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温声细语

　　单怡望着向自己面前缓缓走来的婆婆甜蜜笑道：“妈，你坐下，我跟你说。”指着晓云，“妈，这位姑娘叫晓云，你儿子我俩通过商量，让她在咱家帮你带毛豆。”
　　母亲奇异的目光瞪着单怡问：“让这位姑娘和我一起带毛豆？单怡，我们带毛豆你干啥？”
　　单怡淡然笑道：“妈，我去店里上班。”
　　母亲藐视的目光瞅瞅单怡，撇撇嘴，冷笑：“你去店里上班，孩子这么小，把毛豆交给我和晓云？”母亲拍拍自己的胸脯，“单怡，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可能给你们带孩子。我的孩子养大成人，成才了，毛豆是你的义务应该你带，你别指望我给你带孩子。”
　　单怡商量的语气：“妈，我明确告诉你，带毛豆以晓云为主力，你只是帮帮晓云。”
　　母亲仰视挺胸坐在沙发上：“帮不帮晓云那就看我的心情了，我心情好就帮，我心情不好不帮。你让她来干啥？不是带孩子吗？我替她带孩子光让她休息？你又不是白用她。”
　　单怡无可奈何地：“妈，给她钱她还不一定要，她是咱家店里的员工小王他妹妹。”
　　母亲摇摇头：“嗨，我不相信，当年没有救世主。”
　　吕强在卧室穿好衣服，走到房门口，退下脚上的拖鞋，穿上皮鞋，扭头望着单怡：“怡，我去店里。”
　　单怡微笑目送吕强：“去吧。”
　　母亲坐在沙发上，两眼瞥着对面的单怡：“现在的人真是火扑头发，烧到头顶。手里有几个钱不知道咋摆布住好，生个孩子赶快给孩子请保姆。过去生的孩子不都是在筐里篓里长大的？再不然放在兔笼里。现在这男人们，我也不知道重上什么邪？看见媳妇笑脸迎；不看媳妇笑脸迎，媳妇立马发雷霆。哎呀，看看这男人们把媳妇们惯得，上班走还要跟媳妇说一声。在过去，你媳妇敢在男人面前发威，拳头脚踹让你吃个够。你敢反犟，把你打得屁滚尿流。”
　　单怡听着婆婆的天方夜谭，感觉反耳，她抱着毛豆回到卧室。坐在卧室一把椅子上，泪水嘀嗒嘀嗒到毛豆身上。她伸手从小柜子上抽出一张纸巾擦擦泪水。看看怀中的毛豆眼睛打盹儿，她缓缓站起，轻轻把毛豆放在床上，慢慢移动身躯躺在毛豆身边。侧身躺，面对着毛豆，头枕着一只胳膊，另一只手轻轻拍着躺在面前的毛豆。温声细语：
　　睡吧，宝宝，你熟睡在妈妈的怀抱
　　你甜梦的微笑，妈妈悄悄看到
　　睡吧，宝宝，你睡着妈妈亲吻你的眉毛
　　宝宝，你真乖巧，不哭不闹
　　你的妈妈全都知道
　　睡吧，宝宝，你的幸福是妈妈细心的照料
　　宝宝，你不气不淘不撒娇
　　妈妈为宝宝骄傲，自豪
　　单怡手拍着毛豆，嘴里哼念着自己编的催宝宝睡觉的小儿歌。渐渐地、渐渐地，一双眼睑合拢，两只大眼角里两颗晶莹的泪珠乖巧地趴在眼窝里，单怡进入梦乡。
　　母亲坐在客厅沙发上，她和晓云隔着长方形茶几对面坐着，母亲眨眨眼睛看晓云坐在对面沙发上腼腆低头不语，她想缓解尴尬气氛，自寻话题：“姑娘，你是哪里人？”
　　晓云回答：“济宁的。”
　　“你是市区的，还是农村的？”
　　“农村的。”
　　“你今年多大？”
　　“十七岁多，快十八岁。”
　　“你上过学吗？”
　　“高中没有读完。”
　　“刚才来送你那个人是你——”
　　晓云缓缓抬头，瞟了吕强母亲一眼：“他是我哥哥。”
　　“是你亲哥？”
　　晓云点点头：“是的。”
　　母亲转目朝单怡卧室瞄瞄，回转目光看着晓云：“姑娘，带孩子可不是个好差事。你可想好，你要是觉得这带孩子的差事不好干，你就趁早说话，别到月头上，我儿子把钱一五一十地数给你。你在这里充当带孩子的名儿，还是依靠我带孩子，那可不行。”
　　晓云稳稳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规规矩矩地把两腿并拢，两手放在大腿上并捧着，缓缓抬头看看吕强母亲：“你放心，我一定尽心尽责。”
　　晓云青眉目秀，身材匀称，高1.60米，身着朴素，乌黑的头发沿头顶平均分成两开，两条拧成三股的小辫子捶肩而搭，没有浓妆，没有涂脂抹粉，一身的乡土气色。
　　单怡一觉睡醒，听见婆婆在客厅继续和晓云絮叨，她喊：“晓云——”
　　晓云听见喊声，立马从沙发上站起，冲到单怡跟前，微笑不说话。
　　单怡温柔的声音：“晓云，你来之前你妈妈告诉你让你称呼我什么吗？”
　　晓云腼腆地站着，羞羞答答望着单怡摇摇头回答：“没有。”
　　单怡微微笑着说：“你就称呼我阿姨吧，称呼毛豆他奶奶，也叫奶奶好不好？”
　　晓云点点头：“好。”
　　单怡抱着毛豆移步到晓云面前：“晓云，给，你先抱抱毛豆试试，看毛豆怯生不怯生。”
　　晓云伸开双手，接过毛豆，亲切的语气：“毛豆，以后我就是你的好朋友了，让姐姐抱着玩儿好吧？”
　　毛豆身体竖在晓云怀中，脑袋像个拨浪鼓转来转去，一双机灵透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轮番看着单怡，再看看晓云。
　　单怡奇怪地：“哎，晓云，毛豆不怯生是吧？”
　　晓云微笑说：“阿姨，我和毛豆可能有缘。”
　　单怡双手并拢捂着嘴咕咕地开心笑道：“晓云，你真会说话。”她朝毛豆后背轻轻抚摸着，歪头把脸贴近毛豆的脸。“宝贝，今后你晓云姐姐每天陪你玩儿，听你晓云姐姐的话。”
　　晓云抱着毛豆走出卧室，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哼着儿歌：“大苹果圆又圆，阿姨带我去公园。我不哭，我不闹，阿姨夸我是好宝宝。”
　　单怡从卧室走出来，笑脸迎着晓云：“晓云，你还会溜儿歌？”
　　晓云谦虚笑道：“阿姨，我上幼儿园时学的儿歌，有的都忘了，就这首儿歌会溜。”
　　单怡打开衣柜，拿出衣服边穿边说：“晓云，我到店里一趟，你哄着毛豆在家玩，我去不大会儿，不超过两个小时就回来。”
　　晓云抱着毛豆坐在沙发上：“哎，你去吧。”
　　单怡把衣服穿整齐，手拎提包，站在房门口，回头笑眯眯地向毛豆挥手：“毛豆，跟妈妈再见。”
　　晓云左胳膊托着毛豆的身躯，右手轻轻扶住毛豆的一只手向单怡招手：“毛豆，你说，妈妈再见！”
　　毛豆目光盯住单怡，两只小手甩着像蝴蝶飞似的，并且“嘎——嘎”地笑。
　　晓云抱着毛豆在客厅转悠了几圈，然后走进单怡的卧室转来看去，准备把毛豆放在毛豆天天躺的小棉被上哄着毛豆玩耍。
　　母亲轻手轻脚地站在卧室门口，目瞪着晓云，厉声呵斥：“晓云，你进她的卧室到处看啥？你不知道你的身份？给人家当保姆就得眼灵、手勤、嘴甜，你这样像个木头瓜子能给人家干活？你是我儿媳妇让你来的，要是我，哼，我不客气地说，你连我家的门都不能踩，你来我家当替死鬼？你这一来，单怡长翅膀了，她飞走，你自己有本事包干我家的活？”
　　晓云抱着毛豆，站在卧室，泪如泉涌，一肚子的委屈不敢发泄，害怕吓着毛豆。
　　毛豆歪头看看晓云的脸色，看看站在卧室门口的奶奶。一只小手轻轻抹抹晓云挂在脸上的泪珠，乖乖地蹲在晓云的胳膊上，一声不吭。
　　晓云强忍吕强母亲给她的一通斥责，抱着毛豆在屋内转来转去。低头看看毛豆的眼睛睫毛搭到下眼皮，心里猜测毛豆可能是瞌睡，她抱着毛豆从卧室走到客厅，从客厅走到卧室。渐渐地，毛豆睡着了，她把毛豆轻轻放到床上，捞一条儿童浴巾给毛豆盖上，轻轻坐在毛豆身旁，看着毛豆睡觉。
　　母亲再次出现在卧室门口，她目瞪着晓云。
　　晓云坐在毛豆身旁低头纳闷，正好抬头向卧室门口看。
　　母亲面如霜、目如剑盯住晓云，大声吆喝：“晓云，你算个什么人？远叫你不答应，近叫你不吭声；批评你不反犟，骂你不动情。”
　　晓云含着眼泪不敢抬头，她发出微弱的声音：“奶奶，俺从小就听妈妈的话，妈妈常常教我善心。
　　母亲可欲女善心
　　谦虚谨慎修养品
　　智德双高平生先
　　平易近人贵敬尊
　　母亲对晓云讲的话一知半解，但是，她要愚昧地强装，强耍大牌，因为她儿子是老板。所以，她总以为儿子英雄，母亲光荣。她愤愤地说：“晓云，你别认为你拽的洋词我听不懂，你当个保姆耍什么文化人？”
　　晓云低声下气地回应：“奶奶，我没有拽洋词，我说的全是实话，是我妈妈教我学的。我妈妈还夸赞我有主见。
　　本人自幼心胸宽
　　交友处事有主见
　　善于请教谦让人
　　举止文雅受夸赞
　　母亲傲气冲天，甩着手：“晓云，你在我这个老太婆面前展露你的文才，我这个老太婆不是向你吹牛，我要是再年轻三十岁，就你识这几个字，我三言两语就把你压倒。”她话题急转，“去——把毛豆的尿布洗洗。”
　　晓云卷起衣袖，走进洗手间，把带有毛豆大便的尿布掂到一个盆里，把盆移到水龙头下面，打开水龙头。刚用手提起一块带大便的尿布，她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忍不住“喔哇——喔哇——”晓云“哗啦”把尿布扔在水盆里，两手捂肚，哈腰低头，嘴对住便池……
　　母亲双手抱膀，坐在沙发上怒目盯住洗手间：“哼，洗个尿布把你恶心得‘喔哇，喔哇’像打电话似的，你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这个瓷器活。”
　　晓云屏气忍臭，在洗手间坚持、坚持、再坚持。
　　单怡“喀嗒”推门进屋，她看见婆婆在客厅沙发上坐着，没来得及看婆婆的表情，问：“妈，毛豆睡啦？”
　　母亲怒声怒气，目光投向洗手间，指手划脚：“毛豆睡了，我让晓云把那几块尿布洗洗。你看她，干净得像屎壳螂似的，在洗手间活像打电话，喂、喂、喂。唉，我真看不惯。”
　　“妈，你在家别乱安排晓云干活好不好？她一个小闺女儿洗尿布能不嫌脏？”
　　母亲恶声恶气：“单怡，她洗尿布嫌脏，她嫌脏别来。晓云，你走——生来的穷命头还想装那金枝玉叶。”
　　单怡立刻走进洗手间，语言平和：“晓云，快、快站起来，去看着毛豆。”卷起衣袖说，“来——我洗。”
　　母亲赌气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洗手间门口，指着单怡：“单怡，你——这活也不让晓云干，那活也不让晓云干。你把家里的活包揽，你还请保姆干啥？你给晓云那钱还不如给我花。”
　　单怡边洗尿布边对婆婆说：“妈，我不是啥活都不让晓云干，晓云只要把毛豆看好我就满足。”
　　母亲站在洗手间门口继续与单怡争论：“单怡，过去人都把老人看成老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谁知，你把我看成一棵野草，在你跟前说句话不如冒股烟儿，恨不得把我一下灭亡。”
　　“妈，你该退二线了，不用你操我们的心。你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吃好、喝好、睡好，过一个平安幸福的晚年。”
　　母亲假装屈服：“好、好，我不管你是虚心还是假意，我认、我认。”她回到自己的卧室。
　　晓云从卧室来到洗手间门口，不好意思地：“阿姨，我第一次洗尿布，可能是我不太适应，我以后可能会慢慢适应的。”
　　单怡忠实的态度：“晓云，你听我的话，以后你只要把毛豆带好，我就满意。咱家尿布有的是，反正替换得过来，攒着尿布我洗。”
　　晓云自责地：“阿姨，我恨自己的胃咋那么浅？”
　　“晓云，你的胃浅不浅我也不让你洗尿布，你放心。”
　　“阿姨，不是你心眼好，善解人意，我就不在这儿啦，你家老奶奶她……”
　　“晓云，上年纪人，都嘴碎，爱絮叨。”
　　“阿姨，我看奶奶年纪不大吧？”
　　单怡笑笑：“晓云，别跟你奶奶一般见识，她脾气怪。”
　　吕娜在门外“咚咚”拍门，高嗓门：“开门——”