，这要根据部队的情况才能确定。其实我多么盼望着再次见到你，你知道吗？我找你找得好苦啊！”渡边弘一说。
　　“是的，我还没问你呢，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霖儿问。
　　“我从踏上中国土地的那天起，我就想着找你，随部队占领青岛后的第二天，我就请假去了胶州，可是那里的人说你为了避嫌出走了，而且了无音讯。于是我参与了攻打蒙阴的战斗，目的是想找机会去吴良村，看看你有没有回去，或者是家乡有没有关于你的信息。结果我夜闯吴良村，见到了吴启明、吴石宏，才知道你根本没有回去，而且也了解到吴广才是你的父亲，我的岳父。蒙阴失守后我被俘虏了，冲在最前面的竟是我的老丈人，是他一枪击中我的武士刀，把我救下。在俘虏营里是岳父和吴良村的人劝导我，让我回头是岸，于是就这样当上了八路军。后来部队送我上延安日本工农学校学习，让我大开眼界，回来我被推荐担任山东分校的副校长。至于怎么到这里，我在昨天的发言中已经讲到，因为河南要成立分校，是交流经验把我带到少林寺，真是天意啊！”渡边弘一说。
　　“是啊，这说明你和中国有情结，和吴良村有不解之缘。渡边君，将来就留在中国吧。”霖儿说。
　　“好哇，将来等鹄儿回到你身边，我们一家三口就永远生活在一起。”渡边弘一说完，情不自禁地把霖儿抱在怀里，霖儿想挣脱却浑身无力，慢慢瘫软下来，这真是“柔情似水水流长，风月如花花怒放”。人性中情感的自然流淌是任何闸门也挡不住的，正所谓“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渡边弘一和霖儿情投意合，憧憬着未来的美好，勾画着将来的美景，心心相印，愿意一生相守，真是感天动地。
　　离别的依依不舍，期盼再会的心情，难分难舍的情调，絮扰着两颗爱恋夫妻的内心，应该说这回等待的不是痛苦的离别，而是甜蜜温馨的惜别，可这惜别一样的在折磨着两颗如胶如漆的心。明天渡边一行就要离开了，但是霖儿对大局的顾忌依然存在，等渡边弘一一觉醒来。霖儿还是催促渡边弘一回房休息。
　　渡边弘一睁开眼睛说：“我还没醒呢？再眯一会儿。”
　　霖儿说：“你明明眼睛是睁开了，还说没醒，快去你房间吧。”
　　“还等一会儿嘛，天还没有亮呀。”渡边还是迷迷糊糊地说。
　　“乖，快起来吧，去自己房间眯一会，到时我去叫你，”霖儿说着话，自己也在打哈欠。
　　真是缠缠绵绵分分钟，拖拖拉拉慢慢时。是啊，无情的现实，仍然需要他们一起去面对。
　　第二天一早，韦区长等已经在饭堂等候渡边一行。早膳是红米南瓜汤、玉米窝窝头，几碟小菜。早饭吃好后，渡边一行轻松上路。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