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内侍重臣贬出宫 外地军兵闯进京

　　且说元军在关中混战，朝内诸臣亦宫廷争斗，其中尤以御史大夫老的沙跟资政使朴不花之间的矛盾为重。朴不花依仗奇皇后，结连右丞相搠思监，一起排除异己。先是知枢密院事秃坚帖木儿等人被罢黜。不久，老的沙亦被贬黜大都，奉令返归陕西。
　　老的沙心中气愤难平，途经大同，留在孛罗帖木儿军中，向其言述朴不花、搠思监等人的利令智昏之为。
　　孛罗帖木儿听罢，亦感气愤，遂向元帝妥欢帖木儿上书弹劾朴不花、搠思监。二人得知是老的沙从中鼓动，遂请皇太子爱猷识理答腊向孛罗帖木儿索要老的沙，欲处之而后快。
　　孛罗帖木儿拒不交出老的沙，朴不花跟搠思监遂在元帝面前诬称孛罗帖木儿和老的沙等人欲图谋不轨。
　　元帝遂下诏，令孛罗帖木儿统兵经由关中，攻打四川红巾军，孛罗帖木儿再次抗命。元帝大怒，遂令扩廓帖木儿派兵征讨孛罗帖木儿。
　　老的沙闻信大惊，问孛罗帖木儿道，“平章能敌扩廓否？”
　　孛罗帖木儿道，“今重兵尚分散于关中，恐难抵挡。”
　　老的沙道，“今可求援于诸王，对诸王言说情由，逼圣上收回诏令。”
　　孛罗帖木儿遂至书宗王不颜帖木儿、卫王宽彻哥等人，众人一并为孛罗帖木儿求情，并聚兵助援孛罗帖木儿。
　　元帝妥欢帖木儿迫于形势，只得令扩廓帖木儿停止进兵，并贬黜搠思监、朴不花，恢复孛罗帖木儿、老的沙的官职。
　　老的沙道，“朴不花跟搠思监虽遭罢黜，但仍留在圣上身边，二人不除，终为朝廷腐根巨祸。秃坚帖木儿无端遭馋，亦怀恨在心，今其驻守居庸关，平章可暗约其以清君侧之名进兵大都，逼迫圣上诛杀二贼，以正朝纲。”
　　孛罗帖木儿从其言，派人暗中联络秃坚帖木儿。前知枢密院事秃坚帖木儿遂起兵响应，率军入居庸关，向大都进发。
　　妥欢帖木儿大惊，急令知枢密院事也先、太子府詹事布兰溪统兵迎战。
　　两军相遇于昌平。秃坚帖木儿领前队出迎，单骑上前道，“你二人无将兵之才，专以奉承为能坐得此位，竟敢领兵前来，早些将人头纳了。”
　　也先大怒，骂道，“你胆敢谋反，必将你押往大都千刀万剐。”言罢，令大都路总管李稷领兵冲阵。
　　秃坚帖木儿领兵逃窜。也先见状，统三军在后追赶。追了七八里路，军士喘息，阵型大乱。忽然一声炮响，秃坚帖木儿两翼伏兵尽出，直冲也先中军。也先、布兰溪拨马便逃。
　　秃坚帖木儿在后掩杀，八万大军被击溃。也先、布兰溪狼狈逃回大都。
　　太子爱猷识理答腊得知大军败归，孛罗帖木儿大军又至，遂领东宫百官及侍卫军出走大都，向东逃奔辽阳，在纳哈出军营中躲避。
　　孛罗帖木儿统五万大军从后赶来，与秃坚帖木儿会师于大都城外。
　　妥欢帖木儿大惊，令达达国师、蛮子院使来军中问询。孛罗帖木儿道，“只为诛杀朴不花、搠思监两贼而来。”
　　达达国师道，“二人一个为奇皇后同乡，一个为元老重臣，今二人已罢官，望平章饶却二人性命。”
　　老的沙道，“此二贼虽已罢官，然仍居圣上左右，二贼不除，恶事难止。”
　　达达国师再三劝解，未能如愿，只好回宫复命。
　　妥欢帖木儿无奈，欲将朴不花、搠思监绑赴孛罗帖木儿寨中。奇皇后得知消息，拼命拦阻。
　　妥欢帖木儿叹道，“朕亦不忍，然有何办法？”
　　朴不花跪地道，“奴才能为皇上、皇后而死，深感荣幸。”
　　妥欢帖木儿转身出殿，奇皇后泪流满面。至半夜，奇皇后令朴不花逃走。
　　朴不花不从，道，“不花为皇后而生，没了皇后，生有何意，今愿为皇后而死。”
　　次日，兵士押搠思监、朴不花出城。奇皇后亲自来送。将别，朴不花给奇皇后磕了三个头，诀别道，“皇后莫以不花为念，皇后要永远快乐。”
　　奇皇后闻言，哭晕在地。
　　搠思监跟朴不花被送到孛罗帖木儿军营中，老的沙道，“二贼可知有今日？”
　　搠思监道，“你亦会有今日。”
　　搠思监跟朴不花随即遭斩。妥欢帖木儿复下诏书，恢复孛罗帖木儿、秃坚帖木儿之职，二人遂分别退兵大同、居庸关。
　　不久，爱猷识理答腊返回大都，心中愤恨不已。左丞相也速道，“孛罗帖木儿谋反之心昭然若揭，殿下今可令扩廓帖木儿之军攻之。”
　　爱猷识理答腊从其言，遂令扩廓帖木儿调度诸军，攻袭孛罗帖木儿。
　　时扩廓帖木儿再次接到攻袭孛罗帖木儿的命令，问谋士蔡子英道，“前番令我攻打孛罗帖木儿，军行半路而止，今又令起兵征讨，圣上意欲何为？”
　　蔡子英道，“诸将拥兵自重，各怀异心。圣上欲令诸将相互牵制，不得不因势而令。当年孛罗帖木儿侵袭冀宁，察罕便恐圣上反复而未大动干戈。今圣上既下令，当以雷霆之势遍发各地大军攻袭，力求一击而破，倘若迁延日久，不但圣上反复，南贼恐亦势大。”
　　扩廓帖木儿道，“先生所言甚是。某当亲自带兵往征。”
　　蔡子英道，“平章当先派一军往援大都。以防大同、居庸关两处军马被逼甚急，却直袭大都，两军一旦把持了朝廷，到时反将太尉陷于不义。”
　　扩廓帖木儿从其计，遂令白锁住为东道统军三万，入援大都，以貊高、竹贞为中道领兵四万，以关保为西道领兵五万，合击大同，扩廓帖木儿亲统军马四万，在后策应。
　　关保、貊高两路大军攻入大同路境内，境内守御将官慌忙飞马来报。孛罗帖木儿得信大怒，道，“小子，竟敢侵吾地界。”言罢，欲尽起城内兵马相抗。
　　谋士倪晦道，“恐扩廓非欲侵地界，而欲擒平章。”
　　孛罗帖木儿道，“先生何出此言？”
　　倪晦道，“前番平章进逼大都，圣上如何不恨，必是暗下诏书，令扩廓前来擒拿平章。”
　　孛罗帖木儿道，“若如此，为之奈何？”
　　倪晦道，“今平章兵力难与其相抗，更兼其奉诏进兵，若有诸王相助，平章势将难存。不若攻入大都，把持朝政，且以皇命调度诸军。”
　　孛罗帖木儿随即令屈荣守大同，亲统兵马，以清君侧之名经居庸关进逼大都。
　　消息传来，爱猷识理答腊聚兵迎战，亲率军在大都城北清河扎下营寨，丞相也速、詹事布兰溪率前军驻扎昌平。不几日，白锁住统三万大军赶到清河，分兵一半，交给同签杨履信率领，令其往援清河。
　　杨履信率一万五千大军跟也速军合兵一处，与孛罗帖木儿军混战一场，未分胜负。
　　潘诚道，“此番官军与官军厮杀，两边兵士皆不以对方为死敌，因而未竭力以对。今平章当以严令约之，鼓动士气，若不然时日一久，大同被克，平章恐无容身之处。”
　　孛罗帖木儿从其言，遂于寨中训练兵士，伺机将懈怠者二十余人擒拿，将至出寨对战时，大阅三军，宣读赏罚之规，而后以懈怠军法之令将二十余兵士斩首示众，三军皆惊。
　　及至临阵对敌，孛罗帖木儿一马当先，所部人马尽皆奋勇向前。右翼布兰溪军阵最先被击溃，紧接着中军也速军亦溃，杨履信挥兵死战，最后被围，战死乱军中。
　　孛罗帖木儿率军在后掩杀，直扑昌平大寨。也速、布兰溪跨马而逃，奔至清河皇太子营寨中，言说孛罗帖木儿之军勇武难挡。
　　爱猷识理答腊闻言大惊，欲带东宫众官再次逃离大都。
　　白锁住劝道，“殿下不必离去，今城内城外尚有十余万雄兵，殿下可凭大都城墙坚守，待太尉率大军至，一举可荡平叛军。”
　　爱猷识理答腊问布兰溪道，“能否坚守大都？”
　　布兰溪道，“孛罗叛军勇猛无比，人人如猛虎添翅。更兼守城将官或与孛罗甚密，恐难坚守。”
　　爱猷识理答腊沉思了一会儿，道，“京师之军久未征战，恐难坚守，当暂离大都才是。”
　　白锁住见皇太子意已决，只得从令，护送东宫百官出走大都。
　　孛罗帖木儿统军到得建德城门外，得知爱猷识理答腊带百官出走，欲令骑兵追赶。
　　老的沙劝阻道，“圣上仅有此子，若将其追回，又能奈何？”
　　倪晦道，“太子迫于兵势，携百官逃离大都，必怀恨在心。今若纵其出走，将来必发四方兵勇进讨，到时平章危矣，今当发兵追赶。”
　　老的沙道，“今皇上尚在宫中，我等何惧太子之令，平章今若派兵追袭，万一太子死于乱军之中，我等必坐实谋反之名。”
　　两人尚在争执不下，妥欢帖木儿遣使者出，宣召孛罗帖木儿、老的沙、秃坚帖木儿进宫。
　　三人遂率军入城，令部下把持宫门，步入皇宫，在宣文阁见到妥欢帖木儿。
　　行罢君臣之礼，妥欢帖木儿问道，“两贼已除，今爱卿何故率大军至此？”
　　孛罗帖木儿道，“扩廓发兵侵境，圣上可知此事？”
　　妥欢帖木儿道，“朕不知此事。”
　　孛罗帖木儿道，“扩廓奉诏兴兵，圣上如何不知？”
　　妥欢帖木儿道，“恐有人假传朕诏。”
　　孛罗帖木儿道，“臣率大军至此正为假传诏书之人。”
　　妥欢帖木儿无语，遂命孛罗帖木儿为太保、中书左丞相，节制天下兵马，老的沙为中书行省平章政事，秃坚帖木儿为御史大夫，自此，朝中军政弹劾之事皆由三人决断。
　　不久，孛罗帖木儿诛杀月鲁帖木儿、波迪等数十人，禁西番僧侣佛事，沙汰宦官。妥欢帖木儿恨之。
　　且说白锁住护送太子及东宫百官逃至太原，得知孛罗帖木儿占据了大都，扩廓帖木儿叹息连连，责怨白锁住道，“你随我父将兵多年，我特意将此重任托付于你，你如何守不住大都？”
　　白锁住道，“某欲坚守，太子执意弃城而去，某只能带军护送。”
　　扩廓帖木儿道，“今大同将下，却又功亏一篑。”
　　不久，诏书果下，令扩廓帖木儿收兵回戍地。
　　爱猷识理答腊见诏书，怒道，“孛罗袭居京师，假传诏书，无需听从，且依本殿下之令，继续围攻大同。”
　　蔡子英劝道，“孛罗把持朝政，今若不从，其必发檄文至四方，反将太尉之军陷于不义。殿下今暂且收兵，以观动静，择机发诏书至四方，以其袭据京师、谋反把政之名，诏四方兵勇攻之。”
　　爱猷识理答腊只好隐忍。扩廓帖木儿亦只得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