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绿丘山庄

　　看到姑父不在，我故意岔开话题问姑父干吗去了。姑姑努了努嘴说：“又在书房和肖总下棋呢，好像得了下棋的病了，工作的时候天天出去应酬；这退休了，又和棋恋上了。女人就在年轻那几年是男人的心事，久了就不当回事了。”
　　姑姑做了一桌子菜，一个空位子在肖总身边，我问好了姑父和肖总。安静地坐下来吃饭。姑姑一个劲给肖总夹菜，说肖总拿来的红酒味道不错。
　　忽而又问起岳东父母的事情：“肖斌，那个岳总夫人为人怎么样？”肖总筷子正夹着一块西兰花，迟疑了下说：“和她没大来往，不是很清楚。”
　　我提醒姑姑说已经问过肖总一遍了，姑姑不好意思地说自己老了，总忘事。于是又说起我，一定得有一门好亲事，她心里才安定，让肖总也帮我物色着年纪相仿、家庭条件也可以的男孩。肖总端起酒喝了一口，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姑父表情严肃地对姑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年轻人自己去折腾就行了，你别闲的没事瞎掺和了。秋是个有数的孩子，你有空多做点好吃的，多让肖过来陪我下几盘棋。”说着，姑父擦了嘴，赶紧去书房看他棋局，让肖总多吃些，准备下个通宵。
　　姑姑急着去姐姐家，说姐姐刚出院到家，晚上需要人去帮忙，她就不回来了。嘱咐我给奶奶倒水，给姑父和肖总准备点零食端书房里。
　　姑姑风风火火准备了一大包东西，肖总要去送她，她这似乎想起了什么，站在门口说：“肖斌，秋家房租的事，就按照以前的就行，你什么时候方便，愿意交多久就多久，老熟人，老朋友，都没有关系的。”
　　他帮我一起收拾了桌子，在厨房对我说：“我今天来交房租的，打算交十年的，征求下你意见。物价上涨厉害，我每年都加上百分之二十。”“要租那么久？不用加了，就按照你和姑姑说好的就行。”我没抬头看他。
　　姑父出来招呼他，说是棋局破解了，兴奋地满脸通红。他跟姑父又去了书房。
　　我去给奶奶倒了水，她床头放着一双鞋垫，对我说：“是不是那个小伙子又来了，这双鞋垫送给他，好好和人家处。”
　　这是一双牡丹鸳鸯图样的鞋垫，玫红色的牡丹，红绿头的鸳鸯，看起来很鲜艳。我觉得好笑，看来家人都怕我嫁不出去，见个男的就上劲，我和他怎么可能呢？不只是他复杂的感情关系，我们年龄也相差实在太大。放到了他的包上，给他发了信息：奶奶送你的鞋垫。
　　第二天早上起床，姑姑已经做好了早饭，姑父坐在桌前愣神，突然拍手叫道：“对对，我该把炮撤回来看他的马。”
　　姑姑生气，瞅了姑父一眼，厉声说：“你已经魔怔了，啥事都不管，女儿和外孙你也不去看看，秋的婚事，你也置之不理。你和肖斌走得也太近了，我总对他的为人有怀疑，虽然这段日子，我们对他有了更深入的认识，但是，他吃软饭这事，并不光彩。私生活也过于混乱，不是咱这种正经人家该结交的。”
姑父嘟哝道：“你现在更年期，以前你不是这么能叨叨，你需要去医院看看。你们这些女人，没事就知道胡说八道，别人这样说也就算了，你也是做过干部的人，看待问题怎么也这么从众、主观。依我看，肖斌不是那种人，他三十多岁能有今天的成绩，难道只是靠女人？你也把成功想得太简单了。他是个很有思想、很成熟的男人，也很有前途。”
姑姑被姑父数落一通，没啥辩驳的，不吱声去了厨房。悄悄对我说：“谈恋爱，女孩子也要主动些，和小岳多联系啊！”
　　有人敲门，来人正是岳东，他手里抱着一大束蓝玫瑰，头发比昨天短了些，人也更精神。
　　姑姑出来看到是岳东，激动地让座，泡茶。岳东说：“阿姨，不用忙，我想和知秋出去参加个聚会，你看行吗？”姑姑唯恐我有拒绝的机会，立马表态同意，让我去换套好看的衣服。
　　我去卧室换了件黑色宽松连衣裙，刚穿上，姑姑就进来说：“我就知道，你又是穿黑色的衣服。今天穿你姐姐的衣服去，让你去买衣服就没有听的时候。”
　　我到底没有穿姐姐的衣服，搭配了一条淡蓝色丝巾，穿了一件卡其色棉衣外套。在姑姑的强烈要求下，打了粉底，化了口红。
　　姑姑对岳东的热情远远超出了往常的范畴：“小岳，没事常来玩，知秋这孩子内向，但是善良。我们家就她长得端正，唯一的缺点就是内向，一般不出去玩。以后你多带她出去走走，你这个孩子一看就稳重。”
　　姑姑可能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对待岳东，我们走出一大段，我心想，姑姑一定还在门外看着，扭头瞅了一眼，果不其然。我摇头笑了笑。
　　岳东问：“有什么好玩的，也分享下，别一个人偷着乐。”我笑言没什么，心里生出的是幸福感，也只有至亲之人能如此这般地关心、担心着自己了。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羽绒服，蓝色牛仔裤，围一条黑白条纹棉线围巾。
　　他搓着手说：“今天真冷，好像要下雪的样子，要是能下雪该多好，我可以带你去滑雪。”
　　我说：“我并不喜欢运动，下雪的时候，我喜欢在暖和的地方。”他“扑哧”笑了出来，玩笑道：“小动物都喜欢暖和的地方。一会我就带你去个暖和的地方。”
　　我忙问他，我们要去哪里？他说很神秘，等到了就告诉我。车子开向了郊区方向，也是去我老家走的主路。到了一个岔路口，拐进了一条我不熟悉的路。路，起初是很窄的一条土路，行驶大约2公里后拐进一条宽些的水泥路。
　　水泥路的尽头有一栋粉红色外墙的三层小楼，小楼后面是一个连绵的山丘，一直延伸到与远处高山相连的位置，院墙面积很大，四周都是地，再就是没有枝叶的白杨树成排站在那里，显得孤零零的，特别冷清。
　　大门右面有一个高两米左右的石柱，上面刻着：绿丘山庄。进去后发现，里面的面积远比外面看到的大得多。
　　院子的地面是黑色的大理石，楼房左侧至围墙是一个很大的停车场，靠近楼体的部分有一个凉亭，凉亭靠墙的部分种植了竹子，此时正苍翠着。右侧是两排弧形连廊，廊内墙上挂着装裱好的画，廊道一直延伸到了一堵墙，墙上有一个弓形紫色水晶门。楼房正面，门口处伸出一块扇贝壳形状建筑，这是进入楼内的大门，通过扇贝壳门进入楼内大厅。厅内灯光昏暗，到处是假树假花和圆桌椅，悄无一人的大厅，让人感觉阴森诡异。
　　大厅最后头有一道容一人通过的小门，岳东在门口站住，回头神秘地说：“知道后面是什么吗？你应该会喜欢。”门外是个圆顶的偌大的蒙古包一样的场地，顶棚模拟蓝天，还有几片白云飘着，地面是天蓝色地面。全部是运动器械，还有乒乓球区、羽毛球区、瑜伽、普拉提区，一排黑色跑步机和其它椭圆机等健身器械，象棋、围棋区靠近最东面，并有隔断围着。
　　四个角落都有秋千架，还有很多座椅。中间一根大柱子被装饰成了大树的模样，四散着枝叶，花是樱花。到处都有绿植和花卉，看起来像是一个春天的世界，室内也暖如春日。应该是时间尚早，大早上的没有人在里面活动。
　　岳东问：“你真的不喜欢运动吗？这里是个非常好的地方，女孩子瑜伽专区有专门的教练在这里提供指导。”
　　我最反感的就是运动这个活动，对他说不是很喜欢。他在中间位置推开一个小门，小门内是一个草莓大棚，红彤彤的草莓，熟透的样子，看起来很诱人。里面有两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正在喷洒着水，看见我们似乎没有看见一样。
　　沿着草莓地一直向南走，应该是向山丘方向，又是一道小门，终于看到真实的蓝天了。也确实是靠近山丘的位置，周边用铁栅栏圈了一圈，五匹马在里面悠闲地溜达。
　　山丘上能清晰看到有道路，岳东说：“这是一个小型马场，要不要骑一圈？”我摇头，倒是想到山丘上面看看景致。
　　就问他：“山丘上是什么，可以去看看吗？”他“哇”了一声，感叹道：“原来你喜欢高处的风景，也确实是这样的，高处能看到更美的东西。”
　　沿着小路很快就到了山丘上，山丘虽不高，俯瞰下面却是另一番景象。山丘另一侧竟有一个水库，虽不大，在这山丘间有水存在，也给这里添了很多灵气，山固水流，并且向下走有一条坡路，还砌了石阶。
　　我疾步向下走去，他在后面喊着“小心点”。水库呈椭圆形，四周是石头修葺的，水看起来清澈碧绿，有一个人在那钓鱼。穿着黑色衣服，带着黑色帽子。
　　岳东跟过来说：“这么早就来钓鱼了，去看看是谁？”我没有跟他过去，沿着坝台向相反方向，因为那个方向有一些芦苇在水中摇晃。我伸直胳膊，折了一株干枯的芦苇花，那花那么柔软，在冷风里毫不惧怕，抚摸着它们，竟有些暖意。
　　我想把它们带回家，插在那个蓝灰色玻璃瓶里一定好看，小凡也一定喜欢。她也该回来了，明天要上班了。
　　岳东走过来说：“我猜就是肖总在那钓鱼，还真是。你喜欢这个？我再帮你折一些。”
　　他不由分说折了起来。我回头看了肖总钓鱼的方向，他坐在那里，静止得像尊雕像。
　　岳东问：“你认识他吗？他是这里的主人。”我告诉他认识，但不知道这是他的。他咧嘴笑了下，没说什么。
　　他带我原路返回，有几个人正在采摘草莓，健身区也有六七个人，和他打了招呼，一些眼睛注视着我，我也没有看他们的眼神。
　　跟随他穿过大厅，坐了电梯去了三楼，出了电梯，两处大的高墙把整层分割成丁字形。正对电梯是一条长廊，廊道有两米左右宽，靠近电梯的东西廊道略微宽些，两边是花卉，枯枝，还有些瓶瓶罐罐。
　　正对电梯长廊两侧的墙，是白色的，上面挂着俄罗斯风景油画，金黄色与天蓝色为主。中间部分各一道小门相对。左边门匾写着“沐恩温泉”，右边门匾写着“同恩小舍”。
　　岳东征求我意见说：“吃了午饭，可以去泡个温泉。来这里的人少，很干净。”对于泡温泉，我没有多大兴趣，这个“同恩小舍”的名字倒是让我觉得有意思。进了小门，里面两排大小相同的茅舍式的小雅间，共有十间左右。
　　在中间位置有一间最大的茅舍，比其它大出两倍多，也高出了我不少，像一个凉亭，东南西北有石阶。进了靠西面窗户的茅舍，从外面看低矮些，但进入后会觉得空间开阔。岳东点了一个红烧鲤鱼，山药排骨汤，我点了个南瓜粥，他觉得少，又点了风味豆腐。说是这里的特色菜，至于鲤鱼是水库里刚打上来的。
　　他吃得极少，拨了鱼肉的刺，把肉都夹到我盘子里。鱼是麻辣味道，不像平常吃的鲤鱼，有股土腥味。
　　我食量不大，也有拘束感，吃得并不多。
　　他托了腮问我：“我看了很多你写的文章，昨天晚上看到很晚。里面带着公正客观，还有正义感。”
　　“既然公正客观，那就是没有放入情感在里面，如果让你觉得有了正义感，那不恰说明了……”
　　他笑起来，嘴巴轻微上扬，双颊上蹙，眉眼弯弯，很迷人。我才发现今天他没有戴眼镜。
　　“和玩文字的人说文字，会很容易造成尴尬。那我们可不可以说说恋爱该说的话？”
　　我的脸不禁红起来，有些烧烧的感觉，他说的话有些突然，我也从心里没有做好和他谈恋爱的准备。
　　停顿了下，我抬头问他：“那么，你是觉得我可以是你谈恋爱的对象了是吗？”他坚定地看着我说“是的”。
　　“可是我……”
　　“你还没有确认好吗？对我的哪方面不满意？当然，感觉很重要，你似乎对我并没有多少感觉。”
　　“我可能对恋爱没有感觉，并不是对你。”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他让我再多吃些，又要了一个果盘。来吃饭的人确实很少，除了我们两个，最头上有几个人，便再没有别人。
　　我问他：“这里的生意好像并不好。”他说：“主要的生意在二楼，等到了夜晚人们会在这里聚餐。二楼可以举行舞会，也可以举行会议，也可以玩乐。吃完我们去看看，还有一个硕大的书橱，你想象不到的样子。”
　　已是中午12点多，他带我去了二楼。我对他说的书橱很好奇，一进去就到处寻找，二楼像个迷宫，灯光昏暗，廊道颇多。
　　感觉拐了好几个弯，到了一处开阔地，虽然狭长，但是能看到阳光从外面透进来。
　　书橱的大和不一样让我想到了我老家的房间。严格说这是个很狭小的空间，长条形，两面墙之间不到三米宽，但足够长，两面墙上全部是壁橱，书一直摆放到墙顶，墙顶上吊着三盏翠绿色的大灯。
　　中间有一排小书桌椅，一张桌子只够一个人坐下。书的体积并不大，这样的方式排放，估计得有上万本书才能将这里填满吧！要想看高处的书，会有一个梯子，高处的书大部分是学术类书本，一个所有图书的目录图在墙角立着。
　　岳东爽朗地笑问：“怎么样，别致吧？名字更别致，叫秋恋一隅。哦，你的名字也带着一个秋字吧，秋本身就很有诗意。”
　　他笑得暧昧，又充满赞赏。我忙去找了世界名著的区域，拿起《包法利夫人》随便翻了几页。
　　听到岳东说：“我和知秋在这看书呢，你也认识她的。知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